╔梅勒°冰凌══W╦R════════════╗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者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书名:宝儿 作者:疯魔成活 文案: 宝儿是太子府的闲人,不过没人嫌他,因为他太傻太笨。 太子是欲主龙庭的人,不过危机四伏,因为他不是皇后亲生。 宝儿胸无大志,唯愿衣食无忧,前提,不用辛劳。 太子胸怀天下,只愿百姓安康……假的!皇位才是第一! 但是坐主天下后,什么才是第一? 凤天翼挑起宝儿的下巴——你,真的……该死……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宝儿,凤天翼 ┃ 配角:沈文玉,柳岩 ┃ 其它:暗影 ==================   ☆、第 1 章   宝儿在树荫下喝酸梅汤,知了在树上嘶声叫,照看花圃的田伯在奋力浇花,日头太辣,蔫了这些香花艳朵,晚上太子的宴席拿什么摆衬?   “田伯不热吗?”宝儿把特意剩下的半碗递上去,换来田伯的水瓢一把,宝儿憨笑摇头,“我不浇花,田伯也不用浇了,太子亲善,不会忍心下人如此辛劳。”   田伯无语,宝儿拿了空碗去厨房,里面忙得热火朝天,都在为晚上的宴席作准备,宝儿放下空碗,拿了一碟凉糕,打算去太子的藏书阁吃掉,然后小睡片刻,醒来就去赴宴。   去藏书阁要走一条长长的曲廊,宝儿喜欢廊外的草地,更喜欢廊下挂的那只鸟,据说会讲话,可宝儿只听它嚷过“太子吉祥!太子金安!”   如此单调枯燥,也叫会讲话?宝儿不认同,但还是喜欢它,同病相怜吧?他也是不会讲话的人呢!管家那么严厉的人都吩咐大家别跟他计较,其实是管家小气,他只是夸过管家年轻有为,管家就生气了,可是换了他,活到四十三也未必能替太子管家。   “太子吉祥!太子金安!”鸟儿不识人,每次见到宝儿都这样叫。   宝儿也不跟它计较,拿凉糕喂它,却听鸟儿还是乱嚷嚷,又听身后有人声,回头一看,有点眼熟,愣着想了想,于是退后一步,弓身请安,“太子好。”   太子无声笑,狭长凤眸眯起冷光,宝儿觉得颈上有凉意,抬头看四周,树叶静悄悄,没有风,再看太子,第一次觉得太子生得美,比御赐的珍珑糕还美……   “你是哪处的小厮?”太子笑得温和,一手逗着鸟儿。   宝儿想了想,觉得太子好可怜,年纪轻轻就记忆减退。   “我不是小厮,我原本是太子的侍读,后来做了太子的幕僚。”   “是么?”太子轻笑,“我不记得有身着小厮服的幕僚了,名字?”   “我吗?”宝儿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觉得又有凉意从某处袭来,还是看了看四周,然后笑颜答话,“我叫宝儿。”   太子冷笑,“我竟不知府中有宝儿,你是谁家的宝?”   “大家的!”宝儿憨笑中有骄傲。   太子眯眼又眯眼,转身离去,宝儿很丧气,不该答这么快的,太子一走,凉意没了,不过还有凉糕,宝儿高高兴兴去了藏书阁。   太子在廊角停住,冷笑低语,“我这里竟有来历不明的所谓幕僚,哪日你们成了刺客也不稀奇!”   暗处一声冷抽,自然是暗影惶恐,太子切齿,“还不去查!”   “殿下请息怒。”暗影微带颤声,“那人的确做过殿下的侍读,只是第一次侍候便在殿下旁边睡着了,殿下罚他卧床七日,后来不曾召唤,又不是家生奴才,无人敢派事,所以这般居留下来。”   太子点头,沉吟片刻,“是何人荐他来的?”   “呃……”暗影迟疑,“那人是殿下亲自招募。”   太子微窘,“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舒州君子院。”   “君子院皆出能人,那个宝儿何德何能?”   “呃,属下不知。”   “不知?”   “呃……当日,殿下只说,此子憨直,然也赤子,因此将他带了回来。”   “岂止憨直?根本蠢材!”太子骂着又觉尴尬,若宝儿真是他亲口嘉许,岂非自己也有些蠢?   “罢了,付银遣归,我这儿不养无用!”   暗影诺了,随太子离去,藏书阁里的宝儿则睡得香甜,一觉醒来天已黑定,不由感叹夏日好眠,摸着扁扁的肚子去找吃的。   路过花园时,听池塘蛙叫,觉得蛙儿生病了,叫声不似平常,或者池中来了新居客,宝儿小心蹩过去,想看看新来的蛙儿什么样,却被假山洞中突然闪出的影子吓了一跳。   宝儿知道那是鬼,不能让鬼知道他在这儿,否则会被吃掉,宝儿捂了嘴瞪大眼,随时准备逃命。   鬼在跟太子最宠爱的侍妾说话,不愧是皇后赐给太子的侍妾,长得很美,而且敢跟鬼说话,实在胆色过人!   侍妾跟鬼都走了,宝儿拍着胸口站起来,刚才不敢弄出声响,肚子也很争气地沉默,现在则开始疯叫,再不给他东西吃,他要疼了!   宝儿宠溺地抚抚肚子,叫他稍安勿躁,前厅有宴席吃呢,宝儿一路雀跃,突然被人拦住了,天色已经很黑,这人更黑,只有黑色面罩下的眼睛亮得刺人,不过宝儿不怕,他知道这种黑黑的人叫暗影,会飞,是专门保护太子的,所以是好人。   “小黑黑好。”宝儿捧着肚子问候,因为太饿了,饿得发疼。   暗影的眼睛比刚才还刺人,太子有十三暗影,也许不是每个都被宝儿看见过,但是每个被宝儿看见的都被宝儿统一称呼,小黑黑……   暗影努力按捺着早就按捺不了的杀意,拎起宝儿飞到僻静处,拿出一包碎银,“明早去帐房领钱走人!”   宝儿傻笑点头,随即愣住,“谁领钱?谁走人?”   “你。”暗影身形微颤,纯属气的。   宝儿却笑眯眯,“我不走啊,我喜欢这儿,还有你给我银子做什么?”   暗影深吸气,再深吸,“帐房不会给太多,加上我给的,够你回家。”   “小黑黑真好!”宝儿拉了暗影的手,感觉暗影抖了一下,宝儿用力握紧,“小黑黑也见鬼了吗?我也是哎,好可怕好可怕,不过玉姬一点儿也不怕,有皇后娘娘的福气罩着呢,敢跟鬼说话,好厉害的是不是?”   “他们说什么?”暗影反握了宝儿的手。   宝儿好高兴,暗影第一次主动拉他哎,宝儿凑得更近些,欣喜笑道:“鬼叫玉姬给魏候爷敬酒……”   “不好!”暗影低呼一声,人便飞走了。   宝儿看着自己的手,觉得好委屈,突然被小黑黑甩开了,害他连小黑黑给的银子都掉在了地上,拿起来拍拍钱袋上的灰,不委屈了,小黑黑给他钱呢,存起来,凑够一百两就能娶绣娘了,虽然绣娘没有玉姬好看,但是绣娘会给他缝补浆洗,会给他留吃的,很贤惠呢!   宝儿揣好钱袋,继续往前厅走,还是被人拦住,为什么啊?以前的宴席都能混进去吃的,今天怎么不行了?   “我饿。”宝儿很委屈,拦他的人温柔拍哄,“别哭,我带你别处吃去。”   宝儿乖乖跟着走,一直进了南院才愣住,“你住这儿吗?我听说南院的修篁居是太子上宾所在,那么你就是沈先生喽?”   “是,我就是沈文玉,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好的,小玉。”   “呃,叫名字不太好,你可以叫我的字,我字华章。”   “好的,小章章。”   “呃,我年长于你,你还是叫我沈大哥吧!”   “好的,沈哥哥。”   “唉……”长长的叹息,太子的最佳谋士兼竹马之交,沈文玉,至此放弃跟宝儿的言交,命人送来饭菜后,暂避书房,不想听那秀气少年一声声沈哥哥——软糯清响,天籁之音却撩人异想,罪过。   宝儿不怪沈哥哥不陪他吃饭,因为送来的饭菜太精致,他太饿,多一个人恐怕不够吃,宝儿庆幸又感激地吃个干净,连佐味的姜葱都清扫一空,留下几个碗碟,光洁可鉴。   “你怎么不连碗筷吃掉?”太子的声音突如其来,人也微带愠恼,突然驾临。   宝儿起身见礼,“太子好,我不会吃碗筷。”   难道我会?太子怒极反笑,宝儿也笑,纯净眸子天真喜人,太子皱眉,瞟着几上茶盏,微怒,“你是等我奉茶?”   宝儿吐舌一笑,自己跑去倒了一杯,美美地喝了一大口,笑得满足而感激,“太子真好,我早就渴了,吃饱了更渴,现在舒服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太子连声冷笑,面前这人是不知死为何物啊!命他奉茶,他倒自己喝了,可谓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但这人是蠢死的!   “你自认有何功劳,能享太子府衣禄?尸位素餐年余,欺主辜恩,越礼狂妄,罪该万死!”   太子严辞却唇角带笑,宝儿又觉得有凉意了,恐怕是热食后喝了凉茶的缘故,幸亏没倒给太子喝,可是太子究竟在怪罪什么?   “我享太子衣禄,是因为太子怜我孤苦无着,太子说我尸位素餐,可是带我来之前,太子没说不准尸位素餐啊,还说保我衣食无忧,怎么今天突然怪罪了?况我哪里欺主?从初见到今天,我通共就见过太子四次,初见是一年前,再见是十个月前,最后两次是今日午间及现在,寥寥四面,如何欺主?还说我越礼狂……”   “掌嘴!”太子低吼,掌下座椅扶手早已变形。   宝儿还愣着,只听见耳光响,随即才觉得两颊火辣辣疼,嘴角有热热的东西流出来了,伸手一摸,红通通一片,宝儿吓得呆了好半天,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自己的血,而且是被人打的!   “为什么?”宝儿喃喃,“你不是真的太子,真太子亲善温和,你还打我,真太子仁爱温良,你不是真太子……”   “杖毙。”太子冷笑发令。   侍卫上前拖起宝儿,沈文玉闻声赶来,“殿下且息怒!”说着,命人放开宝儿,近前对太子悄语,“即便要杀,也不急于此时,审明玉姬一事再说。”   太子不语,走到宝儿身边,冷冷地看了许久,未置一语,只给沈文玉留下一令,“留他一口气。”   太子冷笑而去,沈文玉朝那背影奈何一笑,再看着还在地上委屈抽泣的少年,竟似那人年幼受欺时的模样,令人不忍无视,不忍不慰。   沈文玉斥退旁人,拉起宝儿去了书房,至于那人所说的留一口气,终归只是气话,若真要刑审,怎会令他带来南院?令人送来饭菜?   宝儿还在哭,非但脸颊,眼睛也肿了,睁不开便闭着,听沈哥哥问他玉姬的事,虽然现在没心情说,但还是抽抽噎噎讲了个大概,又被逼着答了好些话,最后有没有清楚回答已经不知道了,院外梆子响,二更天了啊,沈哥哥你不困吗?   宝儿趴在桌上睡着了,梦里还在抽泣,实在委屈啊,亏他私下里叫太子小天天,可是太子打了他,以后不给亲密称呼了,凤天翼,你不再是我的小天天太子!   明日,领钱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沈文玉一早便请见太子,将昨夜的审讯口述完毕,静静等候太子的决断。   凤天翼啜茶沉吟,突然轻笑,“内患与否,未见真章,再留他一阵,若真是个吃白食的倒好,只怕是个装傻卖呆的祸害!”   沈文玉笑而不语,莫名记挂着此时还在酣睡的少年,于是请退,回到院中才听侍从说宝儿已经走了,问起宝儿居在哪院,竟无人知晓,沈文玉只得出南院询问。   好不容易才在外院下人口中得知,宝儿竟然住在柴房!沈文玉心下诧异,到了柴房却听说宝儿去了帐房,沈文玉微觉有异,疾步往帐房赶,谁知宝儿已经领钱走人!   沈文玉一面命人阻拦,一面喝问帐房,谁知帐房回说是太子的口谕,沈文玉愕然,只好亲自去问太子。   凤天翼正准备出门,听了沈文玉的疑问,不由好笑又好气,“付银遣归是昨日的事,即便真放他走,岂有不来跪谢的理?给我绑他回来,既是我招募的,就由我来了结!”   太子说完便出了门,沈文玉只好命人追拿,谁知领命的人还没走,已经有人传报,说宝儿已经回来了,领命的人询问绑否,沈文玉啼笑皆非,负手去了前院。   宝儿正被帐房责骂,见了沈文玉如见救星,上前拉住哭诉,“朱叔欺负我,沈哥哥在太子身边做事,一定能证明我没撒谎,本来就是太子叫朱叔给我银两,要我回家的,朱叔先前还认可此事,现在突然反口,全都欺负我,沈哥哥一定要帮我!”   宝儿拉起沈文玉的袖子抹眼泪,众人惊愕,均知沈先生洁净成癖,虽不屑宝儿终日饱食、无所事事,但也不忍见天真憨傻的小孩遭罪,因此都有些惴惴地看着沈先生。   “宝儿别哭了,肚子饿不饿?”沈文玉温言询问。   宝儿抽泣点头,跟着沈文玉进了内院,留下一众人目瞪口呆。   宝儿乖乖扬着脸,沈哥哥的手凉凉的,擦脸的帕子温温的,好舒服啊,宝儿皱了皱鼻子,除了沈哥哥身上的香味,还有另一种更香的味道在弥漫。   “好美的点心!”宝儿扑到桌边欢呼,得到许可后,高兴得两手开动,差点没把指头也喂进去。   终于饱了,接过沈哥哥递的茶喝了一大口,宝儿满足得趴在桌上,碰疼了脸上的伤,委屈得又红了眼眶。   “沈哥哥,太子打我,我都决定回家了,可我不认得路,守门的大哥又不理我,我只好回来找人问,不等我说话,朱叔就发火了,我以为只是太子一个人变了,原来大家都变了,变成我不喜欢的样子,所以沈哥哥带我回家好吗?我不喜欢这儿了,等我存够一百两,我再回来娶绣娘。”   沈文玉暗里追忆绣娘是何人,结果令他惊讶,“宝儿喜欢绣娘?”   宝儿点头,笑得扯疼了嘴角的伤,委屈地抽冷气。   沈文玉沉吟,“绣娘曾为人妇,如今寡居。”   宝儿点头,捂着嘴角笑,“我娶她,她就不用寡居了。”   “话虽如此……但是绣娘……她愿意吗?”   宝儿使劲点头,“我有一百两,她就愿意了,现在我已经有二十一两六钱,回家后,我会继续存,很快就能来娶绣娘。”   沈文玉觉得头疼,再次放弃言谈,出门命人看着宝儿,自己再次避入书房,那人说等他回来亲自了结,正是了结了才好吧,否则真有些头疼!   宝儿觉得沈哥哥不是去茅房,而是修茅房去了,因为去得太久,宝儿决定去帮忙,却被人拦在门边,质问无果,宝儿很着急,开始哭闹起来,然后来了一个胡子脸,宝儿很害怕,不敢再闹,分明已经很乖巧,却还是被胡子脸拎进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而且被很疼很紧地绑在一根石柱上。   胡子脸走了,宝儿很疼却不敢哭,因为胡子脸说了,再吵就杀了他,但他不能死,绣娘还在等他的花轿呢,不能让绣娘失望!   宝儿悄悄哭着睡着了,梦见自己娶绣娘,可是天公不作美,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将他淋个稀透,猛然睁眼,哪里是梦?果真被人拿水劈头冲来,张嘴要喊却灌进一大口,呛得他差点背气!   “醒了么?”   太子的声音很温和,但是不要看他的脸,虽然比珍珑糕还美,但那是昨日,而且是错觉,宝儿现在才知道,太子还没有朱叔好看,因为朱叔生气就骂,高兴就笑,核桃一样的皱脸真实自然,太子玉面俊颜,却喜怒难测,一点儿也不好看!   “我要回家!”宝儿一派凛然,仿佛就义临言。   太子眯眼,立刻有人拎了鞭子出来,宝儿颤抖,泪水奔涌而出,小声嘟咙,“我要回……啊!”   鞭声不及宝儿的痛呼响亮,随即是宝儿的哇哇大哭声,刑者莫名羞惭,听惯各种痛叫的耳朵竟受不了孩童般的哭叫,铁石心肠破开一线不忍,偷眼去瞧太子,冷面更甚,刑者只好又抽了一鞭。   宝儿痛声哭喊,太子审视半晌,“你可知罪?”   宝儿哭得太大声,没听清太子问什么,刑者见势不好,忙替太子问话,声响如雷,震得宝儿耳朵疼,哭声止了,泪水依旧,委屈地看着太子,“我好疼,不要打我了,我要回家。”   “很好。”太子微微抬手,刑者顿了顿,拿出各种刑具,宝儿大惊失色,使劲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   “不要什么?”太子温和笑问。   宝儿眨眼又眨眼,见太子微皱眉头,宝儿一下就醍醐灌顶,“我不要回家!”   太子笑颜更甚,却一语不发,宝儿愣神片刻,无限委屈道:“我知罪了。”   太子笑靥如花,目光不无兴致,宝儿又疼又怕,小心看了刑者一眼,没得到罪名提示,又见太子的笑脸已凝滞,宝儿忙道:“我不该跟朱叔拿银子。”   太子长叹一声,吐出淡淡一字,“打。”   宝儿急声哭喊,“不要打!我知罪了,虽然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但我知罪了,不论什么罪,我都认!不要打!”   太子不语,刑者拿了刺条上前,动作略微迟疑,原是希望宝儿快些灵醒,可这小孩一脸迷糊,太子虽未催刑,但是不催更糟,磨光太子的耐性,太子就要亲选刑具了。   宝儿看着刑者扬起刺条,先就痛呼一声,随即大哭,“我不要受刑了,太子说过疼我的,说过绝不打我,说过保我衣食无忧,太子金口玉言,不能出尔反尔,我是大凤的子民,太子要爱我!”   最后五字响彻刑堂,伴着天上一声响雷,堂中人莫不变色,连宝儿都吓得目瞪口呆,太子则轻笑出声,对身旁侍从耳语一番,负手离去。   宝儿莫名其妙,听屋外雷雨急响,又听侍从命人放他下来,看来太子不生气了,可是下起好大的雨,宝儿嘀咕,“这下田伯不用浇花了,可是太子没撑伞,淋湿了会生病吧?”   宝儿看着那个侍从,侍从愣了一下,见宝儿目光殷切,可是不能答话呀,据说沈先生都不敢跟这少年多语,据说会头疼……   没人理宝儿,但是不要紧,因为身上好疼,说话会伤神,现在好了,被人抬进一间卧房,床铺软软的,还有漂亮的姐姐照顾他沐浴更衣,有笑容可掬的大爷给他看伤抹药,还有人送来香甜的粥食……太子真好啊!   宝儿笑眯眯由人喂食,吃好就乖乖躺下,笑眯眯半梦半醒,恍惚听人叫他,可是眼睛睁不开啊,在刑房哭肿了吧?   “宝侍读请醒醒,太子就快去书房了!”   嗯?宝儿迷糊睁眼,原来是漂亮姐姐在喊他,可是太子去书房与他无关啊!他早就不是侍读了!   “太子昨日复了你的职,宝侍读快去谢恩吧!”   我不想复职啊!宝儿暗怨,终究不敢迟疑,怏怏去了书房,听里面有人声,宝儿放心了,沈哥哥也在呢!不怕!   “太子好!沈哥哥好!”宝儿一一问候。   沈文玉神色一滞,再看太子一脸似笑非笑,头疼啊!沈文玉请退,转身就被宝儿拉了手,听太子在身后嗤笑,沈文玉苦笑挣脱,夺门而逃。   宝儿失措茫然,半晌才想起自己是来谢恩的,于是上前作揖,“多谢太子让我做侍读……”   一语未了,听太子亲从低咳一声,宝儿抬头看一眼,那亲从扭头避开,宝儿只好看太子,再次觉得太子生得美,但是不好看。   “你不是我的奴才,又是君子院出身,不跪我也罢,但是不杀之恩,你也不跪谢吗?”   太子含笑漫语,宝儿愣住,“我不知太子要杀我啊!只是打我不是吗?”   “打,也是可以打死的。”太子异常温和。   宝儿点头,“我差点疼死了!不过太子真好,我又喜欢上这儿了,只是太子要我跪谢,我不能跪啊,来这之前,太子亲口许我不跪的!”   “我都许了你些什么?”太子愠恼。   宝儿暗里摇头,太子好可怜,田伯六十多的人还记得十八岁娶亲时的事,太子最多二十吧?却连一年前的事都不记得了,真可怜!   “太子许我衣食无忧,许我不跪不拜,还说我生辰时会给我银子买好东西……”   “你何时生辰?”   “昨日。”宝儿红了眼眶。   太子皱眉,“不许哭,你多大了?”   “昨日满十六。”宝儿红着眼眶笑。   太子心里刺了一下,自己十六岁时入主东宫,却被赐了一座太子府,皇后固然苦心孤诣,父皇何尝不是另一番苦心?朝上百官又是何等居心?   “你下去吧!”太子转背负手,似看墙上字画,然而面色不霁。   宝儿顿了顿,上前一步,“太子金口玉言,昨日我生辰,许我的银子还没给我呢!”   “你……”太子猛然回头,竟是狰狞神色,宝儿吓得低呼一声,捂了嘴不敢出气。   太子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切齿,“你真个不惧死!”说着,拉起宝儿,“我倒要看看你想买什么好东西!”   宝儿心里害怕,但是不想挣扎,因为太子的手软硬适中,温度适宜,好舒服,而且太子要陪他买好东西呢,虽然想把银子存下来,但是下次吧!不要怪我哦,绣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凤天翼贵为太子,出入自有车马,宝儿却想步行,因为来到京城后从没出过门,其实在家乡时也很少出门,但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宝儿取后者,而且希望步行。   “坐好。”太子低斥,不准宝儿掀车帘,实则有些懊恼,不该意气之下带这所谓的侍读逛街,此事有损威仪,甚至有些孩子气。   “你要去何处买好东西?”凤天翼只想快些完事,快些回去。   宝儿傻笑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太子带我去哪,我就去哪!”   我何曾逛市置货?哪知何处有何物?凤天翼再次懊悔,应该带个熟谙此事的人来,不至于此时疑难!   “你要买什么?”凤天翼故作无谓,声音却略高了些,暗处相随的人立刻明了,只待宝儿答了话,便会暗示车马方向。   宝儿想了许久才回话,“我不知道要买什么,胭脂水粉太俗气,珠宝首饰又太招摇,不过倒是可以买个镯子,只是玉的好,还是银的呢?”   宝儿笑颜相询,凤天翼脸色渐沉,“你要买的都是女子所需,难道你是女儿身!”   宝儿傻眼,随即笑,“我买了送人的!”   “送谁?”凤天翼问着就懊恼,拳头在袖中死紧。   宝儿红了脸,嘻嘻笑,“太子不要问嘛,现在不告诉你,将来给你一个惊喜!”   又不是送我的,何来惊喜?凤天翼按下怒气,轻叩车窗一下,暗随者领命,驾者遵行,车身朝首饰铺而去,未几便至。   宝儿不待停稳便跳下来,要不是太子及时出手,他肯定会摔得很惨,所以太子真是好人!   宝儿高高兴兴拉了太子进店,浑不知太子一脸愠色,只顾跟掌柜的寻长问短,掌柜自知来客尊贵,顷刻便将各色镯头摆开来,宝儿呀呀惊叹,看着这个也好,那个也不错,挑了半日仍难以抉择。   “哪个好?”宝儿一手拿一个,笑眯眯看着太子。   凤天翼暗里冷笑,哪个都不好,手却随意指了一个,宝儿使劲点头,“我也觉得这个绞丝扣玉珠的漂亮,可是这个玉珠扣绞丝的也不错啊!”   你这说法有区别么?凤天翼暗里烦躁,微微抬手示意,立刻有人将两个都买了下来,宝儿还傻愣着,见太子已出了店,忙追上去,“我只要一个啊!”   凤天翼不语,坐进车里微闭了眼,听宝儿又喊了一遍,不由低吼,“那是一对!”   宝儿受教点头,却嘟咙,“早知是一对的就不选它,我只想买一只,不然……”   宝儿拿出其中一个,捧到太子面前,“送你一只好啦!”   凤天翼生平第一次呆愣,随即大怒,却无语斥责,只好拉过宝儿按在膝上打屁股,没打几下又呆住了——已经有多少年,不曾如今日这般任意?   宝儿先时喊痛,扭头见太子似乎神游外方,抬手在太子眼前晃了晃,手却被握住,虽然喜欢跟太子牵手,但是不喜欢手骨要断掉的感觉!   “好疼!”宝儿不敢挣开,另一只手则抚到太子眉间,皱成这样,不怕变成朱叔那种核桃脸吗?   这人该死!竟敢触到他脸上,不过……姑念他是个傻儿吧!凤天翼挥开宝儿的手,再次微闭了眼,不想被人从他眼里瞧出异样,即使被傻儿看到,也不想。   宝儿知道太子在生气,不然不会打他屁股,可是为什么生气啊?   “太子不喜欢这个镯头就不要嘛,我请太子吃好东西,太子不要生气了好吗?”   宝儿侧头笑哄,凤天翼皱眉再皱眉,终于低吼,“那是女人戴的东西,你竟敢送我?”   宝儿傻眼,觉得太子真可怜,镯头可不是给女人戴的吗?上哪去买男人戴的?   “太子喜欢的话,可以命人巧意打造嘛,至于我送的镯头,那是想让太子拿去送给喜欢的人啊!”   “喜欢的人?”凤天翼冷笑,我怎会喜欢人?论及喜欢,我只有一样,正因只此一样,所以志在必得!   宝儿又觉得有凉意了,现在才知道这份凉意是杀意,但是不怕,他已经决定请太子吃好东西,这样可以息止太子的杀意吧?   “回府。”太子如是说,宝儿张了张嘴,终不敢有异议,又觉得回去也好,昨日领钱走人之前去见了绣娘,竟空口要绣娘等他,连个信物都没有,现下好啦,有这么漂亮的镯头为证,将来再有变故,绣娘也一定会等他!   回府后,太子歇息片刻就去了宫里,宝儿则直奔绣房,逢人便问好,一直走到墙角的凉亭才找到绣娘,往常总有许多话跟绣娘说,今日却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把镯头塞给绣娘,掉头就跑。   听绣娘在身后喊他,宝儿红了脸,不敢回头,只大声呼应,“绣娘一定要等我!”   宝儿一口气跑到柴房,全身都是汗,肚子也很饿,记得柴堆里藏了一包点心的,怎么没了?难道被小灰灰们吃了?宝儿冲墙角的鼠洞嘟了嘟嘴,很快又高兴起来,小灰灰们还会来偷东西吃,说明都活着,没被玉姬的猫儿们吃掉!   宝儿捂着肚子去厨房,只要找到胖叔就有东西吃了,可是胖叔说他的饭菜已经送过去了。   “没有啊,我刚从柴房过来,那儿没有饭菜。”宝儿委屈。   胖叔轻拍宝儿的脑袋,“你不是复职了吗?饭菜是小翠姑娘亲自来拿的,你去南院自己的房里就有得吃了!”   宝儿点头,心里却不高兴,南院哪有柴房好?而且根本不认识什么小翠姑娘……   “宝待读怎么在这儿?”   是昨天照顾他沐浴的漂亮姐姐,宝儿上前见礼,“姐姐好,我来找东西吃,可是被小翠姑娘拿走了!”   “我就是小翠啊!”   宝儿愣住,随即红了脸,乖乖跟着小翠回了南院,也才知道昨夜睡过的地方竟是他的房间,而且小翠是专门侍候他一人的。   “看来复职也没什么不好。”宝儿摸着吃得鼓鼓的肚子感叹,听小翠笑,抬眼看小翠,觉得小翠不止漂亮,还跟绣娘一样贤惠。   小翠在刺绣,青葱玉手下牵出一只五彩蝴蝶,宝儿看得津津有味,“翠姐姐会绣鸳鸯吗?”   小翠红了脸,笑嗔,“谁会绣那种东西!”   宝儿叹息,觉得小翠的绣艺还有待提高,连鸳鸯都不会绣,这一点,及不上绣娘,想起绣娘曾替玉姬绣过一付鸳鸯肚兜,那对鸳鸯栩栩如生……   “翠姐姐知道吗?鸳鸯在很久以前是用来喻指兄弟交好,后来却指夫妻恩爱了……”   “宝侍读快别乱说!”小翠怒嗔,拿起刺绣出去了。   宝儿愣了一阵,觉得委屈又无聊,掏出剩下的那个镯头,寻思着送给什么人才好?太子不要,沈哥哥会要吗?   宝儿去了修篁居,还在院外就听见琴声响,进去果然见着沈哥哥在抚琴,旁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   宝儿不敢出声打扰,一直等到琴声停了,刚要说话,就听不认识的人笑叹:“华章岂止文?玉心奏雅意!今日听君一曲,柳岩也算不枉此生了!”   沈文玉笑而摇头,却忽地皱了一下眉,柳岩愣一下,回头才见门边站着一个少年,“这便是华章说过的宝儿吧?”   沈文玉苦笑点头,替两人作了引见,宝儿却很奇怪,沈哥哥说柳岩是太子的侍读,我又算什么?   “太子有几个侍读?”宝儿略显委屈。   柳岩含笑不语,沈文玉又开始头疼了,索性直言相告,“太子如今只有一个侍读,虽说复你的职,但只是如此言传,并不要你履职。”   宝儿点头,鼻子莫名发酸,又想起来这儿的目的,于是拿出镯头,“我是来送这个的,沈哥哥一定要收下!”   沈文玉盯着镯头黑了脸,柳岩嗤笑出声,宝儿一下就恍过神来,“我不是送给沈哥哥戴,只是因为买多了没处给,沈哥哥拿去送给喜欢的人吧!”   宝儿一脸执着,沈文玉则掉头就走,柳岩哈哈大笑,指着宝儿,“你还真是个宝!华章的好性子遇到你,简直跟露了马脚似的!”   柳岩说着就拿肩头碰了宝儿一下,“华章不要,你不如拿去送给太子殿下?”   “太子也不要!”   “你送过了?”柳岩虽如此问,却已一脸惊赞,随即摇头,“我也不敢跟你多言了,你好自为之吧!”   柳岩笑叹而去,宝儿却只觉得扫兴,坐到琴边信手拨弦,曲不成调,不过挺好玩的,于是双手上去乱弹一番,嘴里胡乱哼曲,听身后似有人声,回头一看,忙起身见礼,“太子好。”   凤天翼冷着脸,声音却似叹息,“你刚才唱的什么?”   宝儿眨了眨眼,再次哼唱,“月入云,花睡泥,风摇树不静,人相离。”   凤天翼皱眉,“不祥之音。”   宝儿嘿嘿笑,见太子眉头更紧,于是伸手抚上去,“太子不要老是皱眉,朱叔就是每天拨着算盘愁眉苦脸才会老那么快,还有田伯,老是愁那些花儿盆栽才会在眉心长个川,就算管家那么年轻有为的,也因为喜欢崩着脸而显得不年轻了!”   你说的那些没一个年轻!凤天翼狠狠拨开宝儿的手,见宝儿还是笑,真是傻儿不知愁么?   “我若不能保你衣食无忧,你待如何?”   太子说完就走,显然并不想听答复,其实宝儿也答不了,整个人如遭雷击,却从头凉到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小翠觉得宝儿病了,证据是桌上剩余的饭菜,往常总能被宝儿一扫而空,近日三天却渐增剩余。   “宝侍读身子不适么?”小翠伸手探宝儿额头,随即嘀咕着出了门。   宝儿随她去,自己则盘膝冥想,三天前太子的话虽是假设,但也恐怕是警示,幸亏镯头没送出去,身上也小有资财,就算太子获罪遭贬,应该不会连累他一穷二白吧?   宝儿有些慌了,觉得节衣缩食并不能防患于未然,环顾房中各色器具,宝儿有了主意。   此时凤天翼正在水亭纳凉,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心思百转,却鬼使神差想起那张天真无邪的脸,那付无忧无虑的傻样,真令人牙痒!   正这般想着,耳边就传来傻儿的声音,疑心是梦,睁眼却见傻儿被侍卫押了过来。   “何故如此?”凤天翼不悦,冷眸似冰刀。   侍卫暗里惊了一下,觉得太子恼的是他。   “回殿下,宝侍读挟物私逃,说是殿下的秘令……”   “你乱说!”宝儿奔到太子身边,拉了太子的衣袖,“他冤枉我,我没有私逃,我只是拿了点东西……”   “是我的秘令?”凤天翼似笑非笑。   宝儿嗯嗯点头,凤天翼真想按住一顿打,却只是朝侍卫摆了摆手,侍卫惶然退了下去。   宝儿冲侍卫的背影做鬼脸,屁股上却挨了一脚,疼叫一声捂住,委屈得瘪了嘴,为什么踢他啊?   “我何时秘令你挟物出府?”   太子果然记忆减退!宝儿投去同情目光,“太子不记得了吗?三天前啊,太子暗示我将衣食不保,我冥想三日才领悟太子的意思,可我不通生意经啊,只能拿些东西出去卖,果真来日没了衣食,大家也不会饿着,我好聪明是不是?”   宝儿一脸骄傲,凤天翼先时愤恼,听到后头便有些哭笑不得,捏了宝儿的下巴,“你说的大家也包括我吗?”   宝儿苦了脸,因为下巴有点疼,当然也不能因此不答话。   “本来也包括太子的,可是大家都靠太子吃饭,如果太子都保不了大家的衣食,那么太子可能已经被关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那些银子太子怕是用不了啦,不过不怕,我会把太子的一份存起来,保证不会赖了太子的!”   宝儿信誓旦旦,凤天翼眯眼又眯眼,“你一再语出不祥,究竟是何用意?”   宝儿愣怔,突然掉头就跑,凤天翼咬牙冷笑,心里却寒气阵阵——父皇已罢朝三日,可见病势不轻,却独独不准他问安,此非祥兆……   “太子吉祥!太子金安!”   凤天翼惊了一下,却怒不起来,傻儿笑眯眯提着鸟笼,刚才抱头逃奔,竟是为了去找吉祥……   “太子总怨我不说吉祥话,这下可高兴了?”   宝儿把鸟笼挂在廊下,从桌上取了糕点去喂,一面也往自己嘴里塞,凤天翼慢慢皱了眉,拿出丝帕扔了过去,见傻儿呆愣,不由恼火,“擦手!擦嘴!”   宝儿哦哦照办,见丝帕边角绣了几片竹叶,觉得太子好可怜,不说叫绣娘给绣点好的,就是叫小翠也能绣得比这好。   “我给太子绣朵花在上头吧?”宝儿指着丝帕另一角。   凤天翼诧异,“你会刺绣?”   宝儿哈哈笑,“我要是会针线就不用娶媳妇了,才不是我绣,是叫我媳妇帮太子绣点梅花上去,竹叶虽好,但太过素净,绣上红梅显得热闹……”   “你何时成的亲?”凤天翼异常愠恼。   宝儿低头红了脸,“我还没成亲呢,只是说定了而已,太子不要问是谁,将来会给太子一个惊喜……”   “我现在就能还你一个惊吓!还不从实说来,到底定了何人?”凤天翼再次捏了傻儿的下巴。   宝儿疼得掉泪,“不要使劲啊,我很怕疼,太子不要惊喜就算了嘛,我定的是绣娘……”   “哪个绣娘?”凤天翼磨牙。   宝儿又红了脸,嗫嚅,“咱们府里只有一个绣娘嘛……”   “你还想定几个?”凤天翼松开傻儿的下巴,真想顺手抽他一嘴巴,随即却有些愣住了,“你说的绣娘是在绣房里那个?”   宝儿点头,一脸羞涩,捏着太子的丝帕绞啊绞,凤天翼咬牙顿足,“那个绣娘有三十八岁了,你要娶她?”   宝儿羞羞笑,丝帕绞得一团紧,突然背过身去嘻嘻笑,“太子不要说了嘛,好难为情哦,虽然知道我配不上绣娘,但是她太贤惠了,我们又两情相悦……”   “你去死!”凤天翼一脚把傻儿踢下水,走出老远还听见傻儿在水里扑腾呼救,淹死你好了,竟敢跟别人两情……   凤天翼顿住,傻儿的傻事与他何干?别说娶个半老徐娘,就是娶只狗也跟他无关!   “捞上来!禁足一个月!”   此是太子严令,却伴着太子的轻笑声,侍卫疑惑至惊惶,直到太子的身影消失不见,侍卫才如梦初醒,疾步奔到水边却不见了宝侍读的身影,莫非沉下去了?   侍卫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果然捞起了已经闭气的宝侍读,急忙拍胸压腹,听宝侍读咔咔几声呛出水,这才放下心来,一面着人去请医,一面把人送了回去。   这下宝儿是真的生病了,也是真的生气了,之前被太子掌嘴,一气之下领钱走人,那都不是真的生气,只有不理一个人才是真的生气,宝儿决定不理太子了。   凤天翼听说傻儿落水致病,心想病死了倒好,宫里也有一个病人呢,不过有靖王日夜亲侍,倒也有些父慈子孝的意思!   “殿下?”沈文玉奉茶已久,太子却不伸手,难道不想喝?却又叫他亲自沏来?   “君山的碧珠茶,色淡香浓,很好。”凤天翼浅抿一口,闭目回味,唇边却冷笑,“父皇欠安,内有靖王侍守,外有魏文候代政,另有皇后里外协治,看来,父皇病得不轻啊!”   沈文玉点头,随即轻笑,“殿下不必忧心,皇上虽借病罢朝,又何尝不是借罢朝以观人病,身心无恙者,言行自然不错,皇上看得真。”   凤天翼蹙目摇头,“我不忧心其它,只担心父皇此病怕是……”顿言,唯哽咽。   沈文玉垂眸,不予劝慰,只因太子所言不假,宫里传来的消息的确不好。   “你下去吧!”凤天翼挥手,沈文玉欲言又止,终究退了出去。   凤天翼吹开水面碧珠,美饮一口,轻笑,“你不喝一盏么?那一杯,文玉只喝过一口,你可嫌弃?”   “求之不得。”柳岩从屏风后出来,果真端了剩茶牛饮,浑不似平日的谦谦君子样,倒有几分武将痛饮的豪爽。   “文玉不愧为忠臣之后,只不知,他日后可会也忠于我?”凤天翼说着就冷笑。   柳岩略付思索,抱拳道:“殿下不必多虑,华章虽是皇上暗插在殿下身边的人,实则不曾有害殿下,反是皇上对殿下的另一番苦心,甚或美意。”   “是么?”凤天翼笑叹,“你不过私心作祟罢了!方才你也听到了,他虽暗示父皇此病深意,但仍不肯明言托告,从我入驻此间开始,我就在等他以真身相见,他却逼我跟他假假真真,如此六年了,我虽自诩有些耐性,但也是有限的。”   柳岩暗里惊惶,面上仍笑,“殿下若不耐华章,属下接手就是!”   “你果然私心!”凤天翼嗔目,笑容却真。   柳岩放下心来,转言朝中之事,凤天翼冷笑,“皇后慈母,希求亲子上位无可厚非,父皇不死其心,便是历练于我了,单从玉姬欲毒魏文候一事来看,皇后未免激进太过,纵然皇后亲侄死在我太子府,也未必能加罪于我,何况是玉姬奉毒?我不让其得逞,只因不想让魏氏脏了我的地方!如今父皇借病不出,我一不得觐见,二不得涉政,内外皆由魏氏把持,想来,应该遗下不少错漏了,方才文玉走时似有话说,想来是得了父皇的喻示,只是不便明说于我,若我所料不错,父皇是想看我能耐到何时,既如此,我且耐到风雨大作,不然就风平浪静。”   柳岩会意颔首,又与太子秘语一番,而后领命退去。   “父皇的病,我探不得,另一人的,总可以吧?”凤天翼不是自语,除去柳岩一类的心腹,还有暗影也能闻听太子真语。   可是傻儿找死!凤天翼真想亲自提剑杀人,他都屈尊前来了,傻儿竟敢捂在被中大喊不见!   很好!凤天翼切齿冷笑,小翠吓得去推宝儿,却被太子吼出门去,虽惶恐,但也不十分担心,因为太子竟拿手试药碗温凉,可见宝侍读甚得太子欢心,此非谣言。   凤天翼坐到床边,抱手笑道:“你不见我,我便让你永远也见不到绣娘。”   被中人顿了一下,随即露出脑袋,“太子怎么可以拿人命要挟?绣娘也是大凤子民,太子要爱我们!”   “好个你们!”凤天翼一把掐在傻儿颈上,“那日在刑房,你要我爱你,今日知你病了,我特意来爱你,你却推拒不见,显然并不要我爱你,我不过如你所愿,不要我爱的人,杀之何妨?”   “我没有不要!”宝儿委屈哭吼,“我只说不见,没说不要你爱,何况你都说特意来爱我了,我就不生气了嘛!”   “你生什么气?”凤天翼不是好奇,而是诧异,对傻儿可算是纵容无度了,居然还会有生气的事?   宝儿本来不气了,太子这一问,让他不得不生气,“太子害我生病,还禁我的足,可是我没做错事啊,为什么罚我?害我不能去看绣娘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个月不见,那是几秋了?”   宝儿忿然,凤天翼磨牙半晌,扭头看着床边几上的药碗,其实已经伸手拿过来,“喝药吧!”   “我乖乖喝药,太子解我的禁好不好?”宝儿几近谄笑。   凤天翼也笑,笑得异常温柔,手上也温柔喂药,末了就轻掐傻儿的脸,切齿笑道:“你再妄想别的人,我禁你一生。”   声音太过温柔,宝儿迷糊点头,随即怔住,“为……为什么啊?”   “为什么吗?”凤天翼轻笑,低头一个浅吻,“大概是为这个。”   宝儿整个傻掉,随即双手捂嘴,“完了完了,绣娘会怪我的!太子怎么可以这样?我本来就配不上绣娘了,现在还被太子亲了嘴,这个是要留给绣娘的,完了完……唔……”   又被亲了,而且亲得好狠,快要断气了,头晕目眩,看不清太子的脸,却清晰忆起初见太子时,太子给了他一块点心,御赐的玲珑糕,好美、好香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宝儿身上的病已经好了,心上却添了说不出名字的病,往日想到绣娘只有高兴,如今有些心酸,首先觉得对不起绣娘,因为自己被太子亲了嘴,其次觉得对不起太子,因为自己心里只有绣娘……   宝儿想找太子叙说清楚,那天被太子亲晕了,醒来只有小翠在身边,本以为小翠能替他去跟太子说清这事,可是他才说出太子亲了他的嘴,小翠就上来捂了他的嘴,低声叫他别乱说。   太子真的亲了他的嘴啊!可惜小翠不信,所以大概不会替他去跟太子解说这事,虽然还可以去找沈哥哥帮忙,但是送镯头那天就知道沈哥哥生他的气了,所以也不会帮他去见太子吧?   还能找什么人帮忙呢?最好是太子喜欢的人,那么只有玉姬了,可是很奇怪,已经好久没听人说起玉姬,难道她失宠了?那么美丽的人也会失宠吗?   太子有三个侍妾,虽然都住在西院的沉香苑,但是只有玉姬能够长居蕴玉楼,那是沉香苑最精美的居所,只有深受宠爱才能居住,以前总能听人说起蕴玉楼的各种故事,现在听不到了,跟自己迁居南院有关吧?   所以还是住在外院好,那儿热闹,这儿太冷清了,有没有被禁足根本没区别,不过现在必须找个能够自由出入,而且深得太子喜欢的人,除了玉姬,没人能帮他了吧?   “我想见玉姬,翠姐姐叫她来好不好?”   小翠一脸惊怪,“这府里除了太子,谁能召见玉主子?”   宝儿想了想,拿出那个镯头,“咱们拿这个送她,她都不见吗?”   小翠白眼冷哼,“玉主子什么稀罕物没见过?何况于礼不合,当心给人知道了,还不知加些什么罪名呢!宝侍读快收起来吧!”   “哦。”宝儿郁卒,想了想又笑起来,“太子只是禁我的足,没说不给好吃的,我现在想吃酸梅汤呢!”   “是。”小翠收了针线,哪会想到她一走,宝儿也跟着出了门?   与其行贿玉姬被人加罪,不如违背禁令,亲自去找太子说清楚,反正太子亲善,就算打人也不会乱加罪名,最多没有罪名就打人,不过不会打太狠,太子真的很好,可惜已经定了绣娘,不能再回应他人,否则就是朝三暮四的坏人!   绝不能做坏人!宝儿暗自告诫,又猜想太子现在应该在书房吧?那个柳侍读肯定也在,他是太子唯一的侍读,太子很喜欢他吧?   宝儿叹气,突然不想去找太子了,如果柳侍读也在,自己去了,到底算什么呢?柳岩才是侍读,柳岩是唯一的,柳岩真讨厌……   “能得宝儿念念不休,柳岩不胜荣幸!”   “谁念你了?”宝儿狠狠瞪一眼,不喜欢柳岩的笑容,虚伪得很!   “宝儿不念我,难道此间还有别的柳岩?”   “有你一个就很讨厌了,再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要见太子!”   “你见不到,除非你不讨厌我。”柳岩笑哄,不乏得意之色。   宝儿气得跺脚,“你这个坏人,仗着太子喜欢你,你就持宠而骄,哪天太子不喜欢你了,我绝不同情你!”   “千万别!”柳岩告饶,脸上却还是笑,“我刚才说错话了,不是我不让你见太子,而是你不讨厌我了,我就告诉你太子什么时候回来。”   “太子不在吗?去哪了?”宝儿惶急,拉了柳岩的衣袖。   柳岩故作委屈,“你讨厌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谁叫你虚伪的?”宝儿叉腰训斥,“别说你不虚伪,沈哥哥弹琴那天我就知道你是坏人,嘴上在奉承沈哥哥,心里不是那样想吧?为什么心口不一呢?我讨厌虚伪的人!”   柳岩但笑不语,拉起宝儿往回走,宝儿没有挣开,因为柳岩的笑容有些勉强,宝儿后悔了,不该那么严厉地批评他,害他笑得好难看。   “我不怎么讨厌你了,虚伪就虚伪吧,但是不能言而无信,你还没告诉我太子去哪了?”   “大相寺。”   “这么热的天还去礼佛,太子好虔诚!”宝儿一脸赞慕。   柳岩轻笑,“皇上龙体欠安,太子是去斋戒祈福。”   “这么热的天,斋戒也好,不过太子好孝道!”宝儿郑重认可。   柳岩笑诺,把宝儿送到院门边便松了手,“太子三日后才会回来,你还在禁足,不要仗着太子宽厚,你就放纵任行,哪日触了太子的底限,我纵是想同情你也爱莫能助,记住了吗?”   宝儿使劲点头,眼眶莫名发热,盯着柳岩去得没了影,他才进了院门,突然看见小翠急匆匆往一边去了,心想,翠姐姐真是辛劳,大热天还如此奔忙,只是,究竟在忙什么事啊?   宝儿想追去看,又想起自己还在禁足,柳岩说得对,不要放纵任行,乖乖回屋吧!有酸梅汤喝呢!   桌上的确放着酸梅汤,不过软榻上靠着一个不认识的人,旁边还立着一个同样不认识的,但是不要紧,礼多人不怪,宝儿一一问好,取出两个杯盏,一碗酸梅汤分成三份,笑眯眯招呼,“一起喝吧!”   立着的人不动,只是拿眼瞧软榻上的人,宝儿也跟着瞧过去,随即明白了,这个老爷爷脸色不好,生病了吧?那就不能喝太凉的东西,宝儿换了温热的茶送上去,却被立着的人拦住了。   “大叔也要茶吗?先给老爷爷喝吧!我重新给大叔倒!”宝儿又倒了一杯递上去,还是被拦住,宝儿奇怪了,又有些委屈,因为大叔的脸色好吓人!   “是什么茶?”榻上的人发话了,并且接了茶盏。   立着的人急了一下,“皇……”   “无妨。”榻上人喝了一口,一直微皱的眉松了一下,宝儿跟着长舒一口气,端起酸梅汤几口喝光,然后才想起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啊!   “你们是来找太子的吧?太子斋戒祈福去了,我也有四天没见太子了,要三天后才能见呢!”   宝儿说着就嘟了嘴,榻上人许久才发话,“太子每日都要见你?”   “才不是!”宝儿说着又笑,“太子不想见到我吧?每次他都不高兴,不过太子是好人,即使不高兴也不会乱发脾气,我在这儿呆了一年,太子只打过我两次……”   “为何打你?”   “因为我无德无能,白享太子府衣禄,我还尸位素餐,欺主辜恩,越礼狂妄,罪该万死,太子是这么说的,然后打了我,我怕疼,所以认了。”   “这么说,太子冤枉你了?”   “也不算冤枉,只是太子记性不好才会忘了我本来就无德无能,所以才会觉得我白享衣禄……”   “你自认无德无能,太子为何许你入府?”   “为何不许?”宝儿奇怪反问,随即觉得失礼,因为问话的是老爷爷,要好好答话。   “府里无德无能的不止我一个,比如朱叔,说是帐房先生,其实算盘都打不好,只因为是唯一会打的,又因为是读书人,做不了别的,太子只好让他管帐,还有田伯,根本不会侍弄花草,太子用他,只是怜他孤老无靠,总之外院多的是无德无能的人……”   “内院呢?”   “全都是!”宝儿哈哈笑,随即摇头,“太子不是!除了太子,其他人都是!比如沈哥哥,每天不是抚琴就是看书,满院竹子长了竹笋都不知道收拾一下,还是太子找人挖了去,换了不少银子呢好像,还有西院那些花儿什么的,太子都叫人收集了换银子,说是开源节流什么的,我也不太懂。”   榻上人皱眉,“是谁叫你这么说的?”   宝儿愣了一下,“您叫我说的啊!您问,我答,不是吗?”   “放肆!”立着的人低斥,榻上人摆手止住,皱眉看着宝儿,“你可知朕……我是谁?”   正我?谁啊?不知哎!宝儿摇头,榻上人闭目沉吟,“你可知太子是来日天子?”   宝儿点头,随即嘟了嘴,“我不是傻子,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傻?太子是要做皇帝的人,这个我知道,但是太子不想做皇帝恐怕没几个人知道……”   “为何不想做?”榻上人微微睁眼,目光喜怒难测。   宝儿嘿嘿笑,“我只是猜的,去年裕王不是谋反吗?皇上生气了,叫太子带人去打裕王,虽然打赢了,但是太子不高兴,回来就把自己关在藏书阁,太子不知我那天在那儿睡午觉,所以连我也被关在里头,本来想叫太子放我出去,可他哭了,我就不敢出声……”   “为何哭?”榻上人目光闪动。   宝儿长声叹气,“大概是伤心吧?裕王虽然做了坏事,但始终是太子的哥哥,可是谋反的罪太大了,太子不得不遵旨杀裕王,那天太子哭着自言自语,说什么皇家尊崇不若孝悌父兄,后来就只是不停叫父皇……”   “你下去吧!”榻上人闭目沉叹。   宝儿愣睁,“这……这是我的房间……”   “大胆!”立着的人喝令,榻上人却忍不住般笑了一下,“他虽狂语,倒也不错,疾言傻话强过巧言美语,朕……不虚此行,回宫吧!”   大叔和老爷爷走了,宝儿许久才回过神来,随即全身抖了一下——他们回宫了,是皇宫的宫吗?   糟了,那个老爷爷会不会是皇帝啊?如果是,那么皇帝问的那些事,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   真的糟了,好像全部说错了!   太子,我真的语出不祥,你要是因此获罪,千万别怪我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所谓信言不美,所以太子,你自求多福吧,我跟柳岩一样,爱莫能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凤天翼祈福回来就接到圣旨,太子府被禁足,着太子闭门思过。   炎炎三伏天,太子府内却如三九赤寒,所有人都是愁苦惶然,宝儿尤其焦灼,因为他是这场祸事的罪魁!   “太子!太子!”   门外哭声如喊魂,凤天翼烦不胜烦,终于抬手示意,侍卫一松手,宝儿扑进门来,抱住太子的腿嚎啕大哭。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   宝儿哭得哽咽难抬,凤天翼斥退旁人,拉起宝儿坐到躺椅上,拿丝帕擦去宝儿一脸狼狈,轻笑,“你犯了什么错?”   “我乱说话,害……害了太子……”宝儿哽咽难言,恨不能跑进皇宫去求情。   凤天翼把丝帕塞在傻儿手里,“拿着哭个够,哭好了再说说你是怎么害了我。”   宝儿点头,见丝帕边角绣了一朵红梅,不由愣一下,“太子不喜欢竹叶,喜欢红梅了吗?”   “这与你害了我有何关系?”凤天翼怒目,实则尴尬。   宝儿憨憨摇头,“没有关系,只是觉得一朵梅花太孤单了……”   “是你说的绣一朵花!”凤天翼低吼,一把夺过丝帕,“拿你自己的擦!”   “我只有你的啊!”宝儿从怀里掏出一块,凤天翼一眼看去,登时软了心——那块边角绣竹的丝帕,傻儿竟然还留着……那块被傻儿绞过的丝帕,那块落水后也没被傻儿放丢的丝帕……   “太子怎么了?”宝儿一手在太子眼前晃,一手还在擦眼泪。   凤天翼使劲闭眼,将傻儿搂进怀里,“不许哭了,你不曾害我,你也害不了我。”   “不是!我真的害了太子!”宝儿抬起一双泪眼,目光怔怔,“我见着皇上了,太子相信吗?我真的见着皇上了。”   凤天翼不置可否,轻啄傻儿的唇一下,“然后呢?”   “然……”宝儿嘟嘴,“太子干吗又亲我啊?”   “不干吗,我想而已。”凤天翼又亲一口。   宝儿红了脸,不敢看太子,低头绞手指,“太子为什么想亲我?”   “不为什么,随心所欲而已。”凤天翼笑侃,眼中泻过柔情。   宝儿微微扭身,“好嘛,反正我害了太子,怎么都可以。”   “现在不会怎么,禁令解除之后才会。”   “会什么?”   “随心所欲。”   “哦。”宝儿愣神,随即恍悟,“太子怎么肯定禁令能解除?”   “你又为何以为不能解除?”   “因为太严重了!都是我害的!”宝儿又想哭了,噎着声音讲了老爷爷和大叔的事,然后捶了胸口一下,“都怪我,我帮太子打我,如果那日我能说得美好一些,太子就不用思过了,都怪我!”   宝儿继续捶胸口,凤天翼捉住傻儿的手,“你能有多大劲?即便要罚,也等禁令之后,我会狠劲罚你!”   “不要十分狠劲,可以吗?”宝儿很羞惭,犯了大错就该重罚,可是很疼啊,所以即使羞愧也要求饶!大丈夫能屈能伸,除了疼。   凤天翼轻笑不语,把玩着傻儿的手,细白指头如玉似雪,纤小手掌嫩滑如脂……   “别……别吃……”宝儿使劲缩手,怕极了从指尖传来的异痒,更怕太子的重罚是要吃人!   凤天翼松口,却微皱了眉,“来这之前,你拿过什么?”   “没有啊!”宝儿眨了眨眼,然后想起来了,“我本来想带鸟儿过来,可是鸟儿拉了好多屎……”   “你去死!”凤天翼掀开傻儿,跑去拿水漱口,回来就按住傻儿打屁股,听傻儿一声声喊疼,真想压在身下听另一种疼。   凤天翼松了手,半怒半嗔,“以后想见我之前,必须沐浴净身,给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洗个干净!”   “从里到外?”宝儿傻眼,凤天翼重重点头,见傻儿还是傻样,不由笑叹,“也罢,到时我会叫人给你洗……或是叫人教你……或是……我给你洗。”   宝儿觉得太子不似往常,于是伸手抚在太子额上,“太子生病了吗?都怪我乱说话,害得太子思过伤神,才会神思错乱导致言乱……”   “我何曾言乱?”   “叫人洗我,叫人教我洗我,不然就太子洗我,这些本来就很乱嘛!”   “乱或不乱,你日后会知道,现在只需记住一点,除了我,不许与他人亲近。”   凤天翼异常沉肃,宝儿却笑,“太子不知道吧?除了太子,根本没人想跟我亲近!”   凤天翼哭笑不得,随即冷笑,“那个绣娘呢?”   “对了!”宝儿拍拍脑门,“太子不说,我差点忘了,以后太子不要亲我的嘴了哦,我已经定了绣娘,不能朝三暮四……”   “你朝三暮四了吗?”凤天翼笑意非浅,宝儿却连连点头,“那日太子亲了我的嘴,之后我便不能一心念着绣娘了,总会也念起太子来,而且比念绣娘还多,有点负心薄幸了,不可以的,不能做坏人。”   “是么?”凤天翼似笑非笑,“宝儿想见绣娘吗?”   宝儿摇头,随即点头,凤天翼轻笑,“到底想是不想?”   “我不知道。”宝儿无比苦恼,低头想了一阵才再次点头,“我想见的,如果绣娘不怪我,我就如前约定,如果嫌我被太子亲了嘴,不要我了,那就……就……”   宝儿委屈难言,凤天翼温柔拍哄,“别哭,我叫人带她过来,你问过她的意思再决定难过与否,好吗?”   宝儿哽咽点头,再次感赞,太子真的太好太好了,如果不是定了绣娘,真的好想定下太子哦!   绣娘来了,凤天翼早就回避开去,宝儿感激太子的美意,也感叹太子善解人意,他虽不怕太子,绣娘却不一定,所以避开了让他们随意一些。   “绣娘不要站着嘛,太子这儿的茶最好喝了,还有美美的糕点哦,我们一起吃!”   宝儿虽这样说,却不敢看绣娘,只是低头倒茶,又把糕碟推过去,不见绣娘伸手,只好偷偷看一眼,谁知看到绣娘双手捧着那只镯头。   宝儿更羞了,“是要我给绣娘戴上吗?这么说,绣娘还是会要我的?真的好高兴哦!绣娘真好!我还以为……”   “宝侍读快别乱说了!”绣娘把镯头放在桌上,宝儿呆了一下,“绣娘不要我了吗?”   “饶了我吧!”绣娘哭笑不得,“我何曾答应过什么?”   宝儿呆滞,泪水出了眼眶,“绣娘嫌弃我了,可是不能否认应过我啊!去年的今日,我问绣娘愿嫁怎样人,绣娘说有一百两银子就行,我已经存了二十一两六钱,很快会有一百两,绣娘怎么不认了呢?”   “我是说笑的,哪知宝侍读会当真?绣房还有事,我走了!”   “绣……”宝儿只喊出一字,胸口一阵疼,见绣娘头也不回,终于走得没了影,宝儿哇地哭出声,见太子出来了,顿时更觉委屈,扑在太子怀里哭诉。   “我没有说笑,我是真心的,绣娘嫌弃我了才赖我说笑……”   “她不知你被我亲过了,因此不是嫌弃。”   “嗯?”宝儿泪眼迷糊,随即笑开了脸,却一下就苦了脸,“即使不是嫌弃,也一样不要我了……”   “对,你是被抛弃了!”凤天翼笑颜定论。   这根本是幸灾乐祸!宝儿瞪了太子一眼,想起绣娘走时头也不回,果真是抛弃的意思。   “我真有些傻呢!绣娘不再叫我宝儿,而是叫宝侍读,这便是嫌弃了,走时不曾看我一眼,这便是抛弃,我又被人负心薄幸了!”   宝儿委屈忿忿,凤天翼微嗔,“绣娘之前,你也定过他人?”   “没有啊!”宝儿奇怪,回想先前的话,顿时了然,“我说又被人负心薄幸,不是我定别人,是别人定了我,后来又说我是男的,不要我了!”   “何时的事?”   “我六岁时的事啊,只是不记得他叫什么了,现在想来,觉得他挺可怜的,只因为喜欢的人是男的便毁约,显然脑子有毛病啊!真可怜”   “何来可怜?”   “嗯?”宝儿愣一下,“太子都不能领悟其中奥义吗?”   凤天翼故作不解,其实略有感悟,果然听傻儿嘟咙,“只要喜欢就可以了嘛,难道因为我是男的就能断了喜欢?或者将来定下的人只要不是男的就行,喜欢与否都不管了吗?脑子有病的人才会做这样的傻事,他真的可怜。”   宝儿哀叹,凤天翼蹙眉不语,内中却似被人揭了短一般,恼羞成怒而不成言,最刺心莫过于傻儿那句,只要喜欢就可以,纵使坐拥天下也未必能如此,甚或更不能如此。   “太子又在思过了吗?”宝儿苦着脸,因为太子的眉头越皱越紧,还因为他刚被人抛弃,太子却没好好安慰他,这不符合太子的性情,太子温柔善意,而且心系大凤子民,他是大凤的一员,太子必须关爱他!   “我想吃八宝粥。”宝儿轻扯太子的衣袖。   凤天翼半怒半怨,“你刚被人抛弃就有心思想吃的,可见刚才那些伤心都是假的,对所定之人的喜欢又能有几分真?”   “我有十分真又有什么用?难道我伤心欲绝就能让绣娘回心转意?何况我不是为自己要八宝粥,太子一心思过用神太伤,我不过打一下岔而已,再说甜食有益心神,此时我伤心,太子伤神,吃一点总是好的嘛!”   宝儿屈愤,凤天翼则略微舒心,叫人做了上来,虽不喜甜食,但见傻儿吃得满足样,心内竟也甜了几分,回味却有些苦辣——儿时也爱八宝粥,喂食的人尝试冷烫,只一口便七窍流血……   即便如此,父皇依然将他留在凤栖宫,当真不知道是皇后下毒吗?抑或以此试探天意,真龙百难不死,否则,不过尔尔……   如今又怎样?父皇微服来此,却只试问傻儿一人,终究还是试探,却不是为大凤来运,恐怕只为皇后一人,担心他日驾崩,新皇驭权复仇……   呵,有此担心,岂会不知当年种种?   如此担心,却不能废旧立新,只因太子有温善美名,但您终是不信的,对吧,父皇?   凤天翼心内寒凉,手中甜粥冷凝如蜡。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酷暑将尽,一场雹雨之后,荷塘上只剩了残叶,倒也衬了太子府遭禁的惨淡,只有水边一个叉腰大笑的人十分不应景。   “宝侍读快别笑了!”小翠轻扯宝儿衣摆,见宝儿还要拿竹竿戳停在荷叶上的青蛙,只好抢过竹竿再次提醒,“玉主子朝这边来了!”   宝儿愣了一下,回头果然见着玉姬一脸不悦,可是他没做坏事啊,这些蛙儿又不是玉姬的宠物!   “你是什么人?还不见过玉主子!”发话的是玉姬的贴身侍女。   宝儿憨笑回话,“姐姐好,玉姬好,我叫宝儿。”   “你……”侍女惊惶,这小子怎么可以先问候她?而且竟是如此问候!   “掌嘴!”玉姬淡淡一句,侍女暗暗松一口气,上去就要打,小翠拉开宝儿,随即跪到玉姬面前求情。   “你说他是太子的侍读?”玉姬一脸狐疑。   小翠连声称是,玉姬却冷笑,微微一抬手,身后出来一个侍卫,拖起小翠就走,宝儿莫名其妙,上前拉了侍卫的胳膊,“你要带翠姐姐去哪儿?”   侍卫不答,只顾走,宝儿急得双手抱了侍卫的腰,“不许走!不说清楚不许走!”   侍卫一脸为难,回头看着玉姬,宝儿心领神会,冲玉姬哭吼,“不许你为难侍卫哥哥,我早就听说你对下人凶恶,即使是你带进府来的人也会被你打骂,可见你是坏人!刚才还要打我嘴巴,现在要带走翠姐姐,小心我告诉太子,要太子禁你的足!”   “你们就这么看着?”玉姬冷笑,跟着的人立刻上去按住宝儿,可是宝儿还勒着那个侍卫的腰,动手的人多了,竟七手八脚绊成一团,宝儿先时挣扎,后来觉得挺好玩,可是后腰被人狠踢了一脚,这根本不是玩了!   “谁踢我?”宝儿回头,没看清是谁,脸上就挨了一巴掌,耳边嗡了一声,再看,翠姐姐不见了!   宝儿爬起来就追,却被人绊了一脚,狠狠地摔在地上,还没哭出声就被人按住,只听见玉姬说了一个“打”,身上就开始挨拳脚,打得挺狠的,简直当他是杀父仇人啊!   宝儿咬牙耐着,虽然很疼,但是妄想他痛出一声,因为打他的是坏人,不能跟坏人示弱,更不能妥协,不然就是对美好的玷污!   “住手!”   好人来了,宝儿开始痛声哭喊,“柳岩救我,我好疼!我不讨厌你了,你救我!”   众人不敢放手,都看着玉姬,柳岩则不然,上前掀开众人,扶起宝儿上下查看,见小孩被打得鼻青脸肿,抖着身子要倒不倒,心想,再打狠点也无妨,一来小孩早该受点教训,二来……也该真正让玉姬受点教训了!   “柳侍读不在太子身边侍候,倒有空来管闲事?”玉姬冷言讽语,脸上却温雅淡笑。   柳岩双手托住宝儿,谦恭笑道:“玉姬虽是说笑,但未免不合时宜,同为太子侍读,柳岩岂有忍视同僚无端挨打的理?因此不算管闲事,何况太子正等着见宝侍读,柳岩不过奉命寻人,不知玉姬可放人?”   玉姬微微惊了一下,随即嗤笑,“既是太子召他侍候,玉姬岂敢不放人?倒是太子何时添了一个侍读,玉姬却是从来不知!”   柳岩欠身微笑,“玉姬说得是,柳岩自当回请太子,日后但凡添人侍候,还该如玉姬所言,一一回禀了才好……”   “我何曾是那意思?”玉姬怒视柳岩,半晌方冷哼一声,却不发一语,带着从人离去。   柳岩始终微笑,此时才冷了脸,听宝儿丝丝抽气,不由嗔他一眼,“你呀,早晚死在小人手里!”   “别骂我了,好疼,站不住了!”宝儿说着就往一边倒,柳岩忙一把抱起,谁知宝儿大叫一声,嚷嚷后腰疼,柳岩诧异,随即明白自己想歪了,把小孩抱回去才掀了衣服看,果然青了一大片。   宝儿惦着小翠,不让柳岩请医敷药,正哭闹着,凤天翼来了,身后跟着小翠。   宝儿一见太子就大哭,柳岩也才知道,现下才是小孩真正委屈的样,颇有撒娇意味呢!   柳岩带着小翠退了出去,凤天翼这才坐到床边看傻儿的伤,笑道:“雪肤花貌,添些青紫倒也好看!”   “可是好疼!”宝儿回头嘟咙,趴得久了不舒服,拉住太子的手,“抱我侧一下,肚皮被石子硌着了,肋骨也有点疼。”   “疼死你才好!”凤天翼话虽如此,倒也小心把傻儿抱在怀里,解开衣服看那雪白的胸腹,伤处没什么好看,只有那两点淡红……   “不……不是这儿……”宝儿按住太子的手,牵引至右侧,“是这边疼得厉害,骨头断掉了!”   凤天翼冷笑,“我那日做样子打你一下,你就疼得哭天喊地,若真是骨头断了,你还不哭得死过去?”   “太子打我,我当然使劲哭,玉姬是坏人,我疼死也不求饶!”宝儿凛然,脸上却冷汗淋淋。   凤天翼先时还笑,见傻儿疼得下巴发抖,不由伸手轻探,顿时大怒,“骨头断了怎么不告诉我?疼死你活该!”   “我刚才就说……”   “闭嘴!”凤天翼小心放下傻儿,此时柳岩已带了医者过来,几番触诊后,宝儿竟疼得晕过去,凤天翼不由轻唤一声。   医者当下住手,惶恐道:“殿下且放心……”   凤天翼摆手止住,“该当如何便如何,你是大夫,你作主,我没有不放心。”   医者点头称是,扎针续骨,敷药开方,凤天翼果然默守一旁,及至事毕,医者退了下去,他才松开袖中紧攥的拳,冷瞟柳岩一眼。   柳岩顿了顿,抱拳半跪,道:“殿下且忍耐,此时妄动,一则大局不允,二则,也会令人窥出端倪,稍有差池,非但护不了想要的人,甚至难保自身……”   “保我,是你们的事,现下,我心里不快,你须保我痛快,不然你看看!”   凤天翼摊开手掌,那上面掐痕见血,柳岩低抽一口气,凤天翼摇头冷笑,“我不是为宝儿之痛而痛,我还为你们,凡从我麾下者,除却暗中行事的,又有谁不曾受辱甚至受害于皇后一流?父皇令我思过,我之过错在于太过隐忍,博得一个温善之名,补了父皇当年所缺,信我不会如他一般弑亲保位、兄弟相残,然也令他不悦,恨我重情优柔,恐我难承大业,却又舍我其谁?此是父皇辗转忧思,皇家无亲情,唯君臣,君有忧,臣解之,所以……”   凤天翼顿住,柳岩拱袖颔首,心道,臣,遵旨。   柳岩离去,凤天翼俯身看傻儿,恨不能一掌拍死算了,好过昏睡中皱了两道清秀眉,不见那一双清流纯净,只有破损唇角令人爱恨难辨……   宝儿昏睡中只觉唇上温热,疑心太子又亲他了,虽不讨厌,却让他很疑难,如果太子不是太子就好了,昏梦中听太子说皇家无亲情,从前也听人说天子无情,曾让太子拿那镯头送给喜欢的人,太子不收取,必定因为无人可送,推想下来,太子虽好,却是无情的人,与无情之人定终生,除非是傻子。   宝儿暗自作了论断,心里却烦乱不堪,不高兴太子是无情的人,却又不愿太子喜欢玉姬那样的人。   “翠姐姐有喜欢的人吗?”宝儿侧卧笑问。   小翠已不似先时那般动辄羞恼,如今不论宝儿说什么傻话,她权作童言无忌,拿些顽话哄过去就是。   “有啊,府里的人个个讨人喜欢,想讨厌都难呢!”   “连玉姬都喜欢吗?”宝儿觉得翠姐姐识人不清。   小翠胡乱点头,宝儿郁卒,喃喃,“所谓一美遮百丑,难怪太子那么宠她了,她那么美,太子必定是真心喜欢的吧?”   小翠敷衍点头,服侍宝儿喝了药便出去了,宝儿闷闷不乐,扶着伤处下了床,翻箱倒柜找到一面菱花镜,左照右看,觉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比过玉姬,但是除了长相,其他地方都强过玉姬!   “这才养了三日就好了?”   太子这一声带着嗤笑,宝儿莫名羞怯,把镜面扑在桌上,不敢回头看太子,低头嘟咙,“哪里就好了?还疼着的,只是睡不起了才坐一会儿,再说都没人理我,我好孤独。”   凤天翼轻笑,挑起傻儿的下巴,“你在怪我没来陪你?”   宝儿点头,随即怔了一下,“我没有怪啊,太子肯定在陪玉姬嘛,我又不是太子的什么人……”   “你想是我的什么人吗?”凤天翼出口即悔,这根本是许人所欲,倘若傻儿当了真,他又能许些什么?   “我想是太子喜欢的人,但只是我想,又不会成真。”   傻儿果然当真了!凤天翼暗里不悦,自省不该太纵傻儿,到今日,竟有些骄纵起来!   “你无才无德,纵以色侍人也不过中等相貌,况是男儿身,无计母凭子贵,纵然得宠一时,终不可持久,却还妄想得人喜欢,当真痴人说梦!”   凤天翼故作厉色,却见傻儿嗯嗯点头,顿时懊悔严辞太过,正想添补几句,却听傻儿笑问,“以色侍人就能得宠一时吗?”   凤天翼暗里咬牙,面上笑意融融,“你想得谁人的宠?”敢说不是我,要你死!   “不想得谁的啊!只是随便问问嘛,太子不要当真!”   “我若当了真呢?”凤天翼切齿有声。   宝儿依旧憨笑,“太子当了真也只是太子当真,我又不能把刚才的话吃回肚子里去,所以,当我刚才在说笑吧!”   “你果然惯常说笑!”凤天翼暗喻绣娘之事,宝儿却浑然不觉,甚至点头认可,“我只跟喜欢的人说笑哦!”   凤天翼一腔愠恼顿时无踪,轻掐傻儿的脸,“快些养好伤,等我进宫回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太子什么时候回来?”宝儿说着就诧异,“咱们不是还在禁足吗?”   “如今除了你,没人在禁足。”凤天翼笑颜顽话,随即正色,道:“午时接到圣谕,禁令已解,着我酉时进宫。”   宝儿欣喜点头,“皇上真好!我就知道不会太严重的,开始时也很害怕,后来才觉得傻,因为太子是好人啊,皇上不会伤害好人,现在不就证明了吗?叫太子进宫,肯定是觉得太子这几日受委屈了,要好好安慰呢!”   只这几日的委屈么?凤天翼暗里冷笑,抬手轻抚傻儿唇角,目光不由柔和,满腹恨语化作一声轻叹,“你这几日也委屈了,不过玉姬已死,你不用再委屈。”   宝儿点头,随即目瞪口呆,“玉……玉姬……死……”   凤天翼含笑点头,随即又轻叹,“天妒红颜,只令病魔狂急,一朝香消玉陨……”   “太子节哀顺变。”宝儿泪光闪闪,轻拍太子的手背以示慰问。   凤天翼故作哀色,嘴上却忍不住试探,“你方才想邀宠争荣,虽没说想得何人的宠,但若我想赐你殊荣,你可愿继玉姬之后,长居蕴玉楼?”   “嗯?”宝儿愣了又愣,断然摇头,“我才不想呢!南院就够闷了,西院那边更无趣,以前还住柴房时多好玩……”   “你住过柴房?”凤天翼匪夷所思,暗影虽回报过傻儿初次侍主就受罚的事,但也不至于撵到柴房啊!   “我一直住柴房太子不知道吗?”宝儿反倒奇怪,随即轻拍太子的肩,“不怪太子疑惑,我也知道太子记性不好,所以忘了当初命我去柴房帮忙的事……”   “我让你去柴房帮忙?”凤天翼不可思议,这么娇小纤细的人能帮什么忙?   宝儿羞惭,“其实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太子不会现在才来怪罪吧?”   凤天翼摇头,拉起傻儿的手合在掌中,这双玉白小手只合与人抚玩,论及帮忙,也只弄玉吹箫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宝儿决定回家了,虽然喜欢太子府,但没想到会喜欢上太子,本来不知道喜欢上了,但是玉姬的死给了他提示。   太子曾经那么宠爱玉姬,可是玉姬死了,太子连颗眼泪都没掉,说什么天妒红颜、香消玉陨,听来哀伤,脸上却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很不想把那个词用在太子身上,但是除了虚伪,宝儿不知道还能找个什么字眼代替。   玉姬不死,宝儿还能对比着自我加强,玉姬一死,宝儿才恍悟自我加强是为了什么,原来在照镜子的时候就希望得到太子的喜欢了,为什么希望,因为自己喜欢上了。   可是太子嫌他相貌中等,男儿身,不会养小孩,说他的喜欢是妄想,是痴人说梦……   唉,偏偏太子说的都不错,宝儿半句反驳的话也找不到,本想以色侍太子,哪怕只得宠一时,但也算个机会啊,保不定宠着宠着,太子也喜欢上他了呢?   唉,又在痴人说梦了!宝儿自我鄙夷,开始盘点全部身家,二十一两六钱银子,一对玉珠银镯,一套过年时府上发的冬衣,太大了,没穿过所以是新的,另外两套是从家里带来的,来时天热,所以带的是单层布衫,一洗一换,如今几乎薄如蝉翼了,不过依旧是家当,如果走时还能上帐房领点银子……   宝儿盘算至此,想起一件事来,小黑黑曾说帐房不会给太多,那究竟是太子不让给太多,还是朱叔自行克扣啊?   “翠姐姐,将来你走的时候,帐房会给你多少银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小翠咬下线头,宝儿要的香包做好了,递过去却不见宝儿接,“哪儿不好吗?”   “我又不想要了……”   “你不是要拿它装花瓣送给太子吗?怎么又不要了?”   “我想送啊,可太子不想要吧?何况我都要走了,还送什么花瓣香袋啊?要是太子睹物思人怎么办?就算这是我痴人说梦的想法,可万一成真了呢?到时我已经不在了,太子该有多难受?所以还是不送了,走得干脆点,我也能早些忘怀,去定一个有希望的人。”   宝儿边说边叹气,小翠却笑起来,“你说走就能走吗?太子不允,你敢走?”   “嗯?”宝儿愣一下,随即明白了一件早就该明白的事,那日会被绑在刑房吃鞭子,恐怕不是因为太子说的那些罪名,而是因为自己说要回家……   “太子不准我回家吗?”宝儿怔松,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欣喜。   小翠收了针线起身,“太子准与不准,你自己去问呀!现下我要去拿晚膳了……”   “不要再拿骨头汤了!”宝儿疾呼,小翠装聋去了,那可是太子特意嘱人准备的,她可不敢违命不遵!   宝儿继续郁闷,继续盘算,突然想起曾被人诬陷他挟物私逃,如果太子既不会喜欢上他,又不准他回家的话,到时恐怕真的要私逃了,可他是自由身啊!   宝儿去了管家的房间,首先问明自己的确是自由身,然后了解到如他一般身份的人回家时根本没有银子可领,难怪那天朱叔先给了二十两,后来又企图要回去,原来果真是不能给的!   那么事情很明白了,是小黑黑叫他去领银子,所以是小黑黑骗了他,可是为什么?难道小黑黑讨厌他了,编个名目让他走?   宝儿决定找小黑黑问个清楚,记得第一次看见小黑黑是在藏书阁旁边的小花园里,那天是中秋,但是天在下雨,小黑黑躲在墙角边玩火,后来才知道他在给死去的兄弟烧纸,这似乎是违逆的事,不过宝儿发誓保密,所以小黑黑答应跟他做朋友。   但是小黑黑骗他去领银子,这种事不该发生在朋友之间!   “小黑黑你在哪儿?”宝儿小声寻呼,在花园的各个角落找了一遍都不见,难道跟太子一起进宫了?可是皇宫里没有刺客啊,小黑黑跟去干什么?而且太子是去照顾生病的皇上,小黑黑又不是太子妃,跟着跑什么嘛?   宝儿怨愤,蜷在小黑黑当初烧纸的角落里,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想着家乡那一围土墙,墙边那树春来妖娆的桃花……好想回家哦!   “沈先生如约而来,可见意向有转……”   “无关意向,沈某不过游园至此。”   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沈哥哥根本就是来见陈公公的嘛!不过他们说的意向是什么意思?宝儿捂了口鼻,继续偷听。   “游园也罢,老奴不过奉命行事,也是为沈先生前程着想,莫非沈先生果真诚信太子仁厚?即便如此,难保他日有变,到时后悔莫及啊!”   “世事尽皆变数,防亦枉然。”   “沈先生这话可是不放心了?可见沈先生也知太子真性,又怎能不早作防备?又或是不信老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密令而来?”   “沈某不曾揣测人意,何来信否?”   “沈先生何必防备太过!老奴深知沈先生屈于此处另有深意,只是扶助太子未必能重振门庭,何况令尊及令兄都是被太子生母所害……”   “公公请慎言,当年之事,乃是圣上裁决,并非端妃娘娘所害。”   “可是令兄位居太医院首座,怎会误诊至人难产?端妃娘娘临终时不言其他,特指令兄误诊一事,分明蓄意陷害!”   “即便如此,端妃娘娘产后即薨也是事实。往事如何,今已无谓,公公还请回去吧!”   “沈先生当真不领皇后娘娘的美意吗?扶助靖王才是最佳选择,沈先生聪慧明智,切莫站错了方位啊!”   “公公警言,沈某聆听了。”   “还望沈先生领言才好。”   沈文玉不语,负手望月,陈公公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上去,沈文玉半晌方接了,陈公公笑而点头,作揖离去。   “出来吧!”沈文玉这一声似笑似叹。   宝儿嘟着嘴出来,“太子是好人,陈公公说太子不是真仁厚的时候,沈哥哥为什么不准我出来骂他?”   “你只能骂好人,因为好人不会跟你计较,今日若放你出来骂了他,明日你就会遭人暗算。”   宝儿受教点头,忿忿道:“我一直以为陈公公是好人,听说他是太子从宫里带出来的,而且是太子自小的玩伴,不是吗?”   “是,但也是往事,往昔往矣,不堪追忆,世事瞬变,却只因人心贪念,欲壑难填。”   沈文玉含笑感叹,宝儿眨眼想了半天,拉起沈文玉的袖子,“他刚才给你什么了?”   沈文玉袖手,宝儿继续拉扯,“给我看看嘛,除了太子,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沈文玉又开始头疼了,手上却松了劲,宝儿从他袖中取出一方丝帕,白绢上绣了两行字——愿得一人心,相离亦白首。   写错了呀好像!宝儿目光质疑,沈文玉蹙眉解说:“这是端妃娘娘送给我大哥的,那时她已经入选宫中,不可能与我大哥相守,因此改了诗文。”   宝儿迷糊一阵,随即抖了一下,“你大哥好厉害哦,连太子的妈妈也敢要,那是皇上的妃子啊,难怪皇上会赐死他了!”   “你……”沈文玉怒目,却听宝儿苦叹,“其实你大哥挺可怜的,端妃娘娘能送他这个,说明是真喜欢他的,但为什么临死要害他?还有你父亲,陈公公说也是她害死的,真的假的?”   “亦真亦假,但也都是往事了。”   沈文玉说着要走,宝儿双手拉住,“你陪陪我嘛,都没告诉我为什么她要害你哥呢,弄不清楚的话,我会睡不着的!”   “他人的往事与你何干?”沈文玉的头越来越疼,见宝儿还是殷切等着,只好半怒半嗔,道:“你想弄个清楚,我又何曾真正明了?当年我不过是个两岁孩童,大哥长我十八岁,即使兄友弟恭也未必能倾心相谈,及至多年后,我也不过猜测揣度而已,端妃临终指证不过是心愿难偿,爱极生恨,因此要我大哥以死回应,却忘了皇上何等睿智,察觉此事有异后,诏我父亲入宫问话,父亲一生耿直,坦言端妃入宫前的确认识我大哥,所谓认识,隐情叵测,所以继我大哥之后,我父亲也被赐死了,而我,则被接养宫中,直到皇上逐步夺了我舅舅的兵权,我才脱离质子身份,然而也到了该死的时候……”   “为什么啊?你根本没有错!”宝儿惶急。   沈文玉笑叹,“我没有错,难道是天之错?生在沈家便是错,我大哥之事关系皇家颜面,因此皇上只是密赐鸩酒,余者寻罪流放,并未祸及太多,如此,便是皇恩浩荡了!”   宝儿嘟嘴不服,嘀咕,“皇上要杀你,现在皇后娘娘又派陈公公来逼你,我觉得你还是逃跑算了,跟我回家去,我们相依为命!”   沈文玉忍俊不禁,“皇上要杀我是六年前的事,皇后娘娘希望我归顺靖王则是近月一直以来的事,我若真要逃跑,早在太子替我求情之后就另做打算了,何必等到今日?”   “我明白了!”宝儿欣喜又骄傲,“太子果然是天下第一大好人,皇上要杀你的时候,是太子救了你,所以你打死也不会归顺靖王,只是我不明白,你无才无德,皇后娘娘又不象太子一样温良,担心你养不活自己才让你白享衣禄,所以干吗要你归顺她儿子?”   沈文玉脸上红白交错,咬唇半晌方平静下来,想到什么似的冷笑一声,“我纵然无才无德,却能抚琴吟诗以娱太子,你呢,又能为太子做什么?”   沈文玉说完就走,宝儿气极大吼,“我能以色侍太子,你能吗?”   沈文玉一个趔趄,抚额逃路。   宝儿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突然发现手上还捏着那方丝帕,再次看那诗文,没觉得端妃有多爱沈哥哥的大哥,只觉得太子真可怜,刚出世就没了娘亲,自小的玩伴长大后还背叛了他,皇后娘娘又要夺他的太子位,皇上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他,不然怎么把他撵出宫来住?   好吧,既然没人喜欢太子,那就我来好啦!反正也没人喜欢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太子,我们相依为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德沁殿,皇上的寝宫内。   凤天翼跪在帘外榻边,案上的宁神香已燃烬,奉药的宫人早已退下,龙床边坐着贤静的皇后娘娘,脚踏上跪坐着因自幼多病而留居宫中的靖王。   乍眼一看,我竟是多余的!凤天翼暗自好笑,心知父皇虽诏他入宫,但从未要他奉汤侍药,甚至不曾令他近身,反而特命皇后及靖王近前侍候,用意何其太显?   殿外跪守着后宫众妃,隔间静守着朝中要臣,殿内演的是皇家亲情,却亲疏有别,无论演者观者都深受教益,要点只有一个,榻边的虽是太子,但皇上喜爱的另有其人,妃嫔如何领悟不重要,隔间朝臣则须明白,他日榻边人若有错漏,今日在场的皆是纠察者,不然,愧对皇恩,万死难弥!   父皇,是这样么?凤天翼心内嗤笑,面上越发恭穆,父皇的随身太监王公公过来了,躬身悄语,“皇上召太子近前。”语毕,扶起太子,挑开珠帘以目示意。   凤天翼点头以谢,小心上前跪礼,一旁的靖王忙退避开,随即连皇后也被斥退开,而后,王公公带了曹丞相进来,随侍的太医却退了出去,凤天翼暗里抽气,小心打量父皇面色,顿时心堕沉冰,父皇果真不行了啊……   “翼儿。”   如此一声,催湿了凤天翼的眼角,跪行上前,“儿臣在。”   “翼儿。”皇上轻抬一手,终半空撤回,转眸看了曹丞相一眼。   “是,皇上。”曹丞相跪首,随即起身,走到太子身边,代言皇上之前所谕。   “太子可知,皇上为何要太子出宫别居?”   “儿臣不孝,未能尽欢母后,出宫别居,少生嫌隙。”   曹丞相淡露微笑,继续代问,“太子月前思过,可知过失所在?”   “儿臣不悌,未能和睦兄长,却能融洽府内,亲疏失当。”   曹丞相微皱眉,看了皇上一眼,继续问道:“太子可愿让位靖王?”   “但凭父皇圣谕,此事不由儿臣意愿,皇命唯遵。”   曹丞相再次看向龙床,凤天翼依旧垂眸肃穆,许久才听龙床上一声低叹,“起来吧,坐过来点。”   凤天翼上前跪坐,见父皇已呈去势,不由抬袖抹了一下眼角,继而恭顺听训。   “朕本决意走之前废了你,可惜你先前答得太好,竟敢直言皇后不喜你,直言你不喜靖王,甚至巧言你不愿让位,朕心不悦,却也不愿负你多年隐忍,朕之后,你封魏氏佳敏为后,拟并肩王恩宠于靖王,终生孝善皇后,朕便撤去前言,许你大凤江山。”   皇上气息虽弱,目光却雄,凤天翼含泪摇头,“儿臣并非一心尊位,只想问父皇,当年立儿臣为储,可有真心喜爱之意?”   “你……”皇上大咳急喘,王公公疾呼太医,皇上摆手止住,顺势揪了凤天翼的领口,狠声喘息,道:“你竟敢问朕的真心?沈氏文玉良相之才,秘门苦训的十三暗影,文武兼备的柳氏一族,诸如此类,无一不在你门下,你竟敢问朕的真心?”   “父皇请息怒,儿臣问的是父皇对儿臣一人的喜爱之心,父皇说的却是对大凤子民的眷顾之情,有诸多能人异士益助江山,儿臣固愿大凤永兴长盛,但儿臣也是血肉之躯,希求父慈子孝也是人之常情,父皇卧病以来,儿臣却不得亲侍一旁,故而疑惑父皇不喜儿臣,是与不是,但求父皇垂怜告知?”   凤天翼泪眼凄迷,皇上怒目半晌方重重摔回枕上,闭目沉叹,“朕有七个皇子,却只有一个堪当大业,喜爱与否,并不重要。”   果然如此!凤天翼狠掐掌心,万千悲愤化作喉头哽咽,泪凝眼眶,唇边是悄然冷笑,以头叩地,“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皇教诲,父皇先前所命之事,待父皇百年之后,儿臣自当谨遵恪守。”   皇上许久不语,凤天翼叩首默然,王公公得了暗示将太子扶出殿外,独留曹丞相聆听圣谕,不多时,殿内传来曹丞相一声痛呼,所有人即刻明白,皇上驾崩了,在立秋这一天。   宫里是怎样的情景,宝儿自然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太子要当皇上了,这应该是好事,可是府里有点人心涣散的感觉,其实是越来越冷清的缘故,不过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太子又没有小孩,不然倒是可以封一个新太子住进来,这样就不用遣散府里的人了。   “宝侍读快别乱说,不是遣散,只是重新安置!”小翠把剔好的蟹肉递上去,把宝儿手上的蟹壳拿下来,再让他啃下去,磕着牙可怎么好?   宝儿推开蟹肉,“翠姐姐吃吧,我要去沈哥哥那儿玩!”   小翠一把拉住,“沈先生早就进宫了,如今府里除外院留了必备人手,只剩咱们这一屋和西院了!”   宝儿愣睁,“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不是太子妃,这些事还用跟你回禀吗?”小翠嗤笑。   宝儿无端红了脸,坐回椅上嘟咙,“我无德无能,别说太子妃,就是侍读都徒有虚名,何况太子已经做皇帝了,就算有太子妃也变成皇后了吧?”   “没有太子妃也有皇后的,听说是先皇替皇上选定的呢,是太后的侄女,闺名魏佳敏,不过这是咱们私下知会,你在外头可不能直呼皇后的名字,这是不敬之罪,会杀头的!”   小翠说着,见宝儿呆呆的,顿时后悔告诉他这个,又觉得早些让他知道了也好,省得他还对太子,哦不,对皇上存着那样的心思,只怕到头来伤心不算,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宝儿呆了一阵才发现小翠已经出去了,又想到太子已经有了妻子,难怪不把西院剩下的两个侍妾带进宫去,肯定是怕魏佳敏不高兴吧?为什么怕?因为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不希望她难受,所以太子是真心喜欢上了吧?   唉,亏我可怜他没人喜欢,却忘了他可以去喜欢人,最糟糕的是,在他还没喜欢上人的时候,我没告诉他我的喜欢,现在变成我一个人的喜欢了,甚至整个南院,只剩了我一个人。   宝儿抹泪,找出自己的全部身家,决定现在就回家吧!   果然跟小翠说的一样哎,内院悄无人声,倒是玉姬那些猫儿跑来窜去挺好玩,不知鸟儿还在不在?   宝儿去了藏书阁的曲廊,很高兴鸟儿还在,果然同病相怜,他们都被人抛下了,那就一起回家吧!   宝儿提着鸟笼到了大门边,跟守卫大哥问了一声好,换来不咸不淡的一个点头,宝儿惜别地挥挥手,不是跟守卫大哥,而是跟门上的匾额告别,再会了,太子府!还有你,小天天,我的太子,再会。   皇宫正德殿,新皇即位,群臣拜首,万岁声响彻云霄,殿上天子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恶,只令朝臣更觉高深,越发惶恐肃穆而各有所思。   新皇为太子时不被先皇所喜,这几乎无人不知,着令出宫别居时,朝中或言东宫不稳,六部尚书试意丞相未果,亦有人殿上奏问上意,其时先皇也只罢议,更令朝臣难以揣测,却又不得试意东宫,太子虽温良,拒会朝臣却是明言厉告,因此朝中竟无人熟谙这位新皇的脾性。   要的就是这效果!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父皇崩时不曾托言旧臣,便是默许我任贤善用,众卿可要好好表现啊!   凤天翼心内有万千澎湃,面上寡淡依旧,其实也有几分疲倦,只是不曾外露而已,皇位虽是一心所向,为之伤神耗力,却不至于殚精竭虑,如父皇所言,其他兄弟纵有才能,也非天子之才,因此这疲倦仅仅来自登基为帝的各种烦琐仪式,加上之前的国丧礼制,一一履行下来,竟有些怀念从前在太子府的安逸清闲……   也不知那个傻言傻语的小家伙怎么样了?现在诸事完毕,也该把傻儿接进宫来了,之前说了要带他去个好地方,只不知这皇宫对傻儿来说,可算是好地方?   “王福。”凤天翼一声唤,服侍过先皇的王公公过来了,此人倒比诸多朝臣明事,不曾因先皇不喜太子而稍有疏慢,偶遇太子入宫,常以好言相慰,因此凤天翼即位后依然留用,至今越发满意此人。   “你亲自带人去太子府南院,替朕接一个人进宫来。”   “奴才遵旨。”王福说着却不动,凤天翼故作不悦,随即带了几分奈何,道:“你要接的人叫宝儿,西院那边的人不用你管!”   王福笑,“奴才哪敢管皇上的事儿,只是担心太后那边……”   王福说到此处顿住,凤天翼心里明白,只是故作疑难,道:“你既有此担心,不如替朕想个周全法子?”   “皇上英明,奴才哪有周全法子?只是照着皇上的意思办事……”   “别来这些虚的,你知道朕不喜欢听奉承话,你也知道朕不喜太后,你还比朕清楚太后其人,说吧,你的周全法子!”   “是。”王福改谄笑为微笑,“依老奴蠢想,既要接南院的人,不如一便接了西院的,算是拿西院作掩护吧,太后一时也瞧不出什么,也好让南院的人在宫里住得安生些。”   “不愧是宫里的老人,只是真正周全的法子,你并没说出来!”凤天翼似笑非笑。   王福惶恐跪下,道:“奴才该死,只是真正周全的法子一时行不了,那日登基大典后,太后即请皇上立后,现下皇上不接西院的人,太后那边也不会落下话头,可是接南院的人,太后必生嫌疑,因此老奴蠢想,皇上不如定个立后的日子稳住太后的心,同时拟旨召南院的人入宫,如此一来,宫里自然明白轻重,朝堂上也少些争议。”   “是么?”凤天翼轻笑,抬手令王福起来,“你这法子果然一时难行,不过倒有一点可取,朕拟旨,封宝侍读为御书房常侍,你去替朕宣来便是!”   王福顿了顿,叩首,“奴才遵旨。”   凤天翼随手写好,王福接过便退了下去,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宫人请传膳,凤天翼点了几道傻儿爱吃的菜,膳食顷刻便至,可是宣旨回来的王福没带来凤天翼想见的人。   一桌佳肴冷滞,天子玉面更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柳岩现在有些理解沈文玉的头疼了,因为他也开始有点头疼,不是因为皇上让他找一个走失的人,也不是因为他找不到,如果可以,他真想望天长啸——我是御前侍卫啊,天!   好吧,御前侍卫出发了,根据小翠姑娘的口述,宝儿是自己走掉的,因为宝儿带走了每天都要查看一遍的身家,接下来是另一个目击者的叙述,声称看见宝儿提走了那只吉祥鸟儿,大门守卫为此作了佐证,还说宝儿走时冲着门上匾额挥了拳头……   这个说明什么?不用推测了,宝儿是愤然出走,因为小翠的口述里提到了皇上欲立皇后的事,以宝儿对皇上的爱慕之心,自然不能接受此种类似负心的事,再以宝儿的懵懂心态,自然不能领会皇上的三宫六院是必须的事,所以……   即便找到宝儿也未必能带回宫去,因为皇上要的是个逗趣的人,不是一个心怀愤懑,成天找茬的闯祸包。   呃,即使不心怀愤懑,宝儿也是闯祸包,但是今非昔比,皇宫不是太子府,太子也不再是太子,撇开宫中各种叵测人事,单论皇上的威严也不是宝儿能再挑衅的,换言之,皇上再宠宝儿,也不可能溺爱如前,所以……其实……但是……   嗯,头疼啊!柳岩抚额,盯着眼前的院门,鼓励自己走进去的同时,也在劝说自己掉头走。   “这不是五爷吗?”   “呵呵,是啊。”柳岩不头疼了,因为已经没了退路,在大哥的地方被大哥的管家看见,如果掉头就走,这个看着他们兄弟长大的老人该有多伤心,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五爷还在怪大爷吗?都到门边了还是不愿意进去?可是大爷常念叨五爷呢,亲兄弟哪有不念想的?五爷还是……”   “我马上进去!不过……我大哥在吗?”   “一早就出门了,怕要好几日才回来……”   “谢谢老爹!”柳岩闪身进了门,这下可就放心了,只要大哥不在,事情就能顺利些吧?总之从小到大,凡他所想,大哥必定阻拦,他也尽量顺从,只有为了心仪之人而追随太子一事,大哥再不高兴,他也顺心而为了。   韩老爹忙着吩咐下人打扫房间,柳岩随他去,如果说自己不留宿,老人又要假哭唠叨了。   “五爷饿了吧?”老人问着就吩咐下人备饭,柳岩一律呵呵作答,直到老人终于消停下来,他才闲话般问道:“听说大哥卸职回来的路上捡了一个小孩,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老人高兴得拉起柳岩,“走,带五爷看看去,那小孩实在惹人爱,要不是大爷再三重申是捡来的,大家都以为是大爷生的,长得跟大爷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不可能吧?就算没见过大哥十六岁时的样子,但也不可能是宝儿那般粉颊青葱的可爱样吧?   “五爷看看,是不是很象大爷?”韩老爹指着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孩。   柳岩觉得老人在开玩笑,“我是奉了皇命来的,老爹快些带我去见宝儿吧!皇上还等着呢!”   “这个就是宝儿啊!”老人从奶娘手里接过奶香奶香的小孩,轻拍轻哄,比看自家孙子还喜欢。   “老爹!”柳岩换了异常沉肃的表情,“大哥知道我要来,所以让你们拿这小孩蒙我,但是老爹,大哥曾在先皇御前奉职,应该知道皇命难违,更该清楚今日这番蒙蔽等同欺君之罪,看在兄弟份上,我不予回禀,但是再不让我见真的宝儿,我只有亲自搜查前禁军统领的府宅,老爹别怪我!”   柳岩冷洌凛然,老人吓了一跳,这次是真有些老泪纵横了,“五爷啊,你果然还在怪大爷,可是当年那事,大爷是真为你好啊!正因大爷在御前当过差,知道里头的艰险,所以才不希望你也去尝那种滋味,一片苦心被你误会至此,今日还说什么设计蒙蔽,大爷何曾知道你要来?老爹我又哪里知道你要见的是另一个宝儿?两个都是大爷捡回来的,那个虽也可爱,但是大爷没说要收养啊……”   “老爹别说了,我错了,请带我去见另一个宝儿。”比起老爹的假哭,柳岩更怕老爹的真泪,快速认错,迅速完事要紧。   老爹还在生气,不愿亲自带领,随便叫了个小厮带柳岩去,手里还在哄着奶娃儿,却突然恍悟般叫道:“不用去了,那个宝儿已经不在这里,刚才气极了没想起来,大爷一早出门就是为了送那个宝儿回家的……”   “家在哪儿?”   “只说去舒州,细地名儿我没记住……”   “谢谢老爹。”柳岩闪身出门,此时不可急于追寻,必须回宫请命才行。   “你是说,宝儿被你大哥带走了?”凤天翼听了前后事端,得出这个结论。   柳岩苦笑,“皇上,属下是说宝儿有前禁军统领护送回乡,一路应无大碍……”   “你是说,朕的禁军统领,御前金刀侍卫,无法从他大哥手里把人夺回来?”   “皇上……”柳岩苦恼而无奈,皇上根本是拿他泄愤,可他很冤枉啊,宝儿又不是他弄走的,真正追究起来,恐怕是皇上自己弄丢的,但是能喊冤吗?   “你别觉得冤枉,能被朕拿来出气的人,屈指可数。”   “是。”柳岩沉声应诺,他知道,此时的皇上,彼时的太子,都不曾有过真正自我的时候,即使对着信赖的人,皇上所展露的性情也真假掺半,何况,皇上从来没有真正信赖过谁……   “柳岩,以你之能,要查知宝儿的住地根本不用回宫来,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吧?”   柳岩点头,皇上不自称朕,这便是许他如前言谈的意思,当然,也表示了对他的信赖。   “皇上可知宝儿的心思?”   “这不重要,你畅所欲言便是。”   “是。”柳岩略付思索,道:“属下猜测宝儿对皇上有爱慕之心,华章曾跟属下说,宝儿明言要以色侍君……嗯……似乎不是顽话,就连小翠姑娘也觉得宝儿对皇上……”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下去。”凤天翼微带愠怒,其实是莫名的尴尬。   “你对文玉的不轨之心,朕不管,宝儿对朕是何种心思,也不用你操心,你既打不过你大哥,朕不为难你,自有能人去接宝儿,你且做好份内事便是。”   柳岩忍笑应诺,顿了顿,再次拱手道:“皇上,属下有一事不明……”   “朕知道。”凤天翼沉声打断,微带羞恼,道:“只需一道圣旨,柳峻便会把人送回来,只是宝儿竟敢私自出走,这便是以死相抵的意思,朕又何必逼他太甚?何况这皇宫怕是容不下他,他也未必能委曲求全,而朕要的是心甘情愿,所以……再说吧!”   “是。”柳岩躬身退下,在殿外遇到太后的执事太监,不由暗里替皇上头疼,太后急于立后,看似无关朝政,实则预干朝政……   柳岩待太监进去后,在廊外站了一会儿,执事太监果然很快就出来了,看脸色就知所请之事不谐,未几,又听皇上召礼部尚书,难道要立后了?   宣诏的太监刚走,又有一个太监奉旨出去,很快便领着沈文玉来了,柳岩在廊下含笑见礼,沈文玉微笑点头,匆匆进殿,不一会儿,礼部尚书周逸也来了,柳岩继续见礼,谁知也被一同叫进去,这下又头疼了,虽然高兴见着华章,但是不想参与皇上立后的事啊,这不是御前侍卫的职责吧,天!   凤天翼免了周逸的礼,跟沈文玉一样赐了周逸的座,自己则站在案前,捡起一本奏折丢给周逸,“这是户部递上来的,你且瞧瞧!”   周逸俯身接过,初看便抽了一口冷气,见皇上并无不悦,于是惶惑看完,不敢等皇上问话,跪首道:“臣不知李侍郎奏请立后之事,即便要合议也要等皇上谕准,就算朝房议事也不可能跟李侍郎言及此事……”   “户部刘尚书告病在家,李况暂为代理,他既敢呈上后典费用预算,难道不是得了礼部转折?朕不曾批折于你,却跟你说过后典从简,难道不是你揣意私行?”   “皇上明察!臣万死不敢有私行……”   “果真无私?”凤天翼轻笑,周逸越发惶恐,叩首欲言,却听顶上又是一声笑,“你不必惊怕如此,靖王送你金玉美妾,你敢不要?因此错不在你,即便收而不上报,也不怪你,前朝贿赂成风,水至清无鱼,朕也并非察察之君,只是不喜被自己的臣子蒙蔽而已。”   周逸猛然抬头,皇上说他是“自己的臣子”,这五字亦轻亦重——吐得轻,然含义重。   “皇上圣明!”周逸叩首大拜,慨然道:“臣的确为靖王所迫,先皇时,靖王就多有示意,臣虽不敢相附,却也不敢推拒,也曾上疏请辞,奈何先皇不允,今日受诏时,臣亦带了辞呈而来,臣知罪该万死,只求皇上诛臣一人,赦令家中老母返乡归养,求皇上恩准!”   周逸叩头泣泪,凤天翼单手托起,“你是朕的臣子,却不曾为朕效力半分就想以死辞别么?”   周逸愧不敢言,凤天翼依旧笑颜相对,“你十四岁举孝廉、省试得头名,十九岁官至礼部侍郎,一年前取尚书位代之,宦海十载仍得清廉之名,沉浮个中险曲却能不偏不倚,操守难得,你倒说说看,这般良臣,朕要如何放手?”   “皇上……”周逸泪下,再次拜首却被拦住,抬眼见天子笑面生辉,顿时既愧又喜,强自拜首,道:“臣,愿为皇上倾尽绵薄,万死不辞!”   凤天翼笑而点头,指座椅令周逸坐下,目光转向沈文玉,柳岩也跟着看过去,刚才的事已令他有所领悟,看来华章也有请辞之意,这比皇上要立后还令他头疼,要不是为了华章,他早就纵马江湖、快意恩仇去了!   所以华章,你可千万别抛下我啊,我是为了你才成为御前侍卫的,你就算不为我,也请为了先皇的信托,暂时接受枢密使的职务,又没逼你一下就做丞相啊,你再推辞,皇上的耐性就要被你磨光了,你想被终身囚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沈文玉还是被囚禁了,被名为枢密使的职务所囚,原本可以受另一种禁锢,但是宣他觐见的太监还给了一样东西,算是皇上的手谕吧,只有七个字——不从我,便从柳岩!   就这样,沈文玉从了凤天翼,但不是因为嫌恶后者,而是因为凤天翼用的是我这个字,当年凤天翼刚做上太子时跟他说过,太子也好,皇帝也罢,他只有沈文玉一个朋友,因此沈文玉不是从于皇权,而是对友人的鼎力相助——友人为皇,然危机隐伏,袖手无视,道义不容!   那一次召见,凤天翼收了周逸的心,让清廉之士能以本性处事,之前用一道勒令似的请求,得了沈文玉的明言承诺,为大凤诓到一个储备贤相。   至于现在的丞相,凤天翼叩指案上,故作疑难地看着沈文玉,“你说,我要不要随便找个公主嫁给曹丞相的儿子,然后叫他辞官还乡、含饴弄孙去?”   沈文玉拱手微笑,道:“陛下不用嫁妹舍礼,曹相也会辞官,明日早朝应该会上辞呈了吧?”   凤天翼冷笑,“他请辞不过是试探之意,前朝除周逸和兵部侍郎孟珈,就只有曹相一人不曾附言靖王,其余一众或惧其淫威,或败于利诱,少数则是墙草作风,如今周逸归心,得我庇佑而守心巧行,孟珈得了我的密旨,昨日请见归心,曹相奸滑老臣,自然能察觉我暗收人心之事,却不见我有所示意,所以试探是真,请辞是假,明日他若请辞,我准了,顺便嫁个公主给他做儿媳,这样不是挺好吗?”   凤天翼笑得别有意味,沈文玉有些羞恼,“你真是……陛下如此决意虽是对曹相的恩典,但不知陛下欲许哪位公主?”   “你明知故问。”凤天翼挑唇微笑。   沈文玉抚额,“陛下乃一朝天子,怎可如此量窄?谣月公主虽叫人打过陛下,但毕竟是孩童顽皮事……”   “我不是恼她打过我,纵然是孩童,也不该诬人清白,你是我的朋友,我当时无能护你,如今,我必须讨回来,她那时能说出那种混话,必定听取于她母后口中,燕妃也算深得父皇宠爱,所以能护得女儿自择佳偶,至今仍滞留宫中,既不愿下嫁藩王或是显贵外邦,那就只有权臣之家可匹配了,曹相是父皇宠臣,燕妃是父皇宠妃,结亲不是挺好吗?”   凤天翼说完却冷笑,显然余恨不已,沈文玉则无语,当年谣月公主说他是凤天翼的男宠,他本人自是不在意,谁知凤天翼记恨至今。   “陛下,往昔往矣,不必遗恨难消,即便要将谣月公主聘于曹氏,也须问过两方意愿,虽然不必顾虑燕妃的喜恶,但也要顾及先皇旧臣的感受,若真是陛下的美意,就该下嫁陛下所喜的姐妹……”   “我欲喜人,人何喜我?”凤天翼瞪了沈文玉一眼,“你与我一同在宫中长大,会不知道宫中喜我者寡,恶我者多?就算在太子府又遇到一个喜我的,最后还不是跑掉了?一样的理,每每我欲喜何人,总是不等我起头就被收尾,如此二十二年了,叫我喜欢谁去?”   凤天翼说着又尴尬,狠狠瞪了沈文玉一眼,依旧换来沈文玉温润一笑,似乎永远不变的宽容甚至宠溺,令凤天翼羞恼却不难堪。   “算了,曹相请辞是明日的事,今日叫你来,主要是商议立后的事,魏文候这么想当国丈,我成全他也行,只是你要教他如何也成全我,他若执迷不悟,依然雇养私兵,你可以按你想的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沈爱卿可以先斩后奏嘛,总之要等你奏了,我才知道有这回事啊,对不对?”   凤天翼挑眉笑侃,沈文玉暗里翻白眼,嘴上恭敬作答,然后略显迟疑,道:“臣现在就有一件先行而后奏的事,五日前,陛下令暗影之一追讨柳峻,臣擅自作主,将那道封御书房常侍的圣旨给了暗影,让他先宣旨,若柳峻抗旨才可动武,现下,柳峻已经将宝常侍带了回来,不知陛下可想召见?”   “你……”凤天翼愠怒,不是因为沈文玉私行公事,虽然也很高兴能追回宝儿,但是莫名的不希望他人插手,不过除了沈文玉,没人能替他痛快地解决这种事,因为只有沈文玉知道,他不会狠辣明快地处理个人问题。   的确的,沈文玉不等圣谕就出去了,再进来时的人却只有一个,粉颊嫩颜依旧,只是不再天真笑言。   “陛下万岁!”小小的人儿叩头问礼,蜷成了更小的一团。   凤天翼莫名心疼,却也莫名地寒了一下心,微抬手,不见小人儿起来,本想出言免了他的礼,但是心里那股莫名的怒火熄不掉,因此静坐着不动,倒要看这傻儿能跪到何时!   半柱香过去,凤天翼听到了微微的鼾声,真想一脚踢死算了,两个月不见,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而且还跟第一次侍候一样,在他面前就睡着了,是真困还是故意使性子?   凤天翼绕着小人儿走了一圈,听小人儿似在梦呓,蹲身细细一听,凤天翼隐而不发的怒火熄灭了——傻儿梦里都在叫太子,日有所思吧?   王福悄声进来,知道地上睡着了的人不可轻慢,所以准备抱到别殿去,毕竟这是御书房,但是真正的重点是,这里没有舒适的床铺。   王福的手刚伸出去就被皇上拦住了,于是会意地退到一边,等皇上抱起地上的人,他才跟着前去侍候,可是皇上去了自己的寝宫,这似乎于礼不合……不过……圣意为要!   宝儿一觉睡到晚膳时分,睁眼见太子就坐在床边,而且还恶狠狠地看着他,回想自己没做错什么吧?   “太子万岁!”宝儿揉着眼睛唱礼,随即愣了一下,双手拉了凤天翼的衣袖,“我说错了,应该是陛下万岁,太子不会怪我吧?”   你这说法,我都不知该怪不怪了?凤天翼轻拍傻儿的脸颊一下,“此处不打紧,出了这殿门记得谨言慎行,忘了的话,记得叫人来找朕……找我救你,如果连这个都记不住,那就起来吃饭,之后就回家吧!”   “不回!”宝儿气呼呼,道:“我已经是御书房常侍了,而且是圣旨上说的,峻大叔还说我是内侍从五品官,他曾是正二品,我还这么年轻,应该还能升,所以我不回家,我要升官发财……”   “你是为这个回来的?”凤天翼扒开衣袖上的小手,心里那股寒气又窜了上来。   宝儿使劲点头,“我必须发财,如果我有峻大叔那样的大宅子,就能让喜欢的人过上舒适的日子,太子不知道,我回家的一路上都在反省,为什么没有告诉喜欢的人,我喜欢他,那是因为我没有底气,喜欢一个人不是嘴上说说就完了,还要对他负责,全心全意让他幸福快乐,但是如果连衣食都保不了,甚至让他住在透风漏雨的房子里,那样恐怕幸福不了吧?不能委屈他啊!所以我回来了,努力升官发财,将来让你幸福快乐!”   凤天翼听到最后一句时已经完全愣住,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了,但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把胸口胀得满满的,似乎想哭……不,应该想笑……嗯,傻儿终究是傻儿,跟他计较的话,必然哭笑不得。   “你想发财不一定要升官才行,我这宫里还有一个缺,你好好领了这份美差,想不发财都难……”   “我不是为了发财,我是为了让喜欢的人过上好日子,太子还不明白吗?我喜欢你啊,虽然我相貌中等、男儿身、不能养小孩……”   “无妨。”凤天翼柔声打断,轻抚傻儿的唇角,“再说一遍,你是为什么回来?”   宝儿一下就红了脸,先前说那么多都不算真正告白,此时要来正式的了,而且是太子要求的,这么难为情的事却要正经八百,叫他怎么不害羞嘛!   “说啊,为什么回来?这次不说,以后便没机会。”   “我要说的嘛,只是你先闭上眼睛。”宝儿虽如此说,双手却上去捂了凤天翼的眼,凤天翼只感觉小人儿生涩而郑重地亲了他的唇一下,然后便听到小人儿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   “我喜欢你,小天天。”   凤天翼一阵恶寒,随即是怒火,“你叫我什么?”   “小……”宝儿不敢说了,因为那种名叫杀意的寒气异常强烈,很显然,太子不喜欢这个称呼,那么……   “我改一个就是了嘛,你不要生气,或者你喜欢我怎么叫你,我就怎么叫啊,只要你喜欢,我就都喜欢!”   宝儿带了哭腔,不是委屈,是真的害怕,凤天翼有些懊悔,傻儿天真率直,即使称谓不敬,也不是恶意使然,甚至应该是真心喜欢才会弄出那么恶心……其实小天天的叫法也不恶心,只是……   “你叫柳峻大叔,叫沈文玉哥哥,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叫我?”   嗯?宝儿愣了又愣,无数次慨叹,就算太子做了皇帝,记性还是一样不好啊!   “太子忘了吗?在君子院的时候,你问我叫什么,我答了,然后问你,你说你叫凤天翼,我当时就给了你亲密称呼,叫你小天天,你当时很高兴,笑得很温和,还说很好,然后也不管我出师与否,把我带了回来,太子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是啊,你这么一说,我是完全想起来了,但我不是高兴你那个所谓的亲密称呼,而是当时旁边有太多君子院门生,暗处还有父皇的监察人员,我不能为个无知的小孩就坏了伪装的宽厚温良,至于带你回来,应该是想悄悄杀掉吧……   凤天翼暗里寒颤,为自己当初的想法感到后怕,至于为什么没杀傻儿已经不重要,因为庆幸盖过了一切。   “以后在人前要叫我陛下或是皇上,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天翼。”   “好的,天翼。”宝儿又羞又高兴,嘻嘻笑着说:“以后没人的时候,天翼可以叫我宝宝。”   凤天翼第一感觉是肉麻,听傻儿肚子发出咕咕声,自己也有些饿了,于是拉起傻儿的手,“吃饭去吧,宝宝。”   凤天翼说着就愣了一下,不是肉麻的吗?为何喊出口来了?还如此自然,甚至觉得……嗯,是的,除了他,不许别人这么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宝儿现在明白了一件事,不管住在什么地方,只要有太子,哦不,只要有天翼,他就不会不喜欢,比如以前的太子府,现在的皇宫,他都喜欢,只是……   “我可不可以出去玩一会儿?”宝儿问得很小声,因为御书房不止天翼一人,还有沈哥哥和两个不认识的,听说是礼部和户部的大官。   宝儿的问题令这两个大官愕然,沈文玉早就习惯成自然,但是经验所致,不想轻易跟宝儿说话,虽然宝儿目光看向他,但正因这样,他更不能答话,于是充耳不闻。   凤天翼暗自恼火,奈何朝臣在前,只好按捺,道:“你是朕的常侍,为何跟文玉告假?”   宝儿愣了一下,仿佛皇上问了一个傻问题,又觉得有外人在,不能取笑了让天翼难堪,所以恭敬答话,“我不是跟沈哥哥告假,我只是征求一下,因为是沈哥哥请求见你,呃,见皇上,不是皇上有事找沈哥哥,所以我征求沈哥哥同意。”   凤天翼但笑不语,沈文玉的太阳穴一阵阵疼,见皇上跟宝儿一样看着他,周逸和户部尚书刘嘉则是惶惑看着他,这简直是另一种风口浪尖!   “宝常侍说笑了,倒是议事太久,皇上也该歇息片刻才好,所议之事已然大略,余事细节,还要辛苦两位大人了!”   沈文玉朝周刘二人拱手,双方礼推一番,同声请退,凤天翼摆手准了,回头见傻儿还呆呆站着,不由轻拍一下,“你不是想出去玩吗?青玉苑的秋荷正盛,我要去那儿走走,你来不来?”   宝儿低声应了,跟在凤天翼身后,这恐怕是唯一让他不喜欢的事,以前在太子府没这么拘谨,大家都是随意相处,现在来了皇宫,虽然没人特意禁锢他,可是这儿的人都规矩得不象话,害他也不敢太随便了,比如现在这样低头弯腰地跟在天翼身后……感觉自己象一只狗……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嗯?宝儿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一池荷塘边,又觉得天翼吟的诗有些伤感,于是脱口道:“暂谢铅华养生机,来年春雨碧满塘。”   凤天翼匪夷所思,这是傻儿嘴里说出来的?难道往日的憨傻是装的么?为何伪装?目的何在?   “你倒对得奇妙,只是我竟不知你还有这份能耐,想来你也是君子院出身,只是从未问过你,师从何人?所习何艺?”   凤天翼看似闲聊,实则一手负于身后,袖中握拳越紧。   宝儿则是一脸羞窘,首先是被天翼夸了,觉得不好意思,其次是被问及师从,这个实在让他羞愧。   “我也说不上是跟哪位师尊学习,因为我不是考核入门的,所以没法针对我的特长指定师尊,不过大家都喜欢我,准我自由听课,所以我学得挺杂吧?其实什么也没学到,天翼不要嫌弃我哦!”   宝儿害羞地拉了凤天翼的衣袖,又偷偷去看远处跟着的人,天翼虽然不准他们跟来,但是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偷看,如果可以,真想单独跟天翼在一起。   “不用偷偷摸摸,他们看见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凤天翼反握住宝儿的手,异常温和地看着红了脸的小人儿,“你刚才所说真假掺半,即便所学甚杂,也必定有你特别喜欢而因此擅长的,但你没告诉我,还有你并非考核入门,那必定因为你有过人之处,否则如何能入君子院?所以你有太多隐瞒,而我,最忌被自己的人欺哄!”   “我没有欺哄!”宝儿气得甩开凤天翼的手,一屁股坐到地上,揪着身边的草皮,忿忿道:“我从来没有欺哄过谁,更别说是你,我永远都不会!说什么隐瞒?明明你怎么问,我就怎么答,你问我的师尊,他们的课我都听过,难道要一个个数给你听?你问我主要学了什么?难道要我说自己不学无术?还怀疑我是有过人之处才进的君子院,难道跟你说,我的过人之处就是父母双亡,家产被亲戚们瓜分,我被撵到透风漏雨的破屋子,一个人就快饿死了!如果这也算过人之处,那么能不考核就进君子院的人比比皆是!”   宝儿边说边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掉泪,虽然自己的身世勉强算凄惨,但是得到了很多好人的帮助,日子过得快乐又舒服,根本没有哭的资格嘛!   凤天翼久不作声,拳头在袖中松开,闭眼轻叹一声,随即坐到宝儿身边,揽了宝儿的肩,目光看着满塘凄艳,喃喃道:“秋至皆零落,凌波独吐红。托恨方得所,未肯即随风。宝儿,你姓什么?”   嗯?宝儿一时没醒神,眨了眨眼才答道:“杜。”   凤天翼忍俊不禁,“果然啊,杜宝,别无所求,肚饱即可。”   宝儿嘟嘴,不过心里那些愤懑倒是平了,因为天翼能跟他开玩笑,说明相信他没有隐瞒欺哄了,总之天翼高兴,他就高兴!   “宝宝想不想看那些无良的亲戚得到应有的下场?”凤天翼温柔笑问。   宝儿一脸迷糊,“他们没有无良啊!如果不是他们撵我去那儿,我怎么可能遇到君子院的门主?”   “即便如此,他们夺了你的家产,你不恨么?”   “为什么要恨?如果没人夺家产,我在富贵窝里会长成坏人吧?他们也是为我好,那些家产害他们争得头破血流,而我幸免此难,所以干吗要恨啊?”   凤天翼一时无语,最终认输,“好吧,或许你是对的,但是坏人总要受惩罚,欺孤夺产,天理不容!”   “对啊!”宝儿笑眯眯,道:“正因为天理不容吧?那些财产让他们相互倾轧,以至人心不合,最终家道沦落,我来这儿之前还见过我一个堂兄呢,在街上讨饭,不过也好,学会了打板唱念,莲花落唱得特别好,我听了好一阵才舍得走,可惜我只有三钱银子,给了他两钱,我留下一钱,因为第二天要跟你走了嘛,现在觉得我当时有点小气呢,应该全给他的!”   宝儿窘色自责,凤天翼彻底无语,又想起中秋将近,于是试探道:“过几日,文玉会去舒州公干,你可以跟他一道,算是返乡省亲。”   “我可以不去吗?”宝儿怔怔,凤天翼目光质疑,宝儿低了头,嘟咙道:“我哪里有亲可省嘛?虽然可以回君子院看看,但是我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而且我知道你为什么叫我去,因为你快立后了,担心你的皇后看见我会不高兴,但我可以躲起来啊!”   “不许躲!”凤天翼长舒一口气,胸中某股闷气骤散,扭头亲了傻儿的额角一下,笑言,“你是我的宝宝,魏佳敏只是皇后,见到她,你礼遇即可,尽量不要跟她正面冲突,别岔话,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不会与人冲突,但她会,所以你要礼而避之,否则我只能禁止你出入内宫,因为我怕万一,明白了吗?”   宝儿先是摇头,随即点头,“你是说皇后是坏人,要我防备为主,对不对?”   凤天翼奈何一笑,“虽只对了一半,幸而是重要的一半,倒也足够了,只是立后之后,你便不能长居卧龙殿,那是朕的寝宫,不是我的房间,而你是宫中常侍,按理该归入值房管教,只是那儿居所过简……”   “比柴房如何?”宝儿笑眯眯。   凤天翼一下就沉了脸,“以后不许说你住过柴房!”   “哦。”宝儿觉得委屈,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啊,而且柴房干爽透气,还冬暖夏凉呢!住那儿怎么了嘛!   “也罢!”凤天翼笑嗔,“你既不怕居所简陋,卧龙殿后院有一处栖麟阁,你且住进去,只是那儿不便着人侍候,一应日常,你要自行打理,或者……”   “我就住那儿!我不要人侍候!我想跟你近近的,而且我一个人住的话,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们就能单独在一起了!”   宝儿兴奋得高了音量,随即捂了嘴往身后看,担心被那些太监宫女听了去,这可是他跟天翼的秘密,不告诉别人!   “他们不敢言传,何况你虽一人住,难道我就真让你事事亲为?”凤天翼拉起傻儿的手,细细抚摸那嫩白指头,“如玉纤洁,怎堪劳作?”   宝儿自己看了看,笑起来,“我劳作的啊!还在君子院的时候,我会帮厨娘做吃的,虽然君子远疱厨,但我不是君子,只是师尊们还是不准我入厨了,叫我去誊抄书文,其实那才是劳作,一屋子故典珍藏,我要查缺补漏,按序整理,遇到残损破败的,我要重新抄录一遍,总之很辛苦,所以你不要说我怎堪劳作了哦!”   宝儿笑得骄傲,凤天翼则是首次正色点头,以示嘉许。   王福上前请膳,凤天翼准了,顺便交待了栖麟阁的事,着王福亲自去办,此是信任之意,王福欣然领旨,办得快捷又妥当,宝儿跑去看了很喜欢,当晚就急不可待住了进去。   “我好喜欢这儿哦!福公公真是好人!”宝儿东跑西窜,累得跟在身后的王福气喘吁吁。   “宝常侍慢些,小心摔着了,奴才可担待不起,哎哟!”王福劝着别人,自己倒摔了一跤。   宝儿赶紧回身扶起,“福公公没事吧?”   王福笑而摆手,“没事没事,奴才这把老骨头哪敢劳宝常侍挂问?倒是宝常侍再看看可有不满意的地方,奴才即刻办了,才好跟皇上复命。”   “到处都好,就有一点不好。”宝儿说得正经,王福只肃敬待命,宝儿却笑起来,“福公公不喜欢我吗?跟你开玩笑的呢!只是真的不高兴你小心翼翼的样子嘛,好像我是坏人似的,不过我知道你是怕天……怕皇上觉得你怠慢我了,但是皇上温良仁厚,从来没有怪罪过谁,福公公也是好人,所以皇上才让你在身边侍候,说明我们都是皇上高兴的人,所以你不要小心地待我了,好不好?”   王福连连点头,“是是是,奴才……”   “不要自称奴才了嘛!”宝儿嘟着嘴,突然恍悟般,道:“难怪进宫之前,峻大叔教我要谨言慎行,白天的时候,天……皇上也教了我一些事,所以你是对的,那这样好啦,人前咱们该怎样还怎样,没人的时候,比如现在,你可以叫我宝儿啊,好不好?”   王福一脸难色,勉强笑道:“宝常侍虽是礼遇,但于礼不合,何况私下随意惯了,只怕人前偶有错漏,譬如方才宝常侍就似乎叫了皇上的……又或许是老奴听错了,但也可稍作警示,因此还是不论人前人后都一致行事的好,宝常侍觉得呢?”   宝儿眨眼又眨眼,突然拉了王福的手,“你懂得好多哦,以后也要多多的教我!天……皇上马上要有皇后了,我怕我会说错做错,但是有你教我,应该不会有错漏,好不好?”   “此是老奴的福气。”王福笑诺,心里则直呼万岁圣明,宝常侍果然自请教诲了,之前得了圣上相关暗示,此时看来,岂止宝常侍尤得圣顾,自己也算是得了皇上的恩典,却不是教予规矩,而是留心着宝常侍的周边,须知这宫里屈死枉死的,多不胜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自从定了立后的日子,太后那边的聒噪便消停了一阵,可是明日就是立后大典了,太后又着人请见,而且派了随侍的宫女来,是昭明宫除太后以外最有头脸的人了,又是先皇奶娘的义女,不给面子不行啊!   凤天翼去了昭明宫,规规矩矩问安见礼,太后也象模象样一派慈祥,两厢演得逼真,暗里却是一般冷笑。   宫人奉茶退下后,凤天翼抚着杯沿笑问,“太后叫儿子来有什么事?”   “明日就是立后大典了,哀家听说皇帝着令简办,这本是好事,只是再简也不能失了皇家体面,若是单纯立后也罢,这可是皇帝大婚与立后大典俱行,如此双礼双喜之事,只宜隆重,不可简慢啊!”   太后语重心长,凤天翼点头笑道:“太后对儿子一怀关爱,儿子感言在心,只是登位不久,诸事不甚顺心,再无余力操虑其他,故而宁简不繁,至于皇家体面,儿子以为只要礼仪周全,不使巨资太耗,留予国需民用,便是真正的皇家体面了。”   太后笑而点头,“皇帝简约自身乃是大凤天幸,哀家甚是宽慰,只是按我朝惯例,皇帝大婚须自告宗庙,哀家却听说皇帝是着人代告的,若是流言也罢,否则怕是不合礼制。”   就知道你是为这个!凤天翼暗里嗤笑,面上故作讶异,道:“此事乃是钦天监测算吉凶之后,特意请命儿子不合亲往,太后今日是要儿子犯凶前去吗?”   “怎么会?”太后惊了一下,得到的消息是皇帝不愿亲自前往,这是简慢皇后的意思,却不知是钦天监的意思啊!   凤天翼此时也有些愣愣的,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道:“儿子忘了此时还不能道明不可亲告宗庙的缘由,钦天监只说要行而令晓,如此就能避凶化祥,只因太后问起,儿子竟说了出来,既如此,还请太后权作不知,以免真有不谐之事时,被人恶意诟言。”   凤天翼一脸诚挚,甚至眼角微湿,果然是担心太后被人恶言的孝子样,太后竟有些不敢直视,推说身体不适,凤天翼立刻请退,在廊外站了片刻,然后叫王福去请太后的随侍出来,问了一些太后的饮食起居,又嘱咐小心侍候着,这才带着王福离去。   翌日皇帝大婚兼立后,一切按部就班,晚间时,凤栖宫自是洞房良辰,卧龙苑后面的栖麟阁则异常冷清,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叫皇帝不洞房吧?   宝儿觉得自己真是深明大义,不过也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连天翼特别叫人送来的精致小菜也吃不下去,倒是好想喝酒哦!   天翼真小气,连杯喜酒也不分我喝!不过算了,他今天大婚呢,不能对他有怨言,要心怀祝福,总之一切都要大吉大利!   在如此喜庆的时候,怎能没有酒呢?宝儿决定自行打理,虽然不知道什么地方有酒,但是皇帝大婚,这种东西应该不难找吧?   宝儿出了栖麟阁,一心要找御膳房,回过神才发现已经到了凤栖宫,盯着高高的门匾,宝儿暗自摇头,觉得皇后的寝宫名字取得不好,又不是男皇后,为什么要叫凤栖啊?雄凤雌凰,天翼娶的是女皇后,应该叫凰栖宫……呃,天翼会娶男皇后吗?   宝儿觉得好笑,眼睛却有点花,抬袖抹去莫名其妙的泪,同时确定自己真的生病了,因为胸口有点疼,比离开太子府那天冲门头上挥手时还疼,这是一种很糟糕的病,会疼得不能呼吸,很快会走不动路,会晕倒……   这次不会再遇到峻大叔那样好的人了吧?所以要快点回去,不能晕在外面,今天是天翼大喜的日子,病症是不祥的事物,不能带到凤栖宫来,快点回去!   宝儿急匆匆往回走,刚到门边就听见院里脚步凌乱,然后是福公公的声音,“皇上别着急,奴才这就去找……啊回来了!”   王福上前拉起宝儿,“宝常侍可回来了,快些吧,皇上急着见你呢!”   宝儿还愣着,凤天翼已经出来一把拉住,满面怒色却无怒语,直到王福退下去,他才把还愣着的傻儿抱进去。   “不是叫你别乱跑吗?送来的菜怎么没吃?”凤天翼半怒半怨。   宝儿此时才稍微回神,却一下就两眼放光,“怎么有酒呢?刚才都没有的,我就是出去找酒啊,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你只看到酒?凤天翼愠怒,却被傻儿舔唇的可口样刹了火,伸手倒满两杯,“知道怎么喝交杯酒吗?”   宝儿使劲点头,凤天翼却不高兴了,“你怎么知道的?”   宝儿红了脸,“我看见过嘛,叽叽和喳喳喝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的。”   “叽叽喳喳?”   “是啊!”   “那是人?”   “不然是什么?”宝儿说着就恍悟,“他们当然是人,你以为是鸟啊!鸟会喝交杯酒吗?也许会,但我没见过,只见过这两位师兄……”   “两位师兄?”   宝儿点头,神色有点惶惑,“你怎么了?”说着就抽了一口冷气,“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今天大婚呀,你应该在凤栖宫洞房……”   “我应该在哪我自己知道。”凤天翼抬起一杯酒,示意傻儿也抬一杯,“来吧,先喝交杯酒!”   “好!”宝儿应得爽快,笑嘻嘻交臂而饮,随即苦了脸,“好辣哦,难怪师兄们不给我喝……唔……天……嗯……”   辣口的是酒,甜嘴的是吻,醉了的,是整颗心……   宝儿是笑醒的,虽然身上很疼,但是天翼跟他洞房了,所以再疼都高兴,而且只是刚开始时疼得厉害嘛,后来都很舒服哦,只是也好难为情哦,脱得光光的,还那样那样的弄,又羞人又舒服,洞房真好啊!   “我们什么时候再洞房?”宝儿趴卧着,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拉着凤天翼,感觉腕上凉了一下,再看,是一串黑色珠链套在了腕间。   “这是我六岁那年,父皇赐予我辟邪的腕珠,倒也果然有些驱毒功效,之前奶我的嬷嬷死了,死于打算喂我的一碗八宝粥,所以父皇给了这串珠子,辟邪是次要,主要是安我的心,如今也一样,我拿它安你的心,望你不论祸福,与我共守这一城浮华,我会偿你一世温华。”   凤天翼唇角淡笑,目色坚毅,宝儿也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已经跟你洞房了,我会对你负责!”   被做的是你!要负责也是我负!凤天翼暗啸,面上越发温柔,“你问何时再洞房,现下就可以啊!”   “等等!”宝儿双手推在凤天翼胸前,牵动身后某处一阵疼,却红了脸,“你不要急嘛,我也不是急的意思,只是问好洞房的日子,我好提前作准备……”   “你要准备什么?”凤天翼微眯了眼,奇怪傻儿竟知道这种事需要准备,难道有所经历?可是昨夜分明是处子模样,甚至不知道泄出来的精元是何物?还哭闹说被他做得尿床了……真可爱啊……   “天翼想到什么了?笑得怪怪的!”宝儿说着就想起还没答话呢,“我也不准备些什么,只是需要养精蓄锐,下次洞房,不让你再那般劳累了,以后都由我来累,你只需象我昨夜那样躺着享受便是……”   “是个屁!”凤天翼顿了一下,不因自己出言粗俗,只因傻儿吓坏了似的全身都抖了一下,可见刚才自己的表情有多恐怖。   “别怕,我只是想告诉你,那种事只有我能做,你也觉得被做很享受,因此乖乖享受便是,记住,你是我的宝宝,享受我给的一切,天经地义!”   凤天翼说着承诺似的情话,用的却是帝王下令的表情及语气,实则也是在表达皇权的不可违逆——只有傻儿才敢妄想将皇帝压在身下,也只此一人,才能有此妄想却安然无恙。   宝儿很受教,羞郝地拉了凤天翼的手,“你真的太好太好了,以前只说保我衣食无忧,现在还准我安心享受那么舒服的事,刚才还说偿我一世温华,我又能给你些什么呢?”   宝儿转着眼珠思量,凤天翼俯身一吻,“你能给我一个不变的你,纯然一生,质朴无华,便是给了我最好的东西。”   宝儿羞羞笑,因为又被天翼夸了,说他纯然质朴呢,可是这种人不是寻常可见吗?太没特色了!   “除了纯然质朴,我还可以给你正义美好!”   “正义?”凤天翼嗤笑,权力便能代言正义,至高皇权就是真理!   “天翼不信吗?我很正义的,虽然我们已经洞房,但是相互了解得不多,以后你会知道我是正义的人!”   宝儿骄傲陈词,凤天翼点头敷衍而过,见傻儿又有了困意,可见昨夜实在累着了,又想起被自己撇在一边的所谓皇后,还真是端庄贤淑呢,此时还不见太后着人来问,可见皇后也是隐忍一流啊!   凤天翼哄得傻儿睡熟了,这才去了御书房,毕竟大婚之夜是被国事急情催着离开,现下自然应该在御书房与要臣议事,枢密使的急报关乎军机要务,丝毫耽误不得啊!   “又输了?”凤天翼笑问,带了一丝鄙夷。   柳岩嗯嗯点头,毫无窘意,沈文玉暗里翻白眼,面上谦和一笑,“柳统领一夜承让,沈文玉汗颜赢棋,只不知,陛下这一夜是输是赢?”   凤天翼冷冷一笑,“世事如棋,人情如纸,一时输赢又能代表什么?”   “是。”沈文玉把一黑一白两颗棋子放在盘上,“黑为凤,白为麟,陛下昨夜弃凤取麟,黑子岂会善罢?”   “正是要她不善罢!”凤天翼拿起白子捏玩,“黑不着色,白则任渲染,最终仍为白,才是我想取的麟,否则,不过一箭靶而已,只是目前尚合我心,所以……”   凤天翼微微侧头,“十三,出来说话。”   “是。”低微的一声,人也似鬼魅般突然现身,黑装黑面罩,只有低垂的眸子微闪灵光,此是暗影之一,也是被宝儿撞见烧纸的那个,当然了,不论哪一个,都是小黑黑。   “你是暗影之首,除去已为朕死命以及外派的暗影,如今还有几个可选用?”   “回陛下,还有三人。”   “是么?”凤天翼轻笑。   十三跪首不语,柳岩和沈文玉均觉异常,果然听凤天翼冷笑,道:“朕若不要你做暗影之首,要你执掌秘门,你自忖能否胜任?”   十三身形微顿,随即抱拳道:“属下只是陛下一人的暗影之首,若令属下执掌秘门,取先皇秘门执掌之位代之,属下自忖不能,若陛下不怪属下自专之罪,属下举荐影七。”   凤天翼轻笑抬手,“起来吧,你所荐之人甚合朕心,既如此,你传朕密令,十日后,朕要他收掌秘门,另外,你暂且去监护栖麟阁,保他不死便可,朕的意思,你明白?”   十三抱拳点头,领命退隐,柳岩还刺心于皇上把宝儿当箭靶的事,沈文玉却知道,这人终是别扭之至,看似不经心,接着却把暗影之首派给了栖麟阁,名曰监护,实则终是上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皇帝大婚之夜不在皇后寝宫,此事很快传言开来,朝臣微有物议都被枢密使急报一事压制下去,后宫却依旧猜测万千,凤栖宫人心惶惶,太后一面着人宽慰皇后,一面暗查大婚之夜皇帝是否真为国事所累。   三日后,密探回报了栖麟阁的事,太后震怒,派人前往栖麟阁以探真假。   宝儿哪知祸事将近?他只知道天翼要他好好休养,虽然身上已经不疼了,但是销假的话就得去御书房做样子,跟在天翼身边是好,可是听那些受诏前来的大臣们说事一点不好玩,催眠倒是真的。   所以决定了,乖乖休养比较好,否则总是在御书房打瞌睡,很丢天翼的脸哎!   宝儿继续吃橘子,继续翻看从御书房偷来的书,不是他勤奋好学,实在是无聊所致啊!   门外传来脚步声,宝儿高兴得跑去开门,还以为是天翼呢,谁知是个不认识的太监,“你在找人吗?”宝儿倚门笑问。   太监尴尬陪笑,指着墙角一只长毛狗,“那是太后的宠物,不知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奴才不知宝常侍也在这儿,实在惊扰了!”   “没事没事。”宝儿笑眯眯跑去抱起狗儿,太监先是惊了一下,随即又忙陪笑,“宝常侍不知道,瑞雪一直是奴才照看着,不肯亲近别的人,今儿却肯让宝常侍抱着,看来是真喜欢宝常侍呢!”   “我也很喜欢它啊!瑞雪是吧?你好漂亮哦!”宝儿轻柔抚玩,见太监似乎有些着急,忙把瑞雪还了回去,心里却很舍不得,一直看到太监走远了才回身进屋,也突然地觉得好孤单啊!   难怪天翼说这里是一城浮华,其实何止?简直沉闷得让人想死!   找点什么有趣的事来玩呢?看着果盘里的橘子,宝儿高兴了,可以做小橘灯啊!多做几盏,晚上点起来会很漂亮!   床边柜子里有匕首,是天翼拿给他防身的,宝儿郑重收下了,因为这是皇宫,如果有刺客,一定是来杀皇帝,那么保护天翼就是他的责任!   当然了,没刺客的时候也可以用嘛,可是小橘灯要怎么做呢?记忆中,那个人好像是拿刀削开顶盖,然后……然后是什么?   宝儿拿着匕首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想不起下面的步骤,但是一定要想起,而且要做得很漂亮,挂得到处都是,等天翼来了一定会觉得很温情,那么暖暖的小灯在橙色的小壳里跳动,天翼会喜欢的吧?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好想你,好想……   嗖的一声,宝儿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再看,竟是被一颗花生打掉的,奇怪了,这颗花生为什么阻止他做小橘灯?   “我惹你了吗?”宝儿一脚跺碎花生,刚要捡匕首,又一颗花生飞过来,直接把匕首扫进床底。   “为什么?为什么啊?”宝儿抱头哭喊,是真的哭,因为心里莫名其妙难受,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充斥在胸口,类似被人抛弃的无助和凄惶——洞房之后,天翼再没来过,只是叫人送吃的,叫人传话,叫人……来的都是别人,不是天翼……   “我又被抛弃了。”宝儿喃喃,但是不能因为难受就不做小橘灯,宝儿趴到床边找那把匕首,却被人一把揪了起来。   “天翼!”宝儿反身抱住,却一下就愣住了,随即又笑开了脸,“怎么是你啊,小黑黑?”   “放手。”很平淡的一声,不过唯一露出的眼睛里有冰冷的东西,不是杀意,而是压制的怒气。   “我不放!”宝儿勒得更紧,又哭又笑,道:“我们好久不见了,你都不想我吗?还是说,今天是专程来看我的?”   “你放手,有人来了,不能让人看见我。”很低沉的吼令,却不带一丝怒气——尽管可以轻易甩脱,却甩不掉天真笑颜的傻小孩,因为小孩一脸依赖,甚至情深义重。   “小黑黑放心,我不会出卖你!”宝儿松了手,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很近很近,但是不怕,小黑黑已经躲起来了,先前还以为小黑黑专程来看他,现在这情形则说明小黑黑被人发现了,但也说明很信任他,不然不会躲到这儿来!   门被踢开,宝儿愣了一下,觉得这些人真失礼,就算是来捉拿小黑黑,也应该好好敲门啊!   “你们回去吧,我是不会把他交给你们的!”宝儿义正辞严,暗里为自己喝彩。   领头的是太后的随身宫女,别说不会买宝儿的帐,就是凤天翼也得给她几分薄面,之前打探消息的太监回报说栖麟阁住的是宝常侍,这虽有些不合礼制,但也有过先例,太祖曾特许一个侍书住在栖麟阁,但是今事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太后命她带人前来,谁知还没问话,宝常侍就明说了此间果然藏了人。   “宝常侍言重了,奴婢只是奉了太后懿旨前来查问,既然宝常侍承认人就在这儿,还望宝常侍请出人来,奴婢亲眼见过了,才好如实回太后的话。”   “我不会请他出来的,你们有什么都冲我来好了!”   “宝常侍这是要为难奴婢了?”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宝儿连连后退,又觉得很不英雄,于是冲上去伸开双臂,“不许你们乱来,官府拿人还有搜捕令呢,这是皇宫,你们竟敢私自搜查,而且他是皇上的人,你们不怕皇上生气吗?”   跟着来的四个太监愣住了,其中一个低声询问,“刑姑姑,他也供认这儿的人是皇上的了,不如回禀了太后再说?”   刑姑姑不置可否,冲宝儿福了一礼,“奴婢刚才惊了宝常侍,还请宝常侍见谅,其实奴婢并无搜查之意,只是想拜见一下这位新人,既已是皇上的人,又何必屈居此间?等奴婢见过了,自会禀明太后,尽早给新人封个宫位不是更好吗?”   “不好,别说你们,就是我也不是能随便就看到他,除了皇上,谁也不能想见就见!”   宝儿说着就觉得有些委屈,因为小黑黑是他的朋友啊,但也一样不能随便就见到,真是神秘莫测的朋友呢!   “宝常侍真的不请人出来?”   “真的啊!难不成是说笑?”   “既如此,还请宝常侍跟奴婢去一趟昭明宫,亲自跟太后回禀吧!”   “我不去,皇上特别吩咐我呆在这儿,哪也不能去,我要是去了,皇上回来会生气的!”   宝儿很严肃,刑姑姑则得出如下判断,栖麟阁果然是皇帝藏娇之所,宝常侍果然深得皇帝宠信,竟能近身侍候皇帝暗自宠幸的女人,看来这个女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不轻啊!   此时不见,总有见的时候!刑姑姑悻悻而去,宝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东张西望,“出来吧小黑黑!坏人走了!”   连喊几声不见回应,宝儿觉得小黑黑没义气,自己那么英勇地帮他打发了坏人,就算不谢他,也应该陪他玩会儿啊,太没义气了!   宝儿决定继续做小橘灯,匕首还在床底,要找出来才行,可是好神奇啊,仿佛自己打算钻床底,小黑黑就会出现似的!   “如果天翼想见你,用不用钻床底啊?”宝儿紧紧拉着小黑黑,担心他又嗖地一下不见了。   十三深吸气,再深吸,“我出现是为了阻止你自杀。”   “谁自杀?”   “你。”   “为什么啊?”宝儿惊诧。   十三冷眼一瞥,显然是鄙视,“你疑心被皇上所弃,所以持刀自杀。”   “这样啊!”宝儿受教点头,随即愣住,“我只在心里怀疑,你怎么知道的?”   十三更现鄙夷,甚至微翻白眼,“你念叨出口,还喃呼陛下名讳,下次当心些!”   “嗯嗯!”宝儿使劲点头,然后拉住小黑黑的手不停甩,“你帮我找匕首嘛……”   “休想!”十三冷哼,“你虽孱弱,好歹也是男子,若为主命而死也罢,吃撑了胡思乱想而自杀,可耻!”   “你……”宝儿红了眼眶,“我那么英勇帮你打发坏人,你骂我可耻?究竟谁……”宝儿愣住,“不对啊,我根本没想过自杀,你冤枉我!”   十三悄声冷笑,倒是很明显地给了一个白眼,“你自杀与否,没死就成,只是那伙东西本就是冲你而来,打发与否,于我无关!”   哈?冲我来的?宝儿莫名其妙,“这儿是我住的地方哎,他们是来找新人,你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吗?当然是新人了!”   十三闭眼深呼吸,“我想吃橘子。”   “好!”宝儿松了手,跑去剥开一个,回头一看,小黑黑竟然不见了,看来又被他骗了,上次骗他去领银子,这次骗他去剥橘子,真是个爱撒谎骗人的朋友呢!   宝儿放下橘子,再次趴床底,可是小黑黑没有再出来,看来自己猜错了,这个动作并不能召唤小黑黑,等天翼来的时候一定问问他,要怎么样,小黑黑才肯乖乖出来?   但是,天翼要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御书房里,王福回话完毕,凤天翼摆手令其退下,另一手则继续批折子,旁边坐着替他作初阅批示的沈文玉,此时又将一本可阅的折子递了过来。   凤天翼微微一瞥,冷笑道:“同样奏章,你这是第三次让我批阅了,我倒想准了曹相的辞呈,可是谁来补这个缺?”   凤天翼说着推开曹相的折子,“你何时应了这个缺,我就何时准他!”   沈文玉奈何一笑,“陛下既知臣三番请阅,怎不疑心臣乃一心相位?”   你若一心相位,我会三阅三退?凤天翼暗里实实地撇了一下嘴,面上则是惊喜万分,“文玉怎么不早说?相位本就是为文玉准备的,只是太辛苦文玉了,枢密使一职也不轻松啊,还有内阁诸多要务也在文玉一身,不如……合后两者于丞相一职,文玉觉得可好?”   沈文玉暗里咬牙又咬牙才不至于黑了一张清俊容颜,轻笑道:“沈文玉才疏德浅,却能得陛下洪恩如此,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望日后莫再令臣涉务陛下后宫之事……”   “啊对了,方才你也听到了,王福说太后那边已经派人去过栖麟阁,你觉得……”   “陛下!”沈文玉愠怒低吼,随即抚额苦叹,“臣头疼。”   “是吗?”凤天翼掷笔上前,强行替沈文玉按抚,嘴上嗔叹,“你也是的,头疼怎么不早说?我这手法可是民间高人所授,记得吗?那年我们同去阳州,当夜还首次去了万花楼,这手法就是跟一个叫什么花还是什么朵的女人学的……”   “陛下!”沈文玉羞恼,那根本是他一个人的首次好吧?   “怎么了?”凤天翼一脸关怀。   沈文玉温润一笑,“臣不头疼了。”   “这就好。”凤天翼撤了手,坐回椅上依旧批折子,闲扯一般,道:“刚才我们好像在商议栖麟阁的事,你接着说吧!”   那是你提起来的,我根本不想参与!沈文玉暗里磨牙,面上还得故作沉吟,否则不显得出言谨慎。   “陛下,臣以为宝常侍率真耿直,所谓真人斗垮小鬼,虚妄败于实诚,因此,宫闱中不静之事,可暂由宝常侍直拳出招,即便不得肃清,或可得见奇效亦是战果。”   “嗯,就依文玉所言。”凤天翼欣然点头。   沈文玉谦恭一笑,暗里气得打摆子,什么叫我所言?我不过言你所欲言罢了!总是这样……这样……   也罢,除了你,谁又能让我这样?   只有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曹相辞官获准,看似遭了贬斥,却又同时得了皇家凤女作儿媳,算是灭了个别旧臣的惴惴之心,却激起后宫旧人的惶惑猜疑。   燕太妃仗着先皇恩宠,一面暗布流言,用以蛊惑其他有皇嗣的旧妃,一面请见皇帝,自然是不愿将女儿嫁予旧臣之家,几番奏请后,终于得见圣颜。   “太妃不欲结亲先皇宠臣,是对曹氏不满,还是对朕?”凤天翼宽和笑问。   燕太妃惊惶,紧抓扶手才不至从椅上跌落,肃穆道:“哀家怎敢不满皇帝?又怎会不满先皇臣子?只是谣月自小多病,先皇时便特许自择归宿,除去垂怜之意,也是担心谣月体弱,无能侍奉夫家,反令皇家无颜,故而宁可自拙,也不令其失拙于外,因此还请皇帝顾念先皇之意,另择他许。”   搬父皇来压我么?凤天翼暗里嗤笑,面上仍作宽和,道:“朕岂不知谣月多病?只是宫中虽好,到底不是久居之地,曹相一门忠烈,长子奉令边守,次子地方为官,幺子则熟习岐黄,奉职太医院,此是朕为谣月择夫之主要,得一太医附马,谣月唯幸哉,何况曹老夫妇皆是慈爱长者,谣月又是公主身份,二老自会且敬且爱,太妃结此亲家,堪称先皇遗幸,也算是朕对太妃的寥寥孝心,太妃还是领情的好!”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燕太妃心口顿停,随即急乱狂跳,满腹驳语竟不敢出口,唯有哀叹,道:“皇帝苦心盛意,哀家自然心领,只是太后曾微言试探,欲将谣月配予外侄,哀家当时默许了,因此怕是要辜负皇帝的美意……”   “太妃言重了,谣月许予曹氏已下圣旨,曾欲配太后外侄只是言及,太妃如此推拒,是要朕收回圣旨么?”   凤天翼满面笑侃,目光却无笑意,燕太妃心口骤凉,正欲婉转再求,却听皇帝淡淡道:“深秋天凉,还请太妃在自己宫中好生保养,即便有事也该请命昭阳宫,求太后着人言传才合乎礼仪。”   凤天翼说着就叫人送太妃回宫,燕太妃惶急失仪,竟拉住凤天翼的衣袖,“皇帝不念兄妹之情,也不顾念先皇圣意吗?”   凤天翼漠然不语,王福上前劝慰太妃,却被惶急中的太妃搧了一下,凤天翼微皱眉,在案桌边地毯上打瞌睡的宝儿则一下就跳起来。   “太妃怎么打人呢?”宝儿替王福屈愤,又见太妃泪痕满面,顿时尴尬起来,“太妃不要哭嘛,我刚才都听到了的,皇上是为公主好,就算太妃不喜欢这门亲事,但是公主都没反对……”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哀家说话!”燕太妃怒斥。   宝儿嘟了嘴,“我不是东西,我是人,太妃不要凶嘛,皇上每天处理国事已经很累了,回来还要孝敬老人,还要替没归宿的姐妹们操心终身大事……”   “不长眼的奴才!给哀家掌嘴!”燕太妃一言令下,跟着来的太监立刻上前。   宝儿吓得躲到凤天翼身后,太监不敢动手了,燕太妃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皇帝会护着这个奴才。   “送太妃回宫。”凤天翼依旧淡淡的,仿佛之前的争执不曾发生。   燕太妃怔忪片刻,狠狠盯了那个奴才一眼,甩开要来搀扶的太监,忿忿而去。   宝儿长声舒气,跑到王福眼前细看,“疼不疼啊福公公?”   “劳宝常侍挂怀了,奴才老嘴老脸,哪会疼?”王福呵呵笑。   宝儿也跟着笑,回头见天翼又坐回案边去了,忙奔过去磨墨,这是常侍的职责之一,但他经常失职,有时要福公公提醒,他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过天翼没有因此而嫌弃他,比如现在,他觉得墨已经好了,天翼却接过去继续磨。   王福窥视圣上的脸色,然后会意地退了出去,宝儿怀疑自己也该出去,却被凤天翼拉入怀中。   “宝宝知道吗?我刚才差点答应燕太妃了。”   “为什么?”宝儿觉得这门亲事很好,有个太医夫婿,就不用担心公主的身体了嘛!   “她比你还健壮!”凤天翼知道傻儿的心思,冷笑道:“太妃不屑曹老,痴心攀附魏氏,便是言明立场,要与朕为敌了!”   宝儿愣了愣,“你是说,太后还想着要她儿子当皇帝?”   “只怕还想易位国姓。”   宝儿傻眼,凤天翼轻笑道:“你是君子院出身,所学甚杂,必定研习过扶助帝王之术,何不献策一二?”   宝儿半张着嘴,脸却越来越红,“天翼太瞧得起我了,只是我真的不学无术,不过你说他们不但要篡位,还想改国姓,就是说他们内部也是心思各异,甚至矛盾重重,不定已经有过阴谋暗斗,这样的话,对我们不是很有利吗?”   该死!凤天翼暗怒,眼神示意宝儿继续说,倒要看这傻儿敢精明到何种程度?   “我觉得不管他们好啦,难道还帮他们调和矛盾啊?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宝儿一脸得意,凤天翼暗里皱眉,脸上故作疑难,“他们私下斗得再厉害,也不至于相残殆尽,眼下我是他们共同的敌人,稍有不慎,便会为敌所害,我又怎能放手不管?”   “那就管啊!”宝儿嗔怪,道:“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思虑太多,当初裕王谋反就是教训啊,先皇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裕王有谋反之心?先皇就是太慈爱了,否则把裕王从封地召回来骂一顿,然后关起来让他好好反省,不就没后来那些事了吗?所以你要吸取先皇的教训,不要等到靖王他们真的谋反了,到时不杀也不行啊,当初裕王也是朝臣们力求杀掉的,你和先皇都不忍心,不是吗?”   “是吗?”凤天翼故作恍悟,道:“你是建议我囚禁靖王?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太后那边该如何处理?最少要立个名目吧?否则朝堂上也会有争议,所以再说说吧,具体要怎么做?”   “你问我?”宝儿不是奇怪,而是受宠若惊,往常都只有听的份,今天居然能正式发言,可见天翼不但宠他,还很赏识他呢!   “我觉得不用立什么名目啊!他们本来就在密谋篡位嘛,明天你上朝的时候把靖王叫上,当着大臣们问他是不是要篡位,他敢否认,我就出来作证!”   “你有何证据?”凤天翼笑问,心里某根弦却紧了一下。   宝儿则一脸郑重,道:“不但我,沈哥哥也可以出来作证,还在太子府时,太后就派陈公公来收买沈哥哥,我都偷听到了,陈公公叫沈哥哥扶助靖王,还说你不是真仁厚,那意思好像是说,你只是利用沈哥哥的才能,等当上皇帝,你就会杀了沈哥哥,可是他们不知道,沈哥哥无才无德……”   “文玉是当朝丞相,兼领枢密使及内阁要务,你说他无才无德?”   “他那时候是无才无德嘛,我刚才还没说完呢,现在他突然德才兼备了,不但没被你杀掉,还当了那么大的官,太后和靖王他们就会知道,当初对你的猜疑有多谬误,同时也会担心沈哥哥提起他们当初来收买的事,明天在朝上,就算我的证词没分量,沈哥哥的总有吧?”   “是啊,丞相言证靖王等有谋反之意或许可信,但也有一面之辞的嫌疑,甚至会被质疑成我的口授,不然就是另一种臆测,会有朝臣质问丞相是如何得了靖王等的青睐,竟致无才无德时也会得人收买,如此的话,恐怕诛贼不成反自害!”   凤天翼用了玩笑的口吻,宝儿红了脸,“你说得对,我的计策不可行,那就把靖王单独叫来训话好了,到时我还是可以作证的,而且我有证物!”   “是么?”凤天翼挑眉。   宝儿郑重点头,“那天陈公公给了沈哥哥一张丝帕,原本是……”宝儿顿住了,那个不是证物那么简单,对天翼而言,也应该算是母亲的遗物吧?   “原本是什么?”凤天翼微挑唇,笑得温雅柔和。   宝儿放心了,只要天翼不怪他迟疑,他就有勇气坦言隐情。   “那块丝帕是端妃娘娘送给沈家大哥的,他们以前认识,后来被迫分开了……”   “被迫?”凤天翼冷笑,挑起宝儿的下巴,“你可知端妃是何人?”   宝儿点头,泪花在眼里闪啊闪,“你想她了吧?我知道的,因为我的娘亲也是那样没了的,虽然没见过她,但是……”   “你该死。”凤天翼淡淡一句,脸上却是笑,所以宝儿迷惑了,天翼究竟是生气还是玩笑啊?   宝儿直觉害怕,泪水出了眼眶,人却更紧地贴在凤天翼身上,甚至担心被甩开似的紧紧搂着,就算真的该死,他也希望死在天翼怀里。   “你松手,不要勒我的脖子!”凤天翼愠怒,现在这情形,究竟是谁要弄死谁啊?   宝儿害怕又窘迫,微微松了手,不敢说话,只是泪巴巴看着皇上,每眨一下眼,便是一串泪珠倾流而下。   凤天翼垂在两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指尖不受控般轻颤,最终抬臂将宝儿圈住,如此单薄娇小的人,一掌就能拍死吧?   “别哭了,该死的不是你。”凤天翼轻拍宝儿背心,唤王福带宝儿下去洗脸,然后提笔写了几个字,封好,叫人送去丞相府。   沈文玉含笑送走宫人,回到屋里启开密函,墨香犹存的纸上只有十个字——愿得一人心,相离亦白首。   果然是这样啊!沈文玉垂眸轻笑,神色溺爱柔和,想起那人伪装温善样,令人又爱又恨,分明是个满腹疑肠的狠辣人,偏又惯使温柔伎俩,让人甘心为害。   寥寥十字本是深宫怨妇二心之词,今日却被用作警言泄愤,然而隐意颇多,倒也果然在意料之中。   那块丝帕是他故意遗失在宝儿手中,宝儿也果然不负所望,跟那人提谈起来,而那人也实在让他满意,竟然回过来如此诗句,不管有没有看到那块丝帕,总之这十字表明那人对当年之事芥蒂至今。   天翼,你何其困苦?杀我即能解恨,不是么?   沈文玉喟然一笑,手上密函在烛上化为灰烬,窗外秋阴煞浓,雨雾缠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季候不好,稍不留神就会着凉,何况宝儿这种随时随地乱打瞌睡的人?更何况夜夜侍君、那什么过度、甚至浴池戏水……呃,总之,宝儿生病了。   御医红着一张老脸诊脉开方,虽然太祖时也有男色之事,但亦未至如此,可见这位常侍深得圣宠,而且是王公公亲赴太医院请医,圣恩之盛可见一斑。   送走御医后,王福亲自着人煎药煨汤,近日皇上也是劳于国事繁忙异常,所以侍候完这边,他还得去御前侍候着。   药得了,王福看着宝儿喝下去,稍事嘱咐便急着复命去了,宝儿自觉没那么严重,除了头晕乏力没胃口,其他什么都好啊,天翼真是太小心了,他又不是琉璃娃娃,根本不用精细照顾,什么卧床静养啊?天翼不在身边,只会养出相思病!   宝儿因发烧而通红的脸更红了,相思二字如梅似蜜,酸甜掺半,嚼味心中亦是羞人。   门外脚步响,宝儿不奢望是天翼来了,因为天翼上早朝之前就说了,今天不能来看他,好像有什么外绑使臣来了,要设宴招待,会弄到很晚呢,天翼真是太辛苦了!   “你们不会敲门吗?而且哪有直接闯进人家房间里来的?”宝儿半卧起来,气呼呼看着这些踢门而入的人,但是看到刑姑姑也在的时候,宝儿明白了,一定是小黑黑又被追到这儿来了,真是个又神秘又爱撒谎的笨朋友!   “你们又是来找他的吧?但是很遗憾,这次连我都没看到他,所以……”   “太医院的人是来给你诊治的?”刑姑姑一脸狐疑。   宝儿苦笑,“我也觉得不需要,可是福公公说了,我不能带病在皇上身边侍候,病气过给皇上就罪该万死了,所以我好生养病也是忠君之事。”   刑姑姑一脸愠色,突然挥了一下手,“搜!”   跟着来的四个太监立刻四下搜寻,宝儿气得跳下床来,却一阵眩晕摔在地上,只能挥手疾呼,“不许你们乱来,太过分了!啊小心点,那是皇上赏我的水晶杯!喂你不能开我衣柜啊,里面有我全部身家,少一样我要你赔!你们是搜人还是抢劫啊?那个不能碰,哎呀,完了!”   宝儿捂脸痛呼,那架紫檀镶玉围屏被撞倒了,碎了好些地方,溅起来的碎片弹了一块划在宝儿脸上,不是很疼,但是很心疼啊,那是天翼送他的,不是赏,是正经八百送的,可是摔坏了!   “你们这些坏人!”宝儿戟指怒喝,随即呆住了,怎么手上有血?虽然知道被碎片划了一下,但是没想到会划破啊!   这下糟了,本来就是中等相貌,现在还被破相了,拿什么以色侍君啊?宝儿呆愣一阵,突然放声大哭,扑上去揪着那个摔了屏风的太监又打又骂,“你这个坏人!坏人!你赔我!赔我!”   太监格挡不开,却见刑姑姑朝他递眼色,于是狠踢了一脚,宝儿痛叫一声,捂着肚子蜷成一团,哭声没了,只有低低的哼痛声,如果不是太痛,宝儿绝不会吭出声音,还是那个原则,不能跟坏人示弱。   去别间搜查的太监回来了,自然是一无所获,刑姑姑一个眼色,两个太监上去架起宝儿,另外两个则当先开路,刑姑姑压后,一路悄然行事,终于到了昭明宫。   太后在榻上闭目养神,皇后在榻边轻诵经文,香炉青绕,暖室如春。   刑姑姑悄声近前,稍事耳语,很快便命人将宝儿带了进去,太后依旧半闭着眼,皇后却低抽了一口气,刑姑姑立刻会意,旁边太监赶紧拿帕子擦去宝儿脸上的血迹,以免污了两位主子的眼睛。   宝儿此时也不哼哼了,因为面前的老奶奶是真正的坏人,天翼那么好,把她当生母一般孝顺着,不但宫人私下赞叹,朝臣们也颇多赞词,民间更是将皇帝孝道列为表率,可是受到孝敬的人并不可爱,居然一心谋反篡位!太坏了!   不过福公公教过,遇到太后要恭敬,所以宝儿规规矩矩叩头,“太后万安!”   问候错了吗?你踢我干什么?宝儿瞪了身边的太监一眼,却听刑姑姑轻声提醒,道:“这位是皇后娘娘。”   是吗?宝儿瞪大眼,觉得皇后娘娘真好看,而且很和蔼的样子,所以宝儿冲她笑,“皇后娘娘吉祥!”   魏佳敏微微点头,见太后仍闭目不语,这是令她代为问话的意思。   “你是皇上亲笔御封的常侍,因此不必跪着说话,起来吧!”   果然很和蔼呀!宝儿心里高兴,却连连摇头道:“我身上疼,而且没力气,所以皇后娘娘还让我这么着吧,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再动,又要疼了!”   榻上的太后微皱眉,显然不悦这奴才回话的方式,魏佳敏则淡淡含笑,道:“你倒乖觉,既如此,且如实答本宫的话,栖麟阁藏着的是什么人?”   宝儿奇了一下,抬头看了刑姑姑一眼,“怎么姑姑没跟皇后娘娘说吗?可我上次告诉姑姑了啊,那是皇上的人,不是随便就能看见的。”   刑姑姑不悦,低斥道:“即使是皇上的人,难道无名无姓?”   “肯定有啊,只是我不知道,不过我给他取了亲密称呼,只是不能告诉你们,那样就是出卖他,不道义!”   刑姑姑一个眼色,旁边太监抬腿要踢,却被皇后止住,所以说,皇后还是挺好的,宝儿冲她感激地笑。   魏佳敏却是一声冷笑,“你既说她是皇上的人,又怎敢说什么亲密?难道她是你引见给皇上的?”   “怎么可能?”宝儿笑起来,“我跟他认识还不到一年呢,要说引见,不如说是皇上替我引见的,实则是我撞见的,然后就知道他是皇上的人了。”   “放肆!”刑姑姑低喝,宝儿莫名其妙,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所谓的撞见已经被这些人想像成风情画面,也由此推断出皇上是在太子府时宠幸了那人,并因为被宝常侍撞见而顺势给了这份私差,一直暗中侍候那人至今。   “也罢,你且说说那人品性相貌如何?”魏佳敏含笑叹问,俨然一个替夫择妾的贤妻良人。   宝儿则一脸犯难,嘀咕道:“我也没见过他的相貌,因为皇上不准他在别人面前露出脸来,甚至身体也不能轻易让别人看见,至于品性,我觉得他是个爱撒谎骗人,而且胆小惧事,但又不能算是坏人,可是使起坏来又让人恨得牙痒,不过……”   “好了,不必再描述,既知她是那般不堪的人,你就该劝皇上远离为好,若是不敢劝言,你且将她带过来,本宫自会好言劝归,若她是真心侍奉皇上,本宫亦会为她进言求封,总不能让皇上为此留人话柄,本宫也落下不贤之名,宝常侍这就去带人吧!”   魏佳敏挥手,两个太监又架起宝儿,触动伤处,宝儿疼得咬牙,连连挣扎,道:“松手松手!我自己会走,只是没法带他来,都说他不轻易见人了,怎么就是不信呢?”   “本宫信你,所以才叫你带她来,你若不从,本宫只好等。”魏佳敏这话是冲着宝儿,眼睛却看着刑姑姑。   宝儿莫名其妙,主要是头晕得厉害,眼前明一阵暗一阵,最后彻底暗了,没暗多久就被一桶凉水泼醒,本能要挣扎,却发现全身五花大绑,而且是被吊在半空,当他是武林高手啊,吊成这样还用绑着?   亏他觉得皇后和蔼来着,原来也是一个坏人,难怪天翼不喜欢她了,否则她长得那么好看,天翼为什么不跟她洞房?因为她是坏人啊,物以类聚,天翼自然不会跟她在一起!   “你们放我下来吧!我还病着的,就算不绑也跑不了,我知道你们想见他,可是再怎么严刑拷打,能说的,我全都说了,不能的,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啊!”   还真的打了!可是为什么不叫个好人来打我?那样就能放声喊痛了!谁来救救我啊?这些人是疯子!一点拷打技巧都没有,应该抽一鞭震慑一下,如果不招再打嘛,象这样不停鞭打,就是想招也没机会啊!全付精力都拿去忍痛了,招鬼啊!   咦,还真的见鬼了,不单打他的人,还有刑姑姑和另外两个太监,全都木头似的不动了,真的是鬼来救他吗?当然不是,虽然被打得破破烂烂,忍痛忍得头昏眼花,但是位置居高临下,宝儿很容易发现地上那几颗花生米……小黑黑……我的朋友……谢谢你……   十三把宝儿带回去疗伤的时候,凤天翼在凤栖宫喝茶赏花,奉茶的是皇后的陪嫁侍女之一,颇有些姿色,眉眼间也不乏风情。   “名字?”凤天翼微微侧目,斜挑的眼角含义不明,轻挑的唇角却暧昧难平。   侍女低眉笑答,“回皇上,奴婢叫桂香。”   “有木名丹桂,四时香馥馥。”凤天翼闭目作嗅状,轻笑,“果有暗香浮动,茶香?抑或桂香?”   “皇上……”桂香羞色满面,耐不住玉颜天子言挑魅惑,一颗芳心扑跳欲出,却被拉入天子怀中,身心皆醉,唯嘤咛喃喃,“皇……皇上别……娘娘……就回来的……”   “别怕,你家娘娘贤良淑德,岂会不喜后宫多姐妹?”凤天翼嗤笑一声,抱起桂香入内室,一旁宫人面面相觑,这算不算凤栖宫之幸?   很快地,内室传来淫靡之声,宫人慌忙退避,却听传报皇后娘娘回宫,众人顿时进退两难,都看着门边的王公公,此是两皇身边的红人,堪称特种风浪的资深舵手,今日之事,更要依仗于他!   王福微微扭头,宫人会意退往两边,此时凤鸾已到殿前,皇后扶太监手下来,见宫人静默肃立似有异样,此时王福上前拜礼,皇后忙拦住,即便是虚礼,也还是不敢轻受王福大礼,因此只目光质疑。   王福弯腰悄声道:“恭喜娘娘,皇上喝着娘娘宫中的桂花茶,龙颜大悦,此时正细品茶香,娘娘侍奉太后也劳累着了,不如稍事歇息再见驾,如此更好些?”   皇后微微一怔,随即淡笑,扶着太监的手去了别殿,进了殿门才连声冷笑,砸了宫人送来的茶,叫过另一个陪嫁侍女来,劈头就是一耳光,“就是你们这些狐媚惑主的,一个个都想踩着本宫往上爬,藏着掖着的还没揪出来,窝里的白眼狼倒等不及要亮相了!贱人!都是贱人!”   挨打的侍女不敢闪躲,只能乖乖跪着给主子泄愤,两颊着了火一般,却不恼主子狠劲打她,只怨桂香害她受这冤枉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宝儿不敢见皇上了,因为脸上有伤痕,已经不能以色侍君,而且身上也有鞭痕,脱光光了会很难看。   天翼已经嫌弃他了吧?被小黑黑救回来一直到养好伤,已经半个月了,只有福公公和柳岩来看过他,虽然都替皇上带了话,但是宝儿知道,天翼嫌弃他了,不然不会接二连三封妃封嫔。   以前在西院服侍过太子的两位侍妾如今已经是妃子,另外一个听说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侍女,封的是馥嫔,而且是他被人吊着打那天封的,由此可见,天翼再好也不如小黑黑。   是了,以前在家乡看过卖艺的,演完一场都会抱拳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呃,扯远了,但是卖艺的都知道出门要靠朋友,我却一直想着靠天翼……唉……   宝儿第无数次叹气,托腮看着窗外雨帘,轻叹,“雨径绿芜合,霜园红叶多。”   “美人蹙蛾眉,不知心恨谁?”   “天翼?!”宝儿惊喜回头,随即捂了左脸,“不要看不要看!”   凤天翼上前圈住,拉开傻儿的手,轻轻抚摸那淡色划痕,笑道:“璞玉许人间,尽善天不容。只是伤得太轻了,应该再重一点,这样就能尽去人嫌,即便放你出去,我也少些担心。”   宝儿呆愣,泪水哗啦,“天翼果然不要我了吗?”   “你说呢?”凤天翼切齿冷笑,“我若不要你,直接杀了就行,何必频频封妃?”   宝儿撇嘴,“你封妃跟要不要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叫你封的,虽然柳岩说皇帝都是三宫六院,福公公也教我要宽和大度,但我不高兴就是不高兴,没办法跟你说什么恭喜啊庆贺之类,那才是真的欺君,我是正义而诚实的人,所以抱歉啦,我不高兴你跟别人好!”   “所以就砸了我送你的围屏?”凤天翼瞟着床边墙角,那儿有一架歪斜不整的东西。   这事不提还好,提起来,宝儿只有愤懑。   “我舍得砸什么啊?更别说是你送我的东西!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他们为了找出小黑黑,简直是拿出打家劫舍的架势了……”   “所以我才封妃。”   “又乱说!”宝儿嘟嘴,凤天翼轻拍一耳光,“你岂止该打?简直该死!危难关头拿他人搪塞抵事,还敢说你正义?我本决意由你出面肃清宫闱纷扰,谁知你惧事退避,害我百忙之中还要替他们安排新的对手,封妃亦是安排之一,你竟敢胡言质疑?自己说,该不该死?”   宝儿眨眼又眨眼,随即恍然大悟,“我真的该死!你这么信任我,把宫闱纷扰交给我处理,我竟然有负信托,可是……”   宝儿略带委屈,道:“我根本不知道你有这种安排啊,还是你记性不好,没跟我说过,却以为已经说了?”   “为什么不是你记性不好,忘了我给过的交待?”凤天翼一脸正色。   宝儿愣了愣,摇头道:“我不可能忘,别说是你的交待,就是随便什么人,只要不是坏人,我都不会辜负信托,所以你放心吧,我没忘,是你没说过!”   “我说过了,就在刚才。”凤天翼明显耍赖,却还一脸肃然。   宝儿目瞪口呆,最终轻拍凤天翼的肩,“好吧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谁叫我喜欢你呢?不过你刚才说我拿他人搪塞抵事,难道太后他们要找的人不是小黑黑?”   你还可以再迟钝点!凤天翼瞪了傻儿一眼,“他们要找一个妖媚淫荡、胆大无耻,竟敢在皇帝大婚夜媚惑皇帝不与皇后洞房的……”凤天翼捏住宝儿的下巴,“这样一个妖孽。”   “妖孽?”宝儿迷糊了,随即瞪眼,“谁是妖孽啊?我何曾媚惑皇帝?洞房也是因为真心相许,皇后想跟你洞房,为什么不当好人呢?你这么好,当然不高兴跟她洞房!”   “天下的好人,我都会与之洞房么?”凤天翼半怒半嗔。   宝儿嘿嘿笑着红了脸,拉住凤天翼的手摩啊摩,“那这么说,你跟我洞房不是因为物以类聚,而是……其实……大概……可能……”   “我想随心所欲者,亦能真正令我随心者,唯你。”凤天翼郑重其事,唇边却是温柔笑意。   宝儿呆了又呆,突然扑在凤天翼怀里大哭,“好高兴啊我好高兴,天翼想随心所欲我,我好幸福啊!天翼是最好的人,比小黑黑还好……”   “我原本及不上他么?”凤天翼轻飘飘一句,却实实在在的翻了一个白眼。   宝儿点头,随即愣住了,赶紧摇头,“不是啊,原本比他好的,但我被人吊着打的时候,你却在宠幸皇后的人,而小黑黑冒死前来救我,所以你当时及不上小黑黑,现在事情弄明白了,你是为了我才封妃的,还为了我牺牲色相,换作我,恐怕也做不到你这样,所以你是最好最好的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误会你了,相信我,好吗?”   宝儿双手按在凤天翼肩上,神色过于凝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临终托孤。   凤天翼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肃然面色破开一抹欢颜,如雨后晴空,隐约彩虹却越阳耀天。   宝儿看得呆了,抚上凤天翼的脸,“真好看啊你!比那时你给我的珍珑糕还美……”   你拿我跟吃的比?凤天翼打开宝儿的手,顺势扯开宝儿的衣襟,“你虽不及珍珑糕,却似雪白馒头,还嵌了两粒相思豆,视之可口,食之耐饥。”   凤天翼轻抚舔弄,宝儿早就身软心迷,唯娇喘低吟,任君采撷……   绵绵秋雨狠着劲下了十几日,好不容易晴开来却是秋尽冬来,不过飒飒寒风总好过缠绵雨意,当然了,重点是可以到处乱跑而不担心衣服被弄脏。   心情真好啊,寒风吹得精神爽!宝儿紧了紧领口,很想象柳岩那样英姿飒爽地任凭风雨也不动,可是真的很冷哎!   “你什么时候能离开啊?不是说了教我武功的吗?再跟这儿站下去,我快僵了!”   宝儿使劲跺脚,冷得哆嗦不已,柳岩作个噤声的嘴形,宝儿顿时定身一般,侧耳听了听,果然屋里传出乞求声,可是都没听见皇上骂人啊,而且那个受召前来的将军是得胜归朝,皇上打算重赏的,他却求皇上收回成命,难道不想要封赏?   宝儿悄声进去,见王福朝他使眼色,宝儿立刻点头欲退,却被王福拉了一下,说真的,他到现在还没分清楚王福的各种眼色分别代表什么,所以多数靠蒙的,显然今天又蒙错了。   王福又一个眼色,并且看了地上的将军一眼,这是什么意思呢?宝儿跟着看过去,觉得将军跪着也显得英挺,不愧是打胜仗的人啊!所谓烈士不怕死,所死在忠贞!所以……   “青将军不喜欢皇上的封赏也不用以死相求啊!弄得好像皇上赏错了似的!”   宝儿嘟咙,年轻却屡建奇功的将军不予回应,只毅然看向前方,却听皇上嗤笑,“将军不语,只因被朕的常侍说中了么?果然是朕赏错了?”   “臣不敢,只是亦不敢受陛下赐婚之赏。”   “不敢还是不愿?”凤天翼笑意盈盈,却见宝儿脸色有些青紫,顿时愠怒,“过来暖炉边站着,不然就回去!”   宝儿傻笑从事,青将军却顿了一下,随即才明白皇上后面那话不是冲他,于是肃穆答话,道:“回陛下,臣不敢以私愿负皇命,因此即便不愿亦是不敢。”   “你忠贞可嘉,唯热血报国,不因人而异,真正胸怀家国的好儿郎,先皇时为人所构亦不改初衷,贬守北防亦忠君爱民,善能洁身自好,不纳奸恶之言,甚至家人被囚也不受挟于恶,如今又替大凤斥杀外绑宵小,令其称臣纳贡,如此忠臣良将得胜归朝,虽是功勋卓著,乡里却是家破人亡,朕一时不得替卿雪恨,唯加官进爵以赏,择良家女儿以配,聊慰卿怀,亦慰朕为卿之不平,然亦不能令你谢领么?”   凤天翼言语慷慨,然面色微凄,连宝儿都听得热泪盈眶,何况身在其中的青锋?   “陛下……”青锋哽咽,铁骨男儿红了一双毅然眸子——当初举家为靖王一流所害时,也不曾令他动容半分,不是生来冷血,而是深恨沉心,今日被皇上一番嘉勉,倒似晴空惊电,劈开的却是强自封于胸口的坚冰,破出一腔悲愤,几许清泪……   “起来吧!”凤天翼单手托起青锋,喟然道:“你不愿亦不敢领朕赐婚,朕亦不愿逼你,只因赐婚之事亦不是朕之所欲,而是兵部尚书孟珈请愿于朕,只不知,孟家小姐是何时相中了你?据言,她已为你多次拒绝别家,倒也算有些风骨,不嫌你遭斥边守,如今你披荣归朝,也算没有辜负她痴守这些年,你已是朕的大将军,别说配个尚书家的小姐,就是公主,你也配得,只是朕实在没有可堪匹配的人选,你虽不欲孟小姐,却妄想朕替你说解,自己去孟家解释清楚吧!”   凤天翼说到后头已是玩笑口吻,浑然把青锋当作惹了风流债的朋友一般,让青锋惊宠又窘迫,微红了一张硬朗的脸。   此时凤天翼却微皱眉头,一步上去,揪起还在暖炉边抽抽噎噎的傻儿,“真有你的,替人伤心着也能打瞌睡!”   “谁叫你昨晚要那么多次的?”宝儿迷糊嘟咙,揉了揉眼睛才知道害羞,瞪着脸色微红的青将军,“你不许把刚才听到的说出去,作为交换,我也不问你想娶的是什么人,好不好?”   青锋愣了愣,却已经点了头,凤天翼微微眯眼,轻笑道:“朕不逼你娶孟小姐,作为交换,你告诉朕,想娶的是什么人?”   “这……”青锋目瞪口呆,见皇上面色不霁,虽一眼就知是故作不悦,但皇上问话,岂能不据实以告?虽然实情难以启齿,但是看皇上对这位常侍的态度,即使不能以此为准,但最少不会太过于震怒那种禁忌之事吧?   “回陛下,臣没有想娶的人,只有心仪之人,臣早有誓言,此生,唯与此人长相以伴,纵无继香火,亦不负此人。”   青锋神色坦然,目光坚定,宝儿看得呆了,觉得将军好帅哦!   “是这样么?”凤天翼淡淡一笑,随即正色道:“准卿所奏!”   青锋惊喜抬头,先前只是猜测皇上不会震怒,谁知皇上竟是当作正事一般准了,这才是真正的封赏啊!   青锋叩首拜谢,领恩退下,宝儿还痴痴目送,凤天翼咬牙切齿,一把将傻儿勒进怀里,却勒不尽胸中说不清的闷气……   只与一人长相守么?心仪?无继香火亦不负?   哼,比之更甚的誓言又如何?不过一时情动的胡话而已!   谁能共谁一生?谁又能一生唯一人?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距新皇登基至今不过半年而已,民间如何赞颂仁厚爱民的新君不重要,朝臣如何新旧更替、老少交接也不重要,甚至国舅爷魏候雇养的私兵如何在一夜之间被丞相收编国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说什么?皇上在栖麟阁宠幸的是那个长着桃花眼的奴才?”皇后魏佳敏难以置信。   “回娘娘,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那日皇上召馥嫔侍寝,奴婢被指令跟去服侍,可是时辰到了馥嫔还没出来,奴婢初时也以为馥嫔竟然得宠到能在皇上寝宫留宿,后来大着胆子进去看了看,谁知床上就馥嫔一人,还怎么都唤不醒,后来听后院有人声,奴婢悄悄去看了,竟然是王公公守在院门边,后来皇上出来了,吩咐王公公进去侍候,还说宝常侍累着了,免他明日的值……”   “别说了!”魏佳敏嫌恶皱眉,突然目光一凛,“你胆子不小啊,竟敢私入皇上寝宫,不是想学桂香进封馥嫔的路子吗?”   “奴婢不敢!”   魏佳敏冷哼,“你有什么不敢?皇上的脚几乎踏不进凤栖宫,馥嫔的月桂苑倒是常现天影,你不知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娘娘明察,奴婢心里只有娘娘,也是娘娘叫奴婢去月桂苑,否则奴婢怎么会去侍候那起欺主辜恩的人?梅香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   “本宫要一个死人做什么?”魏佳敏瞟眼轻笑,轻抚梅香的鬓角,放手时,那鬓边便多了一粒珠花。   梅香愧不敢受,却听皇后笑道:“你自小在本宫身边服侍,如今随本宫进了这永世不得出的地方,与其被忘恩的奴才沾了荣光,不如让忠心的人留守身边,所以你安心在月桂苑侍候,为奴还是为主,你自个儿争取,至于栖麟阁的事,你可千万千万把紧口风,须知太祖时也有类似事,也是出在栖麟阁,言传开了之后,太祖碍于朝臣诤言,杀了栖麟阁的人,如今又出这等事,你若口风不紧,旧事重演可就不好了。”   梅香会意笑诺,出了凤栖宫就一脸哭丧,不论遇到幸灾乐祸还是真心关怀的人,都一一把委屈哭诉一遍,在这金碧辉煌却也禁闭得大气都不得出的皇宫里,即便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能起到很大的排遣作用,何况是当下最得宠的馥嫔因为撞破皇上男宠的事而挨了训,转而泄愤于身边侍女这种事,岂止能起到排遣作用?简直是奇闻轶事一般生猛有趣!   很快地,皇上豢养男宠的事被编派成各种版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后宫各处暗自流传,只是传到宫外时便严重走样,以至于当朝丞相终于黑了一张清俊容颜,只差没破口大骂!   “丞相不要生气,下官也是道听途说,只是人言可畏,因此不是前来求证,只是告知丞相以作心防而已。”   周逸边说边抹汗,大冬天还能汗泠泠,可见有多惶急,当然,首次见到温文儒雅的丞相气得浑身抖,这也是很开眼的恐怖事。   “我知道了,多谢周尚书告言。”沈文玉匆匆送客,还没完全平静下来,管家传报柳统领求见,沈文玉挥手,“不见!”   “华章好大的官架子!”柳岩不请自入,无视沈文玉的怒色,拉着沈文玉去了书房,不给沈文玉发火的机会,摆出一脸严正,道:“皇上口谕,宫中谣传丞相为朕宠幸,朕知丞相冤屈,然清者自清,朕不惧流言祸害,望丞相与朕共此难,不辨不证,假以时日,流言自败。”   “休想!休想!”沈文玉顿足,忿忿切齿,“我宁死不受!休想拿我挡此箭矢,除此外,沈文玉身死力竭,心甘情愿!否则他休想!休想!”   “别急别急!”柳岩奉茶拍背,做足了谄媚奴才相,待沈文玉稍稍平静,才笑道:“皇上也知丞相宁死不受,因此还有另一道口谕,就六个字,不从此,便从彼。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啊?丞相知道吗?”   沈文玉连声冷笑,突然恢复温润样,笑得优雅之极,“文玉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借柳统领胳膊一用?”   “求之不得!”柳岩伸开双臂作拥抱状,谁知被沈文玉狠狠地咬了一口,所以说,天上哪会掉馅饼?白日梦做得太多,告白都没一个就想美人在怀?   不过,这是华章亲口咬的嘞!算是打的印记吧!晚上就抱着这咬痕睡了!以后要多多争取类似口谕的宣告工作,还有要穿得少一点,这样才能深刻烙印……   “柳统领来的路上撞了邪风吧?但凡身端心正,必然不为鬼怪作祟,不过柳统领一派君子,必是少年中风才会难控唾液,此是要命病症,柳统领早些求诊的好!”   沈文玉温雅含笑,毫无讥讽之色,柳岩也不显窘态,悄声一笑而过,正色道:“柳某确实生了要命的病症,只是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丞相可愿荐予良医,救柳某于垂死之际?”   沈文玉一下就沉了脸,随即却轻叹,“果然近墨者黑,你也学会这般隐语暗示了,既如此,请柳统领代为回禀,沈文玉愿从彼,外伤脓疮尽由沈文玉挖毒去脓,内创隐患,还请陛下自疗自化,如此里外合治,来年春暖花开时,可望爽朗踏青。”   柳岩先是茫然,继而恍悟,可是冤枉啊,他说的病症不是靖王一流,也不是魏氏一流,华章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以公事敷衍?   “柳统领不宜在此多留,尽早回宫吧!”   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柳岩几乎悲愤,脸上却只能笑,“那么我回去了,天气越寒,华章劳心甚重,要好好保养身子……”   “多谢,请回吧!”沈文玉再次逐客,虽是温颜,却已有几分不耐。   柳岩暗自苦笑,叹息而去。   皇宫卧龙殿后院,一脸郁闷的宝常侍望天长叹,为什么啊?既生我,何生他?难道又是天翼的某种安排?封妃是为了给皇后他们找对手?豢养男宠难道是为了给我找对手?   天,你何其残忍?   天翼,你何其……为什么啊?   宝儿忿忿不解,寒风凌厉,却不觉一丝寒意,胸中的闷气就会烧成一把旺火喷出来了!   “宝常侍快进屋用膳吧!”王福是送饭来的,现在也要急着回去吃饭呢!   “我不饿!”宝儿拉了王福的衣摆,“福公公听说了吗?皇上在宫里豢养男宠,可是我都不知道,除此外,皇上还宠幸了某个朝臣,现在宫里流言纷飞,都说皇上男女通吃,唯独不吃皇后,是因为皇后之前得罪过那个被皇上宠幸了的朝臣,进宫后又得罪了皇上的男宠,所以得不到皇上的欢心,其实是那个朝臣和男宠不准皇上宠幸皇后,事实如何,我不知道,福公公知道吗?”   王福笑嗔,“老奴哪知道这些事哟?何况是有辱圣誉的流言,老奴哪敢知道啊?”   宝儿做个鬼脸,“福公公是不敢说吧?”   王福呵呵笑,点头道:“老奴是不敢说,似那起恶意流言,真个要命的都不敢说,何况在这宫里,即便是实情也有可言和不可言的。”   “对我也有不可言的吗?”宝儿觉得委屈,亏他当福公公是忘年交呢!   王福把宝儿拉进房中,低声道:“宝常侍在意流言是为皇上着想,但不可信以为真,皇上圣明天子,自然不惧各色流言,宝常侍应同皇上一道,清者自清。”   “我是清的啊,可他不清吧?”   “宝常侍这话,老奴可没听见!”王福说着要走,宝儿拉住不放,“你说明白点不行吗?我又不问别的,包括那个被宠幸的朝臣,我都不问,我只问皇上豢养的男宠在哪儿?”   王福似哭似笑,道:“宝常侍快别跟信流言了,皇上何曾有那种事?”   宝儿冷哼,“无风不起浪!”   王福呵呵笑道:“这栖麟阁倒是四处来风,太祖时住过一个叫驭风的侍书,后来出了些变故,因此没再住过人,如今宝常侍住着,要是觉着不好,只怕会寒了皇上的心。”   嗯?宝儿茫然不解,回过神才发现王福已经走了,他刚才说那些是什么意思啊?   这儿没有四处来风啊!太祖的侍书住着出了变故?天翼的常侍住着……我没有觉得不好啊!   “别咬筷子了,流言所说的男宠就是你!”   突如其来的声音,不过宝儿很高兴,冲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笑道:“小黑黑出来嘛!我一个人好孤独哦!大家都说天翼有个男宠……咦?你刚才说就是我?”   宝儿指着自己的鼻子,听小黑黑在暗处一声冷笑,这是不屑还是嘲讽啊?   “谁说我是男宠?我是天翼的常侍,而且我没被豢养,我有俸禄的!”   “所谓流言,虚七实三。”   “就算七分造假,总不能那个朝臣也是虚的吧?”   “那是被你连累的!”   “为什么啊?”   “因为你是皇上唯一宠幸的男色,宫人们觉得不够精彩,所以扯出一段过时的流言增加乐趣,丞相作过皇上的伴读,曾被人谣传为皇上的男宠,那时年少,类似流言无法盛传,现在却被你的事牵扯进来,所以流言未散时,你最好别让丞相看见你。”   “为什么?”   许久不闻回应,看来小黑黑又走了,宝儿郁闷,开始自己寻思答案,照小黑黑的说法,沈哥哥也曾被人诬蔑为男宠,而且那时年少,所以留下了很深的心理创伤,别说被人连累了带进类似流言,就是男宠这两个字都听不得,而自己正被人认为是男宠,在沈哥哥看来,简直是心魔一般的存在,必须杀之而后快!   宝儿实实地打了个寒颤,已经想像出沈哥哥穿着道袍,拿着除妖的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一道烧着的符纸过后,男宠尖叫消失……   可我不是男宠啊!宝儿镇定了,开始安安心心吃饭,一会儿还要扎马步呢,柳岩说这是基本功,本来应该早上练的,但他起不来,所以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练,总之要尽快成为绝世高手,因为要保护天翼。   宝儿现在有些明白福公公的话了,这个栖麟阁发生过刺客事件,那个侍书虽然没有武功,但他很英勇地保护了太祖,虽死犹荣!   现在,栖麟阁又有了主人,保护皇上,义不容辞!   至于那个流言,福公公说得对,清者自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流言是带毒的风,无孔不入,见穴就钻,几经辗转后,版本翻了新花样,这下昭明宫和凤栖宫都坐不住了,先前只是看戏的,现在已经被派了角色,再不出面遏制,恐怕不止太后的亲子靖王、皇后的哥哥魏候被牵扯进来,甚至两位国母的娘家男性都要中枪。   “谣言太恶,哀家深居静养都能被污了耳朵,你就是这么掌领后宫的?”太后是真怒了,甚至砸了手中的佛珠。   皇后忙亲自捡起来,恭恭敬敬放到一边,接过宫人送来的茶捧送上去,“太后请息怒,臣妾也是昨日才知道宫中有此谣言,叫底下人去查了一下,原是月桂苑那边传出来的,虽是馥嫔拿下人泄愤时的不慎之言,但也确有其事,只是没想到会谣及靖王和魏候,臣妾本想灭了祸源,奈何栖麟阁住的是皇上的常侍,臣妾担心触怒龙颜,所以不敢妄动。”   “你是说,那个常侍就是皇帝私下宠幸的人?”太后有些难以置信,那个言行失当的奴才虽可恶,但是没有半分佞幸的妖媚样,不过若真的是男宠就太可怕了,接二连三从她眼皮底下开脱掉,是个狠角啊!   “你贵为皇后,但凡涉及后宫,均在你处置之下,那个奴才既然被皇帝宠幸过,便是归在你的权限内了,尽快处理掉吧!”   太后说着就挥了一下手,动作神情皆不耐之极,皇后诺诺退下,出了昭明宫,坐上鸾轿后,直恨得想捏碎扶手——太后虽是姑母,却无半点亲情,明知她不得皇宠,有权也不敢用,还叫她去栖麟阁拿人,那是拿人吗?根本是撕皇上的脸!   皇后叫过身边的太监,耳语一番,太监领命去了栖麟阁,等了许久才见宝常侍雀跃而来,手上拿着一个锦盒,想是得了皇上的赏赐,果然是个媚主求荣的贱奴,太监暗自不屑。   “宝常侍请留步,奴才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请宝常侍去凤栖宫说话。”   “说话?”宝儿愣睁,随即了然,“是为了男宠的事吧?”   太监支吾不清,宝儿嘻嘻笑,拍拍太监的肩,“走吧!”   太监反而愣了一下,还以为要有一番磨缠,甚至得动粗,谁知这么容易?   “走啊!”宝儿笑颜招呼,走到半路就把手上的盒子打开了,“这个是皇上给我的点心,一起吃吧!”   太监惶恐推辞,宝儿干脆塞一块在他嘴里,自己也□□地吃起来,快到凤栖宫的时候,一盒点心所剩无几,宝儿把它给了太监,“你拿去跟朋友分享吧!”   宝儿拍拍手,仿若参观者似的进了凤栖宫,太监傻愣半天才赶紧越到前头去传报,复命完毕就出去把人带了进来。   宝儿谨记天翼说的礼遇皇后,所以即使不愿意,他也象模象样跪拜问礼。   皇后斥退旁人,只留了一个心腹在一边侍候,宝儿不敢象上次那样随意了,因为皇后的和蔼不真,上次还叫坏人打他,这次虽然给他赐座,但是天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又把他吊起来!   “皇后娘娘要找我说男宠的事吧?我有准备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不然应该吃饱了再来,因为我好饿哦!连皇上给的点心我都在路上吃掉了,可还是饿……”   “荷香,给宝常侍拿些吃的。”皇后笑容温善,宝儿却无端寒颤,连连摆手道:“不要不要,我有俸禄的,不用再白吃别人的东西,而且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不要有物品上的牵扯比较好……”   “宝常侍说笑了,都是侍候皇上的人,怎能说道不同?”   “本来就不同啊,我是一心一意对皇上,娘娘你不是吧?”   皇后微怔,随即笑,“本宫对皇上的心意自有天鉴,宝常侍切莫骄纵太过为好。”   宝儿摇头,“我不喜欢绕来绕去的说话,娘娘说的都不是心中所想,再耽搁下去,我只有不敬请退了!”   “放肆!”荷香怒斥,然后根据主子的眼色,训斥道:“娘娘宽厚御下,你不知感恩、一再僭越,真以为娘娘治不了你吗?”   “我是内侍从五品官,娘娘只管后宫,就算我惹了娘娘,也该奏请皇上治我,上次娘娘私刑滥罚,皇上还叫我别怪娘娘,说娘娘进宫前没受过宫训,所以分不清权辖,还说有空了要去请太后教教娘娘,要是娘娘今日又越权罚了我,皇上肯定再忙也要去请太后了,所以娘娘还是别治我的好。”   宝儿诚挚无比,荷香气得要打,被主子的眼色拦下。   “你既知自己的身份,为何敢媚主邀宠?既已做下惑乱之事,本宫上次就不是私刑滥罚,还是说,你不知道凡被皇上宠幸过的,都在本宫辖治之内?”   这个还真的不知道!宝儿羞赧一笑,随即正色道:“我不是被皇上宠幸,那个不适合我,娘娘恐怕也是被流言迷惑了,其实所谓皇上的男宠,那是虚多实少,我若真是男宠,就该去职别居,这个是皇上告诉我的,还说太祖建朝之前也有一个日夜相伴的人,可惜死在了战场上,不然太祖曾言要予之后位,真那样的话,恐怕宫里也会有专门给男宠住的地方,皇上说这些的时候虽然象开玩笑,但是我若真是男宠,肯定要拨个什么宫给我住的,只是我还是喜欢栖麟阁。”   宝儿说着就笑,荷香恼得啐了一口,皇后则依旧淡淡含笑,道:“你想作主一宫也不是难事,只是得先瞒着太后那边,本宫虽不能为你出面争取,但是也可佯装不知,只要你能让皇上为你开这先例,本宫自会下令其他嫔妃视你如姐妹。”   宝儿嘿嘿笑,“我才没那么傻呢!好好做我的从五品官,脚踏实地,一步步往上升,就算原地踏步,我也能养家糊口呢!”   “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皇后浑然聊家常的样,实则是想多捏点牌在手上。   宝儿傻笑道:“我本来家破人亡了的,不过现在又有家人了,只是不能告诉别人,总之我要努力升官发财,让家人过得幸福快乐!”   皇后轻笑,“你在此间说这些不打紧,但是皇上知道了怕会不高兴,不过你既想升官发财,何需走这条路?本宫有一条富贵道指给你,以你可以在御书房做常侍的才能,必能胜任王候之家的管事之职,你意下如何?”   宝儿很苦恼,“娘娘觉得我很傻吗?在皇上身边做事,或是在王候之家奉职,乍看差不多,细想却是天壤之别啊!”   皇后皱眉,荷香忍不住低吼,“你一个男人以色争荣,不觉得羞耻吗?娘娘怜你养家不易,给你一条康庄道,你却自甘堕落,真令人不齿!”   宝儿一时无语,不是理屈词穷,而是被骂糊涂了,“我无才无德,除了以色侍君,还能怎么样?皇上都没嫌弃我,你着什么急?娘娘虽是好意,可我要是真去了王候之家……”   宝儿顿住,随即冷笑道:“娘娘不会是要荐我去靖王那儿吧?不然就是魏候家!这是好意吗?根本是陷我于不义!”   皇后暗自惊心,面上也有些呆不住了,强笑道:“奉职王候之家怎么就不义了?”   “当然不义!”宝儿忿忿,道:“我每天在御书房呆着,常见朝臣们面圣议事,好多人都说靖王是坏人,一直密谋篡位,不过这都还算轻的,有人说魏候要改易国姓才是吓人的事……”   “皇上可信取了?”皇后急得抓了宝儿的手。   宝儿赶紧甩开,“娘娘别这样,男女授受不亲……”   “你……”皇后羞窘,红了脸继续追问。   宝儿点头,“皇上肯定要安抚臣子们的心啊,所以每次都说一个知道了就完事……”   “那是信了还是怎样?”   “我也不知道啊!”宝儿一脸愁苦,叹息道:“皇上就是太仁厚了,以前奉旨砍了裕王,皇上回去还偷偷哭呢!我知道宫里没人真心对皇上好,兄弟姐妹没一个喜欢他,可他总是念着亲情,就连靖王不乖乖呆在封地,反而在京城密会权贵等等事,皇上也跟皇后刚才说的那样,佯装不知,有臣子急了,皇上反而劝慰,说靖王在宫里生活惯了,私自回京只是想念太后而已……”   “对魏候的态度呢?”皇后真正关心的是这个,居然有朝臣窥出了自家哥哥的这份野心,实在令人担忧啊,若是坐实罪名,魏家纵有两朝国母在位也保不住后世繁华了!   皇后惶急之下竟似哄小孩似的,亲自拿了点心给宝儿,“你肚子叫了好几声,不要顾及太多了,吃着答本宫的话吧!皇上对那些诬蔑魏候的言论是什么态度?”   宝儿早就饿得肚子疼,所以不再推辞,边吃边点头,“嗯嗯好吃,我最喜欢□□的点心了,刚才皇上也给了我一些,听说就是魏候的一个远亲家的朋友家的……”   “泾州第一糕的御贡甜点!这个不重要!你只说皇上对魏候的态度怎样?”   宝儿乖巧点头,急急咽下嘴里的点心,“娘娘别急嘛,何况急也没用,我来的时候,皇上正发火呢,因为丞相犯了欺君大罪,竟敢偷偷收编了魏候养的私兵,而且没跟皇上打招呼哎,可是到底瞒不住了,因为今天丞相在上朝的路上遇刺了,刺客竟然是魏候的儿子……”   皇后倒吸一口冷气,暗骂哥哥太糊涂,又急声追问皇上要如何处置刺客。   “当然要砍头啊!刺杀朝臣也是死罪嘛!我走的时候,皇上已经下旨彻查魏家了……”   “娘娘!”荷香一声喊,宝儿才发现皇后好像晕倒了,当然,也才后知后觉想到,皇后好像也姓魏,好像是魏候的妹妹,好像……   是的对不起,我太心直口快了,我那些话绝对不是幸灾乐祸,对不起啊皇后,我的诚实让你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何谓树倒猢狲散?任你高楼大厦,架不住天威震怒;凭你几世繁华,经不起一朝错漏!   御书房外,皇后长跪不起,之前求助昭明宫,太后竟称病不应,果然嫁予皇家便无情,可她不能啊,遭罪的是她的嫡亲哥哥,如父似长的哥哥!   王福上前劝慰,皇后凄然不动,如此已是个多时辰,随侍的宫人尽皆陪着,在门外跪成了一长串。   房内,宝儿一如既往在打瞌睡,案桌边,凤天翼坚持他雷打不动的每日一读,不管什么时辰,也不管是什么书,总之学海无涯。   “皇上,天儿长了,小睡一下好些?”王福端了参汤上来,小心试问。   凤天翼瞟了脚边一眼,就算养只猫也蜷得没这么标准,王福会意一笑,轻推宝儿,“宝常侍快醒醒,参汤凉了!”   嗯?宝儿使劲揉眼,接过参汤喝了一口,“没凉啊,正好呢!”   王福苦笑,“老奴是叫你侍候皇上喝的!”   “哦。”宝儿羞羞笑,一面递过参汤,一面嘟咙,“我还奇怪呢,突然叫我喝参汤,难道我虚亏了?原来是天……皇上要喝啊!”   就算我喝也不是虚亏!凤天翼暗怒,把傻儿揪了坐在膝上,见傻儿还睡眼朦胧,迷糊小样倒十分可爱,只是在他怀里还能点头啄脑瞌睡样,前世是醒死的吗?   “要不要赐你个长眠不醒?”凤天翼狠劲捏住傻儿的下巴,恨不得揪回寝宫做死算了!   宝儿扒开凤天翼的手,耍赖般蜷在凤天翼怀里,人倒是清醒了,语气十分委屈,道:“我这两日都坚持卯时起来练功,差不多跟你准备上朝的时辰一样了……”   “然后又接着回去睡?”   “没回去,我直接来这儿睡,这样能很快看到你。”   这还差不多!凤天翼暗里满意,完全忘了之前是想追究傻儿的瞌睡病,抬起参汤喝了半碗,剩下的灌进傻儿肚子里,听门外似有饮泣声,心里便隐隐烦躁。   “王福,着人送皇后回宫。”   王福诺诺出去,宝儿却愣了又愣,“皇后在外面吗?什么时候来的啊?你不见她吗?她来做什么?”   凤天翼切齿笑,贴在傻儿耳边,“她来捉奸。”   “哪儿有奸?”宝儿说着就红了脸,“你别说笑了好吗?我好像听见皇后哭了,你见她一下嘛!”   “你也想替魏家求情?”凤天翼冷笑。   宝儿傻了一下,“她是来求情的?”   “不然你以为?”凤天翼嗤笑。   宝儿嘟了嘴,“那你又说她来捉奸……”   “你不是没当真么?”   “可我心虚嘛……”   “封你做贵妃,你就不用再心虚。”凤天翼笑得诡异。   宝儿撇嘴,“我才不做!吾乃大凤堂堂内侍从五品官,御书房唯一常侍,前途不可限量!”   “是么?”凤天翼笑得抖肩,搂住傻儿亲咬一阵,故作诡秘,道:“怎么宝宝不知道吗?内侍有职位无数,也能逐步晋升,唯有御书房常侍一职永不得晋,而且不可卸职,除非死,或是泄露了日常所闻被赐死。”   宝儿大惊失色,哆嗦道:“我……我不知道啊!没人跟我说过啊!”   “你现在知道了?”   宝儿使劲点头,然后愣住了,“我是今日才知道的,所以往日泄露出去的不算,好不好?”   若是不好,你早就死了!凤天翼暗里翻白眼,面上温柔一笑,“傻宝宝,你不说,我哪知道你曾泄露过?不过你在此都是打瞌睡,却依然有所闻而有所泄,你这梦中窥秘的功夫倒是不错啊!”   宝儿红了脸,又被天翼夸了,好惭愧啊!   “我会更加努力的,只是以后不要夸我了,我怕我会骄傲。”   你怎么不怕死呢?凤天翼好笑又好气,什么样的暗语警示到了傻儿这里,全他娘的废话!   “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好像有点生气哎?”   只是有一点还好像?瞎子都知道我在生气!偏生你是傻儿,我就算气得要死,你又知道些什么?所以算了吧!   凤天翼轻掐傻儿的脸,“你乖乖在这儿打一辈子瞌睡,我就不会真正生你的气。”   “那还是生气了嘛!”宝儿一脸负罪,道:“是因为我跟皇后说了魏家获罪的事,所以你生气了吗?”   “你说与不说,她都会知道。”   “那你是气什么啊?”   气你是傻子行吗?凤天翼很温柔地亲了宝儿一下,“我没生气,再问下去,我真要生气了!”   宝儿乖乖点头不问,门外的哭声已经很明显,随即传来皇后的呼求,一声声皇上喊得撕心裂肺。   宝儿莫名红了眼眶,低头抓了凤天翼腰间的宫绦绕啊绕,凤天翼视若无睹,拿过书来继续看,三篇过后,傻儿还在绕,绦子上的流苏都快成麻花了!   “王福,拿个九连环给宝常侍练爪上功夫,顺便请皇后进来。”   王福笑诺,很快拿了一个碧玉九连环给宝儿,然后出去将皇后请了进来,宝儿则早就坐到暖炉边津津有味地玩起了九连环,不过见皇后进来还是规规矩矩问了礼,然而继续玩得愁眉苦脸。   皇后花容惨淡,然不亏礼仪,拜首问安,一丝不苟,凤天翼由着她做完全套,然后才指了软榻一下,皇后却不坐,依然跪在地上,开口只有五个字,“求皇上开恩。”   凤天翼淡然一笑,“皇后坐下说话。”   “臣妾不敢,只求皇上开恩。”   “朕说了,你坐下。”凤天翼语气严厉,面上仍微笑。   皇后惴惴入座,随即明白皇上一定要她坐下的原因,这并非礼遇,而是不准她再求情——一座换一跪,温柔却残忍的拒绝。   “皇上……”皇后泣不成声,然也心急如焚,即便不得跪求,哭诉总行吧?   “臣妾自知魏候罪不可赦,但求皇上免于流刑,漠北极寒苦地,何况流于幽城?哥哥早年劳苦,身体每况愈下,怎堪幽城苦力刑法?皇上,请开恩啊!”   皇后哭倒在地,凤天翼上前扶起,接了王福送来的香帕,亲手拭去皇后一脸泪痕,轻柔扶回座中,轻拍皇后的肩,“你是一国之母,不合为罪臣哭求。”   “皇上,那是臣妾的哥哥!”皇后出声凄厉。   凤天翼满面惋惜,叹道:“朕以为你会以夫为天,却原来只念故姓。”   “臣妾不敢,只是……”皇后顿语,满腹哀怨出不得口,虽已嫁为人妇,甚至贵为皇后,但却处子如初,所谓夫妇,有名无实罢了。   “魏候罪该万死,朕念及皇后才判予流放,若依国法刑律,查实当日就已论斩,如此,皇后便不用求朕开恩,而是要来向朕索命吧?”   凤天翼用的是玩笑口吻,皇后则面无人色,跪地伏求,“臣妾有罪,但绝不敢……”   “皇后什么都不敢,朕倒纳闷了,大婚当夜,那个替魏候递消息的人,皇后又是怎么敢见的?”   “皇上……”皇后脸色煞白,此时的泪水完全出于惊怕。   凤天翼再次替皇后试泪,轻抚皇后脸颊,温柔得仿佛有无限深情,笑意却令人不寒而栗,皇后明显地打了一个冷摆,随即伏地求饶。   “皇上明察,当日哥哥虽着人送信,臣妾却不敢受阅……”   “你敢的。”凤天翼半笑半嗔,“你若真的不敢,就该在大婚那天接受朕的心意,合卺酒时,朕问过你,可愿与朕一心,共益大凤?你只点头,却无只言片语,你可知朕当时有多寒心失望?”   凤天翼说到此处便冷笑,“朕知你怨大婚之夜,朕不予恩宠,你却不知朕一直在等你供述魏候谋逆之事,等到今日,你仍不愿以真心相对,反为叛贼逆臣哭诉求情,皇后,你要朕如何待你?”   “皇上……”皇后惊惧不已,哀怨已尽,唯有悔痛煞心!   “世人皆道皇家无情,可是皇后,朕至今仍记得五前年在大相寺初见你那一面,素香在手,端庄红颜,连太后都以为朕是为先皇遗命而立后,朕却只为那宝刹中替受灾难民祈福的,魏氏佳敏。”   “皇上!”皇后惊愕失态,抱住凤天翼的腿痛声哭诉,“臣妾有负皇上,然亦托心于五前年那一面,所以不愿襄助于哥哥,却也无法阻止,唯有默然……”   “不必说了,你回去吧!”凤天翼扶起皇后,轻抚皇后鬓角,“你说得很好,唯有默然……”   “不是的,臣妾知错了……”   “那就回去反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是。”皇后再次拜过,期艾而去。   凤天翼沉沉叹一口气,演戏真累,尤其这种儿女情长的戏,还不如跟傻儿胡言乱语来得开心!   “解开了吗?”凤天翼回头笑问。   宝儿憨憨摇头,手上继续解着,嘴里闷闷嘟咙,“原来你不是无情,只是被心仪的人伤了心,跟沈哥哥一样,你们都有心上的暗伤,我虽心疼你们,却跟解这九连环一样,措手无计,爱莫能助。”   嗯,你果然是傻子,心眼都瞎了!凤天翼揪起宝儿,先打一顿屁股再说,敢情这家伙是用屁*眼看出他心仪魏佳敏的!该打!   “又不是我负了你,你打我做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福公公快帮我把皇后叫回来,凭什么让我替她挨打?我不要!我不干!”   宝儿挣扎哭吼,凤天翼充耳不闻,王福则早就退避开了,宝儿只觉交友不慎,又觉得被天翼打了,堪称遇人不淑。   “你不要打我了,我也知错了的,你快放我回去反省!犯错的都回去了,我这个没错的更要回去!”   “你不是知错了吗?”   “我不知错行吗?屁股要开花啦!”   宝儿屈愤不已,凤天翼一松手,他就捂了屁股往门外跑,却被凤天翼拦腰抱回去,轻轻侧放在软榻上,虽然屁股很疼,但还是原谅天翼好了,因为此时感受到的吻不同往常,而是带了歉意一般的……珍惜一般的……喜欢吧……   天翼,我不是傻瓜,我知道的,你不喜欢她。   但是,你也不喜欢我。   我都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魏氏一倒,与之有染的朝臣均惴惴难安,已经有不少地方官被彻查出来,虽刑判不一,但无一从轻,甚至只是收受过魏氏贿赂的官员也被抄家斩首,心中有鬼的京官莫不惊惶,心虚者度日如年……   靖王一流也自惶然,不几日,便有三五重臣自罪面圣,供述靖王谋反之意,凤天翼依旧演他的仁厚之君,不然就怒斥请见的臣子挑拨皇家亲情、居心叵测,或者就象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跑去太后那儿倾诉撒娇。   “儿子知道那些朝臣不过误信人言,以为去岁除夕宫宴后,儿子回程途中遇刺是靖王所谋,其实是裕王余孽所为,此事在先皇时虽无明断,但儿子在当时亦不想追究,如今却被个别朝臣影射到靖王身上,只怕太后也略有风闻吧?”   “哀家倒不曾闻听此类恶传,如今只一心礼佛罢了!”   “既如此,儿子就放心了,只要不令恶言扰了太后,靖王那边,儿子自会着人安抚。”   “皇帝国事劳累,不必伤神于私情小念,朝臣有诤于靖王,也是忠君所致,皇帝不必苛责,靖王那边也不必安抚,虽是兄弟,却也是君臣,皇帝不宜屈尊下问。”   “太后说得是,但儿子已令钦差启程,快马加鞭,明日就可到棱州,靖王得此抚问当之无愧。”   凤天翼笑得憨厚,甚至有几分邀功的得意,太后则暗自惊心,此时靖王根本不在封地,钦差却明日就抵达,届时不见靖王迎接岂会不疑?   “皇帝抚问臣子是仁爱之意,只是日前靖王询信于哀家,说是封地偏远处出了一种新奇果子,传闻能延年益寿,因此想寻来敬献皇帝,问哀家妥与不妥,哀家已经允了,所以明日钦差去了,只怕靖王不能亲迎……”   “无妨。”凤天翼宽和一笑,“靖王一片赤诚,太后慈心护爱,儿子唯有感怀,岂会误与细枝末节?礼仪事小,家和为要,儿子说得对吗?”   太后笑而点头,凤天翼又演了一阵孝子,然后请辞出了昭明宫,舍去龙辇不坐,步行到了释贤阁,里面供着一尊普贤菩萨,历来没有僧人侍奉,只令谨守的老宫人奉住,凤天翼不是来拜佛,正是来看这位老宫人。   “姜嬷嬷不必多礼。”凤天翼微微抬手,王福立刻给姜嬷嬷搬了座,随驾的宫人奉茶退下。   凤天翼倒了一杯给姜嬷嬷,“喝吧,朕知你只好花茶。”   姜嬷嬷谢恩接过,迟疑道:“皇上从昭明宫过来?”   凤天翼不语,目光看向描着竹叶的窗纱,许久才淡淡笑道:“姜嬷嬷再给朕讲讲端太妃的事吧!”   姜嬷嬷心下戚然,皇上虽没见过生母,但还做太子时便时常偷跑来要她讲端妃的生前事,如今贵为天子,亦不能弥此终天之恨,唯有询故以补。   “娘娘温柔和善,老奴从没见她有过怒颜,虽只服侍过先皇两年,但老奴敢说,娘娘是先皇最系心的人……”   “不是太后么?”凤天翼冷笑。   姜嬷嬷涩然摇头,“不是老奴擅自揣测,先皇驾崩前曾抱病至此,不令老奴回话,只是背对着老奴说了许多往事,都是对娘娘的眷怀之语,甚至明言,纵然死不同陵,魂亦相随。”   “虚妄之事罢了!”凤天翼起身,不发一语出了释贤阁,一路均是淡漠神色,唯袖中握拳成伤——父皇怎会系心母后?不过是为今事作铺垫罢了!知道我会再去释贤阁,故意驾崩前去跟姜嬷嬷说那些虚妄痴语,无非要我因此而施怜太后一众,拿个魂亦相随就要我爱屋及乌,难道不怕我爱极生恨?   太后欲扶亲子,其心不死,靖王蹈步魏氏,再养私兵,两个都罪该万死!   凤天翼悄然一笑,命人移驾凤栖宫,宫门太监远远看着龙辇来了,正要伏地回避,却听王福斥命接驾,这才敢相信皇上竟然是来看皇后,可怜这凤栖宫平日就跟冷宫似的,今儿真是皇恩浩荡了!   传报的太监几乎是带了哭腔,皇后也是错愕一下才慌忙接驾,那日为兄求情不成便死了心,今日却是枯木逢春一般,皇上到底还是念着五年前那一面啊!   皇后既喜又愧,见礼时,被皇上亲手托起,这便是天机转寰了!   “天寒地冻,皇上传令臣妾前去侍候便是了,何苦……”   “皇后不高兴见到朕吗?”凤天翼笑语,接过宫人捧送的茶时,不由多看了宫人一眼。   皇后暗里一愣,悄使眼色令荷香退下,同时疑惑自己竟不如身边这些贱人生得美吗?   “皇后今日这装扮倒素雅别致。”凤天翼目色微嗔,竟似挑逗。   皇后一下就红了脸,勉强保持端庄,道:“臣妾不知皇上今日要来,故而不曾盛装接驾,况在家中时便不喜太过奢华,亦知皇上历来俭约自身,臣妾自当效仿以朴,还望皇上不怪臣妾失仪之罪。”   “朕何曾有怪罪之意?皇后不必动辄请罪,显得朕是个善怒暴君似的!”   凤天翼说着就笑,皇后只能陪笑,不敢轻置一词,王福上前请膳,皇后正准备送驾,却听皇上说要在这儿吃,又特别吩咐了几道菜,竟是她平日所喜,怎不令她感而涕下?   “皇后不愿陪朕用膳吗?”凤天翼故作嗔怪,皇后急忙入席,生生咽下感动的哽咽,展开欢悦笑颜,一面陪侍,一面观察皇上口味。   及至饭毕,皇后已知皇上不喜甜食及辛辣,想起栖麟阁那个奴才得过皇上赏的甜点,当时还以为圣恩至此,如今看来,不如是皇上不爱吃罢了,那日去御书房求情,那个奴才虽在御前戏玩,但是眼眶微红,显然之前触怒了龙颜,今日皇上又到了她这儿,就算不是冷了那奴才,最少也是闲置。   “皇后可真小气!上次那样的桂花茶没有了吗?”凤天翼故作嗔怒。   皇后忙命人换了,再次捧送上去,“皇上喜欢就好,这是臣妾在家中时自制的,宫里什么样的好茶没有?倒是臣妾献丑了!”   “皇后果然贤惠!岂止茶?就连身边的人也是调*教有方,馥嫔便是明证。”   凤天翼说的是别人,眼睛却瞟着帘外一个侍女,皇后心中恼恨,脸上谦笑,道:“皇上取笑罢了,臣妾倒是真惭愧。”   凤天翼一笑而过,随即略带愁容,道:“朕是从太后那儿过来的,本是去商议除夕宫宴的事,届时诸王归宴,一年难得有此团聚之期,想请太后出席以享天伦,谁知被太后抢了话茬,偏生跟近日某些个朝臣的议题相附,都是要朕开春后选秀见嗣的事,真有些闹心呢,皇后觉得呢?”   “臣妾觉得……甚好。”   “皇后果真贤惠啊!”凤天翼拉了魏佳敏的手轻摩抚玩,一旁宫人会意退下,王福却急急入内,见了屋中情景先是一愣,随即一脸难色,进退两难的样。   凤天翼狠狠皱眉,“何事快说!”   王福回话之前先看了皇后一眼,然后低声道:“恭喜皇上,太医刚刚回报,月桂苑诊出了喜脉……”   “真的?”凤天翼不是质疑,而是惊喜,不待王福答话就传令,“摆驾月桂苑,朕要去看馥嫔!”   话音未落,人已没了影,只留下榻上一红颜,面上凄惶泪,满腹哀怨却只喃喃皇上。   “娘娘?”荷香小心上前,脸上却吃了一耳光。   “贱人!贱人!”皇后切齿痛骂,却泪雨不断,突然狠狠抹去腮边一颗泪,冷笑道:“早不来报晚不来报,偏等皇上来凤栖宫才传报,不愧是本宫调*教的好奴才!”说着,揪过荷香,“你带两个人送些贺礼去月桂苑,告诉馥嫔,本宫这边免了她的日安,叫她好好养胎,好好养!”   最后三字咬牙切齿,荷香也是咬牙切齿点头,主仆一条心,其利也断金!   月桂苑这边则是主仆同喜,非但皇上驾临,连皇后也及时送来关爱,另外两位娘娘也着人送贺,皇上则留宿以陪,当真尽享极荣!   馥嫔首孕龙胎,晋封馥妃,这就是凤天翼曾跟宝儿说过的母凭子贵,对宝儿来说,只有望天耸肩的份,除非男人也能生子,不过要怎么生啊?   “说啊!小娃娃是怎么生出来的?”宝儿这话已经重复问了好多遍,而且每问一遍就换个方位,可是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宝儿丧气了,“你是不在还是不知道?往常不管什么问题,只要我多问几遍,你都会突然出声的,今天是不在吗,小黑黑?”   “再说一遍,我不叫小黑黑!”   “好好好,不叫就不叫,告诉我啊,小娃娃是怎么生出来的?”   “……”   “告诉我嘛,小黑黑?”   “我不叫小黑黑!”   “你不告诉我的话,你就永远叫小黑黑!”   “我不知道!”   “不可能啊!你连瑞雪是男狗狗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怎么生小娃娃?”   “两者有关系吗?”   “好吧没关系,那么你连青将军喜欢他帐下的军医都知道,总该知道怎么生小娃娃了吧?”   “风马牛不相及的事,鬼知道!”   “可是皇上要有小娃娃了呀,你都不知道吗?”   “要有也是你有!”   “咦?”宝儿恍惚一阵,笑道:“我不是说皇上生,我是说要怎么生?”   “我怎么知道?”   “可是你连柳岩喜欢沈哥哥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好了我知道了,但你不许把柳统领和丞相的事说出去,否则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嗯,我不说,你快告诉我吧!”   “生娃娃这种事很简单,就象吃胀了肚子,结了食,一记泻药下去,拉完就好了!”   “哈?”宝儿张口结舌,摸着肚子想了想,然后明白了,还真的挺简单,可是这么简单的事却被隆重对待,连天翼都时常往月桂苑跑,已经有半个月没来过栖麟阁了,不过,听说会去凤栖宫……   这么看来,我真的只能得宠一时,却不是天翼嫌弃我了,而是天生我只能独个儿喜欢,没法两情相悦,因为……我不会生小孩?   是因为这个吗?   宝儿迅速否决,因为青将军说过,纵无继香火,亦不负那人,所以此情中人,亦有两情相悦者!   这么看来,天翼不跟我相悦,不是我的问题,而是……   宝儿笑起来,我真的很笨哎,天翼本来就不喜欢我嘛,明摆着的事还纠结这半天,难怪小黑黑曾说我吃撑了胡思乱想……   喜欢一个人是胡思乱想吗?   不是的,喜欢,从来不由人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下雪了,漫天纷飞洁白,铺成一地轻盈,踩上去嘎吱作响,堆个雪人正好作伴。   宝儿把皇上给的水晶杯嵌在雪人手上,觉得不太满意,应该配点暖色的东西才好,去哪儿找合适的东西呢?白雪红梅是绝配,宝儿知道要去哪了!   宫里各宫各殿都有与名匹配的园植,比如青玉苑的重点是荷花,月桂苑的是桂花,凤栖宫是牡丹,卧龙殿是皇上……呃,扯远了,现在要去晓春轩。   宝儿一路兴冲冲,想着不单拿梅花装配雪人,还可以选一枝最漂亮的插在御书房,配着一屋子书香墨宝,真正高贵典雅!   宝儿越想越兴奋,一路脚步飞快,雪花还在飘啊飘,偶尔落在颈子里,倏地凉一下就没了,可是异常地令人振奋!   晓春轩到了,因为没了主人,所以此间只有一个充作门防的太监,不过太监说里面来了贵人,宝儿虽是内侍,但也需要回避一下,这是基本宫规,宝儿自学过的,所以乖乖跟太监去了旁边小屋里,等那位贵人走了,他就可以去选梅花了。   “我叫宝儿,你叫什么名字?”宝儿接过太监送来的茶,虽然不渴,但是可以拿着焐手。   太监跟宝儿差不多年纪,长得清秀干净,笑起来还有一边酒窝,“宝大人叫奴才小果子就是了。”   “小果子?”宝儿嘻嘻笑,“真好听,不过你别叫我宝大人,我不算太大,才十六……”   小果子笑,“奴才不是指宝大人的年纪,而是根据宝大人的服色知道宝大人是传说中……哦不,是御书房常侍,所以才称为大人。”   宝儿撇嘴,“你不诚实,明明要说我是传说中的什么却临时改了口,还以为可以交个朋友呢,你却不诚实!”   “奴才……”   “不要奴才奴才了,快点讲那个传说吧!不然真不跟你玩了!”宝儿话是这么说,手却托了一边腮帮,纯粹想听故事的样。   小果子到底是少年心性,很快便适应了宝儿的方式,坐到宝儿对面,甚至找出一碟瓜子给宝儿嗑着,自然而大方地讲起了不久前听闻的传说。   “您应该也知道太祖时关于栖麟阁的事吧?如今您也住了栖麟阁,所以难免被人论成那样,不过也不都是难听的话,不少宫人觉得您跟皇上真有点才子佳人的般配,这不是说您象女人,连我师父都说您在皇上身边那么一站,就是让人觉得舒服,咋说呢?就跟院里那红梅白雪似的吧!您又是御书房唯一常侍,皇上不令其他宫人侍候,显见得对您不同一般,不然照规矩,御书房最少得配三个常侍,八个宫人,可是至今仍只有您一位,这说明什么?”   小果子笑得神叨叨,宝儿虽点头,却郑重质疑,“是啊,说明什么?”   小果子愣一下,随即嗔唤不已,“哎哟我的宝大人啊,您是明知故问还是真不晓得?太祖时那位侍书也是御书房唯一常侍,您如今也是,而且一身多职,不单侍书侍墨侍笔侍茶,总之常职侍全了,闲时也有侍职吧?”   “我基本闲着啊!”宝儿有种受骗的感觉,这算什么传说嘛?一点不好听!   小果子想了想,点头,“您闲着也是应该的,但这也说明皇上对您不一般,您该知道太祖时那位侍书差点就封妃了吧?”   宝儿摇头,“我只知道太祖建朝前有一位许诺了要立为皇后的朋友……”   “可不是吗?就是那位侍书的哥哥呀!因为兄弟长得相像,哥哥没了,太祖只能拿弟弟代替……”   “代替?”宝儿奇怪之至,“那种事也能代替?”   “哪种事?”小果子也一脸奇怪。   宝儿的脸却一下就红了,嘟咙,“你扯远了,而且你讲的传说一点不好听,明明是因为我的服色引发的传说,可你离题了!”   “是是是。”小果子连连点头,道:“您该知道啊,本朝皇服尚白,其次尚黑,再次尚黄……我好像又扯远了,不过您见过宫里除皇上以外,还有人敢着白色或类于赤色吗?”   宝儿低头看看身上的暗赤服色,很诚实地冲小果子点头,“我敢啊,但这是皇上让人给我做的,我对衣服又没挑拣,他给什么,我穿什么啊!”   “那是,不过……”小果子压低了声音,道:“连皇后娘娘都只在大婚时能着赤红,可我听说,您甚至有青色便装。”   宝儿点头,还是很糊涂,“你说的我完全不懂哎!”   小果子脸上的小酒窝不见了,代以自暴自弃似的苦相,道:“我要说的是,您比皇后还皇后,皇上待你,犹如民间宠爱妻子的丈夫,只望你随意快乐,不想你受一点委屈,我这么说,您总明白了吧?”   宝儿点头,“你说得太美好了!我正朝这方面努力呢!不过希望不大,除非我能生小娃娃,但是也不怕啦,就算最后是一场空,我也绝不现在就放弃,人嘛,总要为喜欢的事情牺牲点什么,有时是钱,有时是命,舍不得牺牲,还叫喜欢吗?你说对吧?”   宝儿调皮地眨眨眼睛,小果子反而有些糊涂了,自己说得这么明白,这位大人好像还是没有明白啊!   “小果果,我们做朋友吧!”   小果子莫名点头,随即愣了一大下,“谁……谁是小果果?”   “你啊!”   “我叫小果子。”   “没关系啦,你喜欢叫什么就什么吧!以后我们是朋友,得空去栖麟阁找我玩,我也会来这边看你,好吗小果果?”   “呃……好……不过我不叫……”小果子想了想,最终只能点头,“好吧,只是不能叫人知道朋友的事,我是阉人,不敢高攀的,给人知道了对你我都不好。”   宝儿虽不太明白其中利害,但还是郑重点了头,随即打了一个冷颤,“你这儿好冷哦!连个暖炉都没有吗?还是你太懒了,没把地炕给烧起来?”   小果子尴尬地笑了笑,跑到外面许久才回来,把个手炉递给宝儿,“你拿这个将就一下吧!这儿没有主子,自然没得相应份例……”   “那你就这么冷啾啾地过冬啊?”宝儿义愤,然后才发现小果子竟然没穿棉夹,就两件单衣,里面那件已经很旧了。   “你是怎么搞的?跟我刚家破人亡时一样啊!可这是皇宫好不好?请你不要这么凄惨行吗?简直是丢天……皇上的脸!”   宝儿看似训斥,其实是心疼,小果子还是尴尬地笑,眼圈却微微红,宝儿突然有点明白了,“是谁欺负你?”   “哪有啊?”小果子笑嗔,却连连吸鼻子,宝儿知道不是冷的,但还是把身上的毛披风解给他,“你也先拿这个将就着,等我回去给你搬点东西过来,都说是朋友了嘛,明明被人欺负了还不告诉我,不愿跟我有难同当是不是?”   小果子勉强陪笑,泪水却在眼里转了几圈就滚下来,但仍强笑道:“我这才是丢人呢!交上你这样的朋友,应该高兴才是,你当我是高兴哭了吧!”   宝儿摇头,“你太不诚实了!朋友一贵交心,二贵相助,所以告诉我啦,谁欺负你?”   小果子迟疑一阵,终于坦白,“其实也不算欺负,只是略略受了些冷遇,不过也属平常……”   “宫里受欺负或是被冷遇是平常事?”宝儿有点匪夷所思,甚至有点屈愤,因为天翼是皇上,可是皇宫里到处是不平事,那简直是说天翼是坏人嘛!   小果子此时也觉失言,忙笑道:“其实不止宫里吧?师父说捧红踏黑是常见的事,我自小在宫里长大,虽然不知外头怎样,但大概也跟宫里的平常事差不多吧!”   这说法根本劝慰不了宝儿,“我不管宫里宫外,我只管正不正义,你为什么会受冷遇,告诉我就行!”   小果子被宝儿的义气感染,略带愤慨道:“我师父原在尚衣局分管大典礼服,皇上大婚时,只因被人报错了后服的送换时辰而送得迟了一些,当时也没追究罪责,可是大婚夜皇上没在凤栖宫留宿,有人就赖说是礼服送晚了时辰的缘故,才会给凤栖宫带去不祥之事,我师父现在还关在内务府刑房里,说是要等年后才给判定,我则被遣到这儿来看门,等我师父定了去处,我也会有新去处吧?现在还不知道。”   宝儿听得目瞪口呆,这简直是不平事中的最大奇闻啊!天翼不跟皇后洞房是因为……因为什么暂时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因为礼服送的早晚!   “小果果你别哭,我好歹是从五品官,就算什么也不是,但咱们是朋友,这事儿我管定了!只是你告诉我,该去找谁说理?反正咱们没做错,有理走遍天下,你指个地方,我去帮你们平冤!”   宝儿一脸凛然,小果子则有些哭笑不得,一般人都知道去求皇上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吧?   “我也说不清该找谁,但这事归内务府管。”   “知道了!”宝儿郑重点头,往外走了两步,回头一脸茫然,道:“内务府在哪儿?”   小果子一下没忍住,笑得捂了嘴,上前把披风还给宝儿,“你今儿是来折梅花的,我师父的事一时也急不好,等你得空了再说吧!那位贵人好像要走了,我先去送她,回来再陪你选花去,好吗?”   宝儿乖乖点头,继续坐回去吃瓜子,虽然有股淡淡的霉味,但是权当散闷吧!只是门外怎么有点吵嚷?小果果干吗一个劲求饶啊?   宝儿奔出门去,只见小果果跪在雪地上,旁边一个宫女竟然不歇气地搧小果果的耳光,宝儿冲上去推开宫女,拉起小果果,同时听那个宫女发出痛叫声,回头一看,竟是被他刚才那一下推得摔了一大跤,被埋在雪里的石子磕了屁股吧?宝儿哈哈大笑。   小果子吓得面无人色,跪上去不停求饶,“娘娘开恩!娘娘恕罪!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罪该万死……”   “不许跟坏人求饶!”宝儿拉起小果子,瞪着面前的盛装女人,“不管你是什么娘娘,打人都是不对的!传出去会丢皇上的脸,皇上亲和仁爱,他的妃子就该温柔贤良,跟他一样,关爱每一个大凤子民,而不是滥罚施暴……”   “你是哪处的奴才?知道本宫是谁吗?”   “我说了呀,不管你是什么娘娘……”   “打!”女人一声令下,刚才的宫女立刻搧开了巴掌,却被旁边一个太监拦住,又忙跟主子解释,道:“娘娘,这位是御书房常侍……”   “本宫是皇上御封的馥妃,他一个小小的常侍,就算得过皇上的宠幸,在本宫面前也不过是个奴才,本宫身怀龙子却被他冲撞,惊了龙胎,回头皇上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个是不想活了吧?”   太监惊了一下,心里还迟疑着,人却退到了一边,宫女得意上前,宝儿见势不妙,拉起小果果就跑,身后传来宫女的叫骂,伴着馥妃的捉拿令,无端的,让宝儿觉得异常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凤天翼寻思着该给傻儿找个侍候的人,当初说过不让他事事亲为,现在却觉得傻儿还是挺辛苦。   “王福,找人专事这院里的清扫,不要再让宝儿辛劳。”   “皇上,您是指……”   凤天翼看了面前的雪垛一眼,王福愣了愣,迟疑道:“皇上,据老奴看来,这应该是个雪人。”   “雪人?”凤天翼不可思议,就算没亲自堆过,最少见过啊!哪怕宫人铲在墙角的雪堆也比面前这玩意象雪人!   “皇上您瞧,这雪人……这堆雪上埋了一个水晶杯,老奴猜想,宝常侍堆的是……呃……”   王福难得如此吞吐,凤天翼都忍不住笑出声,“你觉得他堆的是朕?”   王福以笑认可,凤天翼再次端详雪堆,唇边慢慢浮起笑意——傻儿也懂思念么?十几日不曾来看他,竟让他堆了这么个玩意作伴,虽略有不敬,但也无伤大雅。   “快快快,进屋给你好东西吃!”   宝儿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凤天翼的心头莫名舒适,却见傻儿手上拉着一个小太监,这是什么意思?   宝儿不知天翼会来,所以愣在了院里,身边的小果子也是一愣,虽然没见过皇上,但是认得龙袍。   “皇……皇上……”小果子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宝儿见凤天翼脸色不好,所以也乖乖跪在地上,十分诚恳,道:“我没做错什么吧?如果做错了,你也不要现在就打我,因为小果果是我刚交的朋友,给我一点面子,不要当他面打我,过后怎么都行,好吗?”   就你这话已经很没面子了好吧?凤天翼暗里好笑,同时却有些心疼,一把将宝儿扯起来,拦腰抱进屋里去了。   小果子还伏在地上,王福上前拉起,将这浑身哆嗦的孩子带进屋去,然后看了桌上的食盒一眼,小果子立刻会意,上去手脚伶俐地一一摆放,王福暗里点头,站到一边静默候着。   过了好一阵,皇上才从内室出来,身后跟着一脸通红的宝儿,那微微嘟着的小嘴略显红肿,看到桌上的吃食便两眼放光。   “好美好美的点心!”宝儿扑上去,伸个指头一一点着,“这是豆沙卷,这是伏苓糕,这是桂花酥,这是五珍蜜饯,这是……”   宝儿舔了舔嘴唇,回头冲凤天翼笑道:“这碗看起来好好吃的是什么啊?”   在你看来什么不好吃?凤天翼微嗔,瞟了汤匙一眼,旁边的小果子立刻把汤匙放到碗里,凤天翼觉得这奴才挺机灵,顺手拿块糕点赏他,见他反应也还不错,跪谢了就乖乖退到一边,虽激动得手指颤抖,神色却镇定,按说物以类聚,傻儿能交这奴才做朋友,怎么就没一点类似的沉稳?   “这是御寒健身的药膳,好吃难吃都要吃!”凤天翼把汤匙塞在宝儿手里,用异常沉肃的脸色命令宝儿全部吃完。   宝儿尝了一口,微微皱眉,但还是苦着脸往嘴里喂,凤天翼微笑看着,话头却是冲着墙边的小果子,“你倒有些眼色,只是太过机灵了。”   小果子惶恐跪下,不敢轻易答话,宝儿嘟了嘴,“皇上刚才答应过的,现在怎么要为难小果果?他是我的朋友!你说了无妨的!”   “继续吃,完了才准说话!”凤天翼轻斥,随即微瞟小果子,“你师父的事朕知道了,虽无大错,到底犯了规矩,受些刑罚也是该的,只是朕竟不知内务府还有关押人的刑房,王福,你知么?”   王福微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皇上,自太祖时便有明规,宫人有过,着令其主斟酌处罚,最重不过出宫,却无类于关押之刑,。”   “照这么说,内务府设了私刑?”   “按说是的,不过也有特例,如大典节庆时有宫人犯错,便会暂行禁足,过后再由发话的主子给个判定。”   “是么?”凤天翼转视小果子,“你师父是谁着令关押的?”   小果子全身都顿了一下,想来宝大人刚才已经跟皇上说了他师父为何获罪,皇上现在这么问,是刻意要他供出皇后来,左右不过一个死,照实说了就是!   “回皇上,是皇后娘娘着令关押的,不过奴才的师父真真冤枉,礼服的换送时辰早先就记在心里了,奴才也怕有失误,跟着一一默记下来,可是按着时辰送去的时候,在门边被人拦了一下,说是时辰不对,师父跟那人分辩了几句,正是怕误了时辰的缘故,可到底还是因此获罪。”   “是什么人拦在门边?”   “回皇上,是皇后娘娘带进宫来的人,奴才见那人有些不好相与,怕师父吃亏,所以上去跪求那人,到底没用,连师父也被打了几下。”   小果子不敢说了,虽然皇上在笑,但笑得让人发冷。   “你师父倒有些意思,当日若不分辩,顺了皇后的意,便不会获罪,想来,你师父也该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半点变通都不懂?”   “回皇上,师父常说,国有国法,宫有宫规,若凡事都因人而异,乱套了可怎么好?”   “果然有意思!”凤天翼轻笑,又拿一块糕点赏了小果子,转向王福道:“你去一趟内务府,把这小奴才的师父放出来,告诉他,朕把他的小徒弟留下了,换个内务府总管给他做做,做得好,朕不赏,做不好,自己去死!”   “是。”王福忍笑,领命而去。   小果子惊喜呆滞,只知跪地谢恩,半句话也说不出,倒是宝儿象模象样跪谢道:“皇上英明神武,知人善用,此是大凤洪福,宝儿替大凤子民谢谢皇上!”   换个内务府总管而已,又不是大赦天下!凤天翼暗里羞恼,面上欣然领受,把傻儿扯到椅上坐好,喂宠物似的拿点心哄着傻儿,旁边的小果子无端红了脸,正犹豫要不要退避,却听皇上喊了他的名字。   “你可知朕留你何用?”   “回皇上,奴才本就是皇上的人,皇上要奴才做什么,都是奴才的福气。”   “要你死。”   “奴才遵旨。”   “不可以!”宝儿忿然,推开凤天翼喂到嘴边的糕点,“你是仁君,不可以莫名其妙要人死,小果果是我的朋友,也是大凤子民,你要爱我们!”   “好啊!”凤天翼轻笑,随即正色道:“小果子,朕本要你死,可是宝儿亲口求情,朕便留你一条命,为免被朕莫名其妙赐死,你就留在宝常侍身边侍候,你虽年纪不大,对比宝常侍,你可算宫里的老人了,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奴才明白,奴才遵旨。”小果子伏地拜谢,暗里自是欢欣,也知道皇上一则要他把宝大人当救命恩人一般侍候,二则也是要他留心着宝大人在宫里的一切,果然皇上对宝大人的宠爱非同一般啊!   “你们不吃吗?”宝儿一手拿一种点心,嘴里塞得太满,话音含糊不清。   凤天翼微皱眉,小果子立刻拿过旁边的香帕放到宝儿面前,宝儿嗯嗯谢着,突然恍悟般顿了一下,急急咽下嘴里的东西,扯了凤天翼的衣袖一下,“你不知道吧?我惹着你的妃子了!不过我们跑得快,她没打着我们,现在肯定气死了!”   宝儿说着就哈哈笑,自然是想起馥妃急于下捉拿令而咬了舌头的痛呼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猫抓了!   宝儿自顾笑着,凤天翼却看着小果子,小果子立刻跪地陈述,“回皇上,不关宝大人的事,都是奴才的错,馥妃娘娘去晓春轩赏梅,走时问奴才,是梅花香还是桂花香,奴才想着园里没有桂花,所以回话说梅花香,不知怎地就惹恼了娘娘,奴才也自甘领罚,宝大人因为出来阻拦才会也惹恼了娘娘,一切都是奴才的错,请皇上责罚。”   凤天翼但笑不语,见宝儿急着说话被糕点呛着了,于是塞杯茶水给傻儿,冲小果子冷笑一声,“你活该被打死,馥妃本名桂香,原是皇后的侍女,荣居月桂苑后,皇后赐了一个叫梅香的奴才去侍候她,你却说梅花比桂花香,是说她还不如一个奴才,所以你该死!”   小果子大惊失色,宝儿则异常愤怒,拍案骂道:“简直莫名其妙!谁知道她叫什么香啊?就算知道,难道不许人再说梅花比桂花香吗?各有所喜,但凭本心,她要扼灭人的本心吗?还是皇上的妃子呢,近朱者赤,却没学到皇上的宽厚仁爱,反而霸道骄横,要不是知道她要生小娃娃了,我才不会跑呢,肯定要骂她一顿才罢休,因为她是皇上的妃子,所谓观其友,知其人,察其伴,知其性,她在外面胡作非为,人家会以为皇上也是这样的人,太过分了!”   宝儿义愤雄雄,小果子惶恐不已,凤天翼却呵呵笑起来,“你倒一心为我着想,不如再说说,她这般污我的清誉,我该如何处治?”   “等我想想。”宝儿坐下去,继续吃着糕点,又很自然地拿一块给小果子,“你也吃啊,一起帮皇上想想!”   小果子满心惶恐接了,满心惶恐地什么也不敢想,耳边只有皇上刚才自称我,不称朕的声音,却突然听到宝大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吧,念她初犯,不处治了好吗?”   宝儿目光怔怔,凤天翼心下冷笑,你说不处治就不处治,我该说你愚蠢还是善良?   “我不处治她,就要处治你。”   “为什么啊?”宝儿屈愤。   凤天翼冷笑,“她会要我处治你,但你运气好,先见着我了,本可以先下手为强,你却坐失良机,给了她反咬一口的机会,我因为顾着她肚子里的龙胎,自然要遂她的心以示安抚,回头就来处治你,如此,你还是不要我处治她吗?”   宝儿愣了又愣,然后点头,“我是正义重诺的人,跟你请求不处治她,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大丈夫岂能出尔反尔?皇上不必以为我虑,即使她要你打我,我也认了。”   “要我杀了你呢?”凤天翼笑意非浅,宝儿傻了眼,“会……会吗?”   “你也说她霸道骄横,杀一个冲撞了她的人算得了什么?”   “可是……”宝儿一时语塞,叹息嘟咙,“想做大丈夫也不容易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正义公理又如何,挺得过大风大浪,经不起阴沟里翻船。”   你还可以再可爱点!凤天翼暗里大笑,面上肃然。   “也罢!”宝儿毅然道:“她要你杀我,你就杀,我现在就带着小果果逃出宫去,你不要追得太急,做做样子就行了,回去跟她说我们已经被侍卫射杀,她应该不会要求看尸体,这么做并不是我怕死,而是不能因为这么无聊的事就让你落下不好的声名,不为人知还好,一旦有言传,别人会误会你不圣明,绝不能被一个坏女人害了你的名誉,所以我们准备逃跑吧!”   宝儿拉起地上的小果果,凤天翼却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傻小子,居然敢有逃跑的想法!居然没有一丝留恋!居然没有半点自信——白给你那些恩宠了,花絮掉水里都能起点涟漪,我对你的好,都他娘的对牛弹琴!   凤天翼把宝儿揪进内室,小果果只听到宝大人几声抗议,之后的声音便只能意会……   唉,宝大人,难怪您听不懂那个传说,连我都看出皇上对您是何等宠爱,可惜那些宠爱到了您这儿,真有点被您牛嚼牡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馥妃骄横是真,但也不至于杀人泄愤,只是请求皇上酌情责罚。   凤天翼暗里冷笑,若真的酌情,我该废了你!   傻儿是为我的声誉着想才阻止你打人,你却说他跟你抢梅花还害你摔跤,别说傻儿不会跟人抢东西,就算抢了,你也该让给他,至于理由,他是御书房常侍,自然是奉旨折梅,你抗旨又欺君,该死!   “爱妃不必委屈,他虽失礼,但也是朕失虑了,没想到爱妃也会去晓春轩折梅,因此不曾交待他要先让着你。”   馥妃惊惶,“他是奉旨去的?”   凤天翼含笑点头,轻抚馥妃发鬓,道:“你想折梅插瓶,朕就不想吗?他奉旨而去,却空手而归,说晓春轩有贵人,因回避才无功而返,现下朕才知他竟是冲撞了你,只不知,他将你推倒,可有伤了龙胎?”   馥妃暗自惶惑,嘴里娇嗔,“臣妾哪敢叫人伤了龙胎?虽跌了一下,幸而跟着的人眼快,臣妾才没有真正摔了,所以就算了吧,不用再追究他的罪责了!”   “爱妃好贤良。”凤天翼轻笑轻叹,馥妃娇羞谦让,拿过一块鲜色肚兜,“皇上瞧着可好?这是臣妾亲自为皇儿做的。”   果然绣得不错,你合去绣房领事啊!凤天翼轻摩肚兜上的金线祥云,笑道:“爱妃好贤惠,只是不必亲身劳累,朕听皇后说赐给你的侍女绣功极好,这些个事就交给她吧!”   “可是臣妾想亲手给皇儿做一些嘛!”馥妃娇嗔。   凤天翼一脸宠溺,随即朝帘外看了一眼,略带喝斥道:“皇后赏的侍女在哪儿?”   王福一声传令,梅香被带了进来,跪礼完毕便伏地等候,馥妃不知皇上为何要见这个贱人,那日从晓春轩回来,她便着人把梅香打了一顿,难道皇上知道了?   馥妃心下惴惴,又见皇上免了梅香的礼,而且眯眼盯着梅香看,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跟朕说你的女红不错,如今馥妃有孕,你更该勤谨一些,不可让你的主子费力劳神,做得好了,朕自然有赏。”   凤天翼说到此处却发出一声质疑,随即怒道:“皇后说你跟馥妃有些交情,必能侍候好馥妃,可你现下是什么德行?难怪馥妃不要你侍候,你是故意的吧?弄这么惨,是想惊了朕的皇子吗?”   “奴婢不敢!”梅香叩头不已,榻上的馥妃也惊惶难安,强笑了拉住皇上的手,“不必跟一个奴才动怒嘛!臣妾突然觉得头好晕啊!”   “传太医。”凤天翼说着却扒开馥妃的手,走到梅香跟前狠狠瞪了一阵,然后便往外走,嘴里狠声道:“王福,把这个居心叵测的奴才带上,既是皇后赏赐的,朕倒要亲自问问皇后是何居心!”   “皇上!”馥妃急得追上去,奈何皇上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上了龙辇,馥妃忙叫心腹跟去打探,随时回报消息。   皇后听说皇上带了梅香来问罪,先时惊恐,待见了梅香脸上的伤,不由她暗里高兴——桂香及至馥妃又如何?忘了真正的主子就该死!   “皇上请息怒,臣妾把梅香赐给馥妃,原是想着她们服侍臣妾时,相互颇有些姐妹情份,现在看来,是臣妾失察了,梅香竟敢自伤容颜污了主子的眼,当真死有余辜!”   皇后说着就要叫人,梅香扑上去跪求:“娘娘明察啊,奴婢是被人打的!”   “胡说!宫里自有规矩,不能打宫女的脸,必是你嫉妒旧日姐妹得了皇宠,故而不耐服侍,现下还敢跟本宫喊冤,皇上就在这儿,你高呼乱叫惊了圣驾,罪该万死!”   “娘娘恕罪!”梅香说着又跪到皇上脚边,“求皇上饶恕奴婢惊了驾,奴婢只是冤屈难平啊!那日馥妃娘娘赏梅回来就着人看打,奴婢根本不知犯了何事,若说脸上是自个儿打的,还请皇上着人验奴婢身上的伤,若还说是自个儿打的,奴婢纵然冤死也无话了!”   梅香说着就伏地不动,皇后略显为难,见皇上果真着人带了梅香下去验伤,及至验者回报说梅香全身各处都是被人或鞭或捶,竟至有内伤时,皇上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皇后小心上前,道:“皇上不必如此,馥妃既嫌梅香不好,臣妾留下自用便是,这奴才的女红倒甚合臣妾的意……”   “会打络子吗?”凤天翼走到梅香身边,甚至捏起梅香的下巴,皱眉道:“若不是这般模样,原也算个俏人儿吧?”   梅香委屈泪下,皇后上前拉起梅香,笑嗔道:“皇上不是又看上臣妾的人了吧?这奴才原也生得干净,手脚也算伶俐……”   “皇后可舍得?”凤天翼瞟眼轻笑,目光却是在梅香身上打转,故作轻浮道:“朕早说过,皇后调*教的人必是不错的,既是女红拨尖,那就留给朕听用,王福,带她下去好生养伤,至于馥妃那边,皇后酌情处置便是。”   “臣妾遵旨。”皇后恭顺领命,本以为皇上要走,谁知皇上竟命人布膳,更为惊喜的是,皇上传谕,留宿凤栖宫!   馥妃听闻这一连串消息,真如当顶遭雷,整个儿呆在了地上,木头似的随宫人侍候了睡下,一夜恶梦连连,早起正黑着眼眶梳洗,门外传来凤栖宫懿旨,念她身怀龙胎,不宜重治,罚抄宫训三百遍,聊以养性。   馥妃恭穆领命,回屋就砸了一地东西,宫人上前劝阻均挨了打,然而不劝不行啊!   “娘娘千万息怒,让人知道就糟了……”   “滚!”馥妃一脚踢开,继续砸物泄愤。   宫人吓得跪地哀求,“娘娘且为皇子着想啊!就算要砸也捡些不要紧的,被人知道娘娘砸了御赐的东西就真的惨了!”   馥妃这才惊了一下,慌忙命宫人收拾,“弄干净点,不许扔外头去,全部埋掉,敢叫外头有半点风声,本宫饶不了你们!”   宫人诺诺行事,撩衣襟收了退出去,听门外传报御书房常侍来了,吓得手一抖,摊了一地碎碴。   “哎呀对不起,是我害你打碎东西了吧?”宝儿说着就吐了吐舌头,随即拐了身边的小果子一下,“你帮我跟他解释,说我本来就喜欢蹦蹦跳跳的走路,所以不是故意吓他的。”   小果子心道,这哪是刚摔碎的?不过嘴上还是依了宝儿,鹦鹉学舌般跟那宫人解说一遍,宫人只尴尬笑,慌慌地收了碎碴就走。   宝儿歉意目送,扭回头来却一脸苦恼,道:“你还没告诉我呢,皇上为什么巴巴地叫我来送宫训?”   小果子苦笑,道:“奴才在路上就说了,皇上自有皇上的意思,宝大人遵旨就行了。”   “你知道皇上有意思,当然就该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再不告诉我,我就宣扬你是我朋友这事,柳岩都说我是闯祸包,现下让人知道你是我朋友,以后我犯事了,绝对连带你!”   奴才真是受宠若惊啊!小果子忍不住在心里笑侃,嘴上还是乖乖答话,悄声道:“皇上叫你来,是安慰你的意思,也是希望你能领悟他的心意。”   “什么心意?还有我不需要安慰啊!”宝儿觉得更糊涂了。   小果子却不敢再多说,因为揣测圣意也是会有罪过的,此时屋里传报,令两人进见娘娘。   宝儿领着小果子,进去就规规矩矩见礼问安,然后把小果子捧着的宫训拿过来,正要言明来意,却被馥妃抢了先。   “皇上叫你来,必是给本宫赔罪的,你倒会省事,以为拿点东西就算赔礼了?本宫会稀罕你一个奴才的物事?还有你,”馥妃瞪了小果子一眼,“早晚剥了你的皮!”   小果子自然低头恭领,宝儿则目瞪口呆,随即哈哈笑,把手里的锦盒放到一边案几上,“这是皇上让我找了送来的,娘娘不是要抄三百遍宫训吗?我找的时候略略翻看过,觉得很有研习价值,只是也没必要抄三百遍啊,不过权当练字了,我以前在君子院……”   “狗奴才!”馥妃恼羞成怒,将手里的茶杯砸了上去,幸亏小果子眼疾手快推开宝儿,否则不来个头破血流才怪!   宝儿还愣着,听馥妃叫人看打,宫人却只揪着小果子,宝儿急得也扑上去,宫人不及撤手,一耳光甩在宝儿脸上,随即便呆了,即使自家主子不停喊打也不敢动手,这位可是皇上的常侍,传说中被皇上豢养的男宠,虽无封号,却也是娘娘级别的人啊!谁敢打?   馥妃怒极失仪,亲自上去打人,小果子不敢拦手也不敢推拒,只能护着宝儿往门外退,谁知宝儿被门槛绊了一下,连带着小果子也摔在地上,馥妃差点跟着摔跤,幸亏宫人扶住,宝儿却笑起来,觉得大家一样狼狈也挺好玩。   馥妃被宝儿的笑声彻底激怒,顺手抄个花瓶砸过去,本想砸宝儿,却失了准头冲小果子的脑袋去了,小果子正给宝儿理衣衫,背对着不知道危险来临,宝儿推开小果子也不是英雄主义,只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也算命中有此劫吧,刚才没被馥妃的茶杯伤着是侥幸,现在被砸得头破血流是命定。   小果子吓得呆住了,其实一屋子人都呆了,只有馥妃还不解恨般咒骂不休,首先醒过神来的宫人不急着劝自家主子,只急着叫太医,小果子接过宫人递来的汗帕捂住宝儿的伤,又心疼又害怕,整个人都哆嗦不已。   宝儿却微微笑,“没事没事,你别哭,赶紧扶我回去,我有点头晕了……扶我回去……”   小果子也担心事情闹大,赶紧把宝儿背出门,宫人不敢多话,甚至不敢动一下,只是都在心里敲开了乱鼓——宝常侍毫不怪罪就离去,只怕接着来的就是杀头之罪了……   馥妃此时才觉得后怕,砸破那个奴才的脑袋倒没什么,要是引得皇上亲自来问,到时会发现总是摆在明处的那些御赐品没了……   天,要怎么蒙混过关啊?   馥妃叫过一个宫人耳语一番,宫人还没听完就脸色刷白,主子这是要他欺君啊!   天,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主子?还不如去跟刚才那位没封号的主子呢!人家那笑容可是真真的,血流满面还笑着安慰身边的奴才呢!   咱这位……唉,不提也罢。   宫人暗里权当自己早就死了,领了主子的命出去做事,一路偶见血迹在地,直如看见了身后那方宫室一片血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昭明宫里,皇后正替太后抄佛经,听宫人说皇上去了凤栖宫,回想昨夜侍寝似乎甚得圣心,果然今日一下朝又召她侍候么?   皇后满心欢悦,回宫却见皇上面色不霁,一时有些惊惶,还没询问就听皇上一声低斥,“你是后宫之首,朕对你期望甚重,谁知你总令朕失望!”   “皇上请息怒,臣妾不知皇上所指何事……”   “你虔心礼佛,孝心敬太后,这些原也不错,只是除此外便无事了么?馥妃触犯宫规,朕昨日才交付你处置,今日又闹出事端,你竟一点不知?命人传了你的处置便没事了么?监察失误甚于犯事者,皇后不知么?”   凤天翼疾言厉色,皇后惶恐跪下,纵使不得宠时也不曾见过皇上如此怒色,甚至为哥哥求情时也只见皇上温言劝导,今日却是首次看到皇上这般脸色。   “臣妾知罪了,原也想命人监督馥妃领罚,又担心此举令馥妃郁怀,恐有伤龙胎,故而传令后便不曾留人督察,因此不知馥妃又犯了何事,此是臣妾之过,还请皇上责罚。”   皇后伏地请罪,一屋子宫人也跟着跪下,凤天翼沉吟一阵,拉起皇后,略显愧色,道:“皇后贤良有余,励治不足,却也是温善所致,朕不该太过苛责,皇后且莫挂怀才好。”   “皇上教诲臣妾也是恩宠之意,臣妾岂会不知好歹?原也是臣妾做得不好……”   “慢慢来吧!”凤天翼拉皇后坐下,此时才有宫人上前言传了馥妃再度伤人之事,皇后面上惊咋,暗里惊喜,随即满面羞愧,道:“当日皇上称赞臣妾调*教下人有方时,臣妾即心中有愧,现下果然明证了,只是馥妃本性并非如此,恐是孕期不适所致吧?否则怎敢致伤皇上的常侍?”   皇后小心试问,凤天翼冷笑,道:“你倒是个好主子,眷情念故,显得朕成了翻脸无情之人!”   “臣妾失言,皇上莫怪。”   “朕何曾是怪你?只是对馥妃寒心而已,你是朕的皇后,切莫再让朕失望!”   “是,皇上且宽心,臣妾不敢再疏慢……”   “这么说,你原是故意疏慢?”凤天翼半真半假的恼。   皇后则是实实的惶恐,又是实实的委屈,因此佯作嗔态,实则小心试探,道:“臣妾哪是故意?只是不敢太过任权罢了,却也是错漏在前,悔不当初,若非皇上宽怀以待,臣妾早就无颜侍君。”   “嗯,当日着你反省果然有益,只是不要再挂怀旧事,反令朕不能尽去前嫌。”   “是。”皇后欣然一笑,又小心问及宝常侍的伤,凤天翼冷冷一笑,道:“朕命他去送宫训,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可见是个不能成事的人,都是些让朕失望的!”   皇后滞然,又觉得皇上能跟她说这样的话,似乎是倾心之意,犹如大婚时不留凤栖宫而去了栖麟阁,当日必是跟那奴才如此倾心,如今那奴才令皇上失望了,皇上不去别处而来凤栖宫,这便是心意所致了。   “皇上劳累国事已甚,难得偷闲片刻,就不要再想烦心事了,臣妾这儿有闺中时聚存的梅上雪水,用来泡制君山碧珠最好不过,皇上可喜欢?”   “皇后果然小气,还不泡来!”凤天翼笑嗔,俊美容颜饶带风情,醉了皇后一片芳心。   栖麟阁这边则是苦了宝儿一腔真情,还以为瞒着头上的伤是为天翼考虑,谁知落了个欺君之罪,还被天翼当着好多宫人的面训了他一顿,真没面子!   “小果果你说,我哪里做错了嘛?难道血着一张脸去见皇上?再说我勒这根抹额也不完全是为了遮掩额上的伤,难道常侍的额上不能有装饰吗?可这抹额是跟某身衣服配套的呀,也是皇上让人给我做的呀,我挺喜欢的,只是不习惯就没带过,今日带了又有什么错嘛?”   宝儿委屈得泪汪汪,小果子则忍不住笑,“你别抱怨了,真的看不出皇上是故意当众训斥你吗?”   “训斥还讲究故不故意?”宝儿不是质疑,而是鄙视小果果的用辞。   小果子笑道:“皇上真要训斥你就不会当着别人的面,那是做给旁人看的,否则不显得公道,因为馥妃娘娘那边肯定也要受训,这叫各打五十大板,你向来只为皇上着想,却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明白吗?”   宝儿愣了愣,然后高兴了,把小果果拉到饭桌边,“一起吃嘛,皇上又不在,你没必要做样子了!”   奴才哪是做样子啊?给人听了去才是真正的欺君之罪!小果子心里苦笑,不过也很高兴跟宝儿一起吃饭,不是菜式如何丰盛,而是喜欢宝儿这个主子,所以尽量顺他的意。   饭后,宝儿陪小果子去看他师父,今时不同往日,小果子的师父已经是内务府总管了,作为总管的徒弟,小果子也备受尊敬,才到门边就有人陪笑迎接,不乏谄媚地将小果子请进一间暖室里,奉过茶点就请小果子稍等,显是要去请总管过来。   宫人走后,宝儿一脸赞慕,道:“小果果你好厉害哦,不象我,虽然是从五品官,但是一点也不受尊敬,今天我真是沾你的光了!”   小果子汗颜,解说道:“他们那样对我,只是因为我师父的缘故,真正说起来,却是你给了我们师徒这样的荣耀,只是他们不认识你,就算在别处有认识你的,他们也不是不尊敬,而是不敢轻易跟你亲近,因为你是御书房的人,一般的宫人都要刻意疏远一点,这个无关礼仪,而是宫规,总之你的身份特殊,宫人们要若即若离才好。”   宝儿听得半张着嘴,许久才轻拍小果子的肩,“你懂得好多哦,难怪皇上说你是老人,你真的好老道!”   小果子哭笑不得,又听帘外有脚步声,很快便看见师父掀帘进来,小果子忙上前见礼,然后起身,跟师父递了一个眼色,小果子师父会意,赶上去跟宝儿见礼,却被宝儿拦了,“不要拜来拜去的,你是小果果的师父,又是年长者,而且柳岩说你的品级实质上比我高一点呢,所以都不要多礼了好不好?”   “是。”内务府总管路德含笑应诺,见徒弟很随意地坐到宝常侍对面,先时有些惊怪,稍稍一想便了然,于是不再恪礼,随着宝常侍的招呼而坐了下来。   宝儿拿个苹果给小果子,自己也啃了一个,随即有些奇怪道:“你们好久不见了应该很想念对方吧?可是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我在这儿碍着你们了?”   “宝大人说笑了,老奴……”   “叫我宝儿嘛,我最喜欢跟老爷爷或是大叔一辈子的人在一起了,他们也都很喜欢我哦,德公公不喜欢我吗?”   “老奴怎会不喜欢?这是天大的福份呢!只是还没谢过您的恩情,老奴实在忐忑。”   “恩情?”宝儿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嘿嘿笑道:“德公公谢我做什么?是皇上慧眼识人,相信你能秉公办事,才把这么重要的职务交给你,但你也不用谢皇上,因为皇上天纵英才,胸怀百姓,所以他不需要人谢,只要大家都幸福就好了!”   这话听来不错,只是怎么都有点别扭,不过路德跟他徒弟一样,几乎没什么犹豫就适应了宝儿的方式,又揣测宝儿喜欢甜食,因此拿过糖盒揭了盖,推到宝儿面前,“这算是老奴推不掉的礼物吧,您吃点?”   宝儿拈一块尝了,点头表示满意,悄声笑道:“什么推不掉的礼物啊!明明是底下人的贿赂,我听皇上说过先皇时贿赂成风,其实何时都是,只是轻重而已,我还得过一些朝臣的贿赂呢,本来不想要的,可是皇上说可以要,我就要了,然后那些给我贿赂的大臣就遭殃了,不过这样也好,现在没人敢贿赂我了!”   宝儿说着就哈哈笑,路德暗自点头,也算受益非浅吧,于是坦言了真正想说的事。   “皇上自是圣明,断不会被受蒙蔽,因此老奴也不担心您会为人所诬,何况是老奴的揣度而已。”   嗯?什么意思啊?宝儿莫名其妙,小果子则一下就领悟,“可是有人来内务府支借东西?”   路德满意徒弟的表现,笑道:“你既猜到这着,会猜不到是什么人来吗?”   小果子低头想了想,点头道:“我就猜会是这样,当时虽顺了宝大人的话,其实也猜到是馥妃娘娘砸了那些东西,里头怕是有御赐品,不然那宫人也不会慌成那样,现下必是来这儿支借类似,以防皇上追究,师父可借给那人了?”   “没有皇上旨意,我哪敢支借?只是看那宫人似乎挨了打,模样凄惶得紧,因此叫他回去劝他主子,即便摔了要紧东西,只需照实说了便是,皇上岂会为点赏赐就当真计较?”   “嗯嗯!”宝儿使劲点头,“皇上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别说摔点瓷器摆设,就是有人摔了他送我的紫檀镶玉围屏,他也没怪罪呢!”   这个不能相提并论吧?师徒二人相视苦笑,小果子自然要跟宝儿言明,“我师父不是担心皇上怪罪馥妃娘娘,而是担心馥妃娘娘赖说是你砸了那些东西,虽然皇上能明断,但是以你的脾气,肯定宁愿认了也不愿别人受罪,所以才提醒你有个准备的。”   “准备什么?”宝儿还是迷糊。   小果子嗔唤,“我的宝大人啊,你忘了今早皇上当众训斥你的事吗?看似你受了委屈,其实最委屈的是皇上,那么多国事就够他累了,回头还要安抚后宫,到了你这边,也要费心替你周全着很多事,奴才看着都觉得累,你就不心疼?”   宝儿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羞愧道:“我不是不心疼,只是不明白很多事,其实是有点傻吧?皇上也说我傻的,现下你们这么一说,我才算真正心服了,可我要怎么才弄得懂宫里这些事啊?这话我也问过皇上,可皇上说我傻得不错,那都不错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师徒二人点头,是没什么好说的了,皇上认可的还说什么?   是的宝大人,您不需要懂宫里的事,您若懂了,只怕宫里就没您什么事了……   皇上要的就是这样的您,不懂皇宫的您,在这皇宫,独一无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事情正如路德所料,馥妃果然将御赐品的事赖给了宝儿,宝儿也如小果子所言,毫不犹豫认了下来,后果也不是很严重,只是禁足思过而已,何况天翼隔三岔五都来看他呢!   “后天就除夕了,我听说要办宫宴,到时解我一天禁好不好?”宝儿蜷在凤天翼怀里撒娇。   凤天翼但笑不语,把被角往上拉了拉,屋里虽暖,但是刚才的床事太甚,傻儿挣出一身汗,沐浴之前不宜着了风。   “好不好嘛?我要吃宫宴哎!”宝儿趴在凤天翼胸口上,抓了凤天翼一缕发丝绕啊绕。   对凤天翼来说,刚才的“美味”才是真正的盛宴,说不清为什么贪恋傻儿的身子,只知道这付纤细的男儿身胜过了一众后妃,初时只以为是新鲜所致,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他似乎偏爱后*庭花……   “你想吃宫宴也行,只需把我给你的那本武功秘笈练得再熟些,宫宴之前,主动找我要求考核,令我满意,我就特许你吃宫宴。”   凤天翼一边说,一边在傻儿的臀上揉捏,甚至伸了一指进去,宝儿轻哼一声,随即红了脸,虽早就惯常此事,但每次都觉得羞人,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身后的骚扰,而是……   “你给的哪是武功秘笈?都不知道你从哪儿得了那么羞人的书?还画得那么……那么……”   “生动鲜然,浅显易懂。”凤天翼轻笑。   宝儿点头,随即嘟了嘴,“懂是易懂啦,可是好难嘛,有些姿势根本不可能!”   “所以才叫你熟练啊!”凤天翼嗔怪,宝儿嗔怒,“我一个人怎么熟练啊?每次你都只管做自己的,我开始还想着书上的教授,后来根本想不了别的……”   “但你也很舒服,不是么?”   宝儿羞羞点头,随即愣住,“难道你不舒服?”   凤天翼沉肃点头,道:“这种事规矩是要双方满意,而你技巧欠缺,我虽不在意,但是不忍你对我负疚,因此要你熟练是为你好,何况肌肤相亲并非一念贪欲,更是为了增益了解,亦如军中兄弟相亲,战时更能默契行事,世间万事均有正理,你可慢慢参悟。”   宝儿使劲点头,从枕下摸出那本书,奉若珍宝般捂在胸口,满怀激动,道:“天翼不愧是皇上,连这种事都能悟出其中奥义,我以后也不讨厌这本书了,放心吧,我会用心熟练了让你舒服,然后就可以吃宫宴。”   吃死你算了!凤天翼哭笑不得,面上却是温柔的笑,轻抚宝儿脸颊,道:“你是醉心宫宴,还是想见各方皇亲?”   “这个有关系吗?”宝儿觉得奇怪。   凤天翼微笑道:“届时诸王都会奉旨入宴,戊时之前君臣同乐,之后便是皇族家宴,你想吃的是哪一席?”   宝儿眨眼想了想,羞赧笑道:“两种宴席的菜式一样吗?如果一样,我随便吃哪一席都行,否则就吃比较好的那种,当然希望两种都吃一点,又怕前一种太好,吃多了就吃不下后一种,但关键是它们一不一样,不过后一种恐怕要好点,只是前一种也不会太差吧?可是如果差呢,我觉得……”   “你随便吧!”凤天翼迅速打断,再听傻儿说下去,天该亮了,他还要上朝呢!   此时王福在外间轻咳一声,示意皇上该回寝宫了,凤天翼微皱眉,悄声叹了一口气,把猫咪一般的傻儿从身上扒下去,起身替傻儿掖好被角,见傻儿虽眼眶微红但仍努力笑着,一时便觉得刺眼又刺心,为何傻儿不象那些后妃一样撒娇挽留呢?虽然自己一样会拒绝,但是傻儿连这拒绝的机会也不给他呢……   皇上走了,小果子进去侍候宝儿沐浴,宝儿却已经睡着了,小果子不忍叫醒,正要退出去,却见宝儿眼角滑出一颗泪,嘴里似在梦呓,小果子近前一听,宝儿说的是,天翼,留下来……   怎么可能呢?除凤栖宫,皇上只在自己的寝宫里睡,从这一点来看,皇上对宝大人亦如对其他妃子,而宝大人只当皇上是心仪之人吧?   小果子静静退了下去,睡到自己的房里,梦中都是宝大人眼角那颗泪,却针刺般疼了小果子的心,一夜辗转,一夜莫名。   除夕说话就到了,宫宴却没想像的好,虽然山珍海味,但是吃着不香啊,君臣同乐的那一席,感觉跟上朝似的,肃穆又沉闷,皇族家宴那一席更糟糕,感觉不是吃饭,而是在演戏,不过还是挺有看头的,宝儿觉得靖王演得最好,明明是密谋篡位的人,但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哎!   “多谢皇上赐酒,臣愧不敢当。”靖王谦卑恭穆,见皇上抬手示意,便顺从地喝了杯中酒。   凤天翼一笑以示满意,再次命人去请太后,又命座中各王随意,甚至叫皇后一一敬酒。   正如先皇所言,凤天翼有四兄二弟,皇长子裕王去岁谋反被诛,二皇子少时敏学却因虐奴而被冷藏,早早封了王位斥去封地,三皇子擅骑射,曾有战功,然刚猛武断又恃功倨傲,自命太子之尊而触怒龙颜,被封蜀王实则远放,四皇子靖王是皇后所生,似乎得天独厚的东宫之主,而且是先皇真正喜欢的皇子,却莫名地未能偿愿,也难怪会密反至今了……   若说凤天翼不曾得过兄弟喜爱,倒有两个例外,只是不为凤天翼所知罢了,瑞王凤天翔及其双生弟弟祺王凤天飞,两人都是凤天翼的默然支持者,只因生母是宫人出身,所以自小便懂得谨小慎微赖以自保,也因此显得胆怯懦弱,不受先皇所喜,倒也不为人所忌,平安长大,封王出宫,自此逍遥惬意。   宝儿虽傻,却一眼就对这两位皇族有好感,本来是混在一帮王系小孩中间蹭食的,现在却悄悄溜到了祺王那一桌,旁边坐的是瑞王,两兄弟正规规矩矩食不言,突然见个小孩摸上来,不由都愣了一下,却被这小孩的笑颜解了冻,腾个椅子让他坐在两桌之间。   此时又一轮歌舞上演,宝儿叹气,觉得皇宫的除夕一点不好玩,连个鞭炮烟花都不放,有什么意思嘛!   “这位小兄弟为何叹气?”瑞王凤天翔给宝儿夹了一个珍珠丸子,动作自然,态度亲切,显然是照顾自家弟弟习惯了的举止。   宝儿快速咽下丸子,皱眉道:“明明是过年,可是一点不好玩,你的封地在旭州那边,我以前抄录乡异民俗时看过各地除夕的过法,你那边兴舞狮杂耍的吧?”   瑞王点头,“元宵时还要舞龙,有水上影戏可以看,还算有趣。”   “所以我说皇宫没意思嘛!”宝儿嘟咙,旁边的祺王凑过来,道:“你莫不是想放烟花吧?”   宝儿如遇知音,握住祺王的手,“你也想?”   祺王轻笑道:“此是皇宫,纵然想也不能,你若有机会去泾州,即便不是节下,我也陪你放。”   “那就没机会了!”宝儿一脸愁苦,两王都觉奇怪,看这小孩的衣着既非宫人也不是内侍打扮,分明是某王带来的随侍一类,怎么会没机会去别地?   宝儿很无奈地一人看一眼,道:“你们不要看怪物似的看我,要不是为了皇上,我早就逃出宫去了,因为皇上说,只要我乖乖在御书房打一辈子瞌睡,他就不会真正生我的气,所以我不能跑,否则皇上会生气!”   两王先是一愣,随即恍悟,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御书房常侍,那个协助皇上整顿吏治的奇才少年。   “失敬失敬!”两王拱手,表达着迟到的敬意。   宝儿受了礼遇,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首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哎,一般要怎么回应呢?   宝儿眨眨眼,想起来了,也拱手道:“岂敢岂敢?这样说对吗?”   两王愣一下,随即哑然失笑,都觉得这位常侍非但少年英杰,而且率真可爱。   此时歌舞已毕,蜀王突然走出席间,说有特色歌舞要敬献皇上,凤天翼笑允,宫人即刻传令蜀王歌姬觐见,不多时便进来一美艳女子,却不拜礼,而是随着她进入时就奏响的乐曲翩翩起舞,看似不敬,倒也有些新颖趣味。   歌姬美艳是一则,舞姿异常曼妙实属宫廷少见,颇具异邦风情,却又不失大凤雅韵,令人耳目一新之余,也兴叹其心思之巧。   舞毕,歌姬上前跪拜,凤天翼笑而抬手,宫人转言皇上免礼之意,正准备等皇上一声赏,好着人速取,谁知皇上竟命歌姬抬头面圣,这虽不合礼制,但若皇上真中意这女子,即便出身低贱也无妨了。   歌姬遵旨而行,凤天翼轻瞟一眼,微现笑意,道:“你刚才所舞,可是失传的海仙神韵?”   歌姬愕然,随即称是,众王听皇上竟道出舞曲来处,均在心中各有所叹,或赞或妒,归于讶然。   凤天翼突然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淡淡地说了一个赏,歌姬伏地却不言谢,众人正惶惑,蜀王上前道:“皇上,臣有一事容禀。”   凤天翼笑而点头,蜀王谢过,道:“这名歌姬是臣在路上所遇,知其虽身份低贱,但不曾流于污秽,只因有宏愿在先,若得人识她舞曲精妙,便不论对方身份如何,愿以身相许,若为对方嫌弃,当以死明志,臣赞其忠贞,故而愿助她寻求知音,一路至京城却无果,现下看来……”   蜀王迟疑不敢言,凤天翼笑而不语,众王正各有所虑时,却见皇上抬手轻挥一下,立刻有宫人将歌姬带到后殿去了,此是收用之意,却不闻一令便完结,这便是皇权威仪!   当然了,只有宝儿没弄明白是咋回事,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刚交了两个新朋友,而且是一对双生兄弟,不过第一次知道双胞胎也可以长得不一样,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都是好人!   所谓有得有失,宫宴没吃好,是因为上天要同时给他两个新朋友,嗯嗯,知足了,而且……   谁说宫宴不好吃?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虽然不能跟皇上坐一桌,但是良友在侧,喜欢的人也是抬眼可远观,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宝儿冲着远处的皇上笑了又笑,看得身边的两兄弟无端起了一身鸡皮,总觉得宝常侍的笑容不是对皇上的敬意,而是类似于对意中人的嘉许,却又不可企及,只能默守的那样一种……孤独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按照惯例,诸王于宫宴后可以留宫十日,也算是皇家聊示亲情之意,生母尚在的藩王亦可趁此聊尽孝心,不然便在宫中别苑里闲情小住。   瑞王和祺王的生母早已故去,因此宫宴结束后,便循例去了别苑,翌日午时听人传报御书房常侍求见,二人忙迎出门去,又请进屋来。   宝儿跟二王介绍了小果果,二王也欣然相认,只把小果子弄得忐忑不已,却不忍拂了主子的美意,又见二王果然亲切可近,便按下惴怀,稍许随意。   宝儿接过瑞王倒来的茶,吃了一块祺王推来的点心,恍悟般奇怪道:“你们没带随侍吗?还有王妃,也没带来吗?”   瑞王说没带,祺王说没有,宝儿愣睁,“没有随侍吗?还是王妃?”   小果子真替主子急,这二位虽不得先皇宠爱,但如今已是王,怎会没侍从?   “宫中不缺侍候,因此没带随侍,至于王妃……”   “不急。”祺王抢了哥哥的话,转问宝儿怎么有空来看他们。   “我基本有空啊!再说过年嘛,朝臣都放年假了,皇上也不可能大年初一呆在御书房,太后虽然不喜欢他,但他还是带着皇后到昭明宫尽孝去了,听说靖王也在那边,我真有点担心呢,怕太后和靖王趁机刺杀他怎么办?”   宝儿说得自然而然,二王目瞪口呆,小果子暗里叫苦不已,宝儿却扯了瑞王的袖子一下,“你说会不会啊?”   瑞王愕然无语,宝儿愣一下,转而问祺王,祺王正要说话,却被哥哥抢了先,“我觉得不会。”   宝儿点头,“我也觉得。”   那你刚才是想吓死人吗?二王一般暗嗔,小果子则明显地松一口气,宝儿却不高兴了。   “你们都不真诚!我拿实心对你们,连靖王有可能刺杀皇上的事都跟你们说,可你们明显敷衍我!”   二王无语辩解,小果子怔怔不敢言,宝儿这个瞧一眼,那个瞧一眼,最终郁闷,道:“你们对我有戒心,不敢说出心里话,担心我是皇上派来刺探你们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不懂的是,你们凭什么认为皇上会听信我的一面之辞?就算我告你们的黑状,难道皇上会不明是非?你们戒备我不要紧,但不能低估皇上的智慧!”   “说得好!”   凤天翼的声音突然响起,人也随声而来,二王慌忙跪礼,听王福一声免,二人才小心起身,不敢观察皇上脸色,只能垂眸暗惶。   凤天翼坐到桌边,淡瞟桌上一眼,笑道:“旭州盛产名茶,泾州有天下第一糕,二位皇弟却小气得很哪!”   二王惶恐不敢言,宝儿则嗯嗯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哎,昨晚宫宴后,我跟小果果打听他们有什么好吃的,小果果说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只是先前不知道他们没拿出地方特产,皇上说了我才知道他们真有点小气!”   二王讷讷无语,凤天翼似笑非笑,道:“你们不辩驳,莫非被朕的常侍说中了?”   祺王惶急欲言,被哥哥悄悄止住,凤天翼突然冷笑,道:“果然兄弟情深!倒显得朕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你还有我啊!”宝儿急切又委屈,凤天翼但笑不语。   二王本就满心惶恐,此时听了宝常侍这句似乎大不敬的话,皇上却似乎不恼,真个宠信有别还是皇上太过平易近人?   气氛好僵哦,宝儿嘟嘴抱怨,道:“我们聊得好好的,皇上一来就冷场了,难道太后那边的场面也被皇上搞僵了,所以才换个地方继续搞?”   这话令王福忍笑,令小果子暗里叫天,令二王惶惑变色,悄悄观察皇上脸色,竟是愠怒般的尴尬,二王心下诧异。   宝儿还憨憨等着皇上的答复,凤天翼真想就地正法算了,切齿半晌方按捺下来,冷笑道:“这是皇宫,朕不可以随意出入么?”   宝儿点头,“可以的啊,你是皇上嘛,只是我记得有相关训戒,好像是说皇上要谨慎出入宫内别苑,似乎还有点忌讳的意思在里头……”   “你怎么知道的?”凤天翼温和笑问。   宝儿羞羞一笑,道:“我自学的啊,皇上不要夸我哦,我也是无聊了才从御书房取了些书来看,只是看得粗略,不曾精心研习,所以还要请皇上多多指教!”   你该研习那本秘笈,别的我不想指教!凤天翼暗里咆哮,面上仍保持温雅,道:“你还是自学算了,也可跟朕的两个弟弟讨教宫训一类,他们可是经验丰富,手段老道。”   宝儿笑眯眯点头,二王则惊惶抬头,皇上的话大有深意,甚至隐含怒气,虽知皇上素有仁爱美名,但是君心难测,稍有差池便会性命不保。   “你们也觉得朕来得不是时候?”凤天翼瞟视二王,随即自嘲一笑,道:“朕还以为你们与众不同,谁知跟其他兄弟一样不喜朕,但朕一直记得,当年父皇欲立太子时,写了朕和靖王的名字,派人示予其他皇子,密询愿支持的人是谁,若朕所查不假,唯你二人圈了朕的名字,于今看来,你们只是顾局支持,并非单纯喜爱朕这个兄长,所以朕今日这一来,倒有些自作多情了!”   凤天翼说着又是自嘲一笑,二王先是愕然,随即跪在了地上,瑞王陈情道:“皇上所言,臣与祺王万分惶恐,恕臣不敬,欲禀之言恐怕会令皇上不悦,皇上也知,臣与祺王在宫中时,每日皆如履薄冰,唯有皇上常隐晦照拂,臣与祺王感念在心,当时笔选皇上亦是报了必死之心以求报答,臣亦不敢欺瞒皇上,笔选之后,靖王及太后遣人送鸩酒予臣及祺王,若非姜嬷嬷冒死求救于父皇,臣及祺王已身死七载,如今不敢无功求皇上庇护,只求皇上念及臣二人对皇上的喜爱之情,饶恕今日不敬种种,臣携祺王叩谢皇恩!”   瑞王说着就与祺王一起叩首伏地,凤天翼默然半晌,起身拉起两人,分别打量一番,戚然道:“你们没有不敬,可惜朕当日也是自顾不暇,否则不会托请姜嬷嬷面圣求救,反令她为太后所忌恨,也险些遭了毒手,至今仍余毒祸身,长年抱病。”   二王错愕,今日才知当时救了他们的仍是皇上,难怪皇上误会他二人并非喜爱才笔选时,会有那般落寞的自嘲一笑了……   “皇上……”二王感怀欲拜,却被凤天翼一手拉一个坐到榻上,竟似小孩般得意笑道:“朕不悌于兄长,倒有两个喜爱朕的弟弟,今日可算不虚此行!”   二王欣喜而惶恐,凤天翼笑嗔,“你们从未好好叫过朕,今后要补上,如宝常侍所言,没有坏人的时候,可以叫朕皇兄,现在就叫来听听!”   二王莫名羞赧,凤天翼故作不悦,二王这才如言所行,又有些戒备地去看另外三人,王福和小果子自然不敢自辨,宝儿则是一脸义愤,却不是因为立场被疑,而是……   “太后和靖王太坏了,天……皇上以后不要单独跟他们在一起,小翔和飞飞都差点被他们毒死了,虽然没死,但是想来就后怕!”   宝儿跪到凤天翼脚边,道:“我从来没有正经八百求过你什么,但我今天好好求你,以后不要单独去见太后,也不要单独去靖王的封地,太危险了,要是他们悄悄给你下毒,我……我不要你死啦!”   宝儿趴在凤天翼膝上哭起来,王福和小果子莫名地觉得丢人,都悄悄退了下去,二王则十分为难,似乎没有劝的立场,又似乎不劝不行,因为宝儿哭得好像皇上驾崩了似的……呃,不祥、不敬、不可多言。   没人劝,宝儿专心致志地哭,“皇上……皇上你不要……我不要啦……”   这是你床上的台词!凤天翼暗恼,手却习惯性伸出去抹净傻儿的泪,习惯性把傻儿搂进怀里,习惯性轻拍轻哄,“别哭了,我还没死呢!何况你嚎丧的技巧太烂,死人也能被你气活!”   宝儿抽泣片刻才平静下来,却突然红了脸,扭捏着从凤天翼怀里挣脱开,然后凶了一张小脸瞪着二王,“不许告诉别人皇上抱我的事,我们是很纯洁的君臣关系,皇上抱我是因为……因为……”   宝儿语塞,咬唇想了想,正色道:“因为我哭了,所以皇上抱我。”   二王忍笑点头,凤天翼真想给傻儿一耳光,难道每个臣子一哭,我都要抱吗?   宝儿觉得天翼生气了,于是讨好地倒一杯茶捧上去,然后异常乖巧地跪在地上给天翼捶腿,可惜没捶两下就打了个哈欠,然后迅速进入瞌睡状态。   二王讶然,凤天翼却淡淡一笑,道:“你们是朕当年唯一想主动喜欢的兄弟,并非你们笔选了朕,而是朕十岁那年被太后下毒,虽及时救回,却卧病昏睡了一个月,醒来时只有你们守在床边,朕知你们是偷偷跑来探望,因此不怪你们当时默然而退,只自恨无能护朕欲喜之人,即便如今,朕也不敢保你们万般周全,但朕依然无忌而来,你们应该知道为什么。”   “是。”二王齐声应答,瑞王详述,道:“臣弟二人愿与皇兄共难同险……”   “只有险难么?”凤天翼轻笑,“朕以为应当是祸福与共,你们不必太过谨言慎行,朕虽是皇帝,但也希求诚挚的兄弟情,除你们二人,朕不曾跟人说过喜爱,因此私下里,希望你们把朕当成一个可以依赖的兄长,就象这家伙一样。”   凤天翼轻抚在自己膝上打瞌睡的小人儿,温柔笑道:“这个傻儿从未把朕当皇上,在他心里,朕是他的天,是他的一切,是即使皇上也比不上的一种存在,他把朕当亲人,你们要向他学习,因为皇家无亲情,所以遇到不懂的地方,你们要多多跟他请教,虽然你们相互亲爱,但你们不能真的小气,也要跟朕亲爱才行,明白了吗?”   二王含泪笑诺,也果然比先时随意许多,听皇上问起封地情况,二王一一作了详报,皇上尽予嘉许,兄弟间正闲谈适意,忽听宝儿梦呓喃喃,“天翼不要……不要嘛……”   二王目瞪口呆,凤天翼则一下就黑了脸,却瞬间就恢复常态,甚至异常沉肃道:“朕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宝常侍暗恋朕,你们呢,有人暗恋吗?”   二王愣睁,随即都红了脸,凤天翼爽然大笑,惊得宝儿一下就坐直了,看清是天翼在笑后,便跟着傻笑两声,然后继续瞌睡……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皇上亲厚瑞祺二王的消息如平地旋风,刮到昭明宫时已蓄成龙卷风,太后惴惴于当年欲毒二王之事,虽然此类事在她来说很平常,但都是隐秘行事,唯独赐鸩酒给瑞祺二王是堂皇而行,即便为先皇知晓也不惧质问,只说二王密谋阴事欲害靖王,她只是护犊情深。   其时先皇虽未震怒,但已十分不悦,却不在太后面前稍露,只以疏远靖王来表达内心的愤怒,甚至迅速立凤天翼为太子,以此警示太后及靖王,不论笔选结果如何,他心中的太子人选都不会为之左右。   事隔七年,太后仍记得当初质疑立太子之事时,先皇淡淡笑道,翼儿不是最佳储君,却是唯一人选。   既然不是最佳,为何还是储之?太后直到今日仍想不明白,世人皆道当今皇上温良仁厚,她却知道阴毒狠辣莫过于凤天翼,杀人不见血,噬心不显动静,这才是当今皇上的真面目。   “云儿。”太后轻唤似喃喃,靖王凤天云倾身上前,见母后似有哀色,忙温言宽慰,道:“母后又想念父皇了吗?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宫中特许放天灯,儿子替母后放一只,告慰父皇在天之灵,可好?”   太后轻抚爱子头顶,凄然笑道:“你自幼温善,孝心至虔,却被那人以假面超越,可叹先皇英明一世,终败于虚伪狡诈之徒,如今那人虽坐主龙庭,但我儿切不可灰心松懈,那人无时不想着谋害我儿,极尽阴险狠毒之能事,先以虚诈诓得东宫之位,持太子之威谋杀裕王以警其他,戴仁爱之外壳蒙骗先皇,实属欺世盗名,巧意谋取皇位后,更是歹毒恶劣,欺玩众朝臣于堂上,阴谋致祸于忠烈之臣,乃至魏氏也为其所害……”   太后说到此处便哽咽难言,靖王轻拍其背,道:“母后切莫伤怀,那人虽歹毒,但不敢轻易伤害儿子,父皇也不是完全被其蒙蔽,否则不会令他拟并肩王恩宠于儿子,曹相便是父皇留给儿子的监护,令那人不敢妄动,否则皇位难保!”   “此话怎讲?”太后惊喜,却隐隐有了猜想。   靖王笑而点头,“母后应该猜到了才是,当日曹相辞官时,曾命人秘告儿子,说他手中有先皇密而未宣的遗诏一份,曹相虽未言明遗诏内容,但必定是父皇为防那人加害儿子,而特意为儿子留的最后一道护身符,只要那人敢违背父皇遗命,轻易或是蓄意谋害儿子,曹相自会出示那份遗诏,到时那人的皇位便保不住了,纵然持权抗命,也不过让儿子更加师出有名罢了!”   太后闻言大喜,将爱子揽在怀中摩挲,嘴里喃喃感赞先皇,此前对先皇的诸多抱怨已然散尽,母子二人又密谋一番,至尊前景指日可待。   昭明宫那边自是母慈子孝,凤栖宫则是凄惶一片,漠北幽城传来噩耗,嫂嫂病故,小侄随后夭折,遇此接连内创,哥哥已是卧病月余,恐不久于人世……   皇后焚心断肠,奈何时值大年节下,到处都是吉庆祥瑞,不宜显露悲戚,何况好不容易才令皇上回心转意,如今圣宠正浓,若是贸然替远在漠北的哥哥求情,只怕真的要触怒龙颜,再无转寰余地……   “娘娘。”荷香小声呼唤,怕惊了沉于忧思的皇后,又因为是皇后心腹之人,所以知道皇后焦灼何事。   “娘娘何不召见宝常侍?只需让那奴才知道大爷的事便是,若得他相助,大爷的事应该会有转机。”   “本宫何尝没这样想过?只是那奴才恐怕已经失宠,除夕宫宴上,蜀王献了一个歌姬给皇上,虽至今未得宠幸,但这几日都受召去献歌舞,只怕今晚就会得宠,栖麟阁那边,皇上的新鲜劲儿早就过了吧!”   皇后说着就冷笑,荷香顿了顿,低声道:“娘娘说得是,不过奴婢听说皇上偶尔还是会去栖麟阁……”   “只去栖麟阁吗?”   “那倒不是,奴婢只是担心大爷那边耽搁不起,其她嫔妃又似乎不足为用,所以才想着拿栖麟阁试试,咱们只当唠家常似的,并不直言让他去求皇上……”   “直言又如何?他怎会替本宫的哥哥求情?世人只好锦上添花,鲜有雪中送炭,虽然宫里传言他愚善可欺,但是真正的傻子也不会顾虑他人的悲喜,何况他未必真的傻,否则怎能媚惑皇上?”   “娘娘说得是,但是除了他,又能拿谁去试皇上的态度?梅香前日刚得宠,昨日才封的梅嫔,今早就急急的来跟娘娘表忠心,若是拿她去试皇上,又怕一个不小心就废了这颗棋。”   皇后冷笑,“废了又如何?只是本宫拿她另有用场而已,倒是你想得也不错,拿栖麟阁一试,成败与否都是好事!”   “是。”荷香附耳上去,听完主子的吩咐,领命而去。   宝儿听说凤栖宫来人求见,虽然不想搭理,但是天翼交待过要礼遇皇后,凤栖宫就代表皇后吧,不见不礼貌!   宝儿一看到求见的人就笑起来,“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皇后娘娘身边那个叫荷香的姐姐,她骂过我,我不高兴看见她,早知是你,我就不拖拖拉拉的了,小果果,快点上茶上点心!”   小果子欣然领命,只以为这个求见的太监跟他一样,都是宝大人交的宫人朋友,哪知道这个太监只是被宝儿硬塞过几块点心?   “别站着呀,过来喝茶吃点心!”宝儿笑眯眯招呼。   太监愣了愣,嬉笑上前道:“宝常侍真是平易近人,可惜奴才只能心领,只因有急事求见皇上,来了才知皇上跟诸位王爷去了皇德寺,奴才一时无着了,只好来求宝常侍,能否请人给皇上带个信,好让皇后娘娘安心请太医。”   嗯?宝儿听不明白,小果子却稍稍一想就明了,跟自家主子解释,道:“想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又在大节下,不想扰了宫中祥瑞,所以撑着不请太医,宫人无奈了只好来求皇上,可是皇上不在宫里,这位公公才想着来求宝大人。”   “哦。”宝儿受教般点头,随即有些忿然,“求我也没用啊!我还想跟皇上去皇德寺呢,皇上都不带我去,所以我决定生一天气,暂时不理皇上了,现在怎么可能给他捎信?那不是失信于自己吗?总之明天之前,我都不会理皇上!”   这话又让小果子觉得丢人了,太监则十分惊讶,虽然这位大人是男宠,但是再得宠也不至于如此张狂啊!居然敢生皇上的气,还扬言不理皇上?   “那个……”小果子轻咳一声,勉强保持肃然,道:“这位公公请回吧,宝大人早起就有些发烧……”   “嗯?我发烧了?”宝儿一手捂在额上,茫然道:“我好像没烧哎!不过胸口真有点不舒服,但不是早起的事,而是皇上不带我去皇德寺,我生气……”   “你就是因为发烧起了心火才会胸口不舒服,皇上宽怀御下,知道你烧得胡言乱语才不怪罪你要跟去皇德寺的事,宝大人请安心静养,不要说太多话,以免伤神。”   小果子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太监也觉得宝常侍之前应该是高烧的胡言乱语,因此点头道:“原来宝常侍也病着,看这情形,应该是请过医了吧?可怜皇后娘娘还撑着呢!虽说请太医也不见得能治好,但是总能让身子舒适点吧?”   太监说着就哀声叹气,宝儿愣了愣,猜测道:“太医都治不好,怕是心病吧?”   小果子早就觉得不妙,果然听太监叹气,道:“可不是心病吗?前儿还好好的,昨日收到家里的信,说是娘娘的嫂子没了,接着又没了最小的侄子,娘娘的哥哥也病得快不行了,说句该死的话,娘娘若不是这般身份,恐怕还能得见哥哥最后一面,如今只能在心里痛着,这种病,任你大罗神仙也治不好啊!”   “你乱说!”宝儿怒目嗔怪,道:“你说神仙也治不好,可是皇上就能治好,只要皇上一声令下,皇后娘娘立刻就能启程去漠北……”   “宝大人烧得更糊涂了!”小果子尴尬地笑,担心主子再说出更离谱的话,忙故作谨慎,道:“宝大人可不是病得不轻?且不说漠北是罪臣流放之地,单论皇后娘娘也不是能够轻易就出宫,即便回乡省亲也要按例行事,何况是去禁忌之地?”   “是啊!”太监接口道:“皇后娘娘万金之躯,怎能去哪种地方?不过倒是有特例,只要皇上开恩,娘娘的哥哥就能归乡养病,如此倒也能宽娘娘的心,只怕不需太医就能见好。”   果然啊果然!小果子暗里顿足,正要拿话岔开,却听他家傻瓜主子嗯嗯点头,道:“就是你说的那样啊!不过你很奇怪哎,明明知道怎么救治皇后娘娘,为什么不按你说的做呢?有功夫跑来求我捎信给皇上,干吗不跑去皇德寺求皇上放皇后娘娘的哥哥回来?你真的很怪哎,感觉你很担心你家娘娘,又似乎在故意拖延,想病死你家娘娘啊!”   太监语塞,随即暗抽一口冷气,照这位大人所说,他根本是想谋害主子啊!   “说啊,你是不是不想救皇后娘娘?”宝儿一本正经,小果子在肚子里笑得抽筋。   太监急得摇头摆手,“不是不是,奴才当然希望娘娘康泰,可是娘娘的哥哥到底是罪臣,别说奴才,就是娘娘也不敢去求皇上开恩,如今这宫里,恐怕只有宝常侍能让皇上为此开恩了!”   这话看似奉承,实则用意险恶,小果子自然拎得清,宝儿却很迷糊,嘟咙道:“我无德无能,拿什么去求皇上?不过你可以去找丞相,因为沈哥哥是天才,几乎一夜之间就从废物变成了德才兼备的人,皇上经常夸他,也不怕他骄傲自大,当然了,沈哥哥的脸皮也有点厚,一般被人夸了总要谦虚一下吧?他倒好,总是笑笑就过了,我都替他害臊……呃,好像扯远了,我原本要说什么来着?”   宝儿诚挚着茫然,小果子配合着装傻样,太监突然有一种被人糊弄了的感觉,强笑道:“宝常侍刚才让奴才去找丞相,可是据奴才所知,娘娘的哥哥就是被丞相查实获罪的,因此丞相不会为娘娘去求皇上。”   “对啊!”宝儿恍悟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当初我送个镯头给沈哥哥,他不领情就算了,还生我的气来着,可见是个性情怪异的小气鬼,娘娘的哥哥派人刺杀过他,这么严重的事,他还不气得暴跳如雷?又怎么可能帮娘娘去求皇上?你说对吧?”   太监无语,觉得自己的确被糊弄了,不过目的已达到,娘娘只叫他来试探宝常侍的态度,现在看来,宝常侍不会替娘娘的哥哥求情。   “宝常侍还病着,奴才已叨扰太久,还望宝常侍莫怪,奴才这就告退了。”   太监说着就走,宝儿忙叫小果子拿一包点心给他,太监不敢要,宝儿故作不悦,道:“你就不要推让了嘛,这包点心虽然没有上次的好,但都是你喜欢的哦,别这么奇怪地看我嘛,上次一起吃点心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偏爱咸味的,都说不要见鬼似的看我啦!你吃的时候虽然没有明显的喜恶,但是只要我一喂你甜的,你就会小小的皱一下眉,表示不喜欢嘛,呐,我很聪明是不是?”   太监愣愣点头,木头似的拿了点心就走,忽听那位大人在身后大喊,“记得跟朋友一起分享哦!”   哦天,饶了他吧!他是有主子的人啊,却莫名地想换个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皇后猜测皇上会宠幸那个歌姬,可是皇上从皇德寺回来就直接去了晓春轩,如今那儿是新封的梅嫔住着,再不似宝儿当初去时的冷清样,如小果子所说,地儿有了主子,该得的份例便随其而来,何况是正得圣宠的主子呢?   梅嫔也算是苦尽甘来,而且深刻吸取馥妃的教训,除了示忠皇后,还学会了善待下人,时常小有赏赐,用以笼络人心,因此短短两日便得了个善心主子的名声。   “不愧是皇后调*教的人,你倒比馥妃懂事一些,若是再能为朕孕育皇子,必能承袭你的温良性情。”   凤天翼斜卧榻上,淡淡笑言,梅嫔娇羞不已,唯点头以应,看了几上钟漏一眼,轻声道:“皇上白日劳累了,嫔妾这就侍候皇上歇息,可好?”   凤天翼淡笑不语,只是微微往下靠了一点,梅嫔立刻上前替皇上宽衣,解到中衣时仍不见皇上有动静,只感觉皇上的目光在她身上巡回,于是疑心自己何处不妥,却听皇上轻笑道:“你这襟上的梅花绣得不错,朕明日叫人送些丝帕来,你给朕在每块的边角处绣上一朵梅,花色花样不许重复,可办得到?”   “是,嫔妾会尽心而为。”梅嫔柔声回应,心内万千感赞,皇上要用她亲手绣的丝帕呢,而且不止一块,那是为了方便替换着用,也就是说,皇上希望时时刻刻都看到她绣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恩宠。   两日后,宝儿收到一个盒子,打开来竟全是边角绣梅的丝帕,宝儿很失望,“怎么不是吃的啊?福公公有没有弄错?确定这是皇上给我的东西?确定?”   王福笑而点头,宝儿郁闷了,叫小果子收进屋去,然后拉着王福的袖子走到一边,悄声道:“明日诸王就要回封地了,听说要办一场宴席,皇上这几日又不来找我,当然他很忙啦,但是福公公帮我问问皇上,明日我可不可以去吃诸王的辞别宴?”   王福呵呵笑,“不是老奴不帮宝常侍,而是今年不同以往,宝常侍也是看过宫中庆典的相关记录才知道辞别宴吧?若是从宫人处打听而来,怎么会不知道今年诸王要呆到上元节后才会回封地?”   “为什么啊?”宝儿惊怪又惶急,“我都做好吃宴席的准备了,这样太扫兴了好吧?平白推迟五天才办辞别宴,有意思吗?”   “并非平白。”王福难得地肃然道:“每遇天子驾崩,诸王便会在除夕宫宴后逗留至上元节,如今便是循这旧例,又因五年前各地多有旱涝之灾,先皇于上元节放天灯祷求上苍,次年果灾难渐平,因此今年皇上特令上元节时效仿先皇祈福之举,也要携诸王放天灯……”   “我能放吗?”宝儿眼角微湿,当然是为天翼而感动,放天灯不但是为了祈福,也是追念先故的一种孝子赤怀。   “老奴都能放,宝常侍更能了!”王福不无疼爱地拍拍宝儿的手背,然后急着御前侍奉去了。   小果子放好丝帕出来,继续陪宝儿扎马步,不过两人都不是练武的料,半途而废是常事,今日也一样,不到半刻钟,宝儿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小果子也腿酸脚软,却还是先扶宝儿坐到一边石凳上。   “我觉得柳岩并不真心教我武功,只是扎马步有什么用?听说皇宫里有大内高手,你认识吗?”   小果子摇头,想了想,恍悟道:“那天来那个太监好像就是高手,听说没净身前是禄王的侍卫。”   “禄王?”宝儿没听说有这个王啊!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别说如今,就是先皇时也少有人提起,只因他是唯一支持先皇的皇子,可惜体弱多病,五年前就薨了,先皇十分悲痛,因此宫人也不敢提及。”   “照这么说,他是皇上的王叔,可是他都没了,怎么宫里还有他的侍卫?”   “那也是先皇的恩泽,特许禄王的故人滞留宫中,那个太监就是自愿净身才留下来的。”   “哦。”宝儿闷了一阵,叹气道:“如果这儿没有皇上,我才不想留下来,他竟然还愿意净身留在宫里,我觉得他真的很奇怪哎!”   小果子无语应答,宝儿却突然笑起来,“走,咱们找他去!你回屋选些上好的点心,咱们拿这个拜师,即使不成也当是以糕会友嘛!”   以糕会友?小果子不敢苟同,但还是选了点心带上,陪着宝儿出了栖麟阁。   路上,小果子把一块丝帕装进宝儿的袖袋里,“这是皇上特意赏赐的,你不用会辜负皇上。”   “可是我不喜欢绣花的丝帕哎!”宝儿略显伤感,道:“你不知道,我定过一个特别贤惠的妻子,绣功特别好,可惜她抛弃我了,后来我只要看到刺绣就不舒服,尤其绣得好的,哪怕不是她的针线,我也会睹物伤怀,这种感觉,你明白吗?”   小果子摇头,心想,奴才不明白您现在的感觉,只知道您真不适合这种忧伤的神情,也许您是真忧伤,可是莫名地让人想笑……   “算了,你没经历过,不会明白其中伤痛。”宝儿拍拍小果子的肩,难得老成地负手前行。   小果子跟了几步终于忍不住了,“咱不是要去凤栖宫吗?”   “是啊!”宝儿一脸奇怪,随即觉得小果子的记忆也减退了,可怜啊,这才多大点岁数?   宝儿继续走,小果子很无奈地拉住宝儿,“我的宝大人啊,照你这走法,天黑也到不了凤栖宫。”   “我也很想跑啊,可这是皇宫,不能大跑的,亏你是宫里的老人!”   “我没建议跑步,我是说,走错了。”   嗯?宝儿左右看了看,然后尴尬地笑,“我原本不会错的,只是想着丝帕上的梅花,脚步就情不自禁想去晓春轩了嘛,反正都快到了,咱们进去玩会儿再说。”   “如今不行了,皇上新封的梅嫔住那儿了……”   “他怎么又封妃啊?”宝儿屈愤。   小果子忙捂了宝儿的嘴,悄声道:“这是外头,你可小心着些,就算皇上又封了新的娘娘,可皇上始终惦记着你,这就足够了。”   宝儿红着眼眶想了想,嘟咙道:“我又不是贪图物事才留在宫里,他一边封妃,一边拿些东西赏我,感觉我得了东西就不在乎他跟别人怎样了,可我在乎,要不是舍不得,我真的想逃跑了!”   宝儿拿袖子抹泪,小果子忙替他拿出丝帕来擦,听后方有微微的醒钟声,是嫔位主子的轿椅往这边路上来了,醒钟提醒宫人回避,小果子忙把宝儿拉到墙边,丝帕塞到宝儿手里,悄声提醒他擦净眼泪,虽已面墙而站,但也不可在贵人路过的地方哭泣,这是不敬之罪。   宝儿学过宫训,所以乖乖擦泪,乖乖站着等贵人过去,可是轿椅在他们身后停住了。   “娘娘有话要问,你们回过头来。”一个宫女如是吩咐。   小果子拉了宝儿低头转过身去,许久不闻人声,小果子自然恭顺等着,宝儿却站得不耐烦了,低声嘟咙道:“有什么话就快点问嘛!这么站着给人目测,我可受不住!”   小果子使劲拉宝儿的衣袖,担心宝儿冲撞了贵人,却听轿椅上一声轻笑,“本嫔也想早些问话,只是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若本嫔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的是皇上的东西,若非皇上赏赐,便是你私自取用,究竟是怎样呢?”   两样都是哎!宝儿觉得好笑,“非但我手上的东西,连着全身上下的都是皇上赏赐,有些我不想用,可是小果果说不用不好,我就用喽!”   此番回话大不敬,为首的宫人着令掌嘴,轿椅上的梅嫔出声阻止,又细细端详路边人,顿时有些了然了,这位恐怕就是御书房常侍,以前虽远远望见过,却不曾看清相貌,今日虽看清了,但也不似想像中那般男生女相,无非清秀一点罢了,可见皇后娘娘说得对,这奴才只是颇有媚术,若是女儿身必是祸害,如今皇上纵然宠着,也不过图个新鲜罢了。   梅嫔挥了挥手,轿椅重新起步,摇晃着去了晓春轩,宝儿恍惚一阵,然后明白了,“她就是皇上新封的梅嫔?”   小果子点头,迟疑道:“据奴才所知,这位梅嫔原是皇后的陪嫁侍女,听说女红极好,那些丝帕上的梅花恐怕就是她绣的,也恐怕是皇上的意思。”   “什么意思?”宝儿还是很糊涂。   小果子只好继续猜测,道:“梅嫔以为皇上会用那些丝帕,谁知是你在用,这应该就是皇上的暗示,告诉梅嫔不能持宠而骄。”   宝儿不以为然,道:“这能起什么作用?直接交待梅嫔就行了嘛,何必拿这些丝帕做文章?还把我也牵扯进来,说不定,梅嫔现在已经恨死我了!”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呢,谁容不下您,皇上也会容不下她!小果子明白这道理,但不能明说出来,因为……他也怕自家主子持宠而骄。   “据说梅嫔是个善心主子,今儿的事,换了其他主子肯定要生事端,而她即便恨咱们,也只在心里罢了,这一点倒有些可取,不管心里怎样,都不要说出来,因为这里是皇宫。”   小果子讳莫如深,宝儿胡乱点头算是应了,拉起小果子去了凤栖宫,在下人房里溜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个太监,却听说靖王在皇后宫里喝茶,这好像不合礼制哎!   小果子解释道:“皇后娘娘跟靖王是表亲,偶尔会面也不算越礼。”   宝儿点头,突然狡黠一笑,“咱们去偷听好不好?也许他们正在密谋坏事!”   小果子暗里叫苦,手上硬拉起宝儿出了凤栖宫,没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呼止声,“宝常侍请留步。”   宝儿应声回头,随即觉得有些稀奇,“靖王认识我吗?”   “御书房唯一常侍,宫中无人不知。”靖王微笑上前,甚至亲切地拉了宝儿的手,“小王早就有心结识,那日宫宴后本想请宝常侍去别苑小王处品茗,又怕太过冒失反生嫌隙,今日不意相遇也是缘分,不知宝常侍可愿屈尊俯就?”   “你是王哎,命令我就行了,不过我没兴趣品茗,因为我不懂茶,如果有特别好吃的,我倒有兴趣品尝。”   宝儿一面说,一面把手抽回来,小声抱怨道:“你的手好凉哦,皇后娘娘那儿应该很暖和嘛,你却好像从冰窟窿里出来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少了凤栖宫的份例,所以你暂时不要跟人牵手什么的,免得人家误会皇上苛刻了皇后!”   靖王呆愣一下,随即大笑,道:“宝常侍说得是,小王体质如此,方才也是太过高兴才会失仪,既然宝常侍对茶没兴趣,恰巧小王处有封地特产的小吃,不如现下就去品尝?”   靖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小果子则悄悄拉宝儿的后襟,意思是别去,宝儿的反应是拉了小果子的手,“你别着急,我会去的,走吧!”   宝儿冲靖王灿烂一笑,靖王也一笑回应,一面略微在前领路,一面在心里反复质疑,这小孩哪里精明狡诈了?可是母后和皇后都如是论断,难道是从诸多宫人处查取的消息错了?这小孩非但不愚善,而且是一只笑面小老虎?   不过这只小老虎倒挺有意思,难怪凤天翼特别宠爱,如此似精似傻的小宠物,谁都想豢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宝儿从不觉得好吃是毛病,即使小果果在他吃得赞不绝口时微露鄙夷,即使靖王在他吃得住不了嘴时微现惊讶,还有,即使这些美食是坏人提供的,但是……   “小果果别觉得丢人,靖王也别担心我吃撑着,总之我是对事不对人,这些东西美貌又美味,我不能辜负它们,所以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请暂时无视我。”   宝儿说完,继续专心美食,小果子遵从主命,别开脸无视,靖王则有些忍俊不禁,亲自倒一杯茶放到宝儿面前,“慢慢吃,不够的话……”   “够了够了!努力把这些吃完,晚膳就省了,我虽有俸禄,但是能省就省,此时小有积蓄也不可大肆挥霍,以防来日稍有变故,也不会衣食不保,不过话虽如此,我还真是吃不下了,靖王舍得的话,我想打包带走,可以吗?”   宝儿一脸诚挚,小果子则想撞墙死掉算了,靖王也有些错愕,随即命人另外打点了装在食盒里,见宝儿不停揉肚子,忙叫人送来消食的药丸,亲自侍候宝儿吃下去。   宝儿满意得又笑又点头,“你其实是个好人啊!”   靖王微笑以谦,宝儿一手还在揉肚子,一手拄在椅子扶手上,托了腮帮看着靖王,突然嘿嘿笑道:“听说你想篡位?”   这话引来四下一阵冷抽声,小果子此时才是真的想死,靖王先是一愣,随即微笑道:“不知宝常侍从何处听来如此恶言?”   “从很多处啊!”宝儿眨了眨眼睛,一一在心里斟酌筛选,总之在御书房听到的不能说,在其他宫室里听到的就不用顾虑了。   “靖王不要奇怪嘛,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何况那些人都是青天白日来找皇上说你要篡位的事,没一个是黑灯瞎火来的,可见他们都不怕被人知道,现下你也知道了,真到了需要明堂对质的时候,真正不怕鬼的人自然理直气壮。”   这小孩果然精明狡诈,只是还太嫩了些!靖王心下冷笑,面上故作淡然,道:“宝常侍既如此说,小王倒想知道是些什么人如此恶意!”   “很多很多。”宝儿转着眼珠追忆,道:“他们有的是朝臣,有的是京中权贵托人代言,还有一些是先皇的重要旧臣,总之都说你要篡位,而且都证据确凿的样子。”   “皇上可信取了?”靖王替宝儿续上茶水,面上微笑依旧。   宝儿美美地喝了一口茶,点头,“这个好喝,是蜜制花茶吧?比那个叫赵祖荫的人送我的蜜茶还好喝,本来我不要的,可他死活要送我,好像他的官衔不够资格见到皇上吧,我很无奈地收了他的贿赂,只能帮他见到皇上喽,他也说你要篡位哎,你该认识他吧?他是你的座上宾,真的假的?”   真的,但他很快就不是了!靖王暗里咬牙,把一个软垫放在宝儿肘下,省得宝儿拿座垫替代,显得他待客不周。   “赵祖荫的确在小王府中闲居过一阵,后来发现此人手脚不干净才付银遣了出去,谁知他竟怀恨在心,甚至面圣造谣,实在可恶之极!但不知皇上可信了此类恶言?”   “皇上信不信根本不重要,关键是你做没做?就算皇上信了,如果你没做,对质也好,查证也罢,身正不怕影子歪!可是如果你做了,就算皇上不信,跟裕王谋反一样,先皇也不信啊,结果呢?还不是抗不住朝臣们一个劲喊杀,所以你要是做了呢,还是收手吧!省得皇上又要哭了!”   靖王心内万千狐疑,面上有些失神,道:“皇上为什么哭?”   “伤心啊!”宝儿瞪了靖王一眼,“你真有点冷血哎,难怪手那么凉了!居然奇怪皇上为什么哭,他不想杀自己的兄弟你懂吗?我估计你不懂,因为我相信你要篡位……”   “宝常侍请慎言!”靖王骤然沉肃,目中隐现凶光。   小果子早就全身都是冷汗,此时只能暗里防备,总之不论怎样,主子不能死!   宝儿毫无危机感,甚至更加疲懒地枕在那张软垫上,有些睡眼朦胧,道:“你要我慎言,那你倒是审慎点啊!不管做什么事,总要思虑周全才好,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无论有多清白的人,都经不住一个千夫所指,无病而死,你说那些人面圣造谣,你怎么不想想他们谁的谣都不造,只造你的,为什么啊?难不成你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宝儿说着就打了个哈欠,小果子趁机上前,道:“奴才扶宝大人回去午睡。”   “不忙。”宝儿摆摆手,半眯了眼看着有些呆滞的靖王,“你以为我干吗跟你说这些?要不是心疼皇上,担心你们真的做下砍头的事,到时惹得皇上伤心落泪,不为这个的话,我才懒得管你们谋反还是篡位,不过跟你说句真心话,我内心里还是相信你的,刚才吃的美食就是证明,我曾抄录过一本记录美食的珍味集,里头有句话说,善辨美食者亦能善美,你的封地在棱州,那儿的小吃纷繁杂烩,但你今日请我吃的都算那儿的精致上品,有的并无盛名,你却慧眼识中,可见你能辨识美丑,因此我相信你不会真的篡位,你会吗?”   “不会。”靖王傻瓜似的跟着答了这话,随即实实的愣了一下,生出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杀意,又似乎是……占有欲。   “好了,吃人嘴软,我已抛出肺腑之言回报了,因为你又准我打包带走,所以我再回赠你一句衷肠。”   宝儿站起身来,拍拍靖王的肩,“你是一个好人,不要做坏事,我不想你死,不为皇上,只为你是好人。”   靖王呆滞,回过神才发现宝儿已经走了,暗处有人询问杀否,靖王先是一惊,随即怒色低吼,“谁都不许动他!”   他是我的,终会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靖王轻抚自己的左肩,这儿被小老虎拍过,还有这儿,胸口处,被小老虎的尖牙利嘴挠过,那些话,不管衷肠与否,都是小老虎那可爱的小嘴叭啦叭啦说出来的,还有这个软垫,小老虎懒懒地靠过,那略略掀起的衣袖中是一块边角绣梅的丝帕,小老虎喜欢梅花啊……   靖王在别苑里笑得碜人,小果子则一路都在打冷摆,感觉身子不停被人摇晃时才发现已经回了栖麟阁,听主子不停问他是不是生病了时,小果子终于哭出声来,“宝大人啊,您可把奴才吓死了!今儿算是死里逃生了,能够活着回到栖麟阁已经是造化,下一刻就不知道了,您算是把靖王给彻底得罪了,奴才真的该死,没能劝住您啊,只望靖王杀奴才一个就能泄愤,否则您有个三长两短……”   小果子顿住,不是因为出语不祥要忌讳,而是自家主子实在……   “您就不能听奴才说完再看食盒吗?里头的东西跟您刚才吃的一模一样啊!奴才都快吓死了,您还有心情查点靖王给的东西?得亏是你,知道他要做那样的坏事,还敢吃他的东西?您倒是好好听我说呀!”   “我听的嘛,不让你靠太近是因为你乱飞眼泪,溅到美食上可怎么好?这是我特意为皇上打包的,被你弄脏了,还怎么给皇上吃?”   宝儿说着,又把小果子推远些,小果子真有一种错觉,仿佛他的担心和恐惧都很无聊,否则主子干吗赏他这么大一个白眼?   “您真不担心靖王会杀我们?”   “他吃撑了吗?”宝儿又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是宫里的老人了,可是出奇的笨哎!咱们刚从他的住处出来就被人杀了,傻瓜也知道凶手是谁啊!所以他不会杀我们,甚至在他还没回封地之前,如果有人要害我们被他知道了,他还要帮着防止我们被杀呢,所以你快点帮我把甜食挪开,皇上不吃甜的!”   嗯?您这个所以跟之前的话有关系吗?小果子愣神,手上却已经在帮忙,同时很纳闷,主子不是很傻吗?还是不傻啊?究竟傻不傻?   傻儿应是大智若愚吧?这是凤天翼此时的感悟,暗影回报了傻儿在靖王处的作为,虽只是简述,凤天翼却能清晰想像出傻儿当时的可爱及可恨样,当然了,重点是傻儿竟能巧妙配合他,所以那个姓赵的应该很快就会被靖王自行处理——赵祖荫,先皇暗插在靖王身边的人,熟谙阴谋诡算,即便投诚也只是一颗瞬堕的星,何况身形摇摆,妄图两条退路?该死!   傻儿也该死,再好吃也不能吃到腹泻,害他做到一半就刹住,不知道他已经好几日没真正泄火了吗?   “朕要他半刻钟后痊愈。”   太医惶惶不敢言,只能悄悄用目光跟王福求救,王福似乎没看见,拿过衣衫替皇上披上,倒一杯热茶奉到皇上手中,回身时似乎愣了一下,微带训斥道:“还不快些?皇上等着呢!”   太医愣了愣,赶紧上前诊治,直到开了方子亲自下去煎药,心里仍在疑惑,这半刻钟竟有这么长啊……   宝儿泻得两眼发黑,双腿打颤,喝过药还是泻了一回,倒回床上便委屈得掉泪,“我也不想吃那么多,可是你总在宫里,没机会吃到外面的美食,我就想一一尝了给你带回来,谁知吃杂了,肚子不争气嘛,又不是我想这样的,你好久不来找我,今晚机会难得,我也很想好好洞房一次,可是肚子不乖……”   “别哭了,我没怪你,是我不好。”凤天翼轻轻拍哄,见傻儿似乎眼睛都落抠了,顿时有些心疼,吻去傻儿脸上一颗泪,“不许再哭了,乖乖睡,我今晚哪也不去,你快些好。”   宝儿破涕为笑,乖乖闭上眼睛,唇角扬起甜甜的笑,“我要快点好,因为我学会了秘笈上的一招,扎马步时悟出来的,等我好了,你躺着,我自己动,保你舒服。”   “不许说了,快点睡!”凤天翼愠怒,实则苦不堪言,傻儿根本在语言挑逗啊!偏生还成功了,再容他说下去,凤天翼不敢保证自己不禽兽!   但是真正的禽兽是靖王,竟敢让他的宝宝吃到腹泻?存心要他欲求不满,积欲成痨,此等祸心无异谋杀天子,罪该万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即使药方到位,也需慢慢调养才可渐渐恢复,可惜宝儿不是善于保养的人,无它,上元节到了,他要放天灯。   “太医都说我好了,再养下去,我会变成懒虫!”宝儿叉腰抗议,站在床上只差张牙舞爪。   小果子劝得口干舌燥,可惜毫无效果,宝儿已经光着脚跳下床来,小果子急忙找鞋,刚穿好一只就听帘外一声轻咳,是王福的声音,表示皇上来了。   宝儿愣一下,穿着一只鞋就往被窝里钻,小果子手上还提着另一只,来不及放下就听珠帘响,只得就势往地上一跪,却听顶上一声冷笑。   “你倒投了个好主子,脚上都给你鞋穿,脚底可有钉狗掌?”   只听说马掌,不曾听过……哦,明白了,小果子伏地不敢言,偷瞄着皇上的衣角下摆撩过去,这才暗里长舒了一口气。   宝儿从天翼进来就开始装睡,感觉天翼在替他掖被角,心里高兴又感动,正想假装刚刚苏醒,被子里却伸进一只手,不轻不重抓了他那只穿着鞋的脚。   “呀!”宝儿作惊吓状,随即故作奇怪,“我说怎么睡不舒服,原来还有一只鞋没脱。”   “是么?”凤天翼轻捏傻儿的脚踝,嗤笑道:“我还以为是你慌忙中来不及脱的,原来是忘了,可惜我还想着准你去放天灯,你却急于脱鞋睡觉,那就……”   “我不要睡觉!我要放天灯!”宝儿直起身来,耍赖般扑到凤天翼身上,嘴里倒还知道认错,“我不该装睡,你带我放天灯吧!之后是不是要开宴……”   宝儿急急打住,窘迫道:“我不想吃宴席了,太医都说最近要忌食,我已经好几天没碰荤腥了,肚子真的很舒服,可见素食有益养生,只是也会养好多馋虫,午膳的粥里有几根发丝一样细的肉,我见着它们犹如看见了失散多年的……不对,小果子说那是佐粥的火腿丝,总之我其实不想吃。”   “原来你不想吃,我还想着准你参加辞别宴……”   “我要参加的!我想吃死了!”宝儿羞窘,蜷在凤天翼怀里嘟咙,“你故意急我,想看我出丑,不过我还是高兴,说明你对我还有兴趣……”   “那些肉丝果然是你失散多年的不管什么,但你若真的笨得象猪,就该知道猪的本职是养肉长膘,可你吃量不小却纯属浪费,身形身量不见增长,但即使这样,我也不曾嫌弃你,若只是兴趣所致,你以为能够吗?”   嗯?不太明白哎!宝儿愣睁,凤天翼暗里咆哮,我还要怎么说才够明白?首先你笨得象猎,其次你太瘦了,再次我对又笨又瘦的你依然有性致,最次,我似乎对你有了情感上的……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知道有点重要,不过也可以随时抛舍,只是暂时不想而已……   “天翼你怎么了?”宝儿怔怔,觉得此时的天翼有点可怕,因为天翼的眼神很复杂,就象风云莫测的天,一眼望去,令人不安。   “戊时放天灯,亥时开辞别宴,你自便吧!”   凤天翼说完就走了,宝儿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随即打了一个寒颤,屋里并不冷,只因失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天翼应该是生气了,可惜宝儿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原因所在,一直想到放天灯的时辰也还是莫名其妙,小果子拿了无字的天灯进来,问宝儿想在上面写什么心愿。   “你呢?想写什么?”宝儿跳下床,跑到案桌边拿起笔,“你说,我帮你写,不是我自夸,我的字可漂亮啦!”   小果子高兴得亮了一边酒窝,有些羞赧道:“我想写宝大人长命百岁。”   宝儿点头,随即愣住,“你要我长命百岁?”   小果子使劲点头,宝儿却皱眉摇头,“我一个人长命百岁有什么意思?不如把皇上和福公公,还有你师父和你,还有院里那棵好像要死了的兰草,对了,还有沈哥哥和柳岩,再把峻大叔也加上,还有原来太子府的所有人,吉祥鸟儿也要写上,还有……咦,你去哪?”   小果子苦笑,“奴才觉得一个天灯不够,您这儿写着,奴才再去拿来,恐怕您还要连君子院的所有人都写上,以及被您看到过的花草虫兽,也许连午膳的肉丝也有这荣幸呢!”   小果子一本正经,宝儿愣了愣就开始尴尬地笑,提笔在天灯上写道:愿天下的好人好物都长命百岁!   “这样可好?”宝儿一脸得意。   小果子勉强点头,凑过去看宝儿的心愿,却见宝儿又蘸了一支笔,竟是两手同时开工,左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右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宝儿写完就笑,“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右手写这个是模仿皇上的笔迹,左手是我最得意的梅花篆,这样就能假装是皇上跟我一起写的,其实这个诗句是说军中兄弟情,后来被用作情爱之意,好了,我们出去放吧!”   宝儿看似爽朗,其实是硬生生刹住已到喉头的酸楚,小果子虽不尽了然,但也配合着主子的情绪,两人在院里放了天灯,仰头看了一会儿便回屋换衣服。   辞别宴办在华宇殿,小果子不得入内,宝儿也不敢太过自专,所以只能把小果子留在殿外,一个人进去了。   瑞祺二王依照皇上的吩咐,跟上次一样,把宝儿让在两桌中间,虽然大致的菜色相同,但也有根据各王的口味特别添加的小菜,所以宝儿坐在中间便能吃到两桌的东西,可惜今晚没什么胃口哎!   “你们知道皇上生气的事吗?”   “你也知道了?”瑞王有些惊奇,宝儿更惊奇,“我惹他生气的,怎么会不知道?”   瑞王一脸尴尬,祺王凑近宝儿,道:“你不是说只要乖乖在御书房打一辈子瞌睡,皇上就不会生你的气么?”   咦?宝儿愣一下就明白了,“我说他气什么呢?原来是我好久没去御书房打瞌睡了,可是福公公都没来叫我呀,说明还在放年假嘛!”   瑞王但笑不语,祺王则嗤笑,“亏你是常侍,皇上初三那日就上朝议事了,你竟不知道?”   宝儿愣睁,冲远处的皇上狠狠瞪了一眼,“他又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收假了嘛?怪我没去御书房打瞌睡就明说啊!什么事都藏在肚子里,有意思吗?”   “也许这就是皇上的意思呢?”祺王故作诡秘,瑞王轻咳一声,祺王立刻坐直了,明显是受了哥哥的警告,不敢再教唆宝儿去猜度皇上的心思,这比擅揣朝事还糟糕。   宝儿觉得这两人瞒了他什么事,但是瞧他们故作岸然的模样就知道问不出来,不过现在已经知道皇上生气的原因了,最多明天就去御书房喽!   之前闷在心上的疑云已经散了,宝儿的胃口也来了,不过已不敢放量吃,而且尽量捡些清淡的入口,虽然很想吃肉,但是每次朝肉食伸筷子都能感觉远处射来一道寒光,不用看啦,除了皇上,谁会这么无聊啊!   宝儿怨愤,筷子收回来继续素食主义,不多时,宫人挨桌送上元宵,可是没有宝儿的份,这不奇怪,宝儿本来就不在宴席份中,瑞祺二王正要把自己的让出去,王福过来了,双手端来的正是元宵,宝儿往皇上那边一看,天翼的元宵没了!   “我不要!福公公快点还给皇上!我不喜欢吃元宵!快点还回去啦!”   宝儿急得眼圈红,因为今日的元宵是祈过天官神位的,很有福份在里头,不能抢了天翼的福份,坚决不能!   王福为难地回头看,皇上却扭头看别处,宝儿这边则坚决不要,祺王递个眼色给哥哥,瑞王微微迟疑一下,右拳抵在嘴边作咳嗽状,低声道:“要么迅速夹一个再还回去,要么亲自捧送回去。”   能不能再来一个要么?宝儿觉得两样都不好,五色元宵代表五位俱全,少了哪一个都不行,亲自还回去的话,除非那边只有皇上,没有皇上的众妻妾,并非畏惧她们的各色眼光,而是畏惧自己的心魔,那个想踢打怒骂一顿,然后潇洒出宫的我。   “我比较喜欢喝元宵汤。”宝儿接过来意思了一口,烫手似的塞回王福手中,然后故作无趣地东张西望,“怎么没人表演啊?”   没人接这个茬,因为场面早就很尴尬,从皇上让出自己的元宵开始,原本一团和气的宴席也和气不起来了,伪装兄友弟恭的诸王开始伪装大胃王,矜持高贵的众嫔妃脸上都是一般难堪而僵硬的笑,端庄贤淑的皇后则在专心吃元宵,场面有点冷啊!   宝儿有些坐不住了,刚打算起身走人,忽听皇上异常和气地笑道:“宝常侍的提议很好,往年辞别宴不兴歌舞,倒真有些离别的凄苦味,别说你们,就是朕也有些耐不住,既如此,宝常侍再想个提兴的主意吧!”   我的主意虽然多,就怕你们不敢玩!   “击鼓传花你们玩吗?花到谁的手中谁就表演,演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推脱,敢玩吗?”   宝儿一脸得瑟,料定皇上不会允许如此不雅的玩法,可是皇上说了什么?准卿所奏?我奏什么了?不就开个玩笑吗?天翼你也很小气啊!关键是花落你手里怎么办?你不能表演啊!你是皇上,传出去有损君威!   宝儿懊悔不已,不过很快就安心了,想想也是,谁敢把花传给皇上啊?不过……还真有点想看天翼表演,因为天翼长得好,根本不用表演,随便那么一站,那么一抬手,那么一笑……咦?什么时候开始击鼓的?花到哪了?小瑞你快丢过来啊!   宝儿一把抢过来扔给祺王,真是服了这些王公贵族,这么急促的鼓声下就不要保持优雅了嘛,幸亏是玩乐,如果是战场就糟了,一个个慢腾腾磨叽样,不是都想表演吧?   鼓声停了,琴妃把手中的花放下,走出席间谦辞一番,然后抚琴一曲,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宝儿却兴致缺缺,因为这个琴曲实在是听腻了,还在太子府南院时就经常听到西院那边弹这个调子,只知道是太子的某个侍妾在扰人清静,没想到现在成了妃子还是这个调调,可见是个不求上进的人啊!咦,集中精神啊,花儿又过来了!   还好还好,扔过去了,宝儿拍胸口,看到花儿落在靖王手中,鼓声也停了时候,宝儿莫名兴奋,甚至拍手欢呼,“靖王要表演了!大家快点鼓掌!”   你们不是吧?怎么都不配合呀?靖王会没面子的!宝儿环瞪一圈,冲靖王友好地笑,“你别在意,他们其实很想看你表演,只是要注意形象才这么道貌岸然……不是,那个,你表演吧!”   场面好像又有点僵了,不过靖王很快出来救场,铺开一展白绢,顷刻渲墨成画,一幅冰雪红梅,凌然傲春!   宝儿当先叫好,不过立刻乖乖闭嘴坐了下去,因为远处又有冷光过来了,天翼,你真的很无聊哎!人家靖王是画得好嘛!你羡慕还是嫉妒啊?   “小王献丑了。”靖王赧然一笑,坐回席间,凤天翼微微摆手,鼓声再次响起,花嘛……落在傻儿手里好了,凤天翼食指轻叩扶手,王福微微抿嘴,朝鼓边的宫人递个眼色,那宫人点头,见花儿到宝常侍手里时,便轻扯击鼓人一下,鼓声骤停。   宝儿傻了眼,怎么可能呢?以前在君子院玩的时候,花从来不会落在他手里呀,因为……   “我给你们背一段古今地志异同录吧!”宝儿清了清嗓子,甚至拿一根筷子敲碟打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唱歌,其实也有点象歌,不过得归在催眠一类,因为内容实在枯燥乏味,而且长篇累牍好像停不下来了……   背的人还在摇头晃脑地沉于所谓的表演,听的人也摇头晃脑,因为快睡着了,不然就晕头胀脑,因为实在听不起了!   凤天翼使劲摆摆手,众人迅速逃离,宝儿因为沉于背诵而闭着眼,突然感觉面前有人,还没睁眼就被人唇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翌日诸王离宫,宝儿原本想去送瑞祺二王,可是挣扎半日仍起不了床,想想觉得自卑,洞房都是天翼在劳累,凭什么起床艰难的会是他?难怪天翼让他安心享受,因为换他劳累的话,别说起床,可能当场就得累死……   外间脚步响,宝儿知道是小果果回来了,因为没能亲自去送二王,所以请小果果代送。   “他们有没有哭?”   “为什么要哭?”小果子很奇怪,“二位王爷得了皇上的喜欢,自然只有高兴的份。”   “他们有没有提起我?”   “呃……”小果子一脸难色,“奴才不知道啊……”   “你不是去送他们吗?”宝儿急得揪了小果子的衣角,“你没去是吧?跟哪个小宫女玩去了是吧?”   “冤枉啊!”小果子又羞又急,“奴才什么时候跟宫女玩了?您吩咐的事哪怕是死,奴才也会照办,可是别说奴才,就是您亲自去也只能目送,除非您之前求过皇上,否则您也不能跟到宫门边,只能在楼墙上目送。”   宝儿点头,因为想起来了,这好像也是宫规,宝儿叹气,“本来还想交待飞飞,叫他回去后,记得给我带泾州第一糕来,唉,真是可惜了,泾州第一糕啊……”   小果子无语,真想教唆主子去跟皇上讨要,别说泾州,只怕天下所有的糕点都不是难事,但是不能教唆啊,这也是罪过!   “你觉得我跟皇上说我想吃泾州第一糕,他会准我去泾州吗?”   “不会,但您可以求皇上赏赐第一糕。”小果子暗里苦笑,到底还是教唆了呀!   宝儿先是点头,随即摇头,“不行,我不喜欢讨要赏赐,因为我不是为了物事才留在宫里,别说刻意跟皇上要什么,就是皇上主动给我东西,我也收得不舒服,这儿,”   宝儿戳戳胸口,“这儿不舒服,每次收到皇上的东西,我这儿就会闷着疼,比听到他又封妃了还疼,因为封妃是皇上做的事,而我一直以为他不会拿皇上那套来对我,但我错了,他始终是皇上,而我,已经来不及去定有希望的人,因为我这儿已经不听我的话了!”   宝儿泄愤般狠戳胸口,脸上是傻笑,眼里却是悲怆。   小果子的心里也不舒服,因为主子说得不错,昨夜皇上一番宠幸后,今早便着人送了一些赏赐过来,当然了,虽然觉得主子好吃很丢人,但是皇上哪怕赏吃的也比那些珠宝玉器强……   “你觉得能换多少银子?”   “啊?”小果子呆了一大下才反应过来,亏他正替主子伤感呢,主子却已经神速恢复成欢乐样,甚至两眼放光盯着那堆赏赐。   “我的宝大人啊,您应该问,能换多少糕点?”   小果子不无揶揄,宝儿大大地翻个白眼,“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糕点再多也有可能吃不完而坏掉,银子不同啊,咱们少少的买,吃着哪种好就买哪种,实惠又不浪费,以后别说那样没出息的话了,知道了吗?”   小果子傻瓜似的笑,木偶似的点头,宝儿拍拍小果子的肩以示嘉许,然后狐狸似的盯着那堆赏赐,突然嘿嘿笑,“我觉得皇上太英明了,竟然知道我一直想逃跑,又担心我没盘缠,所以赏我这堆东西,以保我出宫后衣食无忧……”   “你可千万别自己瞎想了就去做,而且你细瞧这些东西,虽是珠玉一类,但不显女气,就说这发簪吧,虽然嵌了一颗玉珠,但样式的确是男子所戴,可见是皇上特意吩咐了挑选的,并非随意赏赐,还有这一挂腰饰,虽然有些富丽得耀眼了,但是正好配你那身宫制礼服,显得庄重高贵,还有这个扳指,正好配你那身……”   “你不愧在尚衣局呆过,既然这么会配,全部送你好啦!”宝儿抓起一把就往小果子身上扔,小果子慌忙一一接住,这可是御赐品,摔坏了要问罪的!   宝儿玩闹一阵总算散了心里的闷,虽然很想去御书房当值,但是天翼又给了他几天假,说他昨晚累着了,虽然实情如此,但也不用歇息太久啊!   “咱们去御花园玩吧,春天了,本该去郊外踏青,可是皇上不会允许吧?所以咱们去御花园好不好?”   宝儿虽是征询,却已经边说边穿好了衣服,小果子想了想,觉得现在这时辰应该不会有贵人在御花园,所以大概能去吧!   “这就是御花园啊?”宝儿很失望,小果子很惊怪,“这么多时鲜花儿放眼前,您还不满意?”   宝儿摇头叹息,“可怜啊,什么叫时鲜?春来桃李笑东风,连棵桃花都没有,好意思叫御花园?”   “您小声些!”小果子四下里看了看,把宝儿拉到一丛牡丹堆里,悄声道:“您可不能当人面说什么桃花春天,那是太后的名讳,这园里原本也有桃花的,只是犯了太后的冲,所以先皇命人全砍了……”   “太后叫桃花吗?”宝儿很不高兴,因为他那么喜欢家乡那株桃花,但是太后是坏人,不配叫桃花!   “太后自然不叫桃花,而是叫……”小果子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拉宝儿蹲下,悄声道:“太后叫魏春桃……”   “不高兴不高兴!我没听见!没听见!”宝儿捂着耳朵不停摇头,小果子很奇怪,难道这个名字犯了宝大人的什么冲?   “你别说了,反正我不知道太后的名字,她是坏人……”   “嘘!”小果子双手捂了宝儿的嘴,宝儿挣了两下才知道有人过来了,于是也伸出手去捂了小果子的嘴,两人就这么互捂了蹲着大气也不敢出。   来人显然不知道有人就在前面花丛里,所以一开始的谈话就直奔主题。   “本宫不想看到馥妃的肚子大起来,早些处理也能让她少些折磨,最好是一劳永逸的法子,你若做得好,本宫保你从梅嫔做到梅贵妃。”   “谢娘娘提携,嫔妾一定替娘娘铲除祸害。”   “说到祸害,你觉得栖麟阁那个奴才可算祸害?”   “嫔妾觉得那只是隐患。”   “隐患才是大疾。”   “是,但他手段非凡,昨日娘娘也瞧见了,不过是闭着眼背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就能媚惑了皇上,嫔妾真是怀疑那奴才会巫术一类,可是之前皇上把自己的元宵赏给他又是怎么回事?那时他应该还没施术呀!”   “既是巫术,又怎会被人一眼窥破?本宫查过了,那奴才是君子院出身,据说见到皇上的第一面就给皇上取了一个十分不雅的名号,恐怕那就是施术的第一步了,否则皇上怎容他那般不敬?非但不怪不杀,反而带回府中百般娇宠,如今又许他在宫中胡作非为,这一切,都是皇上受其妖术蛊惑的缘故。”   “娘娘说的是,只是皇上受害已深,恐怕不会听取妇人谏言,不如设法让朝臣说话?”   “法子虽好,却未必奏效,皇上虽温良仁厚,但也乾纲独断胜于历代天子,纵然治国有方,御人有术,却未必能纳言自救,因此,最好是那奴才自己死掉,如此才不会令皇上迁怒他人。”   “娘娘仁善之心感天动地,必会派遣高人替皇上斩杀妖孽。”   “若真有高人也不用他斩妖除魔,且把本宫的哥哥接回来再说吧,你该知道本宫最焦心此事,却无一人能替本宫解除此难,可恨那一众受过魏氏恩惠的小人,本宫早晚将他们一个个剥皮剔骨!”   “娘娘说得是,嫔妾也是日夜焦心大爷的事,前日去请太后的安,恰巧碰到靖王,嫔妾把大爷的事略略提了一下,靖王只跟嫔妾说了四个字。”   “什么?”   “李代桃僵。”   皇后明显冷抽一口气,许久才冷笑道:“靖王出的好主意!可惜魏氏竟不曾养得一个忠奴,让本宫上哪儿找帮手去?”   “娘娘忘了吗?大爷曾送过一个侍妾给靖王,听说十分得宠。”   “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想起来了,哥哥刚出事那会儿,碧香倒也遣信宽慰本宫,可见是个知恩图报的,既如此,就用她吧,只要她能求得靖王帮忙,哥哥的事便能妥当。”   “是,嫔妾知道该怎么做,娘娘请放心。”   “本宫放心你才交予你去做,现下本宫有些乏了!”   “是,嫔妾扶娘娘回宫歇息。”   人声渐远,花丛下的两个人却依旧一动不动,小果子纯粹是给吓呆了,宝儿则是迷糊傻了,我都不知道我会妖术,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小果果,我会妖术吗?”   小果子摇头,怔怔看着宝儿,突然抱住宝儿哽咽道:“奴才害怕!奴才不要你死!娘娘她们……”   小果子说到此处顿住,拉起宝儿往回走,进屋就把那堆赏赐收进一个包裹里,然后开始收拾衣物。   宝儿觉得小果果中邪了,御花园那么多花,肯定有一两棵已经修成花妖,跟他一样,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就掌握了妖术,然后把小果果迷晕了!   小果子把收好的包裹藏在床底,然后开了窗,拉宝儿坐到窗边,“敞着窗说话反而安全些,你好好听我说,娘娘她们一定会用尽各种办法来害你,而我实在无能保护你,所以你今晚就逃出去吧!横竖都是死,不如拼死挣一线生机,虽然可以试着求救于皇上,但是……”   小果子迟疑片刻,咬牙道:“不是我想伤你的心,即便皇上护得你一时,也恐怕护不了长久,宫里什么都不缺,包括屈枉而死的人,有的,也曾得过无限圣宠,但是死了也不过三五月难受,很快会有新人来抹淡一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果子语重心长,宝儿点头,随即忍不住似的笑起来,“你也很容易骄傲自大啊!皇上夸你是老人,你还真个老人起来了!之前我说要逃跑,你说我是瞎想了乱来,现在不过听了一些阴谋,你就风声鹤唳,甚至逃跑的装备都给我准备好了,你怎么不给我拿把宝剑去?宫里守卫森严,我不跟侍卫们过上几招,能跑出去吗?”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法子让你顺利出宫。”小果子义形于色,道:“我等会儿去摸个腰牌回来,只是要委屈你扮成太监,到宫门边时你也不要慌张,只说奉了管事的吩咐出宫办事,又有腰牌为证,一般情况都能顺利出宫。”   “要是我碰到不一般的情况呢?”   “没那么巧!不可能你要出宫,宫里就出刺客……”   “万一出了呢?”   “我说了没那么巧!”小果子不由低吼,宝儿尴尬陪笑,拉拉小果子的袖子,“你别生气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现在不想出宫了呀,我跑了,她们害不到我,会失望哎……”   “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小果子吼得眼圈发红,宝儿愣了一大下,赶紧点头,“我错了,可我没说笑,只是你也别生气,最多我乖乖出宫喽,可是就算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会检查宫人的行装吧?看我带了那么多金珠宝贝,肯定会怀疑我是贼啦,出不去的!”   “这个你放心,那些东西我明儿会设法给你带出去,你今晚只带上住店的钱,另外再给守卫打点一下,出宫后就去十里街的迎归客栈投宿……”   “不行啊!”   “为什么?”   “我不知道十里街在哪?我也不懂投宿,还有打点守卫要怎么打点?”   “你……”小果子气得敲了宝儿的脑门一下,“我不管你怎么办,总之你给我出宫!”   “哦。”宝儿不敢再多话,因为小果果从来没这么凶过,重点是,再不听话,小果果恐怕会被气死掉……   可是出宫真的好难嘛!舍不得哎,舍不得天翼。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小果子言出必行,摆好晚膳就摸腰牌去了,宝儿随便吃两口就放了碗筷,找出翠姐姐给他做的那个香袋,里面放着还在太子府时摘取的花瓣,当时没机会送,现在要走了,还是送吧!   宝儿出了栖麟阁,逢人就问皇上的去处,终于打听到皇上在勤省殿,宝儿高高兴兴去了,在门边碰到柳岩,想了想,摘下腰上的玉佩递过去,“你不要嫌弃,这只是一点小意思。”   柳岩莫名其妙,宝儿却一脸得意,可惜小果果没在,不然肯定会夸他是天才,没人教授的情况下就学会了打点,而且打点了皇宫侍卫的总头头,厉害吧?嘿嘿!   宝儿朝柳岩挥挥手,然后轻声叩门,嘴里小声询问,“皇上你在吗?我有事找你。”   殿门很快就开了,王福出来把宝儿带进去,珠帘相隔的内殿里,凤天翼正跟沈文玉说话,此时也如前进行,仿佛进来的是一只小猫小狗,根本不足为虑。   王福拿一碟点心哄着宝儿,不得皇上传唤可不敢领人进去,宝儿开始还乖乖吃点心,可是天色越来越晚,再耽搁下去,今晚就出不了宫了,关键小果果回去看不到他,恐怕会急死!   “沈哥哥你改天再找皇上说事行吗?”宝儿冲帘内喊了一声。   王福又莫名地觉得丢人了,甚至往旁边退了一步,表示此人此事与他无关,帘内的沈文玉也是一脸漠然,事不关己状。   凤天翼微现苦恼,最终只能奈何一叹,“进来吧!”   宝儿高兴了,笑眯眯跑到凤天翼身边,却有些害羞地咬了咬唇,然后把香袋往凤天翼手里一塞,“送你的,你不要嫌弃,希望你……”那个……我走了!”   宝儿说完就跑,凤天翼手一伸,一把捞回来,“你巴巴的跑来就为了送这个?”   宝儿点头,羞窘道:“你不要嫌弃嘛,虽然不值钱,但好歹是个念想,往后的三五月内,你都可以拿它睹物思人,等有新人进来了,我被抹淡了之后,你是要扔掉还是怎么的,都随便啦,反正到时我又看不到,你就是烧掉也随你便。”   这话虽有些乱,但是一听就知道傻小子想跑!凤天翼异常恼火,揪了傻儿打屁股,沈文玉在一边喝着茶欣赏,早就想打这小孩一顿了,碍于各种原因而忍得头疼,今日皇上此举可谓大快人心!   宝儿先时还呼疼挣扎,后来便乖乖趴着认打,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就让天翼打个够吧!他有香袋作依托,自己有这顿掌掴作念想,都是最末的回忆呢……   凤天翼此时也冷静下来,傻儿异常乖顺不奇怪,奇怪的是,好好的,怎么起了逃跑的念头?   “是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吗?”凤天翼把宝儿放在一边的椅上,顺手拿个番果当安抚。   宝儿三五口吃完果子,这才点头道:“是有人跟我说了什么,但都是为我好的话,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即便你有了新人而忘了我,我也不会忘记你,而且你要相信,我是迫不得已才离开,与其让你为一个死人伤心,不如让你为一个失信的活人而生气,所以我不是怕死,而是不想跟你死别,你明白吗?”   我只明白你在找死!凤天翼恼怒,把整盘番果都推过去,真要被傻儿气死,说着那么煽情动人的话,眼睛却看着一盘烂果子,吃死他算了!   宝儿果真不停往嘴里塞果子,眼睛倒是专注地看向天翼,又有些奇怪旁边的沈哥哥在偷偷笑什么啊?   凤天翼往旁边横了一眼,沈文玉暗里无奈,面上仍是温润笑容,道:“臣以为是后宫厉言令宝常侍惶恐。”   “是么?”凤天翼看着宝儿,宝儿快速咽下果子,嗯嗯点头,“沈哥哥虽然说得对,但是有点废话,我人在宫里,难道还能听见市井闲话?”   沈文玉咬牙一笑,并不辩驳,凤天翼则轻笑出声,随便瞪了傻儿一眼算是斥责,继而肃然道:“是哪一宫的人出言吓你?”   “没有啊!”宝儿奇怪道:“她们不知道我在那儿,所以不是故意吓我,当然我也不是故意偷听,只是小果果好奇心太重了,我才配合了满足他,当然我也没被皇后和梅嫔吓到,倒是小果果给吓傻了,其实不可怕啊,她们只是商量嘛,还没成事呢,反正我要跑了,她们也害不到我,只是你要叮嘱馥妃小心一点,否则你的小娃娃就完了,还有你要派人去漠北把皇后的哥哥看紧一点,因为皇后要请一个叫碧香的去求靖王,好像要搞什么李代桃僵,反正挺复杂,估计也弄不成!”   宝儿说到这儿便嘿嘿笑,“她们还说我有妖术呢!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能这就是天赋异禀吧!”   你是天赐福星!凤天翼宠爱地嗔了傻儿一眼,然后看向沈文玉。   “是,陛下请放心,外围诸事都在文玉一身,内中如何,恕文玉概不涉务。”   “如此,有劳丞相了!”凤天翼面上凝重,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   沈文玉谦让一笑,请辞而去,宝儿一直目送,沈文玉一出殿门,他就摇头叹息,“沈哥哥太骄傲了,我本来想劝劝他的,真怕他以后持才狂妄,等我走了,你有空劝劝他吧!”   “你想走到哪儿去?”凤天翼切齿。   宝儿憨笑,目光是痴迷的向往,“我要回家,赶快点的话,还能看到小桃。”   凤天翼微微眯眼,“小桃是谁?”   宝儿傻了一下,叹息着轻拍凤天翼的肩,“不怪你不知道小桃,只是你做太子时也没见过小桃吗?”   “我应该见过吗?”凤天翼一把将傻儿揪到膝上,“还不从实招来,小桃是什么人?”   宝儿愣了又愣,随即笑道:“小桃不是人啊!不过很漂亮,还会长出又大又甜的果子,等我回去了给你摘一篮找人送来……”   “你回不了。”凤天翼狠声,眼里却是歉意般的温柔。   宝儿嘻嘻笑,“你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而且我已经打点过柳岩了,只要他放话,我就能出去,不过你知不知道十里街在哪儿?还有投宿要怎么投?”   凤天翼笑,轻抚傻儿的脸颊,“你不想做我的宝宝了吗?居然连出宫后的路线都安排好了,既如此,我亲自送你去,不过,你可舍得你的奴才?”   “小果果吗?”宝儿想了想,点头,“我最舍不得你。”   “我会活得很好,你不用舍不得,送你出去之后,我回来就砍了小果子……”   “为什么啊?”宝儿揪了凤天翼的衣襟,“你不能伤害小果果,他是我的朋友,也是大凤的子民……”   “我要爱你们,这我知道,但你可知道,背弃我便是背弃大凤,逃离我的身边便是最大的背叛,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爱?”   宝儿傻眼半晌才委屈地瘪了嘴,“我没有背弃,我也根本不想逃离,可你护得我一时,护不了长久,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小果果是我的朋友,他用心护我,我不能不领情,对你,我有万般不舍,但你也有你的万般无奈,我这一走,便是舍我不舍,完你诸多无奈之一,最少能让后宫少生些坏事吧!”   宝儿说得伤感,却依然在笑,凤天翼看得刺眼,一把将傻儿按在胸口,不让傻儿看到他眼里那些带着湿意的怒火。   “你走不了,我说过,要你共我这一城浮华,当日我许你一世温华,今日,我还许你一份喜欢,你若不要,我便许你如我一般,一世孤寡,任你海阔天空,却妄想身侧有一伴,你好好想想再答我!”   宝儿点头,脑袋在凤天翼怀里使劲蹭,双手在凤天翼腰上紧了又紧,仿佛想整个人都钻进凤天翼的身体里,太高兴了啊,天翼许他一份喜欢呢!   “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我喜欢你,我为什么要走?你如今也喜欢我了,我哪怕出门就被人害死了,我也高兴!”   “你不会被人害死,我也不会特意护你,你要自己护自己,如天翔和天飞一样,比之他们当初的境况,你的不知好了多少倍,所以你敢被人害死的话,我就收回我的喜欢,因为连自保都不能的人,不配得我喜欢,明白了吗?”   宝儿使劲点头,却突然愣了一下,“对了,你觉得我有妖术吗?”   君子院出身还不学无术,果然是妖术!凤天翼轻掐宝儿的脸,随即吻在宝儿耳边,“你本身就是个小妖怪,因此乖乖在我身边作怪便是,不要去为祸民间,记住了?”   “嗯。”宝儿羞羞地笑,从凤天翼袖中取出那个香袋,“这个没意思了,我拿回……”   “你敢!”凤天翼抢回来,见宝儿似乎吓着了,忙笑哄,“这已经是我的东西,你若觉得亏了,我拿吉祥鸟来换,如何?”   “不行啊!”宝儿说着就一脸愧色,嘟咙道:“你不要怪我哦,我以为它跟我一样被人抛弃了,所以打算带它回家的,可我半路病倒了,幸亏遇到峻大叔,他救了我,你知道的嘛,救命是大恩,我无以回报,所以把吉祥送给他了,你现在又去要回来,那我多没面子!”   凤天翼苦恼地抚额头,“你送掉那只叫八哥,我没打算要回来,决定送你的是真正的吉祥鸟,昨日南越国进贡来的,我瞧着还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会说话吗?”   “那是观赏鸟!”   “它赏我,还是我赏它?”   “你说呢?”凤天翼愠恼。   宝儿却点头,“我说是它赏我,因为吉祥不是观赏鸟都经常观赏我,然后你知道它得出什么结论吗?本来它很笨,翻来覆去只会那两句话的,可是在峻大叔家的时候,有天它突然说,宝儿笨蛋,宝儿可爱……”   “那是有人教它说的,前一句是说你,后一句是说柳峻收养的小孩。”   “哦。”宝儿受教点头,然后笑眯眯,“你好聪明哦,连吉祥的心思都能领会,那么更能领会皇后要我自己死是什么意思喽,对吧?”   “对,她们要给你下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毒,三五月后你会暴病而死,却查不出任何原因。”   “好厉害哦!”宝儿轻拍凤天翼的胸口,“你别怕,我不会轻易死掉,那样你就太可怜了,我知道的,你其实很孤独,我会陪着你。”   凤天翼淡淡点头,心里却在冷笑,可怜的是你!不求功名富贵,竟去稀罕那镜花水月般的所谓喜欢……   你可知这种喜欢只是兴之所致?随口胡刍而已!   天子无戏言么?   这便是戏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正如沈文玉所说,外事尽在丞相一身,后宫如何,还需皇上自行打理,不过目前暂无闲暇,上元之后,各邦使臣循例前来朝贡,虽有礼部周逸负责接待,但也少不了皇宫赐宴,皇帝仁爱,自然要虚应一番,此是累人事之一。   其次就是春试将近,去岁秋中的举子们纷纷进京,都望一朝登科,从此平步青云,吏部也是谨慎备题,肃整考场,唯恐错应一人,把个名不符实的贡生推到殿试堂上,到时甭管多温良的皇帝,都得雷霆震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了,吏部那边如何繁忙都是职责所在,皇帝只需安心等着钦点进士就可以,不过这是表象,早在举子们进京时,凤天翼就暗派人手秘查私访,此举有监察吏部的意思,更是为了亲自挑选可用之才,这虽不是否决应试鉴才的意思,但是任你才高八斗,架不住一个德行败坏,因此凤天翼重德甚于重才,须知才能可价,德能无价。   皇帝勤于各类政事是国家之福,为此而冷落了后宫也无可厚非,反正皇帝忙嘛,忙得栖麟阁都不去了,她们还有什么怨言?   宝儿不属后宫之一,但他有怨言,因为皇上不准他出宫玩,如果不是碰到柳岩轮休换班,他根本不知道内侍还有固定的个人假期,可怜他尽忠职守地在御书房……呃,就算打瞌睡也是职责之一嘛,尽职这么久都没休过一次个人假,甚至没抱怨过半句,好不容易请一次假怎么了嘛?居然还不准!   “你上次摸那个腰牌还在吗?”宝儿边问边在小果子身上搜寻。   小果子被挠痒了,咯咯笑道:“早还回去了,你别乱摸,我怕痒。”   “你再给我摸一个来,不然我挠你痒痒!”宝儿作威吓状。   小果子跑得稍远些,甚至跪下,道:“您就饶了我吧!上次是我吓糊涂了,不然有十个脑袋,我也不敢教唆你出宫,皇上虽没怪罪我,但是专门把我师父叫去训了一番,回头师父也没说我重话,只说他的老命还望我给他保一保,你不知道,我当时真恨不得撞死算了,这比师父打我一顿还让我难受,所以腰牌的事你别想了!”   “可是没有腰牌,我怎么出宫啊?”宝儿几乎谄笑,“你给我想个不需要腰牌的主意吧!”   “您还是杀了我吧!”小果子说着却翻白眼,“你就不能安生呆着吗?皇上派人送来那么多好玩的,你一一玩个遍也得十天半月,还不够你散闷啊?按说没有奴才训主子的理,可是宝大人啊,您也太不知足了,这几天其他宫里,甚至凤栖宫,啥时见皇上捎过话?更别说还能有赏赐了!所以您安生点,让皇上省点心,行吗?”   宝儿点头,闷闷地想了半天,跑去院里逗那只吉祥鸟,没一会儿便进屋拿了一个可拆解的玩偶,坐到窗边玩着玩着就苦笑,“我不是小孩了,皇上是怎么想的呀?就算我不学无术,也不可能成天玩物丧志啊!”   小果子明显一声冷笑,“请问宝大人有何志向?”   宝儿愣了愣,也冷笑,“你太小瞧我了,我虽够不上学富五车,但肚子里还是有些墨宝的,当年若不是早早地出了君子院,现在恐怕已经为官为宰,你撇什么嘴啊!我说真的!而且你知道吗?君子院门生要谋个一官半职根本不需要应试,每年都有皇族王家上门求贤,我当年就是皇上亲口嘉许了求回来的,你翻什么白眼?信不信我马上报名应试?不说头甲头名,但是三甲之内稳操胜券!”   宝儿一手叉腰,一手举拳,小果子先是冷冷一笑,随即故作谄媚,道:“奴才真是眼拙了,只是不知宝大人是哪一年的举人?”   宝儿眨眼又眨眼,干笑两声,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跟你一般见识!吾乃君子院过目不忘小神童,无师自通的笔迹模仿天才是也!什么举子贡生不过是俗套一流,本人已是钦点御书房常侍,御封从五品官,非常人可比!”   小果子敷衍式点头,手上则在收拾那个被肢解的玩偶,三五下组合了放回盒子里,回头见宝儿一脸呆滞,虽然是宝儿常有的表情,但这次似乎尤其呆。   “怎么了?”小果子一手探上宝儿的额,热度正常啊!   “我没生病,只是有点奇怪哎,你向来出奇的笨,可是那个娃娃我从昨天弄到刚才都没装好,你怎么随便一弄就好了?”   小果子想了想,正色道:“因为那种东西只有笨人才能随便弄好,你太聪明了,反而会去细想那些机窍,其实里头没玄机,因为是玩物,所以手动才是第一,而非脑动。”   宝儿受教点头,随即愣了一大下,“不对啊,照这么说,皇上给我这些玩物是说我没脑子?”   小果子点头,随即使劲摇头,“不是不是,皇上大概是觉得你聪明过度太伤脑子了,所以让你少些思虑,多些消遣。”   宝儿嗯嗯点头,上前掐掐小果子的脸,“小果果真可爱!走,我们出去散步消遣!”   我再可爱也不用掐得这么疼啊!小果子一边揉脸,一边陪宝儿出了栖麟阁。   春光明媚,适宜出游,可惜不能出宫,不过皇宫够大,各处景致还是不错的嘛!   宝儿自我安慰,带着小果子上了一方建在高处的凉亭,地势不错,大有一览众山的感觉,当然极目都是琉璃宫顶,更远处则有些苍茫之意——宝儿是真的想家了……   “往年这个时候,我都会跟师兄们放风筝……咦?那儿有个风筝哎!”   宝儿伸手一指,小果子顺着一看,果然的,而且不象宫中制品,但是又能在宫里放飞,难道是某位贵人自制了放的?   “断了断了!”宝儿望空呼叹,小果子点头笑道:“应该是故意绞断的,放逐霉运的意思呢!”   “我们也放好不好?”宝儿异常兴奋,小果子不想扫了主子的兴,又怕自己去拿风筝了留下主子一人生出什么意外,可是主子一个劲催他,无奈了,小果子郑重嘱咐一番才敢离去。   宝儿很听话,按照小果子说的,乖乖坐在亭子里等着,正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忽听不远处一声痛呼,宝儿三蹦两跳跑下去看,原来是舞贵人扭了脚。   这可不得了啊!舞贵人就是除夕宫宴上凭着一曲惊艳的海仙神韵得了皇上的喜欢……呃,不能说喜欢,只能是引起了皇上的注意,而且人家有宏愿的,从蜀地一路以舞寻夫而来,一直跳到皇宫的宴席上才遇见识货的……呃,也不能这么说,好吧,说真心话啦,我其实不高兴天翼左拥右抱,因为妻贵精不贵多!   “你很疼吗?”宝儿弯腰看着舞贵人,说实话,真是美人啊,泪雨凄凄的,好可怜!   “你不要总是哭啊!问你是不是很疼?”宝儿蹲下身来,又左右观望,“你的侍女呢?”   舞贵人低泣不语,宝儿十分纳闷,除夕那天听她说过话的呀,不可能是哑巴嘛!   “你是一个人出来玩的吧?不要哭了,等小果果来了,我们一起放风筝好不好?”   宝儿一面问着,一面把舞贵人扶起来,“你脚上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看看?你舞跳得那么好,伤了脚可不行……当然,即便没有才能的人也不要受伤才好,你说是吧?”   舞贵人还是不答话,擦眼泪的帕子倒是越来越湿,宝儿忙拿出自己的,“你的都湿透了,暂时用我的吧,没关系的,你尽情哭,我不会阻止你,因为我实在不会安慰人,不过不要太大声哦,给人发现,还说我欺负你了!”   舞贵人嗔了宝儿一眼,倒是接了宝儿的丝帕,泪水比先前少了,却凄凄看着天空某处,宝儿跟着抬头看,然后小果子来了,见主子和舞贵人看得津津有味,于是也抬头看了半晌,最终纳闷了,不就是片万里无云的天吗?   “奴才给舞贵人请安。”小果子按规矩问了礼,然后跟自家主子比了比手上的风筝,可惜主子还在看天,但是舞贵人都没看了,主子您一个人还在看什么呀?   小果子扯了宝儿的衣角一下,宝儿愣愣回神,然后也扯了小果子一下,“你帮我瞧瞧天上有什么,我看这半天啥都没看见!”   我早就啥都没看见了!小果子微嗔了宝儿一眼,“奴才眼拙,您是知道的。”   宝儿点头,看着一脸凄苦的舞贵人,“你呢?到底在看什么啊?我跟着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啊!”   舞贵人欲言又止,实则有些哭笑不得,半晌才怨叹道:“我看我的,又没叫你跟着看!”   “可是我好奇嘛!”宝儿嘟咙,小果子又觉得丢人了。   舞贵人怒嗔,“你再好奇也看不到了,连我都不知它飞到哪去了!”   “什么飞到哪去了?”宝儿是真好奇,小果子是真替主子的迟钝着急,小声跟宝儿解释道:“刚才那个风筝就是舞贵人放的,也可见不是故意绞断,因此才会望空追寻。”   “你真的很笨哎!那个不叫望空追寻,而是郁怀伤感。”宝儿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小果子点头,“是是是,奴才一直都出奇的笨,只是想问宝大人,这风筝还放不放了?”   “所以说你笨嘛,放什么放?”宝儿接过风筝递给舞贵人,“呐,这个比你那个漂亮,送你吧!别望空追寻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但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苍海,不过这个不适合你,你应该掩碧怀玉且自珍。”   瞧,我其实很会安慰人呢,所以说我谦虚嘛!宝儿暗自得意,舞贵人却一脸愠怒,把宝儿给的风筝往地上一摔,“呸,谁要你的脏东西!以为满口诗文就能提高身份吗?不过是个下作的男娼!”   咦?这哪跟哪呀?宝儿莫名其妙,小果子却一下就理清了,舞贵人之前不知道主子的身份,是自己那声宝大人让她知晓的,只是也不用骂得这般难听啊!小果子愤慨。   “舞贵人请恕奴才不敬之罪,只因贵人说宝大人的风筝是脏东西,奴才原是为贵人好,才敢僭越提醒贵人,那风筝是皇上送给宝大人解闷的。”   小果子不说赏赐,而说送,一般的宫人都知晓其中的利害,可惜小果子这次失算了,因为舞贵人来自民间底层,别说不懂皇宫里的各种言辞都有些什么隐含意义,就是一般官家的宅内暗语,她也恐怕不能尽领。   “皇上送的又如何?到了贱人手里只有一个脏!”   小果子正要理论,宝儿笑起来,“我还没怪你把我的丝帕弄脏呢,你倒怪我脏了皇上给的风筝,这是什么理?”   舞贵人吓坏了似的冷抽一口,烫手似的把宝儿的丝帕往地上一扔,小果子忙俯身捡起,“贵人不可轻慢,这也是皇上送给宝大人的。”   “恶心!下贱!”舞贵人嫌恶啐骂。   小果子气得拳头都捏起来了,宝儿却毫不介怀,拍拍小果子的肩,“你再帮我拿一个去,这个被她摔坏了。”   小果子不想丢下主子一人,可是得了主命不遵从,主子的威仪何在?小果子微带怨色而去。   宝儿嘿嘿笑,见舞贵人还怒目瞪着他,于是歉意道:“你不要生气了,再说挨骂的是我,我都不气,你哪来那么多气呢?”   舞贵人不停呸,宝儿觉得她真是心直口快,所以应该是好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宝儿怀疑小果果不是去拿风筝,而是现找材料做去了,不然怎么半天不见回来?   “你呢,怎么还不回去?”宝儿等得无聊,再次跟舞贵人搭话。   舞贵人还是呸,宝儿觉得好笑,她不止擅长跳舞,还擅长呸呢!   “你住哪?我替你回去找个人来接你吧?估计你的脚真有些伤了才耐着坐在这儿,不然你这么讨厌我,应该早就走了。”   舞贵人冷哼一声,显然不屑跟宝儿说话,宝儿也不介意,很自觉地坐得稍远些,因为太无聊了,所以小声哼歌。   “你闭嘴!凭你也配唱凤歌?”舞贵人气得脸都有些扭曲了。   宝儿故作赖皮,甚至做了个鬼脸,“我就要唱,你管得着吗?”   “你无耻!”   “我知不知耻与你何干?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管得着吗?”   “我是皇上亲口封的贵人!”   “那还是跟我没关系啊!你管不着我!”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男*娼!”   舞贵人骂着就捡颗石子扔了过去,宝儿偏头让过,从荷包里拿了蜜饯来吃,还是小声哼着歌,听舞贵人在那边低声咒骂,宝儿觉得好笑,把荷包往那边一伸,“你吃吗?”   “你给我滚!”舞贵人只差没跳起来蹬一脚。   宝儿嘻嘻笑,“我在等小果果,你不高兴可以走啊!”   舞贵人气得脸色发白,宝儿觉得自己过分了,她是伤了脚才不走的,虽然她骂人很难听,但她毕竟是女子,好男不跟女斗,所以……   “我还是找人送你回去吧!免得我脏了你的眼睛,你也污了我的耳朵。”   宝儿说的是实话,舞贵人听来则是讽语,只因她出身低贱,虽已是主子身份,却连侍候她的下人也会癫言涩语,甚至当面就能给她脸色看,若不是真心爱上了俊美多才的皇上,她怎堪忍受宫里种种?本想一人出来清静一下,谁知竟碰上了更为恶心的东西!甚至还出言侮辱她!全都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吗?   舞贵人伸出一只手,“你扶我回去。”   宝儿摇头,“男女授受不亲,再说你先前还嫌我脏,却突然就不嫌了,这很奇怪哎!我估计我一靠近,你就要喊非礼……”   “你怎么知……你无耻!”舞贵人的阴谋破产,恨得差点咬碎玉牙。   宝儿哈哈笑,“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呢!原来也是坏人!不过你也是误信人言才会讨厌我,只是你不能低估我的智慧啊,还有,你刚才想那么害我是很危险的事,你知道吗?我是有自信会没事啦,你却不一定喽,就算皇上不追究,可你的名誉还是会受损,所以你要自重,再生气也不要拿自己的声名作文章,你甚至可以试图杀我,但不要把自己也赔进去,明白了吗?”   舞贵人茫然点头,随即又是呸,宝儿笑着挥挥手,“不跟你玩了,小果果还不来,我瞧瞧去!”   宝儿嬉笑蹦跳着去了,舞贵人恨不能用眼光作飞刀,此时暗处传来询问声,“那人是皇上的男宠,杀之无益。”   “我知道。”舞贵人显得有些不耐烦,只因暗处的人是蜀王派进宫来,名为保护她,其实是想窥视一个刺杀皇上的机会,要不是唯一的弟弟被蜀王所控,她也不会冒死进这见鬼的皇宫。   “主上希望你尽早使用那东西,早日成事,你也可早日与家人团聚。”   “我知道,但是皇上每次召我都只是欣赏歌舞……”   “你如今是贵人了。”声音略带谄笑。   “可是皇上并不曾宠幸我!”舞贵人羞愤失言。   声音低笑两声,“正因如此,才叫你用那东西啊!”   那是乱人神智的媚香,点燃了,受害的岂止是皇上一人?你们是想连我一起杀掉吧?舞贵人心内且寒且惊,嘴上还是那三个字,“我知道。”   “那就尽快行事,别让主上等太久。”   “我会的,只是你近日出现得太频繁了,似今日这般就很糟糕,那个男娼不是省油的灯,兴许他已经发现你了!”   “不可能,除非他是隐藏的大内高手,但他是常人,察觉不到我。”   “不管怎样,你小心就是了!”舞贵人懒懒起身,微跛着脚走了。   宝儿不是大内高手,但他的确是发现了异常才突然离开,用什么发现的?说来惭愧,但也是强项嘛,他的鼻子很灵哎,甚至能闭着眼就嗅出各种糕点里都有些什么食材……好像扯远了,他只是突然闻到一种气味,而且气味就在凉亭下面的假山洞里,如果那气味好闻些,他早就跑去看了。   其实他很想去看的,但是今非昔比,自从偷听了皇后在御花园的阴谋,自从天翼要他自我保护,自从小果子每晚都在门边打地铺,自从天翼忙得不来看他,呃,这个没扯远,因为很想天翼嘛,如果不找点有意义的事来做,真的会思念成疾的,所以找出皇后派来的凶手也是消遣之一。   可是很奇怪哎,躲得远远的也没发现那股气味的主人追来,只看到舞贵人疯子似的忽嗔忽怒,自言自语一阵就走了,宝儿觉得很无趣,不如真的去找小果果吧!   一路往回走,半途就找到了,可是小果果,你真的很有被搧耳光的天赋哎!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打我家小果果?”宝儿护在小果子身前,质问那个明显是主子的人。   宝儿的出现很突兀,而且问法很新颖,所以一时没人答话,小果子轻扯宝儿的后襟,“宝大人别冲撞着,这位是谣月公主。”   不会吧?宝儿瞪大了眼去瞧,面前这位是有点公主的派头,可是没有一点体弱多病的意思啊!当初天翼给她找个太医附马就是为她的身体着想,现在看来,她的身体很好嘛,还有点儿……胖呢……   “你就是谣月公主啊?真是久仰了!”宝儿拱手施礼,听谣月公主冷笑一声,宝儿愣了愣,觉得没那么巧吧?宝儿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明白了。   “是不是我家小果果说月亮没有太阳好,惹着你了,所以你叫人打他?”   宝儿问得正经,小果子哭笑不得,公主的侍从则莫名其妙,谣月还是冷笑一声,这次终于说话了,只有一个字,“打!”   “慢着!”宝儿双臂一伸,自我感觉虎躯一震,其实在场的都比他高壮,但他玩的是气势嘛,没见这些人都被镇住了吗?   “你们这是以多欺少!而且无理,不然怎么不敢说出打人的理由?”宝儿冷哼一声,转向公主,道:“你也是的,纵下行凶,管教无方……不对,你根本就是主使,可你是公主啊,应该知书达理,跟皇上一样,关爱每个大凤子民嘛!不要动不动就打啊骂的,有损皇家颜面……哎你们要干什么?”   宝儿吓得躲到小果子身后,不是他没义气,主要是对方人太多,而且一下就围了上来,看着害怕嘛,不是故意躲的!   宝儿补过般将小果子抱住,小果子也紧搂着自家主子,两人就跟鹰爪下的小鸡似的,互拥了缩成哆嗦的一团。   这本来很方便被打,可是围上来的人竟有些下不了手,听公主又喊了一声打,没办法了,以多欺少还是以大欺小,主命难违啊!   “住手!”   低沉而严厉的一声,侍从们即刻退到一边,谣月也迅速转换形象,变成一个温婉的人,柔声笑道:“王兄刚进宫吧?谣月已经去请过太后的安了,王兄快去吧!”   靖王点头,却低身扶起宝儿,“没事吧?”   宝儿摇头,拉着小果子上下看,顿时红了眼,拿丝帕轻拭小果子破了的嘴角,“除了这儿,身上有伤没?”   小果子摇头,又忙回身跪礼,“奴才给靖王爷请安。”   “不必多礼,你护主有功,这个是赏你的。”靖王随手摘个玉坠儿,小果子不敢要,宝儿接了一看,嗯嗯点头,“这个好好看哦,红玉的荔枝样哎,荔枝也是果子啊,跟小果果好般配的说,收下吧!”   自家主子都这么说了,小果子只得遵命,谣月则在那边训斥下人,仿佛她也是偶然路过,“平日看着你们都是好的,今日要不是亲眼所见,本公主哪肯信你们也会仗势欺人?”   小果子对此类事早就司空见惯,宝儿却稀奇又好笑,顺口接道:“他们只是听命行事,你该赏他们,不要拿他们支招打假,很可怜哎!”   谣月愠怒,却碍于靖王而不敢再耍横,只得若有似无点了一下头,又奇怪靖王为什么护着这个传闻中的男宠,难道是为了讨好皇上?可是靖王有先皇遗恩宠着,又有太后护着,表妹也是当朝国母,犯得着去讨好谁吗?   谣月百思不解,又觉得机会难得,虽已嫁作人妇,但终不是理想归宿,曾经以为再不济也能嫁个他姓王爷,靖王也曾透露过某王对她有意,只因圣旨赐婚断了她的美满姻缘,如今好不容易再见靖王,若能试探到那位他姓王现今的意思,只要对方仍有意,她就敢弃夫另嫁!   “王兄,谣月有一事相询……”   “改日可好?”靖王温和笑问,眼中却有隐隐厉色。   谣月暗里一惊,想起母后曾说靖王名下有冤魂无数,并非外表那般温善,今日被他这般笑而冷瞥,真有些谈笑杀人的意味。   谣月点头笑诺,回身斥起地上的侍从,悻悻而去。   “她被燕太妃娇宠惯了,宝常侍不必跟她一般见识,好吗?”靖王温柔笑问。   宝儿嘟嘴,道:“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哪个不是爹娘的心头肉?若论娇宠,穷人更惯于养娇子,因此不能拿娇宠与否作借口。”   “是。”靖王谦和一笑,试探性地拉了宝儿的手,“去我那儿吧,我给你带了一种新出的小吃……”   “不要了,上次我就吃坏了肚子,不过……”宝儿咬唇笑了笑,“新出的什么小吃啊?”   “你去看了就知道。”   靖王拉起宝儿就走,小果子暗里叫苦,硬了头皮跟上,这次还会死里逃生吗?宝大人啊,您可真是记吃不记打,为吃,死也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还是上次的地方,还是一桌美食,甚至一旁侍候的人都没变,不过宝儿的吃相变了,不再狼吞虎咽,而是斯文品尝。   靖王微觉诧异,小老虎如今不好吃了吗?   “是不是不合口味?”   “怎么会?”宝儿惊怪道:“只要是吃的,我没有不喜欢,所谓口味,那其实是挑食,不过有的人吃海味会引发身体不适,那倒情有可原。”   “小王正是。”靖王略有窘色,宝儿愣了愣,拍拍靖王的肩,“没关系,你不用自卑,这其实也是一种天赋,只是可怜你了,那么美味的东西竟不能吃,看别人吃的时候,你很馋吧?”   “那倒没有。”靖王轻笑,眼中不乏宠溺。   小果子何等机敏的人,早就从靖王的神色窥出无关生死,但也一样要命的危机,可惜他的宝大人毫无知察,甚至做出了伸舌舔唇这种……这种……另类危险的事!要命啊!   宝儿也觉得要命,因为担心又吃坏了肚子而拼命克制食欲,难道不要命吗?   靖王此时也看出宝儿不是不想吃,而是不敢放量吃,于是叫人撤下几种,又柔声安抚道:“那些容易结食,剩下的倒无妨,只是也不可太过了,你若都喜欢,我还让人打包给你带回去。”   “嗯嗯,你是好人。”宝儿笑眯了眼,随即奇怪道:“你不是刚走没多久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讨厌看到我吗?”靖王答非所问,也是别有意味。   小果子觉得莫名的恶寒,宝儿自然憨笑如常,道:“我不讨厌你啊,反而是关心,因为你有欲图篡位的恶名嘛,为了减少嫌疑,当然要少在京城出现啦,不过你这么堂而皇之进宫来,肯定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喽,对吧?”   这话不伦不类,却实在让人气不起来,不管在明处侍候还是在暗处候命的靖王一流,都作如是结论,何况上次就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别说被个小孩童言质疑,就是有天皇上当面质问,恐怕也能应对如常了,从这方面来看,这小孩竟似上天派来强化他们心理素质的福星,可爱多于可恶啊!   是的,小老虎越来越惹人爱了!鲜嫩红润的小嘴总是说出挠人心窝的话,清澈干净的眸子竟能眨巴出那么股子风情神韵……   “你怎么了?”宝儿看着有些呆滞的靖王,觉得此时的靖王跟某时的天翼有点象,不过不奇怪啦,他们是兄弟嘛!   “你还没告诉我呢,为什么又进宫来了?”   “太后欠安,皇上特许小王入宫侍亲。”   “嗯,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宝儿郑重嘉许,然后有些诡秘地看了四周一眼,靖王会意,作了一个手势,随从们听命退下。   宝儿满意地点头,“你挺聪明嘛,知道我要说隐秘的事,不过你应该收到消息了吧?或者你的宠姬跟你说了,那么你答应了吗?”   靖王一脸莫名,“小王不太明白宝常侍的意思。”   “你就装吧!我都这么坦诚了,你还装!”宝儿很生气,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靖王一眼,“你好好做你的王爷,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但你要是不学好,非往死路上走,我只有跟你绝交!”   “小王很冤枉啊,根本不知原由就被绝交。”   “真的不知?”宝儿定定看着靖王的眼睛,然后点头,“你眼神诚恳,应该没撒谎,那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靖王摇头一笑,“那可不行,小王诚恳了,宝常侍也要坦诚相待才好。”   宝儿笑得尴尬,随即嗔叹,道:“我也想坦诚一点,可是顾虑颇多嘛,你不知道,皇后要杀我,我现在有些自身难保,偏偏你又给她出了个李代桃僵的馊主意,偏偏被我偷听到,偏偏我又不想你死,所以才会规劝你别做坏事,可是如果你听劝,那等于坏了皇后的事,她不恨死我才怪,只怕今晚就要来杀我了,所以你看,我顾虑多不多?”   “很多,但没必要,我……小王是真心与宝常侍相交,断不会允许你为人所害。”   “你不允许没用啊!皇后很厉害,会给我下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过不了多久我就暴病死了,还查不出原因呢!”   宝儿说着就打个寒颤,靖王伸臂欲抱,最终收回手,快步出去又很快就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来是一粒暗红的药丸,直接凑到宝儿唇边,“吃了它!”   宝儿很自然地一口含了,品尝美食般细细嚼了咽下去,旁边的小果子则呆若木鸡,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他的宝大人真是不挑食啊!   谁说不挑食?这东西不好吃!宝儿皱眉又嘟嘴,“你给我吃的什么呀,除了气味好闻点,根本没什么特色嘛!”   靖王宠溺地轻拍宝儿的手背,“你放心,这下没什么毒药能害到你了,你是我的……朋友,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相信我。”   宝儿使劲点头,笑道:“你也放心,只要你不做坏事,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因为出门靠朋友嘛,只是你刚才给我吃的什么呀?坏了的糖丸吗?”   “我怎么会拿坏了的东西给你吃?”靖王笑嗔,不无温柔地轻摩宝儿的头顶,“你喜欢宫里的生活吗?”   宝儿先是点头,随即摇头,“这个跟你给我吃的东西无关吧?”   “你先回答我,喜不喜欢?”   “喜欢啊!”宝儿眯眯笑,只要有天翼,哪儿都喜欢。   靖王淡笑点头,眼中却有隐隐郁色,失神般抚了宝儿的脸颊一下,“好吧,只要你喜欢。”   宝儿还是憨笑点头,然后拉了靖王的袖子一下,“你还没告诉我呢,给我吃的什么?”   靖王笑而不语,小果子却隐约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怎么可能呢?靖王会把预防百毒的无恙丹给宝大人?那可是先皇时方外奇人所贡,据说总共就两颗,先皇把它们分别给了禄王和靖王,连皇上都无福享用呢,他家宝大人却莫名得享……呃,真的莫名吗?   小果子再次悄悄打量靖王,正碰上靖王朝他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小果子慌忙低头,心里却沉沉地落了底,看来靖王爷是玩真的了,刚才看他那一眼,里头的含义多着呢,但不管怎样都是在警告他最好装傻,尤其别跟皇上多嘴,否则死还是轻松的。   宝儿没得到答复也不纠缠,转问太后身体如何,靖王笑言并无大碍,心里却微有不爽,内心深处,如宝儿所说,他只想好好做他的王爷,可是母后对他寄予厚望,这些年来,不管愿意与否,手中都沾了太多鲜血,身边一众死士,不论文武,都是赤胆忠心,想来好笑,他竟是被母后及一众死士逼得无路可退!   也曾想过秘见皇上,把内中种种剖谈开来,成则各得其所,败则生死由命,可是皇上以雷霆之势将魏氏打得七零八落,却不赶尽杀绝,看似顾及皇后,实则是对他的试探,若是包藏祸心便会唇亡齿寒,但他并无举动,皇上却依旧疑心,派了钦差名为抚问,实则警示,母后这边也是步步紧逼,催他早日起事,两边都想逼死他啊!只有小老虎不想他死,但是小老虎喜欢皇宫……   “靖王,你在发什么呆呀?”宝儿伸手在靖王眼前晃了晃,靖王却抓了他的手,笑问:“这次不凉了吧?”   宝儿点头,随即嗔怪,道:“天气越来越暖和,你再凉就真的是冷血了!”   “嗯,我会越来越暖。”靖王的笑容更暖,宝儿觉得自己眼光不错,虽然早就知道靖王要篡位,但是仍然相信他是好人,比起上次,靖王的笑容越来越真实温暖,不过……   “你是不是遇到为难事了?”宝儿反握了靖王的手,无比诚挚,道:“我们是朋友,你有难心事一定要告诉我,我说过了,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所以说吧,有什么难心事?”   靖王笑得欣慰,眼底甚至有感动的湿意,抿笑摇头,道:“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倒是你在宫里要小心一些,不要太与人为善,因为人心难测,另外就是……”   靖王略显迟疑,手却再次抚上宝儿的脸,“你真是皇上的常侍吗?”   “真的啊,我还有圣旨呢!”   “那么,你只是常侍吗?”   “怎么可能?我还是宝儿啊!”   靖王失笑,随即正色,道:“我的意思是说,你除了在御书房奉职,其他时候……我是说……你跟皇上……”   “你别乱说!”宝儿异常严肃,道:“皇上跟我是很纯洁的君臣关系,有人说我是男宠,我查了一下男宠的意思,又问了福公公,然后扪心自问了一下,最后确定我不是,所以清者自清,勿需辩解,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才特意跟你说明,不要相信那些流言哦,我跟皇上是清白的!”   靖王笑而点头,轻拍宝儿的肩,“放心,不论流言如何,我总是信你的。”   “嗯,我也信你,所以你不要篡位哦,也不要李代桃僵,我们要高高兴兴做朋友!”   “你喜欢皇宫,不是吗?”   “是啊!”宝儿探探靖王的额,“没发烧嘛,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还是说,你故意岔开话题?不许哦,叫你别篡位,别做坏事,听见没有?”   “听见,但你喜欢皇宫。”靖王中邪一般,这是宝儿的论断,小果子却早就听出玄机,但是可能吗?难道主子不喜欢皇宫,靖王就不篡位了?反之,靖王篡位是因为主子喜欢皇宫?!   天啦,不是这样的吧?如果是,那就太乱套了!小果子觉得脑里一团乱麻,人也有点摇晃起来。   “小果果你怎么了?”宝儿上前扶住。   “奴才……”小果子看了靖王一眼,强笑道:“奴才没事,只是担心那只吉祥鸟,差不多该喂食了。”   “对哦!”宝儿拉起小果子就走,没走几步就回身朝靖王笑,“你知道我住哪儿的吧?得空来找我玩!我现在有急事,先走了!”   靖王含笑点头,宠溺的目光一直看着宝儿离去的方向,他的小老虎啊,真是可爱得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勤省殿,凤天翼静静听完来人的汇报,摆摆手,那人跪礼而去。   “你们也听到了,说说吧!”凤天翼略显倦态,其实是心内有些寒凉,前来汇报的人是秘门新训的暗影,继十三之后,接手了栖麟阁的监护,不,应该是监察任务,因为宝儿跟靖王走得太近,这令凤天翼嫌恶,所以不予保护,只予监视。   柳岩觉得皇上的疑心未免太重,宝儿是皇上从君子院带出来的,之后也一直在太子府无所事事,再之后虽然私自离府,但是还没走出城门就中暑晕倒,之后一直由他大哥带领着,不可能跟靖王有接触,怎么可能是靖王的一颗暗棋?   “皇上,属下认为宝常侍只是单纯好吃,又天性纯良,不懂忌讳及防人之术,因此两番应了靖王的邀请,只是单纯的贪玩而已。”   柳岩凝色陈述,语气微有怨恼,凤天翼冷笑不语,看向沈文玉。   “陛下,宝常侍虽不属后宫,但也归在宫闱之中,因此不在臣的权辖内。”   这是明显的推脱!凤天翼切齿笑,面上异常温和,道:“你们不知道吧?辞别宴那天,朕的常侍提议击鼓传花,琴妃还是那曲长相思,无非是告诉靖王,她依然会听命旧主,随时等候靖王的各种命令,之后靖王画了一幅冰雪红梅,无非是告诉朕,他之志向不惧寒霜凌厉,而朕的常侍何等机巧?察觉朕不悦靖王之暗示后,立刻出场缓和,背了一段打人脑子的东西,无非是想分散朕的注意力,凡此种种,皆是疑情可咎!”   沈文玉不在当日席中,因此沉吟不语,柳岩作为御前侍卫,自然随侍君侧,只是当时不觉异常,此时听皇上竟作如是想,不由他暗里顿足,皇上疑心谁都没错,怎能当真疑心宝儿?   “皇上,属下当日亦在场,若宝常侍果真机巧,怎会不知花落谁手皆由皇上掌控?若皇上方才所言皆是实情,岂非宝常侍有意自露破绽?何况靖王出演时,宝常侍拍掌欢呼,难道不是童心所致,反而是特意跟皇上表明立场?及至花落宝常侍手中时,皇上不觉得宝常侍一脸难色,却因有言在先而不能推脱,所以才勉强出演吗?”   柳岩说到此处已尽现哀色,失神般低叹,道:“皇上应该知道啊,宝常侍并非为御职而滞留宫中,以他天性,应是向往自在随心,但他已不能随心,只因心不由心,唯系一人。”   柳岩说着就看了沈文玉一眼,可惜沈文玉垂眸啜茶,不予回应,凤天翼则冷笑,“依你看来,朕的常侍与靖王亲近,竟是心系朕身,所以才冒死替朕刺探贼情?”   这话苛刻之极,连沈文玉都放下茶杯,略带嗔怪,道:“陛下御人有术,向来用人不疑,既已这般疑心宝常侍,杀之既可,何必反复猜度,伤精费神?”   “你……”凤天翼怒目,随即冷笑,“丞相擅揣人心,何不直言心中所想?此非忠君,而是益友,既知我伤精费神,你这唯一知己岂能袖手旁观?”   我不旁观,难道陪你一起别扭?沈文玉暗里白眼,温润笑道:“臣之直言只怕有伤圣听,只因陛下谬许臣为知己,若真是知己,就该信同陛下所疑,可惜臣只看到一个天真憨傻的小孩,以及一个……”沈文玉啜一口茶,闲闲道:“懵情而别扭的人。”   柳岩低头忍笑,凤天翼愠怒,“朕果然谬许你了,谁是懵情别扭的人?”   沈文玉微皱眉,有些不耐道:“此人是谁,陛下心知肚明,臣也并非诈言妄断,只因臣深知此人若真正疑心谁,向来不会反复揣测至优柔寡断,必定是果断查证而杀之,现下此人疑心重重却难下断章,看似查证不实,实则心下不舍,再则,大有醋火酸味之意啊!”   “你说朕吃靖王的醋?”凤天翼怒不可遏,甚至上前揪了沈文玉的领口。   沈文玉无辜至委屈,甚至懵懂地眨了眨眼睛,“臣不记得有这么说过,陛下何至如此?”   凤天翼眯了眯眼,突然笑得温和,放手时竟轻抚沈文玉的脸颊一下,“朕今日才发现,丞相清俊美貌,秀色可餐……”   “陛下!”沈文玉羞愤低吼,急急起身,道:“臣尚有要事未决,恕臣不敬请退。”说着,不等皇上谕准,疾步离去,竟有踉跄之相。   柳岩也坐不住了,微带愠色,道:“属下也有巡职未尽……”   “你吃醋了?”凤天翼此时哪象个天子?简直是个无赖流氓。   柳岩也不再是那个酷酷的禁军统领,根本是个怒火中烧的妒夫,可惜面前的人再故作放浪也是皇上,因此柳岩只能闷闷愤语,道:“华章又不是心仪皇上,属下吃什么醋?只是属下都不曾摸过华章的脸,皇上却当面调戏,实在是……实在……”   “好了好了,朋友妻不可戏,朕错了还不行吗?”凤天翼明显的敷衍致歉,然后把柳岩拉回座中,自己也斜卧榻上,懒懒道:“朕知你并不单纯气朕摸了丞相的脸,你还怨愤朕疑心傻儿,可是要朕如何不疑?傻儿若不是傻儿,朕还真不愿费那个神!”   “所以华章说有的人懵情别扭!”   “你就不能暂时熄掉醋火吗?”   “除非皇上没有摸过华章的脸!”   “你……”凤天翼愠怒不堪,顺手抄起果碟砸过去,骂道:“你才懵情别扭!搞了六年还搞不定,拖到现在还拖不上床,你这一身武功真是白练了,他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文臣,你就是全身受制也不可能被他压在下头……”   “皇上!”柳岩羞恼,再次起身道:“属下真的还有事……”   “我不爽。”凤天翼不是怒语,而是略带颓丧。   柳岩顿了顿,垂眸叹道:“皇上并非不爽,而是不懂,刚才属下说宝常侍是为皇上而滞留宫中,真正的释意应该是为情所困,皇上也许不信,此世间,唯有情能令人甘心种种,也唯有情能令人行其所不能,否则,光是看着所恋之人三宫……三妻四妾便已足够痛心,却依旧要强颜欢笑,自寻生趣,若非情毒所致,谁能痛在其中而不觉苦?”   柳岩说着就是一声苦笑,凤天翼沉吟片刻,突然笑道:“傻儿的事暂且不论,你既如此苦痛,不如朕给你和丞相赐婚?”   柳岩目瞪口呆,随即朝门外呼唤,“王公公速请太医!”说着就告退,“属下有事,皇上请保重。”   “喂!我说真的!”凤天翼怒吼,柳岩早就风似的没了影,王福则疾步进来,仔细察看皇上脸色,只有怒气,没有病色啊!   “朕无事,只是真心想给柳统领和丞相赐婚,曾有人跟朕说过,只要喜欢就可以,朕不能如此,却能许人如此,乍乍许一回,居然被拒绝了?哼!”   凤天翼冷哼,却是苦嘲一笑,挥手斥退王福,拿过几上的密报审阅起来,那些个儿儿情长的事他实在不懂,政务机要倒是得心应手,人嘛,扬长避短的好!   栖麟阁里也在扬长避短,那些玩物都归小果子,宝儿则一手塞点心,一手在练字,蝇头小楷的翼字写了一张又一张,每写一个都在心里念一声小天天,偶尔会停下笔来,有点委屈地瘪瘪嘴,然后又自我鄙视地翻个白眼,继续傻笑着写下去。   小果子也玩得心不在焉,犹豫半晌才轻声道:“咱以后别跟靖王来往的好。”   “为什么啊?大家都是朋友嘛!”宝儿嗔怪。   小果子无限惆怅,“你跟谁都能交朋友,但是好歹有点忌讳啊,你都说靖王有篡位的嫌疑,还劝他少进宫,说明你懂得忌讳的嘛,怎么自己不知道避嫌呢?”   “嗯,你的意思我懂,你却不懂,这就我的伟大之处,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不能忌人一时之恶,而避之不予善,你别傻眼啊,我知道太深奥了你不懂,简而言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个你懂吧?”   宝儿作夫子相,小果子连声苦笑,“你要入地狱,我能不跟着吗?可是地狱也分层数的呀,咱能不能挑个刑罚轻点的去入,不要闷着脑袋往深处钻,行吗?”   “那怎么行?”宝儿鄙视道:“你这是沽名钓誉,既已选择地狱,便要至深而入,成功或成仁,均在其中,呐,你又不懂了吧?简单来说,为人要有原则,处事要有执着,明白吗?”   小果子摇头,“我看不出你的原则在哪儿,也不知道咱为什么要执着地跟靖王来往。”   宝儿托腮轻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你既不知我,我且告诉你,我的原则就是劝善戒恶,因为我喜欢大家都是好人,哪怕是恶魔,我也不想轻易否决它,所以我才执着地深入地狱。”   小果子笑得干涩,十分无奈道:“也许你是对的,但那毕竟是心愿而已,不会因为你执着就真的实现,所以咱还是务实比较好,那些想害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原则而变成好人,反而会因为你的执着而觉得更加碍眼,总之心愿跟时务是两回事。”   “简直谬论!”宝儿不耐烦地挥挥手,“一边玩去,别影响我练字!”   小果子点头,人却坐到宝儿对面,静静等着宝儿写完一篇,然后替宝儿换上新纸,见宝儿满意地笑,于是趁机道:“我再说一个事便不再烦你,其实我明白是你想通过规劝靖王,来替皇上分忧解难,可是皇上未必明白你的心意,另一则,靖王恐怕是有些误会了,还以为你是单纯喜欢皇宫……”   “那是你以为!莫名其妙谁会喜欢皇宫啊?”宝儿翻白眼。   小果子也翻白眼,“那你怎么不告诉靖王,你是因为皇上才喜欢皇宫,不对,这样说也不行,你必须说清楚你是为了当今皇上才会喜欢皇宫,否则靖王还是会误会。”   “你被谣月公主打傻了吧?东扯西拉的,到底要说什么呀?”   “我说正经话呢,你不觉得靖王对你某些个言行有点……那个……什么啥吗?”   “什么啥?”   “就是那啥呀!”   “哪啥?”宝儿一手瓣住小果子的脸,“别动,我虽不算专业,但还是仿制过一些,瞧你痴言傻语的,估计鬼缠身了,我给你在额上画道符……”   “我又不是僵尸!”小果子愤愤让过,顺势抓住宝儿的手,郑重道:“你好好听我说呀,不是我撞鬼中邪,实在要说,恐怕是靖王,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他那样儿瞧你,那样儿摸你,那样儿待你,如果不是中邪,那八成就是对你有兴趣。”   “什么八成?明明是十成!”宝儿得意非凡,轻戳小果子的额头一下,“你真是笨得出奇!第一次遇见靖王时,他就说了有意结识,没兴趣的话,谁想结识谁?而且他对我怎么好都是应该的,因为他是国姓王爷,在外的言行代表着皇家恩义,我是大凤子民,享受皇族善待很正常啊,何况我们还是朋友呢,他对朋友好,不是应该的吗?”   随手把无恙丹给你吃掉也是应该的?小果子郁闷,觉得与其提醒主子,不如去求见皇上,即使被靖王知道了也不过一个死,况且知情不报也会被皇上赐死吧?左右都是死,最少不欺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小果子宁死也不欺君,有人却是宁死也要欺,这须怪不得她,谁都有难以割舍的亲情,因此皇后折尽万般手段也要救回哥哥!   魏家获罪遭难时,太后竟作壁上观,漠视亲人之痛只令皇后寒心,所谓你不仁我便不义,因此皇后不惜在太后的药膳中下毒,当然不敢致人于死,只是引发太后早年的旧疾罢了,如此才能令靖王入宫侍亲,她也才可顺理成章召见靖王的宠姬碧香。   如皇后之前所料,碧香果然顾念旧主,还在封地时便试探过靖王,虽没得到明确答复,但若明言相求,应该能得到允诺。   “你有几成把握?”皇后看似亲切,实则是惶急地拉了碧香的手。   碧香侧头凝想片刻,微笑道:“娘娘请放心,即便王爷不许口,奴家也有法子接大爷回来。”   皇后微觉不妥,“你在信中说靖王必会相助,怎么此时又说有别的法子?”   碧香略带愤慨,道:“娘娘不知个中变故,还在封地时,王爷的确有意相助,若非御书房常侍明言劝阻,王爷怎会突生迟疑?”   “那个奴才怎知本宫欲行何事?难道是王爷主动提起?”皇后惊咋而狐疑。   碧香也是疑色满面,摇头道:“奴家也不清楚内中隐情,那日王爷带了常侍回别苑,先时只是品尝小吃,后来便令王爷斥退旁人,奴家只在隔间里隐约听到个别话语,揣测下来,常侍所言应是两个意思,一则是说娘娘要害他,二则便是奉劝王爷别管大爷的事。”   “作死的奴才!”皇后拍案低啐,随即诧异,道:“靖王怎会听那奴才的话?莫非是皇上授意?”   “奴家不知。”碧香思量道:“此事行得隐秘,旁人怎能获悉?但不论怎样,大爷那边不能再耽搁了,奴家进京之前已经作了相应布署,只要娘娘一声令下,奴家即刻命人行事,漠北那边便会生出一桩矿场意外,自有与大爷酷似的人死于其中,大爷则安然归养,只是不能在京城,娘娘觉得何处好,奴家就让人将大爷送到何处,待王爷事成之日,娘娘便能跟大爷相见,不知娘娘中意否?”   皇后早就听得目瞪口呆,这才是上好的李代桃僵,让人以为哥哥死了才能断绝后患,只是真的要等到靖王成事后才能相见吗?为了与哥哥相见,真的要无视靖王谋反之事?   皇后迟疑不语,碧香察思半晌便大略了然,“娘娘是担心王爷成事后不予优待吧?若果然,便是娘娘多虑了,王爷重情厚义,常言娘娘虽深宫尊位,却况味凄苦,可见王爷挂怀亲情之甚,前番与梅嫔言及桃李之谋便是明证,否则何必阴违太后之意?又何必在宫中出言犯险?”   皇后默默点头,的确如碧香所说,太后不欲亲情,皇上疑心甚重,王爷受此前后之制,依然重情出谋,此等恩义不可辜负!   “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那奴才已知本宫秘事,恐怕早有防备,到时你要如何应对?”   碧香沉着笑道:“娘娘请放心,漠北那边早有眼线,一直不曾发现异常,娘娘这边也不见皇上着人警示,可见那奴才并未将秘事外宣,即便事有变故,无非改换行事时辰而已,或早或晚,终能迎回大爷。”   “哥哥病重之人,只宜早行,不可拖延!”   “是,奴家即刻去办。”碧香跪礼而去。   皇后痴坐半晌,突然狠狠瞪着荷香,“你可曾泄过本宫的秘?”   荷香大惊失色,跪首道:“奴婢对娘娘只有忠心,娘娘若不信,奴婢愿以死明证!”   皇后审视半晌,抬手道:“起来吧,本宫原是信你的,只是哥哥的事知者甚少,靖王是出谋者,不可能外泄,梅嫔是联络碧香的人,也不可能自泄机密,唯有你……”   “娘娘,奴婢只望大爷回归,事到如今,奴婢也顾不得许多了,入宫前,大爷要了奴婢,之后也曾遣信宫中,说要跟娘娘讨了奴婢回去,可是奴婢又舍不得娘娘,大爷才不曾讨要,如今大爷在极北受苦,奴婢恨不能飞身过去,又怎会泄密自害?”   荷香说着便伏地饮泣,皇后怔了半晌才令其起身,叹道:“本宫真有些糊涂了,进宫前哥哥就想以槐香替换你,只因本宫习惯你在身边了,才没答应,如今你这么一说,本宫自然不再疑你,只是究竟是何人说予那奴才知道的?”   “奴婢也很奇怪。”荷香近前道:“娘娘,不管是何人泄密,只要皇上不知道就无大碍,近日皇上也没去过栖麟阁,也不曾召那奴才去御书房侍候,但若不早作防范,一旦那奴才有机会见到皇上……”   “不能给他机会!”皇后勾了一下手,荷香附耳过去,听完主命便退了出去。   勤省殿,皇上正用晚膳,王福在一旁侍候着,见皇上似无食欲,眉间也有不悦之色,这般郁怀饮食反而伤身,于是便使眼色令宫人撤去饭菜,转而倒了一杯茶给皇上。   凤天翼嗤笑接过,微瞪了王福一眼,“你倒眼力非凡,瞅着朕刚好七分饱就撤了膳食,可算是估测有术,那不如说说,方才小果子回报那些事,到底算个什么事?”   王福的笑脸凝固了,当然不敢凝固太久,迅速回话,道:“回皇上,奴才哪会估测啊?只是依着相关宫训,不敢让皇上吃得太饱而已……”   “朕不听这个。”凤天翼重重放下茶杯,看似恼怒,实则倒有几分孩子气。   王福抿笑,略近前道:“奴才觉得小果子还算本分,知道真正的主子是皇上,因此不敢隐匿欺君……”   “由着他的二主子跟不测之人亲近,还不叫欺君?”   “是,皇上这么一说,奴才也觉得他做得不甚好,应该拼死阻止宝常侍去别苑……”   “罢了,再跟你兜下去,朕还做不做别的了?”凤天翼半怒半嗔,道:“你觉得小果子那些觉得,朕是说,靖王把无恙丹给了傻儿,是什么意思?”   王福呵呵笑道:“皇上,无恙丹能防百毒……”   “朕知道!”凤天翼愠怒,微带羞恼,道:“你也欺君,明知朕说的不是这个,再不用心估测来,朕罚你去扫栖麟阁!”   “皇上请息怒,奴才这就用心估测,依奴才看来,靖王厚待宝常侍,应是被宝常侍的喜人性子所感……”   “傻儿知道靖王要篡位。”   “是,不过也明言规劝靖王,此便是喜人性子之一,奴才从未见过宝常侍这般直率明朗的人,靖王也应该没见过,因此难免会有些兴趣……”   “朕的常侍他也敢有兴趣,还有什么他不敢?”   “呃……”王福万分迟疑,凤天翼顿时大怒,“你侍候了先皇一辈子,朕知你明了宫中诸多秘事,甚至先皇不曾示意的诸多心思,你也了如指掌,但朕不是为了知道这些才续用你,而是单纯的信任,以及你曾给过朕无数暖心的话,朕也是血肉之躯,也有常人该有的情感,朕甚至在心里把你当作……”   “不可说!皇上万万不可说!”王福跪求,如皇上所说,他也是在心里把皇上当作孩孙一般爱护着,但这是大不敬,甚至杀头的死罪,所以都只能保留于心,不可出口。   “好吧,朕不说,但你会说吗?朕想知道的,你会说吗?”凤天翼扶起王福,自己则丧气地摔回椅上。   王福再次奉上茶,再次跪在地上,道:“只要皇上问起,奴才知无不言,奴才也知道皇上并非疑心小果子所言,只是难以置信而已,但是据奴才所知,靖王历来无心皇位,只是为太后所逼……”   “朕该相信吗?”凤天翼冷笑。   王福坦然一笑,“奴才只是依据所知而言,相信与否,皇上自有明断。”   “朕不想断,你依据而言便是。”   王福奈何一笑,道:“奴才并无证据,只能依据所知,当年先皇斟酌太子人选,首选便是皇上,太后暗使朝臣百般阻言,时逢禄王爷卧病难起,先皇焦灼更甚,便无心其他,因此许了朝臣之言,太子一事搁置不议,及至禄王病体稍安,先皇才与禄王征求太子之事,当时奴才侍候一旁,因此是亲耳闻听禄王爷言及首选是皇上您,其次是靖王,然后便有了让其他皇子笔选之事,并有意将笔选结果泄露出去,果然试出太后欲立其子而手段狠毒,皇上您则是默然处之,这令先皇愉悦,又恼你不敢相救选你之人,因此才让奴才给您透了口风,先皇也很满意你不贸然出面,而是托请他人,事后又不令人称谢,依旧拙然自守。”   王福说到此处略微顿住,见皇上并无异色,于是续言,道:“当年太后赐毒给瑞王和祺王,此事便是靖王提前告知奴才,求奴才设法阻止,奴才不敢自专才据实上报,事后,先皇召见靖王,质疑诸多事端,靖王皆沉默,想来是不愿将太后供托出来,及至先皇问及太子之事,靖王只说,笔选无份,否则愿助五皇弟……”   “他若真心助朕,岂会密谋至今?”凤天翼语气虽恶,眼中却无多少怒气。   王福笑道:“依奴才蠢想,靖王想要忠孝两全……”   “他倒会想!却不见来求朕,否则朕向来成人之美,别说给他个忠孝两全,就是长年宫中侍亲也可以!”   “可惜靖王不敢再有乞求之心……”   “再有?”   “是,皇上登基时,靖王曾托请奴才给他寻个单独面圣的机会,奴才不敢轻许,靖王便给了奴才两份名录,一份是附从魏氏的各方官员名单,奴才已经给了丞相,另一份是太后密联的人脉清单,奴才不敢轻慢,也不敢轻易呈上,因此缝于衣中,现下,呈给皇上可好?”   “不好。”凤天翼挥挥手,“你去跟他说,有什么东西都自己呈上来,你是朕的人,他凭什么使唤?”   王福笑诺,心里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今日之事真是要命啊!若非皇上宽厚,别说他一条老命,只怕太后及靖王都要遭殃!现下皇上要见靖王应是好事,可是已经过了召见臣子的时辰,虽可秘召,但似乎不妥……   王福正犹豫难决,门外传来柳岩的声音,“皇上,靖王跪求面圣。”   凤天翼双眼一眯,似笑非笑看着王福,意思很明白,很巧不是么?你才替他说了话,他人就来了,难道你的估测术已近神算?竟然知道朕会在什么时候跟你谈什么样话题?   王福苦笑,真的太巧了,巧得刚好能要了老奴的命……   “朕说了信任你,你不必惶恐,去宣他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王福舒着气说了一个是,不一会儿就领了靖王进来,谁知靖王匆匆拜礼,不等皇上示意就疾声述求,“请皇上速派人手查寻宝常侍!”   凤天翼微微一惊,人已经站起来,“怎么回事?”   靖王急得低吼,“宝常侍不见了,皇上快些吧!”   “你命令朕?”凤天翼大怒,倒也传令柳岩带人搜寻,见靖王要跟了去,不由怒吼,“你藐视君王到如此地步吗?”   靖王顿了顿,回身拜道:“臣不敢,只是人命关天,臣焦虑失仪,还求陛下开恩许行!”   “你去了有什么用?傻……那是朕的常侍,即便死了,与你何干?”   “陛下!”靖王骤然抬头,随即伏首,道:“臣与宝常侍一见如故,亦知他为后宫所不喜,甚至有人欲图他性命,现下他突然失踪……”   “他突然失踪,你竟突然就知道了?好神通啊!”凤天翼讥言讽语,哪有半点天子威仪?   靖王也觉得皇上的怒气带着微微的酸,当然皇上所言大有深意,意指他的暗影私布宫闱,甚至刺客也在伺机而行。   “臣无神通,只因想送些小吃去栖麟阁,正碰上小果子外出回来,因此托他带进去,谁知小果子很快就出来,说宝常侍被人掳去了……”   “怎知是被掳去?”   “小果子说屋里凌乱,可见有过打斗……”   “宝儿不会武功,屋里凌乱,说明抓他的人也不会武功,两相抓扯才会把屋里弄乱,王福,你去一趟凤栖宫,问问皇后给了宝常侍什么好处,会让宝常侍替魏氏求情,你就说,朕生气了,要她和宝常侍一起来跟朕交代清楚!”   “是。”王福忍笑而去。   靖王此时也冷静下来,想起先前各种失态,忙正身拜礼,正欲说话,被凤天翼摆手止住。   “你报信有功,朕有赏,你想要什么?”   靖王惊疑不敢言,凤天翼来回踱了几步,回身时愣了一下,“你怎么还跪着?朕没让你起来吗?”   靖王无语,缓缓起身,手却被凤天翼一把抓住,心里顿时惊寒不已,却见凤天翼唇角微勾,狭长凤眸里趣味无限,却也意味不明。   “陛下……”靖王惶惶不敢动,只觉腕上缠了一只……不似手,却也不似蛇般冰凉,而是……温情的毒。   “你担心朕会杀了你吗?为何担心?”凤天翼用了平淡的口吻,手上则将靖王牵引至榻上,见靖王沉默不语,于是轻笑,强制般把靖王按了坐好,笑道:“你不必担心,朕说了赏你,瞧,你现在坐这个位置是朕最喜欢的,怎么样,舒服吧?”   “臣惶恐。”靖王欲起,又被凤天翼按了坐下。   “你不该惶恐,你该心安理得,因为父皇看着呢,我,凤天翼,不敢怎么你,而你,可以随时怎么我,对吧,大凤唯一享并肩王恩宠的你?”   “臣惶恐,臣有罪……”   “无妨,你之罪,万般皆不至死,非是不该死,而是朕不敢让你死,因为父皇一定给你留了慈爱的护身符,朕很羡慕呢!”   凤天翼笑得天真无邪,这还是跟傻儿学的。   靖王有些想笑,随即敛颜,道:“陛下不必羡慕,只因那本就是父皇留给陛下的护身符,是一道永远都不会宣读的遗诏,不过父皇特令曹相秘示于臣,诏上严嘱皇上,若发现太后及靖王有谋逆之心,可密而诛之。”   凤天翼呆滞,随即冷笑,“那份遗诏应该是说,我敢动你们,你们就把我废掉。”   这话太过直白,靖王再次想笑,随即轻叹,“臣刚才就说了,那份遗诏永远不会被宣读,不论内容如何,都不会。”   靖王神色坚毅,凤天翼眯眼又眯眼,突然丧气般坐到靖王身边,见靖王吓得站起来,气得他一把按了坐好,“你给朕安生一点不行吗?一面要防备你刺杀朕,一面又急着宝常侍的消息,现在只当特殊时段,你安生一点,跟朕一起等消息!”   “是。”靖王惴惴而坐,低声道:“陛下豁直仁厚,臣亦不敢欺瞒,此次进宫的确带有两名暗影,只是勒令别苑中,不敢有扰宫室,封地倒有诸多门客幕僚,都是……太后所荐,内中亦有不少魏氏暗流,如之前的赵祖荫便是其一,此人熟谙阴谋诡算,更擅奇毒制取,上次听宝常侍说他竟然贿赂蜜茶,幸而宝常侍不喜饮之,否则难保茶中有异,又知他竟然获准面圣,虽是言臣之恶,但恐怕意不在此,臣不敢放任之才杀了他,果然从他居所搜出漠北来信,要他取信于宝常侍,能够出入栖麟阁,以便放置慢毒,妄图以此加害陛下。”   靖王说这些的时候,凤天翼一直微闭着眼,此时才慢慢睁开来,不无审视地看着靖王,许久才笑了笑,道:“王福说你喜欢直率的人,朕不信,刚才试了一下,居然是真的,但若朕不直言对你的防备心,你便会一直欺瞒下去,对吗?”   靖王久不作声,眉间却哀色越浓,凤天翼突然冷笑,道:“你果然孝心至虔,却又毫无孝心!只因你不曾领悟孝之真义,否则你早就把太后规劝好了,不至于让她老人家步步作死……”   “陛下请开恩!”靖王欲跪,被凤天翼一把按住,“你要朕开恩,父皇要朕终生孝善,朕倒是想啊!可是谁来成全朕?连王福都替你说话,仿佛你真是让太后给逼的,那朕问你,你可曾跟太后说过你不欲皇位?”   靖王愕然哑口,凤天翼连声冷笑,“你现在还觉得是太后逼你,而不是你逼太后吗?”   靖王张口结舌,人已经跪在地上,半晌才哽咽道:“臣领陛下教诲,臣,罪该万死。”   “你万死个屁!”凤天翼低吼,言毕却笑出声来,瞪着哭笑不得的靖王,道:“你与其万死,不如替朕摆平太后,朕许你,忠孝两全。”   最后四字凝重而悲怆,因为凤天翼的眼里有湿意,这一个许口,便是让那些替他卖命,却死于太后手中的烈士们,含恨永远。   靖王岂不知其中蕴义?可惜除了含泪跪谢,他无颜多语,是的,皇上能成全诸多,却没人能成全皇上……五皇弟,皇兄对不起你……   靖王泪下,凤天翼随他跪泣,算是以此聊慰那些英灵,此时王福引着皇后来了,皇后见靖王跪在一旁,心里先就是一惊,又见皇上略有哀色,怎么不是怒色呢?皇后狐疑不定。   “宝常侍呢?”凤天翼斜瞅着王福,倒把皇后吓一跳,只不敢露在脸上而已。   王福一脸负罪,道:“回皇上,柳统领已经亲自去找……”   “朕叫你去宣人,你倒挺会使人,竟然叫朕的御前侍卫去,你怎么不调禁军去?”   “奴才该死!”王福跪下,道:“皇上请息怒,奴才哪敢懈职?只是在栖麟阁没见着人,又听小果子说宝大人被掳了,奴才一时慌了神,担心是刺客的诡计,因此才敢请柳统领加紧巡查,顺便找一下宝常侍。”   “你倒忠心,只是朕的常侍没来,你怎么就把皇后请来了?”   “回皇上,奴才不知宝常侍还没回来,又怕误了皇上交待的事,因此……”   “朕交待你什么了?”凤天翼说着就愣了一下,单手扶起地上的靖王,略带嗔怪道:“你也是的,朕说了许你呆到太后寿宴之后再回封地,一直跪到现在,究竟还想要什么呀?”   靖王暗里好笑,见皇上演得这么投入,他只好倾情配合,苦笑道:“回皇上,臣不敢无功企求,只是宝常侍不知从何处听说臣要私接皇后娘娘的哥哥回来,因此劝臣不要行此死罪之事,还说他已经跟皇上求过情,叫臣不要管这事,因此臣今日求见,除去太后寿宴之事,便是想求皇上不要追究宝常侍为罪臣求情的事。”   你倒会演,我还没追究你那个李代桃僵呢!凤天翼冷冷一笑,“朕说过要追究谁了吗?只因近日繁忙,今日才稍有闲暇,突然想起宝常侍替罪臣求情的事来,当日不曾细问,今日也不是要追究的意思,只是想问问皇后是如何劝动朕的常侍来求情,也想问问朕的常侍,为什么要帮一个吊打过他的人?”   凤天翼说着就看向皇后,靖王也怔怔看着,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小老虎被你吊打过吗?那么可爱的人,你竟然下得了手?   皇后被二人的目光所注,加之先前听到的一切,真如身在雷电中央,却是从心里炸开焚身的烈焰,伴着一团又一团迷雾,怎么可能呢?那个奴才会替她求情?靖王却在替那个奴才求情?可是那个奴才已经……   不,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碧香已经着人去救哥哥,皇上这边是断断不会因那奴才求情就开恩,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皇后无话可说么?”凤天翼叹息,道:“朕还以为你会实言相告,以为你会喜朕所喜之人,以为你托人求情只是试探,以为你终会亲口来求朕……”   “臣妾求过!”皇后含泪跪下,道:“臣妾不知宝常侍求情之事,皇上曾令臣妾反省,臣妾早就悔过自新,因此不会托请他人,臣妾所说都是实言,至于误打过宝常侍的事,臣妾不敢推赖,但当时太后也不曾责言,臣妾便以为可行,皇上也说过要尽释前嫌,因此臣妾只会谨言慎行,不敢再有错失。”   “是么?”凤天翼淡淡一笑,随即摆手,“你回去吧!”   皇后有些莫名的错愕,见皇上似有不耐之意,只好拜礼而去,靖王也心有疑惑,只是不敢询问,却听凤天翼愤然沉叹,“宝儿若有不测,朕要她生不如死!”   靖王大惊,“皇上是说……”   “你也是!”凤天翼切齿,一把揪了靖王的领口,“你不是跟朕的常侍一见如故吗?朕昨日才撤了栖麟阁的暗影,还以为你会派人监视,谁知你竟来求朕派人查寻?你的暗影都是吃素的?你那些一心扶助你的死士都是死人?既然都是废物,你还留着干什么?”   “是,臣会遂日遣散,也会除去其中的魏氏暗流,至于暗影,皇上若信得过,可收归秘门……”   “然后再给你派新的去?”   “臣不需要暗影。”   “你必须要!摆平太后之前,你妄想死!”   “是,臣遵旨。”靖王拜礼,一跪一叩首,不苟丝毫,此是跪谢皇上的信托,也是傲领皇上的重托,更是欣领皇上的恩义。   “当日你托言王福而救了天翔和天飞,朕,谢你。”凤天翼正色正言,异常郑重。   靖王再叩首,“臣愧不敢当,另则,他们也是臣的弟弟,虽不喜臣,但臣……喜他们,却无颜喜,如今则是不敢喜。”   “因你有篡位恶名,怕亲近了他们,反给他们带去杀身之祸?”   “是,臣有罪责万千,只愿在臣一人……”   “朕不追究前事种种,今日之后,你便是死而新生,所谓新生,便是不具故有,你可明白?”   “臣,遵旨。”靖王拜首,看似答非所问,实则忠心再表,只要皇上不加罪母后,他便能安心遣散门中各色人*流,如小老虎所说,好好做他的王爷,好好跟小老虎做……目前暂做朋友,设法让小老虎喜欢宫外的生活后……不对啊!   “皇上,您刚才说小老……宝常侍若有不测,难道……”   难道什么?就你这迟钝样也想篡位?凤天翼嗔怒,“你闭嘴,宝儿没回来之前,谁都不许说话!”   靖王欲言又止,旁边的王福也是一脸苦相,一般的焦灼难耐,却又不得不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宝儿不会死,上苍有好生之德,他这么聪明可爱、这么天纵奇才、这么莫名其妙,真的很莫名其妙,乖乖在房间里吃点心都会被人闯进来捆绑,不知道他练过武功吗?虽然是扎马步……唉,马步果然没用!   柳岩是坏人!柳岩果然虚伪!柳岩没好好教他武功!柳岩大坏蛋!   这是宝儿此时在心底的咆哮,另外就是,那些抓他的人给他喝的东西好难闻啊!肯定是坏掉的羹汤,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根本不认识他们呀,不可能有那么大的仇气,大到把坏掉的东西给他吃,而且还把他丢在这么阴冷黑暗的地方,会不会有鬼啊?   宝儿寒颤又寒颤,不敢高声呼救,怕引来吃人的厉鬼,到时跑都跑不掉,因为被一圈又一圈绳子捆成了一根小棍,真遇到鬼的话,只能骨碌骨碌滚,不过……滚起来会快一些吧?   宝儿开始滚,地方很宽敞,滚得头昏眼花还没碰到任何东西,不怕,稍微歇口气,接着滚,滚啊滚,滚到恶心想吐时,终于撞到一样东西,努力瞪大昏花的眼,终于看清是一道门槛,幸亏脖子没被绑住,否则怎么以头撞门,所以说很幸运,是不是?   撞啊撞,门外没人回应,宝儿委屈又害怕,小声喊着天翼,泪水模糊了本就昏花的眼睛,额头也似乎撞破了,要努力鼓劲又鼓劲,才有勇气再次撞一下,然后疼得想死掉算了,可是不能死,因为好想天翼啊!死了就不能想天翼了,所以不能死!   但是眼睛越来越花,身上越来越冷,心里越来越绝望,门外却似乎有脚步声,所以快点撞门啦!快点撞啊!有没有撞?没有吧?还是撞了?   完全昏头了呀,最昏的是,门外来人了居然不呼救,还想着撞门?   “救命。”宝儿不高不低试了这一声,确定身后没有扑来厉鬼,然后稍微大声点儿,接着便忍不住高声大喊,因为听到了柳岩的声音,而且是天籁之音——柳岩在门外说,我好像听到宝常侍喊救命。   “不是好像,我真的在喊救命!”宝儿屈愤。   “你们听到了吗?好像就在这堵墙后面!”   “不是墙,是门!”宝儿怒吼。   “你们仔细听……算了,这墙后面是什么地方?”   “都说不是墙啦!”宝儿哭喊。   “胡说!什么驱鬼内墙?我只知内墙是暗室用材,里面的人能清晰听到外面的声音,这与驱鬼有什么干系?迅速给我找到入口!”   人声渐散,宝儿已经吓呆了,自己被关在驱鬼内墙里吗?那个被驱的鬼是在墙里还是墙外?没这么巧吧?在墙里?   “救命!有鬼啊!救命!”宝儿大声哭喊,即使引来厉鬼也不管啦,与其被吓死,不如被鬼吃掉,反正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再使劲闭着眼睛,鬼来了也不怕,反正看不见!   “宝儿!”柳岩破窗而入,刀光一闪,断了一圈圈绳索,一把将宝儿抱在怀中,“宝儿别怕,是我,不要哭了,是我呀!”   “看不见!我看不见!”宝儿不是胡闹,而是真的看不见。   柳岩呆了一大下,伸手在宝儿瞪得圆圆的眼睛前面晃了晃,柳岩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随即抱起宝儿飞身出去,不管宝儿中了什么毒才会致瞎……不,没有瞎,只要快些诊治,怎么会瞎?   柳岩直接把宝儿抱到太医院,手下则迅速回报消息,太医诊脉出来时,凤天翼和靖王已经赶来,太医院院使和左右院判也急急入场,均知榻上的少年非同一般,没见皇上亲自监场吗?还不赶紧会诊出方!   院使战战兢兢汇报诊断结果,凤天翼摆手打断,“不用说太多,治好他就行,要速治速愈,最多不超过三日,现下朕要带他回栖麟阁……前面的卧龙殿,你们随后送药来,朕等着。”   凤天翼说完,亲自抱起宝儿出了门,身后跟着靖王及柳岩一众,从太医院到卧龙殿,很长的一段路,凤天翼都是沉色沉默,怀中的傻儿则在沉睡,偶尔委屈地瘪瘪嘴,喃喃梦呓都是天翼,额上微微浸血的包扎却是该死的碍眼!   所以魏氏某人,最好别是你,如果是,你最好迅速消除罪证,因为朕不想太早废掉你!   “王福,你去凤栖宫传朕口谕,六个字,反省,最后一次。”   “是。”王福沉声应了,看一眼皇上怀中的小孩,这才领旨而去。   靖王一直跟到卧龙殿外,不敢轻易入内,只在殿门廊下守候,想起小老虎说他跟皇上是纯洁的君臣关系,说他们是清白的……小老虎现下却在皇上寝宫里……但是小老虎不会撒谎,那就是皇上逼迫使然?   靖王暗抽冷气,又见太医院众人捧药而来,不一会儿就听宫人传报,皇上命他进去,难道小老虎……   靖王疾步入内,一眼瞧见小老虎还在酣睡,这才稍稍放了心,一面跟皇上跪首问礼,一面暗自打量太医院院使。   “你不必看他,朕问你,那日给宝儿的无恙丹究竟是什么东西?”   靖王愣了一大下,“无……无恙丹便是无恙丹,臣不知皇上所指何意?”   “朕还能指什么?你那颗所谓的无恙丹难道不是假的?”   “皇上明察,臣给的无恙丹千真万确……”   “你就不会拿假的给他吗?那是无恙丹,你以为是糖丸啊?”   凤天翼怒吼,靖王莫名其妙,太医院院使讷讷道:“靖王有所不知,无恙丹虽能防治百毒,但只能吃一颗……”   “小王只有一颗,只能给一颗啊……”靖王觉得莫名的冤枉。   凤天翼气得踹他一脚,“你实在居心叵测,朕方才就说了,叫你拿假的给他,你倒好,居然拿真的!”   靖王还是莫名,宣旨回来的王福却一听就明白,当年禄王把所得的无恙丹留给了太子,只说等太子登基后才可呈献,所以一直都由他暂为保管,年前他就把无恙丹转呈给了皇上,看现在这情形,皇上则把无恙丹给了宝常侍,靖王不知道,所以也给了一颗,当年那个献药的奇人就说了不可多服,否则反受其害……   王福近前道:“皇上,据奴才所知,若宝常侍只是多服无恙丹的缘故,想来应无大碍,那位进药的奇人说过,多份量的无恙丹能够快速化毒,却因药劲太猛,因此会挫伤某个部位,但三日后便能恢复。”   “是么?”凤天翼脸色稍霁,突然瞪了太医院院使一眼,“你还站这儿干什么?方外奇人的丹药非常人能解,朕知你已竭尽所能,现下你只将验毒结论告知柳统领便没你的事了。”   院使诺诺而退,凤天翼又瞪了床边一眼,这个抽抽噎噎的小奴才吵死人了,早知就不召他来侍候,凤天翼不轻不重踹了小果子一脚,“你给朕安静点,没听王福说了吗?你家宝大人三天后就会好,这三天里,他是瞎子,你好生侍候着就行!”   小果子哽咽点头,爬回脚踏上继续跪坐了,目不转睛看着他家主子,恨不能替主受罪。   凤天翼看了靖王一眼,然后走向外间,靖王立刻跟上,心里惴惴,谁知皇上竟赐座,又命宫人奉茶,看来皇上的怒气消了?   “朕恨不得勒死你!”凤天翼嗔目,明显的佯怒。   靖王低头作负罪样,心里却有些想笑,一边的王福倒是笑了一声,凤天翼同样嗔目骂道:“你也该死,既知无恙丹不可多服,为何知道靖王给药之后,却不告诉朕其中厉害?”   “回皇上,奴才不知道宝常侍之前服过了……”   “不知也罢!”凤天翼低吼,其实是略微羞恼——别说你,就是傻儿也不知,甚至我也不知,为何要把那么珍奇的丹药给傻儿?又为何不直接给?而是放在御寒的药膳里强迫傻儿全部吃掉?这些连我自己都不甚明了的事,旁人如何知道?   “你不知别的也罢,叫你去凤栖宫传口谕,总不会什么也不知就回来了吧?”   “奴才该死,原本想知的事没能知,意外知道了另一件事。”王福说着就看了靖王一眼,略微沉肃道:“太后近日欠安,原是多年未发的旧疾,却突然又复发,恐怕是误食了不该的东西。”   这话说得隐晦,意思却很明白,王福去的是凤栖宫,说的却是昭明宫的事,傻子都知道其中蹊跷,何况是两个聪明人?   凤天翼含笑不语,靖王切齿愤然,起身拜礼,道:“臣乞皇上派人暗护太后,魏氏暗流多有擅毒能人……皇后娘娘也略通此道……”   “太后来自魏氏,自然也通喽?”   “皇上明察,魏氏所通毒理,向来传男不传女,因此太后并不通晓。”   “照你这么说,魏氏佳敏是男扮女装?”凤天翼嗤笑。   靖王略显尴尬,道:“皇后娘娘原也不能习识,因着一些缘故才会破例授之,此事说来亦是罪行一桩,先皇会命您立后魏氏,原是母后求的先皇,而母后会有此一求,则是跟魏氏的一笔交易,母后保魏氏之女为皇后,魏氏便保……”   靖王不敢再言,凤天翼笑道:“魏氏保你做皇帝。”   “臣从无此意,皇上若不信……”   “朕若不信,你早就死了!”凤天翼淡淡冷笑,道:“你又以为朕为何不杀你?朕为太子时便有无数杀你的理由,每个理由都是罪证确凿,可令朝野上下心服口服,然而朕没示之以杀,朕登基后,你继魏氏之后再养私兵,朕还是不杀你,你以为为什么?”   凤天翼说到此处便是莫名温柔的笑,“朕不杀你,先皇以为朕温善,朕万般皆容你,你以为朕不察,但这些都是假的,真相却很可笑,因为朕在赌,一直在赌,赌你十二年前是故意打翻那碗肉羹,现在看来,朕似乎赌赢了,你说呢?”   “是。”靖王含泪应诺,十二年前,那碗有毒的肉羹被十岁的五皇弟吃了一半,被十四岁的自己“不慎”打翻,可惜未能尽免祸患,才会让十岁的小孩卧病三月之久,而自己,则被母后厉言训斥,杖责至骨断,同样卧床三月,以至父皇信了二位皇子均被毒倒,信了母后指证的人,赐死了瑞祺二王的生母……   “凤天云,你若不能让太后真心礼佛,全心忏悔,朕便有法子让那些冤魂屈鬼前去讨债,你可听明白了?”   “臣明白,臣谢恩。”靖王伏地叩首。   “下去吧!”凤天翼摆手,盯着靖王退到门边才冷笑着附上一句,“你再勾*引朕的人,朕连你一起宠幸!”   靖王目瞪口呆,随即逃奔而去,身后是凤天翼故作放*浪的大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宝儿知道自己暂时失明,但他不相信是暂时,因为天翼经常陪在他身边,仿佛他不仅仅是失明,而是来日无多……   “你不用哄我,我很坚强,所以告诉我吧,我是不是快死了?”宝儿把脸埋在天翼怀里,不想让天翼看见他已经控制不住的泪。   凤天翼叹息,轻抚傻儿的头,“你还不算太笨,居然知道自己要死了,既如此,我也不瞒你了!”   凤天翼捧起傻儿的脸,无比温柔而深情地吻了吻傻儿的唇,哀叹道:“你不是答应过要自保的么?不是说了要陪我的么?不是承诺过要予我一生纯然质朴么?但你轻易就让人绑了去,随便就让人灌了毒,事后还不愿供出害你的人,你可知,这不是良善,而是狠毒,一则令我不能惩凶以快,二则姑息养奸,留下隐患无穷,凡此种种,皆是置我的感受于不顾,这样的你,不是快死了,而是已经死了,在我心里。”   “不要不要!”宝儿屈愤哭喊,“我没有不自保,我甚至从玩偶身上悟出一些机关术,也在屋里设置了一些,坏人来的时候还是吃了一点亏的,如果我武功好一点就没事了,他们绑我的时候也不是轻易得手,估计每个人都被我咬了好几口,至于灌毒,因为不知道是毒,所以倒是随便喝了点,我也不是姑息养奸,可我真不认识他们,供不出……”   宝儿顿住,随即忿然,“不对啊,我是受害者,应该是指认,而不是供,搞得我是同谋似的!”   凤天翼轻笑,伸手欲敲傻儿的脑门,却被上头的包扎生生刹住,改成轻掐傻儿的脸蛋,“你还不算愚钝到底,但你又以为是我用词不当?你且细想进宫以来可曾与人结过生死大仇?”   宝儿想了想,摇头,“我从不与人结仇,别人怎样,我不知道。”   “你知道,而且你还亲口告诉我,说皇后要你自己死。”   这是事实,宝儿点头,因为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凤天翼此时一脸诡异,不过还是有异样感觉的,只是委屈更多一些。   “天翼,我看不见,你不要欺负残废好吗?这不符合你的性情,你温良仁厚,善解人意……”   “若这些都是假的呢?”凤天翼几乎切齿而语。   宝儿愣了愣,伸手寻摸到凤天翼的脸,轻柔至怜惜地抚摸着,突然紧紧贴进凤天翼的怀里,感觉凤天翼似乎吓了一跳,宝儿嘿嘿笑道:“一样儿的呢,你刚才也吓着我了,所以我也吓你一下,不过还是要告诉你哦,以后不要说你的好都是假的,那不是你自谦,而是侮辱我的眼光,因为我喜欢的你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宝儿一脸骄傲的笑,看在凤天翼眼里,却似心口被针扎了一般,面上却是自嘲一笑——好人么?一直在诱导你指认皇后是此事的真凶,一直在拿你激怒两位国母,甚至希望你死……或是,在我心里,你已死!这样的我,还是好人么?   “天翼,我有点明白了哎,你怀疑是皇后派人害我,然后要我指认她,对吗?”   “不对。”凤天翼轻抚宝儿的背心,“你也知道我是好人,好人不会任意妄测他人,还是从前那句话,你要对皇后礼而远之,她是坏人。”   最后四字是宝儿的口吻,宝儿被逗笑了,觉得天翼应该没生气了吧?气他没好好自保。   “我以后会精心研习自保术,再也不让我死在你心里,其实不是死,你只是对我有点失望,对吧?”   不曾抱希望,何来失望?凤天翼暗里嗤笑,手上温柔地抚摸傻儿,“你不想我失望的话,明日醒来就给我复明,我许你出宫一趟,替我去探望曹老……”   “我不认识呀!”宝儿说着就呆了一大下,“你……你说什么?出宫?谁……谁出宫?”   “你!”凤天翼不耐而不悦,傻儿根本没专心听他说话,却对出宫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这就是傻儿所谓的喜欢么?还不如那些哀怨嫔妃,最少她们愿意老死宫中!   “你不认识曹老不要紧,我会让柳岩带你去,探望过后,你也可以选择回来,或回去。”   “回哪去?”   “回你想回的地方。”   “哦。”宝儿吃吃笑,寻着凤天翼的手,紧紧握住,道:“我们已经洞房了,你也知道的吧?洞房是夫妻之礼,所以说……”   宝儿羞羞地咬了咬唇,“我是说,你长得这么好,人也好得不得了,不用担心他们会不喜欢你,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见公婆啊?”   公婆?凤天翼感觉脑子里空白了一下,随即竟有些眩晕感,接着才是翻天覆地的怒火从心底喷涌而出,听见傻儿一声痛呼,他才知道已经甩出一耳光,所以傻儿真的该死,竟能让他失控至此,失神至此,失措……似傻瓜……   宝儿首次挨了打却不觉得委屈,因为天翼不是乱发脾气,而是害羞了才拿怒火作掩饰,也怪他说得太直白了,应该委婉表达嘛!   “我错了,天翼不要生气了好吗?如果不想见……那个其实也不着急,也有两情相悦了私奔的,还不是没见公……”   “你这辈子都别想了!”凤天翼此时已平静下来,有些懊悔地轻抚傻儿挨打的脸颊,笑叹,“你真是小妖怪!法力虽低,却能扰人心神,法术虽单一,却令人费解,譬如你知道洞房是夫妻之礼,却不知孰为夫、孰为妻,那么我告诉你,我是夫!”   宝儿点头,“然后呢?”   然后你又想吃耳光了吧?凤天翼气结,倾身将傻儿压在身下,轻咬傻儿的耳垂,轻笑道:“倘若我们真的行过夫妻之礼,那么该见公婆人是你,我要见的是岳父岳母,可惜我们不是夫妻,你甚至不是我的妾,你只是我的……”   凤天翼顿住,不是故弄玄虚,而是他也不知道傻儿是他的什么,总不能说常侍吧?   “我只是你的伴,可以吗?”宝儿眯眯笑,失明的眼里亮晶晶,可恶的泪光。   凤天翼猛然起身,握拳半晌方松开,低叹,“你只是我的宝宝。”   宝儿憨笑点头,听着天翼的脚步声远去了,听见小果果小声进来,小声问他要不要喝茶。   “不要,喝了不方便,我现在看不见,所以不知道你会不会偷看我尿尿。”   小果子无语,想起靖王爷送来的桑果,于是拿给宝儿,“吃这个吧,酸甜可口。”   “皇上给的吗?”宝儿尝了一颗,满意得吃不停,小果子想起皇上走时的脸色,心里不由寒颤,答话道:“不是皇上赏的,是靖王爷送给你尝鲜,说这果子明目。”   “鱼眼才明目呢!”宝儿嬉笑,推开果盘,“你也吃吧,你不是眼拙吗?多吃点!明天我出宫公干,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你有什么公干?”小果子答非所问,实则另有所虑,刚才皇上好像很恼怒的样子,主子现下也有些强颜欢笑,所谓的公干,难保不是负气出走。   “我是奉旨出宫,柳岩会带我去探望曹老,不过曹老是什么人啊?”   “这样我就放心了!”小果子拍胸舒气,又忙答话道:“曹老是前朝丞相,也做过太子太傅,不过是虚职,后来一一辞去,如今虽归养了,但到底是先皇重臣,皇上历来尊敬,赐封国老,特令在京城养老,赏了庭院大宅,还把公主许作儿媳,总之是极受恩宠的人。”   “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可怜?”小果子匪夷所思。   宝儿正色点头,“曹老是可怜嘛,有个那么凶悍的儿媳妇,换了我,气都气死了!”   “这话可不能往外头说去!”小果子沉声嘱咐,宝儿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伸手抓摸,小果子心领神会,把果盘递上去,宝儿一面吃一面递给小果子,因为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小果子接了就放回盘子里,当然这不重要,反正他在想一件顶重要的事。   “小果果你说,皇上为什么要我替他去探望曹老?”   “这也是恩宠啊!说明你们都是皇上看重的人。”   “我不是吧?”宝儿喃喃,随即又摇头,“管它呢,哪怕只是嘴上许的喜欢,既然相信了,就要努力让它变成相信的那样!”   宝儿说着还自我认可式点了点头,小果子有些莫名,但也不是完全不懂,只是替主子担忧,或者是替靖王爷惋惜,可是有什么用?别说主子的心在那位身上,就是不在,只要那位不放,主子也没法往别处用心,又或者靖王爷能再多用点心?   天啦,这想法纯粹找死啊!小果子打个冷摆,收了空空的果盘出去,听外面有说话声,似乎是靖王爷,小果子凝神细听,没听几句就退避开去。   实在不忍心啊,靖王爷何等尊贵的身份,竟然跟宫人打听宝常侍饮食起居的情况,而且不敢明白询问,只能侧面打探,可见也窥出皇上对宝大人的……对宝大人的什么?   小果子此时有些明白宝儿刚才的话了,皇上应该是说过喜欢宝儿,但宝儿知道不是皇上的真心话,可是宝儿是真心的,所以不在乎皇上的真假……   小果子想了想,走到殿外廊下,此时靖王刚好转身,小果子便不再跪礼请安,佯装有事的样子急急地出了殿门,见靖王竟站在前方朝他笑,小果子莫名红了脸。   “奴才给靖王爷请安。”   “你不是特意追出来请安的吧?”靖王说着就转朝小径上,小果子左右看看,然后跟上,因为心里惶恐,所以一直低着头,谁知脚步太急,竟一头撞在靖王身上,吓得他冷抽一口就要跪,却被靖王一把拉进旁边的树丛。   “你知道本王要的是什么,但你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奴才不知道王爷的事。”小果子止不住的颤抖,低垂的眼睑下滑出两行惊怕的泪。   靖王默了一阵,突然轻拍笑哄,“别哭,我不会杀你,除非他不要你侍候了,刚才也只是吓你玩的,只因皇上也知道我喜欢宝常侍……”   “真心喜欢吗?”小果子问着就是一抖,却见靖王爷粲然一笑,“本王的真心早就死了,不过被一只小老虎救活了,瞧,你现在又知道一件本王的事,所以你要用心侍候你的主子,否则……”   靖王突然搂住小果子,一手从小果子的后腰上慢慢往下摸,低笑道:“你这身子是残缺了,但有人偏好这一口,你若侍候不好我的人,我便让你去侍候那些专好太监后*庭的达官贵人……”   “王爷开恩……”小果子哆嗦泪流,死闭着眼,清秀的小脸惨白一片。   靖王冷笑着松了手,小果子一下就跪倒在地,伏身泣道:“奴才知罪了,不该追着王爷出来,王爷的事,奴才今后再不敢多嘴,只是……”   小果子略抬头左右看了看,越发低了声音,道:“明日宝大人要替皇上去探望曹国老,就是这样,奴才……告退了。”   小果子跪着退了两步,感觉靖王爷没有生气,于是慢慢起身,慢慢退往林外,却听靖王爷轻笑道:“你还不跑快些?等着本王抓你吗?”   小果子浑身一顿,随即飞奔逃离。   靖王抱手冷笑——又一个想两面讨好的贱奴!若不是小老虎的随侍,只合送去与人消遣,赏个生不如死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2 章   话不能说得太绝,如果不曾对宝儿抱希望,何至于早朝时心不在焉?直到王福悄声回报说宝儿的眼睛果然复明,凤天翼才觉得悬在心上那个不知名的东西一下就落了底,这下不用担心了……   担心吗?不知名的东西是担心?   凤天翼自我鄙视一下,摆手打断正在奏事的朝臣,“周爱卿去找丞相商议便可,朕有事,退朝。”   周逸呆傻,一众朝臣呆滞,连退朝的唱礼都忘了,但是不怪他们,因为皇上话音未落就没了影,可见皇上真的有急事……比国事还紧要的事……那不可能,皇上克勉勤政,因此所急的也是国事,从皇上走时的脸色来看,应是喜事,比如……皇后有喜?!   朝臣们通过眼神交流完成了一致的猜测,对着空无人影的龙椅唱礼大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的确值得恭喜,傻儿已经够傻了,再睁着个死鱼眼显得更傻,现在好了,水汪汪,亮晶晶,眨巴眨巴,扑闪闪……一个字,好!   “不错,再来一遍!”凤天翼甚至鼓了一下掌,宝儿开始瘪嘴,小果子也有些哭笑不得,主子复明了是值得高兴,但是没必要这么玩吧?   “开始了啊!”凤天翼清清嗓子,“眨眼!向左看!向上!向下!对眼!对眼啊!”   这个难度太大了呀!宝儿委屈得要哭了,凤天翼朝小果子招手,“你示范一下!”   “回皇上,奴才也不会对眼。”   “真是宠物类主,一样的笨!”凤天翼佯怒,抓过傻儿抱在怀里,亲了亲傻儿的眼睑,长长地舒一口气,笑道:“经过刚才的考证,你的眼睛果然好了,那就去吧,柳岩已经在正阳门等候多时,你们可以在曹老家混一顿午膳,曹老也是舒州人,他家的厨子……”   “我去了!”   “回来!”凤天翼一把揪住,却抬眼瞟了王福一眼,王福立刻清场,连他自己都退了下去。   宝儿开始还糊涂,随即明白了,“你有重要事交待我,是不是?”   “不重要,只是随便交待一下。”凤天翼略显惆怅,道:“你出事那日,靖王跑来求我派人寻你,且不论他是否有利用你的事而正当面圣的嫌疑,单论他借着那日相见,突然自罪陈词,换作你,你会相信吗?”   宝儿点头,“他是好人,可是再好的人也有做错事的时候,你跟皇后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也应该给靖王一次改过的机会,何况靖王只是想篡位,而魏候是想改国姓,比靖王的罪大得太多了,但你都没有杀魏候,现在靖王亲口认罪了,说明是真心悔过,所以不管你信不信他,他都会悔过自新,因为真心并不需要他人的相信,真心是一种信念吧,会让人执着地,哪怕孤独地,甚至明知会死,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嗯,说得不算好,但是演技可嘉,能够义正辞严地说笑,不容易啊!凤天翼轻掐傻儿的脸,很不小心地使了一点劲,疼得傻儿的眼里一下就涌出泪,只是疼痛所致,没有惶恐的惊疑,这样就好,说明傻儿的心里大概没有鬼。   “宝宝别哭,我不是故意弄疼你,我只是怕你出宫就不回来了……”   “你又不一起去,我为什么不回来?”宝儿嗔怪,一手揉着被掐疼的脸。   凤天翼在傻儿脸上轻轻一吻,“这下不疼了吧?”   宝儿使劲点头,笑得羞赧而满足,凤天翼略微别开眼,轻叹道:“我知道你会回来,但我还是会怕,因为你太傻,兴许一根穿糖葫芦的竹签就能把你骗去……”   “怎么可能?那上面又没有糖葫芦!”宝儿嘟嘴,觉得自己被严重小瞧了。   凤天翼轻笑,拍拍宝儿的脸,“不说笑了,我且明白告诉你,靖王会在宫外拿着一根什锦糖串等你上钩……”   “什锦糖串?”宝儿舔舔唇,“好吃吗?”   好吃死你!凤天翼温柔一笑,“应该很好吃吧?但是可能有毒……”   “怎么可能?靖王是好人!”   “比我还好?”   “当然不比!”宝儿拍拍凤天翼的肩,“你放心,没人比得过你,因为你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其他的人再好,都只能排在后面……”   “我若死了,他们便能上前?”   宝儿点头,“肯定是要依次往前排啊,只是我们看不到了,因为你都死了嘛,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还差不多!凤天翼暗舒一口气,笑道:“我会为了你能活着而尽量不死,但若天命不允,宝宝可不要怪我。”   天命?宝儿掰着指头算了算,“你才二十二岁嘛,五十知天命哎……”   “我是说先皇要我死。”凤天翼笑得柔和。   宝儿愣睁,“你……你是说……有……有鬼?”   鬼你的头!凤天翼自诩耐心不错,现在彻底完败,也觉得自己有点笨……不是,只是用错方法而已。   “宝宝别怕,没有鬼,只是先皇留了一道备用的遗诏,我虽不知内容,但大概能猜到,倘若我敢动太后或靖王,曹相便会以诏宣告,到时靖王便不是篡位,而是奉诏讨伐,我自信能够应对,却不免要有诸多战乱,最终受罪的只是大凤子民,我于心何忍?唯有自弑以免。”   “不要!我不要!”宝儿扑在凤天翼怀里哭闹,“我不要你那样,你不许那样,天下第一大好人怎么可以被一道遗诏害死掉?遗诏在哪儿?我去拿来烧掉!”   你果然没好好听我说话!凤天翼暗恼,轻柔拭去宝儿脸上的泪,“眼睛才好,不要总是哭,告诉你遗诏的事,并不是要你为我做什么,只是提醒你不要得罪曹老,也不要跟靖王太过亲近,稍有不慎,他们就会拿遗诏作文章,到时我未必保得住你,只因我也自身难保。”   宝儿点头,“我明白了,但我突然觉得你的担心没必要哎,因为靖王不打算篡位了啊……”   “太后会逼他篡,他是孝子。”   “哦。”宝儿丧气地垮了肩,靠在凤天翼的胸口上闭眼歇息一般,却突然笑起来,“太后又不知道遗诏,即便知道,你又没动他们,反而对他们很好,他们凭什么以诏讨伐?除非他们跟曹相勾结起来,而且得把自己弄得很惨的样子,否则人家也不相信你虐待他们了呀,总不能毫无原由就讨伐吧?”   凤天翼笑而点头,亲亲宝儿的脸,“你说得对,是我庸人自扰了,即便防患于未然,也不该防成个小人之心,我是宝宝的第一大好人,不能让宝宝失望。”   凤天翼说着又嘱咐了一些话,然后拍拍宝儿的肩,“去吧!替我好生抚问曹老。”   宝儿点头,心里莫名其妙难过,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见天翼笑着冲他挥挥手,宝儿的鼻子一下就酸得发堵,逃命似的跑到了正阳门,见到柳岩就扑上去哭,“走吧,我们快走,早去早回,皇上好孤独!”   柳岩先时莫名,随即了然,这傻小孩根本不想出宫啊,除非跟皇上一起,可是皇上下午要接见南越国的使臣,或者说,要接见和亲而来的南越公主……   “柳岩,我想跟你一样骑马!”宝儿掀起车窗帘子,十分委屈地看着柳岩,其实是嫉妒,都是去公干,凭什么他不能骑马?   “你为什么想骑马?”   “威风啊!”   “你会骑吗?”   “不会。”   “那就别想威风的事了,想想尊贵,只有尊贵的人才能车轿侍候。”   “哦。”宝儿缩回车里,觉得所谓的尊贵很闷,如果天翼也在车里就好了,跟天翼在一起,尊贵还是卑贱,威风还是猥琐,怎样都无所谓啦,只要跟天翼在一起!   咦?车怎么停了?宝儿探出头去,却被柳岩轻敲一下,“下车吧!”   宝儿高高兴兴下车,高高兴兴扑向柳岩的马匹,却被柳岩一把拉住,宝儿愤怒,“你出尔反尔,我要骑马!”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骑了?”   “那你又叫我下车?”   “你站好,安静点。”柳岩悄声嘱咐,宝儿这才发现已经来到一座大宅前,门头的匾额上写着曹府两个字,门头下站着两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左右分列着看似家人的男女老少,这么说,不是准他骑马,而是目的地到了。   柳岩只是随行,所以宝儿上前对话,“你们好,其实我有点怕,因为你们人太多了……”   曹氏一众均惶然,曹老微微一愣便斥退左右,拱手道:“宝常侍是奉旨而来,老朽也是循例相迎,若有不敬之处,还望宝常侍莫怪。”   “我没有怪啊,我说的是怕嘛!”宝儿嘿嘿笑,拉起曹老的手,“走吧,我口渴了,皇上说我们是老乡,还说你家有好厨子,请他做一碗舒州风味的鲜果羹好不好?”   曹老愣了愣,微微扭头看向柳岩,宝儿也跟着看过去,然后明白了,“你家的厨子也归柳岩调度吗?”   我是禁军统领,不是伙头!柳岩微觉头疼,冲曹老一拱手,“还请曹国老海涵,宝常侍惯常说笑。”   曹老恍悟点头,宝儿憋屈,嘟咙道:“我惯常说笑,你们惯常在门口瞎扯吗?”   柳岩抬头望天,曹老忙将两人请进去,宝儿边走边感叹,几乎把前庭的花草树木都夸了一遍,走进前厅时更是啧啧夸叹,“真舒服啊,这才是家的感觉嘛,比皇宫还好!”   这话引来一阵冷抽声,可怜曹老已经够简约够低调,却被钦差一句比皇宫还好,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你们怎么都站着?”宝儿觉得局促,所以也站起来,曹老赶紧请座,自己也坐下,叫过家人一一介绍。   宝儿乖乖听着,见人上来拜礼,通通拦了不让,曹老也随他去,反正已经被安了僭越之罪,再来个管教无方,不敬犯上也罢!   “介绍完了吗,曹爷爷?”宝儿的肚子饿了,顺手拉住曹家二子曹劲的手,“皇上说你之前在南疆戍边,我知道那里会拿竹筒煮饭吃,你学会没有?”   曹劲毕竟是武将,没那么多烦琐顾忌,因此笑道:“竹筒饭虽好吃,但这边没有合适的竹筒,做不出来。”   “那真可惜!”宝儿舔了舔唇,拉低曹劲,凑在他耳边,道:“你家的人都太规矩了,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只有你真心欢迎我,你是好人,所以你帮我弄点吃的好不好?我饿了。”   曹劲笑,“午膳已经摆在花厅了,走吧!”   宝儿兴奋得跳起来,挽了曹劲的胳膊就走,回头见一众人还愣着,不由他挥手呼吁,“一起吃饭去吧!人多饭香!”   说着,又小声问曹劲,“够不够啊?”   曹劲忍俊不禁,好容易才憋出一个够,同时朝父亲悄使眼色,曹老这才引领而行,柳岩则替曹老哀鸣,别说您老家,就是皇上有时也被这傻小孩弄得没辙,所以今日只好委屈您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饭菜精致可口,曹老也试出来了,这位钦差并非可恶到底,不曾嫌弃家常便饭,自己吃着还不忘招呼别人,甚至亲手给他添饭盛汤,似乎不是为了寻罪而来,只是单纯来吃一顿饭。   “好久没吃到家乡风味了,今日这一顿,比皇宫的宴席还好吃!”   唉,又开始了!曹老无语问天,宝儿却大手,呃不,小手一挥,“柳岩,快把圣旨拿出来!”   此话一出,曹氏纷纷出席跪下,这是准备接旨的意思,宝儿却奇怪了,“你们做什么?”   他们被你吓死了!柳岩上前扶起曹老,随即转身低斥宝儿,“你别胡说吓人,我何尝有圣旨?”   “那你是有皇上的口谕吗?”   “没有!”   “那你跟来干什么?混饭吃啊!”宝儿鄙视。   柳岩咬牙笑了笑,“我是陪行,曹老一门忠烈,别说我,就是王公公也当得随行,而你是代表皇上而来,请稍微注重皇家体面好吗?”   宝儿愣了愣,嘟咙,“再体面也不能不吃饭呀,刚才都饿死了,现在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嘛,我又不知道你没有圣旨或是口谕,不然我干吗先让着你啊?既然你什么都没有,那我传口谕好啦!”   曹老一听,又要跪,宝儿忙双手拦住,顺便带回椅子上坐下,笑道:“曹爷爷不要跪了,皇上特别交待不让你跪,说你德高望重,风骨高洁,忠诚可嘉,还有一大叭啦都是夸你的话,他叫我来主要有两件事,一是看望一下谣月公主,二是请你看在先皇的份上,不要把他看中的臣子叫回家,你家老大是个爱民仁治的好官,皇上想请他做舒州刺史,原来的刺史是坏人,所以希望他先以巡府之名查实坏人的罪行,然后替皇上好好抚治那儿的百姓,可你叫他辞官回家,皇上很难过,想请你放他回去帮皇上,好吗?”   宝儿泪汪汪拉着曹老的袖子摇啊摇,曹老哭笑不得,心内自然感激圣恩,但也当不请皇上如此请求啊!   “老朽愧领皇恩,实在是……”   “曹爷爷不要拒绝嘛,我第一次公干哎,不要让我无功而返好吗?我会很没面子的,而且皇上也会每日每日都难过,因为好官不愿意替他去爱大凤子民,他的心很痛啊,曹爷爷不心疼他吗?”   冤枉啊,我本来就是要答应的!曹老不敢多言,只能谢恩领旨,宝儿高兴了,手还是拉着曹老的袖子摇啊摇,“还有啊,皇上看中你家老二了,所以这次不是真心准他回家探亲,而是特意把他骗回来,因为他已经在南疆守了十年,皇上说他忠贞不二,劳苦功高,但也不能不娶妻啊,所以皇上打算……”   “臣愿战死沙场,不肃边贼不归返!”曹劲叩首疾言,七尺雄健之躯竟微微颤抖——千万不要啊,家里有一个公主就已经鸡犬不宁了,再来一个……我怕我会带到战场上去误手杀掉……   “小劲不要跪啊!”宝儿上前拉起,感觉曹劲的脸色异常难看,“你怎么了?”   我二十八了,你叫我小劲?曹劲欲哭无泪,强笑摇头。   宝儿也笑,“你放心,皇上说南疆那边的坏人都怕你,所以想请你去做那儿的大都督,兼领节度使,还说你帐下那个书生军师其实是块州郡刺史的料,还说你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私定……不是,皇上是说,他想要那个军师跟你一起去南疆上任,你主外,他主内……不是,我是说,皇上想请你们精诚合作,造福地方百姓,好不好嘛小劲?”   “臣领旨,臣谢恩,但是宝常侍,请叫我曹大哥……”   “才不要!”宝儿翻个白眼,指着曹劲的哥哥曹睿,“他才是曹家老大,你怎么会是大哥?对吧小睿?”   对,童言无忌,有什么不对?曹睿给了宝儿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宝儿高兴得红了脸,跑去拉着曹老的袖子,“曹爷爷真是好人,全家都是好人,所以我想说点私人话,可以吗?”   这是很明显的示意,曹老立刻斥退众人,柳岩也很自觉地避开了,曹老以为要有一番官场套话的绕山绕水,因此出言试探道:“不知皇上有何秘诏?”   没有啊!宝儿愣一下就笑,“皇上的口谕我基本传完了呀,都说现在要讲私人话了嘛,只是我有点紧张,所以曹爷爷不要把气氛搞凝重了好吗?”   曹老默然点头,宝儿往椅背上一靠,仰头叹道:“我好紧张哦,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但是不问的话,我会寝食难安,虽然皇上不在意,但我不放心,因为太后是坏人,她会逼着靖王篡位,曹爷爷很吃惊吗?”   目瞪口呆的曹老愣愣点头,宝儿也点头,“吃惊就对了,不然我该怀疑太后已经勾结到你……”   “宝常侍请慎言。”   “我慎言的,都说是怀疑了嘛,你又没做坏事,怕什么嘛?我们都是皇上信任的人,否则不会知道那么重要的秘密,所以曹爷爷,你能不能把先皇的遗诏给我看看?”   这……话头转得太急太不着调了吧?曹老一阵目眩,抚额沉叹,“不知皇上怎么知道老朽这儿有先皇遗诏?”   这个问题有点乱哎!宝儿想了想,摇头道:“不对,你应该先问皇上是怎么知道的,然后再否认你有,或者怎么着,反正我现在有点乱,你先给我看看再说。”   “老朽并无先皇遗诏。”   “嗯嗯,这就对了,要按这个程序来,否则我会乱。”宝儿笑眯眯,道:“你说你没有,可是皇上说你有,难道是皇上错了?”   呃,圈套,寻罪的圈套!曹老垂眸道:“宝常侍可是代皇上问话?”   “不是啊,早说了是我私人的话嘛!”   “那么,请恕老朽不予作答。”   “哦。”宝儿丧气,随即又笑眯了眼,“好嘛,你不说就不说啦,遗诏给我看看吧!”   曹老不言不动,宝儿起身蹲到曹老面前,“你不要在这儿瞌睡哦,会生病的哎!我扶你去床上睡好不好?”   曹老摇头,宝儿干脆趴在曹老膝上,谄笑道:“我给你捶捶腿,你放心,我不会以此要求看遗诏的,其实我也知道有些杞人忧天,因为靖王都跟皇上坦白罪行了……”   “何时的事?”曹老全身都僵了一下。   宝儿却笑得骄傲,“靖王自述罪行其实是我的功劳哎,只是没人知道罢了,不过靖王本来就是好人,只是一直没人规劝,我吃了他不少好东西,无以为报,只有报予良言,所以交到一个好朋友哦!后来我出事了,他跑去求皇上救我,然后趁机跟皇上好好谈了一次,皇上很感动,我来这之前,皇上还说即便太后不放过他,他也要为大凤子民的安生而考虑,如果万不得已,他就自弑……”   “不可!万万不可!”曹老惊得站起来,宝儿却从他膝上摔到地上,委屈得瘪了嘴,曹老忙伸手拉起,“你这孩子真是……老朽失言了!”   “你不喜欢我!”宝儿更委屈了,气呼呼坐回椅上,眼泪叭嗒掉,嘴里嘟咙,“我这么讨好你,连私人话都跟你说,可你跟福公公一样,总是言不由衷,摆明了是歧视少年人!”   曹老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拿过一碟点心放在宝儿面前,“吃吧,你看好几眼了!”   宝儿羞羞地笑,开始羞羞地吃,因为这碟鲜花糕是摆在旁边供桌上的,就算不是供品也应该是摆设,所以不好意思拿来吃,但是曹老准他吃哎!   “曹爷爷真是好人!”宝儿吃得点头啄脑,又见曹老笑得慈爱无比,心里便难过起来。   “谣月公主是坏人,曹爷爷快被她气死了吧?”   这是圣意试探吗?曹老暗里摇头,不可能,这小孩实在天真喜人,虽言行失当,但是诚挚无欺,皇上应是看中这一点,才特意派他来抚问,此是圣上示诚之意,我当回报以诚。   “公主以千金之躯下嫁,老朽一家且敬且爱,虽偶有不谐,但也无碍大节。”   “可是她会纵人作恶啊,你们原本是好人家,她一嫁进来,大有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感觉,我是这么觉得,曹爷爷身在其中,不觉得吗?”   呵呵,很糙但很贴切的比喻!曹老捋须大笑,心防更松一层,照顾孩孙一般,擦去宝儿嘴边的糕渣,叹道:“公主是奉旨下嫁,心内原也不情愿吧?老朽小儿原也高攀不起,今日宝常侍既来抚问,老朽便不敢欺瞒,近日公主闹着要休书,小儿不敢轻付,老朽也左右为难,因此要烦劳宝常侍代为奏请,一切但凭皇上裁决。”   “我明白!”宝儿义愤,道:“你们不敢休她,怕皇上怪罪你们,可她吵得家无宁日,你们还不敢把她怎么样,真是难为你们了!其实皇上当初赐婚时燕太妃就跑去闹过,福公公还被她打了一下呢,后来皇上跟我说,他差点答应燕太妃了,因为他知道你们是好人家,不想把个坏人塞给你们,可是圣旨都下了,他也很无奈哎,现在好了,公主要改嫁,咱们正巴不得呢,是不是啊曹爷爷?”   曹老笑而不语,宝儿也不需要答复,乖乖吃完点心,乖乖表示了迟到的谢意,然后开始尴尬地笑,“其实我还惦记着遗诏呢!曹爷爷不要小气嘛,给我看一眼,就一眼,我保证不抢,就算抢到手,我也保证不弄坏,要是我敢弄坏,就让我……让我……”   宝儿咬了咬唇,痛定思痛道:“让我再也吃不到美食!”   话虽如此,宝儿已经懊悔得要哭,曹老呵呵笑,拉起宝儿出了花厅,左转右拐,再转再拐,来到一间小小的佛堂,里面供的是观音,供桌上是鲜花水果。   曹老从观音像底座取出一个锦盒,双手递给宝儿,“拿去吧,这便是先皇遗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宝儿双手接了,坐到拜垫上取出遗诏,看着看着就两眼发愣,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真的是先皇遗诏?这个先皇,真的是天翼的亲爹?不可能,只有后爹,不,后爹都没这么狠!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宝儿悲愤哭吼,一手拽着遗诏,一手竟揪了曹老的衣襟,“你告诉我为什么?天翼这么好,这么勤奋,这么善良,这么温柔,这么……”   宝儿哽咽难言,曹老轻轻拍抚,拥着宝儿坐了下来,将遗诏装回盒里,不无哀怜道:“皇上的确是难得的圣明仁君,先皇立为太子也是心之所向,可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先皇曾在佛前答应过太后,要将大凤许给靖王,当时皇上还未出世,及至朝臣们议立东宫时,先皇首议当今皇上,谁知禄王当日既病倒,这虽有巧合之嫌,但也足够令先皇惊心,只因当日佛前誓言,若不立靖王,便会痛失手足,禄王是先皇唯剩的兄弟了,怎能失去?”   “就算这样,也不能立这样的遗诏啊!你们把天翼当成什么了?他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会痛会笑会流泪,你们把他当什么了?”   宝儿怒极捶地,曹老依旧拍哄,“别难过,更不要呼出皇上的名讳……”   “天翼准我这么叫的!你们不把他当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好好好,不教训不教训!”曹老笑哄,随即正色道:“须知隔墙有耳,虽是在我府中,也难保绝密,你且静下来听我说,这虽是先皇遗诏,但先皇驾崩时,并未明示何时宣读……”   “怎么没明示?你少蒙我!遗诏上都说了,四海不宁,官场不清,先皇已无力整治,大凤的繁华和平维持不了几年,为了让靖王得到一个长盛永兴的大凤,先皇才让天翼代为肃整,等到一切都弄好了,你们就拿这遗诏逼他让位,这太不公平了,可是不公平都算了,为什么要这么狠啊?如果天翼不让位,你们是不是要按遗诏上说的,奉先皇遗旨,把天翼给毒死啊?太狠了!你们全部都是坏人!”   宝儿捶地痛哭,曹老异常尴尬,哄劝道:“你且收声,我若真会按遗诏而行,怎会在今日给你看了?”   宝儿愣住,抽泣道:“那你是什么意思?给我看这么伤人心的东西?”   好像是你坚持要看的吧?曹老哭笑不得,轻抚宝儿的头顶,“你可知先皇驾崩时曾提起你?”   宝儿红了脸,“他……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曹老有些莫名,“先皇不曾提及喜恶,只说太子府有一块璞玉,虽痴言傻语,倒也憨直可信,若遗诏之事为其所知,可以酌情以示,你今日一再请见,我便遵照先皇所示,拿给你看,所以你想好了再答我,看过遗诏后,得出的结论只是刚才那些吗?”   宝儿愣睁,“我刚才的结论是什么?”   曹老奈何一笑,“你说先皇不公平,先皇太狠,我们都是坏人。”   哦,全部都是得罪人的话哎,难怪天翼交待我不要得罪曹老,可是已经得罪了,所以管它呢!   “我还有一个结论,先皇是个怪人,明明到死都眷顾着大凤子民,也苦心孤诣替大凤选了最好的接管者,却留下一只摧人心肝的暗箭,也令先皇自己心痛吧?那遗诏上似有泪迹……”   宝儿顿住,突然把盒子抱在怀里,“我明白了,这道遗诏真的不会被宣读,因为这只是先皇给他自己的一个交待,当初在佛前答应过太后,但他没做到,为了大凤,他才会失信,但他不可能跟太后解释这些,所以他只能写这样的遗诏,其实是用来安慰他自己,先皇好可怜哦,能够为大凤选出最佳治理者,却不能为自己找到释怀的倾听者,只能用一段杀心的文字灭掉最后的不安,却依然含泪逝去……”   宝儿说着就大哭,“先皇,我错怪你了!你是天下第二大好人!你是最好的公公……”   公公?曹老惶惑,这小孩固然领悟了先皇的杀心之痛,也果然没有辜负先皇的璞玉之许,甚至读懂了他都不曾全然领会的东西,但是什么叫第二大好人?还有那个万分诡异的公公,什么意思啊?   很浅显的意思好吧?你也是做公公的人了,不用我替你解释吧?宝儿不理曹老的追问,只是专心致志地哭,他要把先皇驾崩时就该掉的泪全部补上,先皇是那么好的人,那么和蔼可亲,甚至带着峻大叔亲自去太子府探望他,那时先皇还是病着的啊!先皇!公公!   “你别哭了,盒子……”   “不给!”宝儿紧紧抱着装遗诏的盒子,凶凶地瞪了曹老一眼,“你把先皇的东西乱放,一点不爱惜,才不给你!”   曹老苦笑,“好吧,你说应该放在什么地方?”   宝儿左右看了看,摇头,“哪儿都不好,应该放在心里!”   “那么,你都记下了吗?”   “当然,我乃过目不忘……”宝儿顿住,“曹爷爷什么意思啊?”   “你不跟我解释你那个公公,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我的意思?”曹老模仿宝儿的委屈表情,甚至微微嘟了嘴。   宝儿目瞪口呆,随即立刻认错,“我不该无视你的疑问,可我刚才正伤心嘛,再说公公的意思你懂的嘛,那么难为情的事人家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难为情?这个也很诡异啊!曹老继续委屈,继续老小。   宝儿投降了,放下盒子替曹老揉肩,谄笑道:“我告诉曹爷爷,但是曹爷爷要替我保密。”   “需不需要拉钩?”曹老曲起小指,宝儿嘿嘿点头,高高兴兴拉钩盟誓,然后凑到曹老耳边,“悄悄告诉你哦,我跟天翼洞房过了,天翼害羞,不承认我们是夫妻,更不愿意跟我回君子院见门主,不过来日方长,我会继续努力的,所以我说先皇是我的公公,难道不是吗?”   呃……果然……很诡异……   曹老呆滞半晌,喃喃,“皇上颇有太祖之风,不单相貌能力,甚至私情所喜……呃,不说这个了,先把遗诏焚还……”   “不可以!”宝儿抢过盒子,“为什么要焚……焚还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先皇遗命,先皇不曾明示何时宣读,只明示可予谁人观之,靖王看过,可惜他未能领悟先皇真意,如今你看了,也全然领悟先皇苦心,因此便了了先皇遗愿,我也该按照先皇的吩咐,把这遗诏焚还先皇,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哦。”宝儿还是抱着盒子不放,“靖王看了是怎么领悟的?”   “靖王只说他无意皇位,只要皇上不问太后的罪,他不会让这遗诏有宣读的一天,但若皇上不肯宽恕太后,他便要遵此遗诏行事,靖王认为这份遗诏是先皇对他的护爱,这与先皇的真意相去甚远,不过你已经全然悟领,因此可以焚还了。”   “你说先皇明示过可以给谁看,我能知道是哪些人吗?”   “靖王,你,沈氏文玉。”曹老很干脆。   宝儿感激地笑,笑得无比乖巧,“曹爷爷是天下第三好人,所以告诉我吧,沈哥哥看了怎么说?”   “他还没看,也不用看了,因为你已经了了先皇的遗愿。”   “那怎么行?人家沈哥哥有资格看的!”   宝儿异常赖皮,曹老呵呵笑道:“你再耍赖也没用,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焚还,因为你刚才发过誓,遗诏若毁坏了,你再也吃不到美食,是因为这个吧?”   宝儿瘪嘴点头,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微微一眨眼,哗哗往下淌,曹老疼爱地拍抚笑哄,“傻孩子,别哭别哭,我逗你玩的,你连自己发的誓都记不全吗?必须是你毁坏遗诏才吃不到美食,现在是我要焚还给先皇,不关你的事,乖乖的,等我祷告先皇之后,带你回前面吃鲜果羹好不好?”   宝儿破涕为笑,又开始老调子马屁,“曹爷爷是好人,天下第三好!”   “好好好,先皇都只是第二好,我排第三已经万分惶恐了!”曹老一面笑言相哄,一面接过盒子取出遗诏,凑到香烛上点着了,揭开香炉盖,放了进去——先皇,璞玉如您所料,果然赤子赤宝,只是您可曾料到,这块宝是您的儿媳?   曹老无端起了一身鸡皮,扭头见儿媳……哦不,见宝儿直勾勾看着供桌上的水果,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儿……也罢,男媳又如何?只要身端心正,再能跟旁边这小孩一般乖巧可人,男媳便男媳吧!   曹老拉起宝儿回前厅,叫来两个儿子,郑重嘱咐了一些忠君爱国的话,末了补上一句,“劲儿,明日带你的军师回家吃顿饭吧!”   “父亲?”曹劲错愕不已,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昨日才被父亲严训一顿,甚至要他迅速娶亲,以此断绝心爱之人,今日却突然要他带人回家吃饭!绝对听错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方才宝常侍传皇上口谕时就说了,要你跟那人一起南疆赴任,因此不是为父首肯,而是皇恩特许,你且跪谢皇上吧!”   “是!”曹劲冲宝儿跪礼,宝儿虽不太明白他们父子说的话,但是有人要跪谢皇上,他是代表皇上来的,当然要替皇上收下。   曹劲谢恩完毕,久不闻宝儿出声,只好微微抬头,然后释然了——小孩忙于吃鲜果羹,没空替皇上代言。   “曹爷爷发现没有?哪怕味道很象,但是只要不是用家乡水做出来的,始终都不正味!”   “嗯,早就发现了!”   “还有豆腐也是哎!”   “对啊,尤其豆腐脑!”   “就是!”   “所以最美不过家乡水啊!”   “对对对!”宝儿使劲点头,放下吃好的汤匙,拿过一边的香帕替曹老擦嘴,见曹老的碗里还剩一个汤团,不吃是浪费,宝儿抬起碗来倒进嘴里,然后才觉得害臊,“那个……可惜了不是吗?”   曹老含笑点头,眼里竟有丝丝泪光,想起那个公主儿媳不与公婆同席吃饭,理由是嫌脏……   “曹爷爷生气了吗?可是我以为你不要了嘛……”   “傻孩子,我是高兴啊,可是你不嫌脏吗?”   “什么脏?”   “我吃了剩下的呀!”   宝儿莫名一阵,随即指着曹家兄弟,“好啊你们!肯定是你们!说,是不是在我面前装好人,其实会虐待老人?不然曹爷爷怎么会说自己吃剩下的东西脏?肯定是你们嫌弃老人!”   宝儿说着就大呼柳岩,显然要请帮手体罚不孝子,曹睿但笑不驳,曹劲苦笑无语,却见父亲冲他似笑非笑,道:“你那军师可有宝常侍一半好?”   曹劲一时语塞,随即低语答话,“父亲明日见过便知。”   曹老淡淡嗯了一声,见宝儿一脸莫名,不由疼爱拍哄,“嫌弃我的不是他们,只望明日来的不让我失望便好。”   宝儿莫名点头,然后继续喊柳岩,曹睿回报道:“柳统领已经回宫了,宝常侍有何吩咐?”   宝儿傻眼一阵,尴尬笑道:“我本来要吩咐他教训你们,可是曹爷爷都说嫌弃他的不是你们了,后来我接着喊柳岩,其实什么吩咐都没有,大概我无聊了吧?”   父子三人均忍俊,恨不能将这小孩留下多住几日,可是回宫的时辰早就到了,真舍不得小孩走呢!   “我还不能走啊!虽然重要的事办完了,但是顺便探望公主也是我此行的任务哎,所以请公主来一下好吗?”   没人答话,气氛有点尴尬哎!宝儿拄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有点明白了。   “公主不在家,驸马出去找她了,是不是?”   曹老若有似无点一下头,曹睿皱眉不语,曹劲摇了一下头,这让宝儿怀疑自己问了三个问题,不然怎么得到三种反应?   “我其实有点傻,你们不要欺负我好不好?再耽搁下去,我要在你们家吃晚饭了,皇上只准我混一顿午饭的,兴许还等我回去吃晚饭呢!你们忍心让皇上等吗?”   父子三人总算有了一致的反应,齐齐摇头,曹老拉起宝儿,“回宫的时辰到了,至于探望公主一事,你只按前言回禀便可,皇上自有明断。”   宝儿点头,乖乖由着曹家父子送他出门,驾车的宫人早就急得跳脚,宝儿不敢再耽搁,只能挥手作别,真可惜啊,本来想跟曹爷爷要点鲜花糕的,下次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从曹府回皇宫正阳门,这是循着来时的路线,但是现在行不通了,大概是误了正经时辰的缘故吧,走到半路就被人拦住了,说有使臣要从前面过,所以封道。   封道好啊,回去就说是这个缘故才误了时辰,宝儿得意而悠闲,翘着腿哼小曲,赶车的宫人不得吩咐也不敢改道回宫,只能等着封道的时辰过去。   “车上可是宝常侍?”   “是啊是啊!”宝儿挑开帘子,笑眯眯看着靖王,“你也被堵在这儿了吗?”   “我是专程在这儿等你,还有半个时辰才会解行,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等?”   “我对京城不熟悉哎,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给人坐?”   “我熟悉,我带你去,来吧!”   靖王伸出手,宝儿乖乖搭扶着跳下车,宫人正欲劝阻,被靖王一个眼神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宝常侍随人而去,这不应该是他的过失吧?   “我半个时辰后回来,你乖乖等着,给你带好吃的!”   宝儿回头欢呼,不等宫人答话就拉了靖王的手,“走吧,帮我记一下,得给他带好吃的,本来应该带他一起去,可是没人看车,不过京城应该没有盗贼吧?”   “没有,但他必须看着,那是他的职责。”   “嗯,尽职的人很可爱。”宝儿郑重嘉许。   靖王笑而点头,几乎全部心神都在手上,掌中握着小老虎的可爱小手,却似天神倾力一般,生生往他胸口深处注了一汪醉心的泉……   “靖王?”宝儿带了一丝委屈,手好疼哦!   靖王如梦初醒,微微松了劲,拉起宝儿进了一家酒楼,顶层的雅座是他早先就订好的,桌上也摆了精致冷盘,另有一壶上好的酒。   “我不喝。”宝儿推开酒杯,专心吃东西,可惜在曹老家吃得太饱,又见靖王被拒了酒似乎有些尴尬,所以笑道:“我不是不喝你给的酒,而是所有的酒都不喝,因为难喝,不是吗?”   “这是桂花蜜酿,入口甘甜,回味清香,你尝尝?”   “如果很辣怎么办?”宝儿虽质疑,却已经接了酒杯。   “你先浅尝一口。”靖王抬手示意,随即差点搂抱入怀——小老虎不是浅抿,而是伸出小舌头在杯中点了一下,如猫咪饮水,却令人视之骨软……   “真的不难喝哎,真的是甜的,真的香香的!”宝儿一饮而尽,然后自斟了一杯,又是一口喝干净,随即还要添杯,靖王忙拦住,“这酒后劲大,不可多饮。”   “哦。”宝儿乖乖放了手,突然嘿嘿笑道:“听说你跟皇上认错了?”   “是啊,想知道为什么吗?”靖王笑意非浅,意味颇深。   宝儿憨笑点头,“我知道为什么,你不用说。”   “你真的知道?”靖王微觉诧异,在他想来,小老虎只当他是朋友,难道竟已窥出他的心思?   “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什么,因为你是好人,你有一颗真心……”   “小老虎!”靖王激动不已,手已经伸出去捧了宝儿的脸,其实已经轻吻一下,随即有些呆住了,因为宝儿也是惊吓般呆滞,看来,他会错意了……   “对不起,我一时……宝儿别生气……我不是故意……不……我只是……我……”靖王无比口拙,恨不能自掴以责。   宝儿慢慢回神,微微晃了晃脑袋,尴尬笑道:“我刚才出丑了吧?这酒的后劲真的很大,我怕是有点醉了,明明在跟你说话,却听你大喊一声小老虎,然后……”   宝儿红了脸,“然后我觉得被你亲了,这酒好厉害哦,连我这种心志坚钢的人都会醉得乱七八糟,所以你以后要少喝,我是再也不敢喝了的,你现在还有点呆呆的,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朋友的事?比如说,我以为是你亲我,其实是我亲了你?”   靖王苦笑摇头,刚才的动情之举竟被小老虎认为是醉后幻觉,如果否认,岂不是要自白心意?但是小老虎并无此意,因此不会欣然接受,甚至会自此冷淡,继而断绝……   “不,是我亲了你,我喜欢你,暗里总是叫你小老虎,我知道你无意于我,但我不能骗你,刚才的事不是你醉中迷幻,而是真实发生,我若顺应了你的猜想,虽可再与你朋友相交,但却是自欺欺人,因此我告以实言,你,作何论处?”   靖王说着却扭头看窗外,宝儿跟着看过去,然后郁闷,“你不是问我的论处吗?怎么不看着我?”   靖王干脆起身,背对着宝儿,头却仰得高高的,宝儿跟着仰头看,可是没什么好看的呀,宝儿气呼呼冲上去,一把将靖王扳过来,“你到底在看……”   宝儿吓住了,回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坏事,竟然把靖王气哭了?   “你吓唬我的吧?你怎么能哭呢?我又没欺负你?”   “你只是负了我,我也不是哭,只是随心落泪而已。”靖王圈住宝儿,再次轻吻宝儿的脸颊,感觉宝儿顿了一下,不由苦笑道:“你无意于我,可以明白拒绝,不用托赖醉酒,我也知你为何托赖,因你真心交我为友,不想因我抱了别样心思而断绝,看似你重情,实则你残忍……”   “对不起……”宝儿哽咽致歉,靖王轻笑摇头,轻抚宝儿的唇角,“这儿,我能碰一下吗?”   “你已经碰了呀!”   靖王失笑,随即印上一吻,“我想这样碰。”   “你不是想,你已经碰了!”宝儿推开靖王,坐回桌边生闷气,嘟咙道:“你太狡猾了,而我,太善良了,偏偏我们又都是好人,我不忍心伤害,可是我都拿醉酒给你当台阶了,你顺着下就行了呗,干吗哄着不走,打着倒退啊!气死我了!”   靖王轻声笑,坐到宝儿身边,不无揶揄道:“你这般狡灵机巧,皇上知道吗?”   “要你管!”宝儿翻白眼,嘟嘴道:“全天下就你觉得我狡灵机巧,其实我是傻瓜,因为正常人都会用心对付要害他的人,我只会用心对待喜欢的人和朋友,比如瞬间就想到装醉哄你,可是面对坏人时,我脑子里只有浆糊,不过……”   宝儿骄傲一笑,拍胸道:“我心里有的是正义,因为我一直相信邪不胜正,所以我干吗要费心对付坏人?正是被这种意念支撑着吧,我让皇上失望了,觉得我不能自保,不配得到他的……”   宝儿顿住,尴尬地笑了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总之我装醉骗你,那是因为你是好人,否则我直接咬你就行了!”   靖王苦笑点头,按小老虎所说,不论他是孤注一掷,还是欲擒故纵,得到的结果都一样,小老虎既不会断绝也不会接受,但绝不是给他机会,而是要他淡化私欲……小老虎果然残忍,但是也更可爱!   “好吧,为了不被你咬,我只能做好人,不过你也要记住,我是一个喜欢你、想抱你的好人。”   “我才不要记这个,如果你不能好好跟我做朋友,我就告诉皇上你对我有邪念……”   “皇上知道。”   “咦?”宝儿愣住,随即惶急,“他很生气吧?有没有误会我是朝三暮四的坏人?可是我对你没感觉啊!不关我的事哎!他是不是很恼火?”   “你别着急,皇上并没生气,倒是我有点生气,为什么骗我呢?说皇上跟你是纯洁的君臣关系,说你们是清白的,为什么骗我?”   靖王微微笑着,眼里却是隐隐伤情,宝儿则拍案大怒,“你冤枉我!那些都是实情,我何尝骗你了?不信你去问皇上!敢说我跟他不纯洁?不清白?问遍天下也是这个答案,难道要我顺从流言,说我就是皇上的男宠?这才是骗你好吧?”   宝儿几乎喷了靖王一脸口水,靖王却还是笑,“好吧我冤枉你了,那你敢否认跟皇上有过肌肤之亲吗?”   “岂止?我们经常洞房……”宝儿双手捂了嘴,随即揪住靖王的领口,“你敢说出去小心我跟你绝交!”   “千万别!”靖王故作惊惶,随即苦嘲一笑,“你跟皇上那般亲近,还敢说你们清白?”   “怎么不清白了?”宝儿鄙视,道:“你看着挺聪明的嘛,怎么笨成这样?照你这么说,所有洞房过的人都不清白了?我求求你好吗?你是大凤的国姓王爷,是皇上的血脉兄弟,就算不能有皇上一半慧根,也请多少沾点皇族灵性!什么叫清白?扪心自问,俯仰无愧!这就是清白!能理解吗?”   靖王微微愣住,点头道:“你是对的,我收回方才的一句话,你并非狡灵机巧,你只是纯质如婴,眼无垢,心无尘,善恶皆与容,此乃佛性……”   “我不要当和尚!以前就有个老和尚跑来渡我,那时我在街上卖身葬管家……”   “什么?”靖王惊疑。   宝儿郑重道:“你不明白也不奇怪,本来我也不懂这种事的,后来家破人亡了,幸亏管家不离不弃,跟我在破房子里相依为命,后来他病死了,我没钱埋他,上街找好人帮忙,没找到,看见一个小女孩卖身葬父,果然有人买哎,所以她走后,我学她那样在头上插根稻草,抱一块卖身葬管家的字牌往地上一跪,可惜无人问津,倒引来个老和尚,可惜不买我,要渡我出家,那怎么行?我要埋管家哎……”   “别说了……”靖王搂住宝儿,强制将宝儿的头按在胸口,宝儿微微挣扎便乖乖顺从了,因为靖王好像又在哭,大概跟他一样,有过卖身葬什么的经历吧……   “不对啊,你是王爷!”宝儿挣扎吼叫。   靖王依旧搂抱不放,“别动,乖乖让我抱一下,我知道你奇怪什么,但是王爷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因此……也有泪水……”   不是泪水的问题好吧?宝儿郁闷,然后微微皱鼻子,“你身上带了什么?好香啊!能吃吗?”   靖王哭笑不得,取出一个梅花络子的香袋,“拿着吧,原本就是要送你的。”   宝儿兴致缺缺,但还是接了收好,差不多该回去了,靖王不愧是朋友哎,替他打包了好吃的。   下楼时,宝儿听见有人叫他,抬眼看了看,不认识哎,那人上前笑道:“宝宝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耀堂啊!”   要糖?宝儿一听就不爽,要香袋都行,干吗要糖啊?   “宝常侍认识这人吗?”靖王问着宝儿,目光却是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情敌,不用怀疑,绝对是情敌,这人看小老虎的目光太淫*邪了!该死!   “我不认识他!”宝儿抢过靖王手中的食盒,兔子一般溜出酒楼,逃命一般跑到车边,做贼一般钻进车里就大喊,“回宫回宫!快点!”   靖王追来时只看到车身远去,听身后一阵脚步,看来是个不怕死的情敌啊,居然敢追来?   “草民李耀堂,方才未能见过王爷,还请王爷……”   “李耀堂么?”靖王似笑非笑,盯着对方的襟领,那儿别了一条驾云鹤的襟带,原来是新进的贡生啊,也算天子门生了,不知天子可会喜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6 章   凤霄宫,皇帝宴请外邦使臣的地方,今日除南越国来使觐见,另有金蒙国初次来朝,却跟南越国一样带了个公主来,现下宴席已毕,使臣们各回驿馆,两位公主自然是留了下来,此时就跟两尊玉像似的分立两边,看着端庄淑丽,其实一般惶惑,因为俊颜天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能不难看吗?傻儿竟然没按时回宫!好吧,虽是故意给他迟归的机会,但是不希望他利用!   凤天翼几乎捏碎酒杯,此时王福探报回来,悄声道:“皇上且放心,宝常侍已经进了正阳门,现下是不是先安置两位公主?”   公主?凤天翼如梦初醒,随便扫了堂下一眼,略微不耐烦道:“你着人送到皇后那儿,宫训三日后再说!”   “皇上,这……恐怕不妥……”   “朕有事,没功夫搞这些玩意,你觉得不妥就去办妥!”   凤天翼起身要走,王福急得跪下,“皇上指两处宫室吧!奴才可不敢作这个主!”   凤天翼愠怒,再次看了两位公主一眼,“南越的去青玉苑,金蒙的去珍和轩,分封慕荷、金碧贵人,按此口谕拟旨,循例赏赐,这样你总能办妥了吧?”   凤天翼说完就走,他是真没功夫弄这些事,当然也不是急着去看傻儿,在见傻儿之前,他要先听暗影的汇报。   “你再说一遍,朕听得不是很明白。”   “是,宝常侍传完皇上口谕就明示曹老斥退左右,而后便提到先皇的遗诏……”   “朕不听遗诏的事。”   “是,属下愚钝,不知皇上着重哪一段?”   “酒楼那段。”   “是,宝常侍喝了桂花酿,靖王亲了宝常侍……”   “朕听不明白。”   “是……靖王强行亲了宝常侍?”   “嗯,如此就明白多了!接下来说遗诏,你可知遗诏内容?”   “属下不敢监听,皇上之前吩咐过,若见遗诏,只可远观,不可近前,因此属下不敢听闻半句。”   “很好,接下来说说那个见鬼的人。”   “皇上请恕罪,属下不知见鬼的人是谁?”   “你把宝常侍从酒楼雅座出来那一段再讲一遍。”   “是,宝常侍从雅座出来就被一个人叫住,而后否认与之认识……”   “那人是怎么叫住宝常侍的?你再学一遍。”   “是,那人说,宝宝不记得我了吗?我是……”   “你闭嘴!”   “呃……是。”   “下去吧,你做得很好,只是还要记住一点,只有朕能叫那个两个字。”   “是!”负责监视栖麟阁的暗影应诺而去,凤天翼沉吟半晌,突然低吼,“你给朕滚出来!”   “是。”十三应声而出。   “你说,宝儿为什么不挣扎呼救?那么随便就给人亲了,究竟是……算了,这不重要,你只说,朕该不该杀了靖王?”   十三默然,跟刚才的新手暗影不同,十三可谓资深影卫,因此十分了解皇上的性情,比如皇上现在根本不是提问,所以不需要回答,听着就行了,换言之,皇上需要发泄。   “朕对他太好了,宠得他无法无天,朕对靖王也太好了,好得他敢强吻朕的人,朕说过,他敢乱来,朕连他一起宠幸,现下他果然乱来了,很明显,他在邀宠,朕竟然没看出来,朕有一个不惧乱*伦的哥哥,悲哀!悲哀啊!”   皇上,悲哀的是属下好吧?十三哀怨,强迫自己耳聋眼瞎,不这样的话,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说出心声——皇上,您也很悲哀啊,属下跟了您七年,发现您是一位睿智果敢、机谋擅断、坚毅隐忍……对了,坏就坏在这个忍字上,大事您怎么忍都是事局所需,但是私怀小情您就不用忍到内心喷火山,外表是冰山了吧?   这很悲哀啊皇上,丞相说您是懵情别扭,属下觉得您是闷骚……   “朕只是有点累,你下去吧!”   十三闪身隐退,凤天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胸腔里那些万马奔腾,走出殿外,见柳岩塑像般守在门边,不由生出莫名的同病之感,拍拍柳岩的肩,“不用太忍耐,当心英年早逝,去跟丞相求*欢吧!无非被他恨死而已,好过你自己憋死!”   凤天翼说完就走,摆手不令柳岩跟来,此时王福前来复命,也被凤天翼摆手止住,“朕不听什么公主贵人的事,你陪朕去栖麟……去舞贵人那儿。”   “皇上,宝常侍在御书房等着复命……”   “朕不想见他。”凤天翼走了没几步,顿住,横了王福一眼,“你怎么不劝朕?”   王福讪笑,“奴才向来遵照皇上旨意办事,可不敢僭越劝谏,跟皇上回禀宝常侍在御书房候命,这是奴才份内事,皇上现下要去舞贵人那儿,奴才随侍就是职份……”   “你对宝常侍没有情份?”   “奴才向来先公后私,若晚膳时皇上忘了宝常侍的事,奴才会着人叫宝常侍回去用膳,之后再回御书房候命……”   “你是办事办老了的人,不该弄得这么麻烦!”   “让皇上见笑了,只要不越本分,奴才不怕麻烦……”   “朕不喜欢麻烦!”   “是,那么,还请皇上斟酌行程先后,可否令宝常侍复命完毕再去舞贵人那儿?”   “被你绕这半天,朕哪还有心思娱情后宫,公事为先吧!”   “遵旨。”王福忍笑,跟着皇上去了御书房,可是要命啊,宝常侍居然不在!   但是宝儿可以对天发誓,这次他真的很乖,刚回宫就跑来御书房等着,再困都没打瞌睡,再渴都没去找水喝,再馋都没动几上的水果,再无聊都没小声哼歌……   可是出事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有个宫人跑来求见皇上,说馥妃娘娘小产了,虽然不知道小产是什么,但是宫人说娘娘血流不止,所以一定是要人命的事,所以宝儿跑去探问,站在廊外只见着宫人们来回奔忙,偶尔从屋里抬出水盆,里面都是血……   宝儿觉得头晕恶心,但是不能走,因为人命关天,还因为他已经知道小产的意思了——天翼,对不起,你的小娃娃没有了,我对不起你……哎不对,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没能保住你的小娃娃……好像也不对啊,我再努力,小娃娃又不在我的肚子里,不然我肯定拼命保住!   宝儿很颓丧,因为他半点忙都帮不上,除了在廊外跪求上天,他什么也做不了……   “你来这儿干什么?”   “皇上!”宝儿跪扑上前,抱住凤天翼的腿大哭,又想到屋里还有一个生死未卜的人,不宜喧哗滋扰,所以努力咽回哭声,努力装出笑脸,“皇上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娘娘有皇上的福泽罩着,一定会平安大吉,我陪皇上在这儿等好消息,好吗?”   “不用了,跟朕回去!”凤天翼揪起傻儿,吩咐王福在此替位,出门时,遇到皇后乘了凤鸾而来,一见皇上,整只队伍都停下了,皇后急急下轿,急急上前拜礼,后面一众人则跪了一地。   “臣妾不知皇上圣驾在此……”   “你也不用在此,更不用惶恐,朕是步行而来,你不见龙辇才会安坐凤鸾,现下还安坐回去吧!”   凤天翼说完就走,宝儿却不跟随,凶巴巴瞪着皇后,“是不是你?如果是,你快点承认,如果不是,我跟你道歉,所以是不是你?”   皇后一脸莫名,见皇上转过身来,神色不无猜忌,皇后顿时惊惶自辩,“臣妾不知宝常侍所言何意。”   “朕也不知。”凤天翼眯眼冷笑。   宝儿无比苦恼,天翼啊,你的记性真的太糟糕了!我跟你说过的呀,皇后要害你的小娃娃,你怎么不牢牢记住?现在好了,小娃娃没了,你让我上哪儿再给你弄一个去呀?我已经尽力了,可你居然不记得我提醒过的事,我真是……爱莫能助了……   “你们回去吧,我跟福公公留下来,小娃娃没有了,馥妃娘娘又流了那么血,生死难料啊……”   宝儿哽咽,凤天翼转身就走,“你爱留就留,朕的常侍还在御书房候命呢,朕有事,你们随意!”   宝儿愣了一大下,疾步追上去,“等等我呀,我就是在御书房候命的,皇上等等我!”   咦?不是要去御书房吗?宝儿拉住凤天翼的袖子,“咱们走错了!”   “你闭嘴!”凤天翼甩开傻儿,叫过一个随行的宫人吩咐一二,然后拉起傻儿继续走。   宝儿边走边回头看,“他们散得好快哦,你不叫他们跟来,是要跟我说悄悄话吗?可是你又叫那个人去天浴苑做准备,我听说那儿有温泉水,真的假的?”   “你究竟要问什么?”凤天翼愠恼,甚至走着就踢了傻儿的屁股一下,“你真的该死!出一趟宫就弄得这么脏,不把你洗干净了,我看着恶心!”   宝儿先是一愣,然后拿袖子抹脸,再看袖子还是白生生的啊,哪里脏了嘛?不过温泉哎,从来没洗过哎,天浴苑,我来了!   “不是吧,他们要看我脱光光?”宝儿双手护胸,一步步往后退,死也不准宫人上前帮忙,男女授受不亲,太监也不行,除了天翼,不给别人看!   凤天翼摆手斥退宫人,亲自替宝儿宽衣,一面脱一面皱眉,直到剥出一付嫩白纤细,上下检测均无可疑痕迹,凤天翼才微展眉头,退后一步抬起双臂,这是要傻儿替他宽衣的意思,可他忘了傻儿就是傻儿,所以被傻儿一抱扑上来直接摔进水里时,凤天翼没有恼怒,只有冷静的反省,下次,一定要出言示意,这次嘛……   “天……天翼……不……不要手……脱……”   “我不脱,你何时替我脱好,我何时用你想要的。”   “湿……湿衣……不好脱……天翼……天翼……”   宝儿嗔唤不已,身后备受骚扰,前面也万般撩拨,浑身如火如荼,脑里一团浆糊……然后只有舒服、舒服、很舒服……   “醒了?”凤天翼轻笑轻吻,无限温柔无限情,一则满意傻儿方才的表现,一则有些自责不该太纵情,他虽远远不够,傻儿却娇弱难耐,何况浸身温泉之中……久泡易厥……   “温泉呢?”宝儿左右看,然后乖乖蜷回天翼怀里,因为温泉不及天翼的怀抱好,还因为远处的帘外有宫人身影,自己只穿着薄纱的敞衣,身上还有羞人的印记,不能让别人看到!   “害羞了?”凤天翼舔*吻傻儿的唇角。   宝儿憨笑点头,突然愣了一下,“福公公回来了吗?”   你在我怀里还想着别人?凤天翼暗恼,轻掐傻儿的屁股一下,听傻儿冷抽一声,这才满意了。   “我知道你担心馥妃的事,但是没必要,她不曾有孕,别动,听我说完,馥妃的喜脉是我让太医谎报的,之后所开的安胎药不过是致人作呕但无害人身的东西,如此才会让皇后相信馥妃有孕,才会狠下毒手,而我,才能多一些皇后并非贤良的证据……”   “为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也不能设计害她呀!”   “她若真正贤良,便是天大的计谋也害不到她,可她居心不良,立身不正,为保后位早就绸缪在前,太子府时的三个侍妾无一能孕便是她的杰作,为保周全,她甚至雇高手给我下药,别怕,早就解了,自然也是经她之手,凤栖宫的茶我可没白喝,她原想首孕皇子,我便拿她的人稍试手脚,她果然露馅,一则证明我已能致人有孕,二则证明她果然歹毒狠辣,若非如此,我倒不介意让她安做皇后,毕竟你变不成女儿身。”   哎?好像跑题了?宝儿愣睁,见天翼只是笑,好吧,只要天翼高兴就行了,再说天翼是第一大好人,所做的事都是为了大凤子民的幸福,这么好的人……   “天翼,我看到先皇的遗诏了,你想知道内容吗?”宝儿泪汪汪,实在不忍心把那么伤人的字句讲给天翼。   “你知道便是我知道,不用说出来。”凤天翼亲亲傻儿的鼻尖,心里则止不住冷笑,遗诏已经毁了,至此便是完结,我只好奇你是怎么办到的?   但我不想问,权当你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吧,又或者,你果然是天赐福星,那就乖乖做我的宝宝,我或许会许你一份真的喜欢……   又或者已经许了……   不,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7 章   馥妃大难不死,只是变得有些疯癫,太医回报说是心病所致,皇上着令好生看养,宝儿本想去探望,却莫名地心虚,觉得馥妃的惨遇是他的疏忽造成的,如果不止跟天翼提醒,还跟馥妃也提个醒……   “她本就无孕,你是太蠢了还是太无聊?”凤天翼虽是怒嗔,眼中却无怒色。   宝儿嘻笑点头,“我应该是无聊吧?”   “那就乖乖打瞌睡!”   凤天翼轻踢一脚,宝儿顺势从案桌边滚到软榻脚踏边,上面是新换的毡毯,毛绒绒的,正好当枕头,暂时将就一下吧,等会儿新科进士要来,不然可以到榻上睡的,只是自己都觉得不雅观,被别人看到,会丢天翼的脸。   “你安心瞌睡,等我见了进士,带你去……”   凤天翼止住,因为王福已经领着进士来了,这是丞相替他殿试出来的人才,本该由他排出名次,但是丞相那么能干,即使日理万机也是小菜一碟,何况殿试都代劳了,圈个头甲三名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朕有一个惊才绝艳的丞相啊!凤天翼暗里好笑又得意,抬手免了三个进士的礼,含笑扫视一番,命王福赐座。   三进士谢恩,正襟危坐不敢稍有差池,凤天翼笑道:“你们可随意些,朕不喜拘谨。”   说着,瞟了榻边一眼,三进士小心跟着看过去,均知那人便是传说中御书房唯一常侍,传言是位奇才少年,现下看来,倒有点象一只疲懒可爱的猫咪……   “探花郎对朕的常侍有意见?”凤天翼虽是质问,面上却笑得温和,心里自然是冷笑——李耀堂,舒州人士,傻儿的旧邻,敢叫傻儿宝宝的人……   “臣不敢。”李耀堂躬身作答,只觉颈上有凉意,又细想那日偶遇宝宝,虽不为宝宝所记,但也不至于被宝宝所恶,从而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利于自己的话……不,宝宝不会这样。   “你不必惶恐,朕的常侍也是舒州人……”   “我想起来了!”宝儿突然跳起来,指着李耀堂,“你是玉米棒!”   李耀堂微窘点头,凤天翼眯眼又眯眼,宝儿则哈哈笑,跑到凤天翼身边眉飞色舞,道:“皇上知道什么是玉米棒吗?肯定不知道,不过那是很好吃的东西哎,我六岁那年吃过,就是他给我的,那时他家刚搬来,我坐在门边看他家搬东西,他正跟赶车人的小孩一起啃玉米棒,馋死我了,我跟他们要,他们不给,我就守那儿哭,然后他说只要我同意做他媳妇儿,就给我吃一个,我同意了……”   “你现在还想吃吗?”凤天翼异常温和,宝儿憨笑点头,“想吃的啊,因为你没吃过嘛,有机会一起吃!”   这还差不多!凤天翼淡淡一笑,轻拍傻儿一下,“继续睡。”   “我睡不着啊!昨晚睡太早了,醒得也早,扎了一会儿马步就跑来这儿睡觉,一直睡到你叫我吃午膳,现在只合去散步,不然我们一起去御花园算了,他们没来过皇宫,带他们玩玩?”   你这么会招待,怎么不去礼部算了?凤天翼暗恼,叫过王福,“着人在临闲阁侍候茶点,朕要带三位进士去那儿玩玩。”   王福忍笑应诺,宝儿则追上王福,回头笑道:“我要跟福公公一起去,皇上也要快点来哦!”   凤天翼但笑不语,王福则苦笑,“宝常侍还是跟皇上一道吧?老奴只是出去传个话,也要跟皇上一道的。”   “那你们慢慢来,我先去那儿等着!”   宝儿说着就跑,凤天翼真想一把捞回来,王福倒是伸了一下手,可惜没抓住,三进士则是错愕不已,听皇上一声召令,忙疾步跟上。   人间四月天,何况天子花园?各色鲜花艳朵争相亮相,红白青翠,风过漫纷飞,暗香绕。   如此美景虽惬意,但也不可纵怀,三进士都是恭穆肃静,唯有皇上问话时敢依名作答,皇上若不提名,便依榜上名次答话,状元郎苏慕是阳州人士,阳州多风流俊才,苏慕亦是清秀儒雅,奈何性情腼腆,满腹锦绣却是出口即脸红,幸而皇上不责反褒,甚至将就其性情,多指榜眼顾成与答。   顾成乃京城人士,出身书香之家,父亲任国子监祭酒,舅父是户部尚书,亦算是官宦之家了,虽如此,倒也没有半点纨绔作风,况家教甚严,又是庶出身份,是而性格沉稳,性情温和,为人处世端正大方,少时便有仁孝美名,如今名上皇榜,可谓美玉抛光,锦绣更张!   凤天翼多与顾成问答,是因为其余二人或腼腆或拘谨,所以故意拿些轻松话题作引子,顾成亦巧妙配合,不多时便使其余二人放松许多,行至临闲阁时已然君臣协谐。   “你们好慢哦!”宝儿笑颜招呼,“快点来呀,茶点好美味!”   三进士自然不敢回应,凤天翼含笑将三人带入座中,“你们可跟朕的常侍学学,他可是君子院出身,读的圣贤书不比你们少,性子却比你们活泼许多,办起事来亦是灵巧稳妥,可谓少年老成而不失少年趣性。”   三进士低声应诺,宝儿却红了脸,“皇上又夸我了,其实我很笨的,你们才是真正有学识的人,现在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了!接下来就该洞房花烛、功成名就了吧?”   洞房跟功名有关系?三进士讷讷无语,凤天翼轻笑出声,继而正色道:“朕的常侍说得不错,所谓成家立业,无家何来业?你们若无婚约,朕可代为媒妁。”   三进士同时红了脸,依旧是顾成先答话,“回皇上,臣无婚约,但已有心仪之人。”   又是心仪之人!凤天翼暗里翻白眼,面上微微笑,“你们呢?”   苏慕半晌才憋出一个有,李耀堂则已有妻室,宝儿对此很感兴趣,笑道:“你当年抛弃我,就是为了现在这个妻子吗?”   此话一出,顾苏二人皆瞠目,凤天翼则微皱眉,李耀堂结舌半晌才讷讷道:“当年之事乃是误会,那时宝常侍是小女孩装扮……”   “小女孩?”凤天翼笑看宝儿,宝儿嗯嗯点头,“我是扮过女娃娃呀,算命的说要这样才能养活,所以不是误会。”   “但是下官当时的确不知此事……”   “可你说喜欢我的时候并没问我是男娃还是女娃!”   “我……下官……失察了……”   “没事没事!”宝儿挥手笑道:“你不必放在心上了,我早就不气了的,只是想问你喜不喜欢你的妻子?”   李耀堂异常窘迫,半晌才点了一下头,宝儿拍胸舒气,“这样就好,只要喜欢就可以了,我被你抛弃后,一直担心你因为我不是女娃而留下心病,然后随便找个并不喜欢,但千真万确是女娃的人成亲,现在知道你是喜欢她才娶她,我就放心了!”   李耀堂窘色点头,顾苏二人只觉宝常侍纯善可爱,凤天翼则异常不爽,傻儿左一个被抛弃右一个被抛弃,分明是在意此事,甚至明言一直担心对方,这是当着他的面就红杏出墙……不对,这其实并不重要,是的,不重要……   凤天翼灭掉心里的火山,转问苏慕,“你方才只说了一个有,是指婚约还是妻室?”   “回皇上,是婚约。”   “如此便罢!”凤天翼惋惜道:“朕原想着还有一位皇妹未曾许婚……”   “饶了他们吧!”宝儿撇嘴道:“皇上赐婚只是表面风光,虽然不知道那位未许的公主性情怎样,但肯定不是好人,因为都没见她来找皇上玩过,人以群分啊,她不亲近皇上,只能亲近坏人了,所以不要把她许给好人家……哎呀不对,我忘了一个事!”   宝儿抓着凤天翼的衣袖,“你现在有空没?我有要事回禀!”   “要事?”凤天翼嗤笑,“能被忘记的,都不算要事……”   “不是故意忘的,回宫那天还记了一遍又一遍,在御书房也念叨了好多遍,后来被馥妃的事打岔了嘛,再后来又被温泉……那个,就是那样了,所以忘了,所以求皇上准我回禀好不好?”   宝儿急得要哭,凤天翼轻笑拍哄,“你不是一直都想写折子吗?回去写个奏本呈上来就行了!”   “真……真的吗?”宝儿惊喜得难以置信。   凤天翼冷笑,“朕的话,你也敢质疑?”   此话令三进士惶恐,都替宝常侍捏了一把汗,谁知宝常侍并不请罪,而是跳起来就跑,刚出亭外又跑回来,匆匆抓了两把糕点又往外跑,留下的只有一句欢呼,“皇上万岁!”   三进士愕然,只觉气氛异常凝涩,却听皇上若无其事聊开了别的话题,仿佛刚才跑掉的并非无礼犯上之人,而是一只调皮捣蛋的小狗……不可,这也是不敬,能被皇上纵容至此的人,必定奇才非凡,必是皇上的心腹能人,亦是大凤之幸,可爱、可敬!   被三进士敬爱的人此时却很倒霉,不过也是报应吧?刚才在临闲阁影射了谣月公主是坏人,现在就正面撞上燕太妃的轿椅,所以被两个太监按在地上……这不是重点,糕点碎成一地渣才是重点!   “你们别乱踩呀!我不会动的,小心我的糕啊!”   “掌嘴!”燕太妃一声令下,两个太监左右开弓,看着狠,却不敢太用力,毕竟这位是在御前奉职的人,撇开男宠之嫌不说,御前的人不论男女都不可打脸。   燕太妃自然明白这一点,因此只是略为震慑便可,耳光过后,着人将宝儿按了面墙而跪,罚令两个时辰,然后坐轿而去。   宝儿微微挣扎,“你们不要扭我膀子,好疼啊,太妃都走了,你们放松一下,我不会跑的,只是我真的有急事,不然等我办完事再来跪好不好?”   两个太监不说话,手上倒是微微松劲,只是不敢放手,显然怕宝儿逃跑,宝儿又气又急,真想一人咬他们一口,但是算了,他们只是听命行事,而且很尽职,换了他,根本不可能两个时辰啥也不干,就看一个人罚跪,很无聊哎!   “我给你们背一段南华经好不好?”宝儿清清嗓子,开始摇头晃脑,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如此如此,好啦,《逍遥游》背完了,接下来是《齐物论》,叭啦叭啦很快也背完,然后是《养生主》、《人间世》,一直背到《应帝王》,有点口干了哎!   “你们给我弄点水来好不好?我看你们听得津津有味,给我水喝,我把南华经外篇也背给你们听,好不好?”   饶了我们好不好?两个太监相视苦笑,宝儿委屈了,“你们是不是觉得不好听啊?可我已经努力改进了,以前背的东西不受欢迎,那不然,你们想听什么?说出来,我背!”   两个太监相视奸笑,其中一个说:“宝常侍若能背全《宫训》导言,我们就松开手,若能背出太祖命人录在华宇殿内的警言,我们就放宝常侍走。”   宝儿傻眼了,听两个太监吃吃笑,不由挣扎呼号,“你们不放我就算了!为什么要鄙视我?让我背那么容易的东西,不如打我一顿好啦!”   “你若背得出来,本宫恕你喧哗之罪,否则少不了一顿打!”   咦?皇后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听见醒铃声哎!宝儿先是奇怪,随即撇嘴,“我才不背给你听,你是坏人!”   “你……”皇后气极失语,两个太监则回身跪礼,“太后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怎么太后也来了?宝儿转身一看,可不是么?看着挺和气的老人家,手上还拿着佛珠,可是脸色跟罗刹似的,一点不可爱了!   “太后好。”宝儿问礼,不管怎样,她是靖王的娘亲,要给朋友一点面子。   “带去值房管教处,算作初犯,二十板子吧!”   太后说完,扶了皇后的手,一众人尾随而去,宝儿愣在地上,两个太监相视苦叹,这前后都是主命,哪个都不敢违背啊!   所以您请吧,宝常侍宝大人,您要能挨着板子跟管教背您那些经,奴才们便替您挨打,就这么着!走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8 章   内侍值房管教处,宝儿在唱戏,这不是强项,但是必须唱,因为管教不听任何经,两板子下去后,宝儿妥协了,两个太监傻眼了,宝大人居然会唱戏?   “献丑了,我可以走了吗?”宝儿捂着屁股撑笑脸,其实已经掉泪。   管教挑起半边唇冷笑,“你是唱戏还是背戏?念一段唱词就想走?”   “不然呢?”宝儿委屈嘟咙,“我又没学过唱戏,只是跟一位好戏的师兄听过几出,得亏我记性好才背得出唱词,你又不准我唱别的……”   “你会唱什么?”管教不屑。   宝儿骄傲道:“我能从《凤歌》唱到《凰离》,上十万的词哎,很少有人能唱全,当世流传的都是残篇,先皇时虽命人从民间收录,但也未必齐全,因为我在太子府唱过一小段,那时皇上还是太子,他听了说是不祥之音,可见皇上都不知晓全篇,你们今天算有耳福了!么我唱了哦!”   “你敢!”   此话一出,屋里人都跪下了,宝儿则欣喜回头,“皇上是来救我的吗?谁告诉你我被扣在这儿了?三位进士走了吗?我好渴哦!”   凤天翼吸气再吸气,始终压不下怒气,上前抄起板子就给了管教一下——居然敢打傻儿的屁股,那是只有他能打的地方!而且是他有大用处的地方,除他以外,无人能动!   “皇上别打他,他没做错事,他很尽职……”宝儿哭求。   “赏!”凤天翼切齿出令,管教骇然,谁知皇上竟真的看赏,管教瞬间了然,皇上这是以赏训诫,要他铭记宝常侍的恩德。   回到栖麟阁,凤天翼叫小果子摆上茶点,然后给王福和小果子赐了座,宝儿笑嘻嘻也要坐,被凤天翼一巴掌拍开,“你是唱曲儿的,坐什么坐?”   宝儿愣睁,“谁说我要唱曲儿?”   “朕。”凤天翼微笑,眼中却是寒流激荡。   宝儿不自主地一个冷摆,然后嘟了嘴,“小气鬼。”   “你说什么?”凤天翼温柔地笑,眼中寒流喷涌。   宝儿抱肩搓了搓,努力绷出灿烂笑容,抱拳道:“承蒙各位听客赏脸,小生首次献艺众前,拙劣之处还望海涵,如此,小生便清唱一曲凤歌之凤求凰……”   “这个乐府中有了,你拣没有的唱来!”   “可我就想唱这个!”   “朕,不听这个!”   “你欺负我!”宝儿红了眼圈,“我屁股挨了两板子,一直都疼着,你说要听曲儿,我耐着给你唱,你还挑挑捡捡,还拿皇上的身份压我,还放冷光吓唬我,明明是我被坏人欺负了,你不替我作主,还变相地为虎作伥……”   “宝大人快别说了!”小果子跪首道:“皇上请恕罪,宝大人早起就有些不舒服,现下怕是热度高了些,实在口不择言了,求皇上体恤开恩,容宝大人歇息片刻再娱圣听。”   凤天翼摆摆手,王福将小果子带了下去,凤天翼招手,宝儿嘟嘴上前,凤天翼看了自己的腿一眼,宝儿吸着鼻子跨坐上去,然后乖乖靠在凤天翼胸口上,心里的委屈一下就无限上涨,眼泪如决堤洪流,一发不可收拾。   凤天翼并不劝慰,只是轻拍傻儿背心,感觉襟前慢慢浸进湿意,傻儿的哭声也慢慢低下去,看来哭得差不多了。   凤天翼捧起傻儿的脸,“你刚进宫那天,我要你记住什么?”   宝儿想了想,“你要我谨言慎行,说我要是办不到,记得找人叫你救我。”   凤天翼满意点头,宝儿委屈道:“我不会忘记你说过的话,可我今天真没胡冲乱撞,出了御花园我就直奔这儿,半路遇到燕太妃的轿椅,我也按规矩面墙而站了,却不知哪儿跑来一只猫咪跟我要糕点,宫训里并没说回避的时候不可以喂猫,所以我给猫咪吃点心啊,太妃就生气了……”   “那应该是太妃的猫,我并不是怀疑你不谨慎,只是气你不知道自立声威,不管惹了谁,对方要罚你,你不该随便就任其处置,你是御前奉职的人,除皇上,无人能加以责罚,这个,我以前跟你说过,可你显然忘了……”   “我没忘,有一次皇后请我去凤栖宫说话,当时她也是要罚我,我就告诉她不可以,今天罚我的人不是你的嫔妃,是先皇的好吧?属于长辈哎,后来太后也来罚我,也是长辈啊,我很尊老爱幼的好吧?所以乖乖听话喽!”   “你是很乖,乖到给别人唱小曲儿,我若不阻止,你会给他们跳舞吧?”   “我不会啊!”宝儿嗔怪道:“我对舞蹈没兴趣哎,我有一位师兄会舞剑,比舞蹈好看多了,可惜我没学会,大概我不是那块料吧?他第一次教我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的剑很适合捅那个讨厌的马蜂窝,奇怪的是那些马蜂都追着他叮,然后他就迁怒于我,不教我舞剑了,很小气是不是?”   “他已经很大度了,换了别人,应该会追杀你。”凤天翼说着就笑,虽然不认识傻儿那位师兄,但是想像中一个玉树临风的舞剑者被马蜂追咬,那场面之精彩,令人叫绝!   宝儿也笑,不为别的,只为天翼高兴了,宝儿凑到凤天翼耳边,“我又学会秘笈上的一招了哦,晚上试试?”   “我也很想,但是今晚不行。”   “为什么?”   “南越及金蒙的两位公主都在等着皇上宠幸,对她们而言,争宠便是为国争光,对皇上而言,宠幸她们只是例行公事,你,明白吗?”   宝儿点头,涩涩地笑了一下,然后又点头,眼圈红了,笑容却越发灿烂,仰头吸吸鼻子,伸手拍拍凤天翼的肩,“你放心,我都明白的,而且我比她们幸福多了,因为她们得到的是皇上,我得到的,是皇上加你,完整的你。”   凤天翼默然良久,把傻儿放在椅上,亲亲傻儿的眉心,然后一语不发离去。   宝儿闷闷地坐了半天,小果子候在一边也不敢出声,因为宝儿真的很忧郁,不是惹人发笑那种,而是令人不忍直视。   “小果果,你见过南越和金蒙的公主吗?”   “远远地看过。”   “好看吗?”   “嗯。”小果子突然灵醒,“奴才不敢细看,所以不知道好看与否。”   “肯定好看的啦!”宝儿说着就叹气,“我有点不知足了,人都是得寸进尺的,若从来一无所有,便不会太多欲求,一旦尝到甜头,便会欲求不满,即便知道这样不好,却已经不可息止。”   小果子点头,不是表示同意,而是安慰式附和,见宝儿又陷入忧思,忙岔了别的话题,“再过几日就是太后寿辰,宫里要请法师颂经,还要开台唱戏,宫人也能按例领赏,有品阶的内侍若无差使也可随兴参礼,甚至可以到大相寺随份子拜佛,你若有兴趣……”   “皇上会去吗?”宝儿愣愣发问。   小果子的笑容顿了一下,然后是苦笑,“奴才不知皇上会不会去,但是靖王爷一定会去。”   “哦。”宝儿闷出这一声,然后抓了小果子的手按在自己脑门上,“你摸摸我是不是生病了?刚才你说我早起就不舒服,恐怕是预言,因为我现在才开始不舒服,脑仁有点闷疼,胸口也闷疼,比屁股还疼。”   这病得皇上才能治,小果子明白这一点,但还是找了备用的药丸给宝儿服下,原本要替宝儿看股上的伤,宝儿不让,小果子只能作罢,也不敢再给主子提兴,除了皇上,主子无心其他。   谁说的?我要去大相寺玩……呃不,去拜佛!宝儿巴巴地等到太后寿辰这天,早早地跟凤天翼告了假,因为怕被驳回,所以告的是霸王假,反正皇上忙着更衣,没空理他,一会儿还要带领一众妻妾去跟太后拜寿,之后更有得忙,哪有功夫管他是去大相寺还是大悲阁!   呃,大相寺真的有个大悲阁,里面供的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宝儿拈香跪拜,想起天翼说皇后曾是素香在手、端庄红颜,不管是不是天翼的真心话,这个地方,的确来过一个为民祈福的千金小姐,也是真的对天翼一见钟情吧?   如果不是真情,怎会那般极端地争取?宝儿不认同皇后的做法,但是对比下来,真的自叹弗如,所谓玉碎瓦全之说,想来自是坚贞刚烈,行来,却是举步唯艰,因为天翼是皇上,他有太多奈何,而我,只可瓦全自身,看他玉华耀然,伴他闲情偶兴,直至瓦身亦碎……   “宝儿?”   一声带着惊喜的质疑,宝儿点头,起身把香插在炉上,怏怏地走向靖王,“你怎么还没回宫?皇上都带着大小老婆给太后拜寿去了,你也快去吧!”   靖王失笑,忍俊于小老虎说的大小老婆,随即才觉得隐隐悲哀,刚才一进殿门就见小老虎一脸忧思,原来只是情思所致。   “我是臣子,自然要等皇上先行拜寿,午时之后才可进宫见礼。”   宝儿受教点头,“那你接着拜佛吧,我先走了!”   “等等!”靖王拉住宝儿,“你是跟着内侍的车马来的吧?不要跟他们坐回去了,你若不惯骑马,我叫人备车……”   “我要骑马!”宝儿欢呼雀跃。   靖王含笑点头,带着宝儿出了大相寺,从随侍手中接过缰绳,先跃上马背,然后伸出一手,“上来!”   宝儿摇头,“我要自己骑!”   “你会吗?”   “不会。”   靖王想了想,伸手将宝儿掠上马背,宠溺笑道:“我先带你骑一段,等你稍有领会后,放给你自己骑,好吗?”   “好!”宝儿也拉住缰绳,“这样才能尽快领会,我虽不会骑,但是研究过骑术,不过纸上谈兵而已,现在要实战了,来吧!”   “好。”靖王笑诺,一声轻叱后,马蹄起步,先时慢行,而且略快,听小老虎兴奋得大呼小叫,不由催急马步,一阵疾驰后,来到一片开阔原野。   靖王勒住缰绳,宝儿还没尽兴,不满道:“为什么停下了?继续跑啊,驾!驾!跑啊,它怎么不跑?”   “它累了,让它歇会好吗?”靖王贴在宝儿耳边轻语,宝儿不自在地缩了缩肩,然后才极度迟钝地发现自己被圈在靖王怀中。   “我们下去走走,让马儿轻松一点!”宝儿微微挣扎,随即便被靖王紧紧抱住,然后被带下马背,这还差不多,否则他要咬人啦!   靖王择处地方带宝儿坐下来,从袖中摸出一个平安符,“这是我刚才求来的,你收好。”   宝儿随手接了,然后愣一下,“不对啊,我应该给皇上求一个的,你快带我回去,我要给皇上求平安符!”   宝儿跳跃欲起,靖王伸手揽住,“你不用替皇上求平安,一则皇上洪福齐天,二则……你身为内侍,不合给皇上那种东西,即便私下相送也不妥,你要记住,他是皇上,你是臣子,即便宠你一时,难保不是将来罪由,君心难测,君威不可衅,皇上的底限,即便是你,也不可触及。”   “我知道。”宝儿无谓一笑,道:“你是好人,说的都是为我好的话,但我已经无可救药了,而你已经尽到朋友的义务,所以你无愧于心,我虽愧对朋友,但我无悔,将来皇上要拿今日恩宠怪罪我的话,你记得跟我划清界限就好,我不想连累朋友。”   靖王蹙眉不语,半晌方含笑轻叹,“好吧,你且随心所欲,将来实在不济了,我再带你回我的封地……”   “我不济了,你要划清界限,带我去你的封地,等于叫皇上连你一起怪罪!”   “那就不去我的封地,天下之大,何愁一容身之所?”   “哎呀我求求你好吗?人家是皇上,一声令下,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给你逮回来!”   “话虽如此,但你以为皇上会天长日久地追拿一个并不在他心上的人?”   宝儿愣住,然后点头笑,“是哦,但现在只是假设嘛,我会努力不让皇上怪罪,因为他说过,我能得宠一时,我觉得这个一时可以是一瞬,也可以是一世,就看你怎么理解喽,对吧?”   靖王呆滞,许久才轻笑点头,“是的,你说得很对,一时可以是一世,小老虎,谢谢你。”   “不客气!”宝儿羞赧谦让,然后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没来得及问,因为靖王牵马去了,本来可以在马上问,可是骑马太好玩了,所以下次再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9 章   靖王遵照皇命,给太后做完寿便回了封地,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刚出宫门,太后就着人把宝儿叫了去。   “哀家听说你跟靖王是朋友,却不知你是以什么身份跟皇族结交?”   太后阴阳怪气的,一点不可爱,宝儿一点也不喜欢,可她是长辈,又是靖王的娘亲,不理不行啊!   “我是皇上的常侍,这个也算一种身份吧?但我不是以身份结交朋友,其实我也知道太后不是问我的身份,而是觉得我没资格结交皇族,虽然我不同意这种观点,但是算了,太后直说吧,叫我来是要打我还是训斥,不然我给太后背一段经文抵过,太后想听什么……”   “哀家不听,也无意训诫你,否则不会斥退旁人,独留你一个,是想问你对靖王是什么心思?知子莫若母,哀家知道靖王对你是有点意思了,此类事自太祖时便不为稀奇,哀家虽深居宫中,亦知民间富贵人家多有男色之趣,皇族中也不乏一二,你若真对靖王有意,哀家便跟皇帝讨要你,着你去侍候靖王。”   宝儿傻愣半天,无限苦恼,道:“我是人啊,我不是东西,就算我能任人要来要去,可我是皇上御封的从五品官,我有尊严的,再说我对靖王没那种意思,他原来有,后来想通了,所以我们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   “他为你求平安符,带你郊外纵马,也是朋友情分?”   “不是吗?”宝儿愣住,“太后怎么知道的?难道太后监视靖王?”   宝儿说着就抽了一口冷气,糟糕了,完全忘了太后是逼迫靖王篡位的人,也就是说,太后是天翼的敌人!   “我要走了,我不能在这儿,我害怕!”宝儿跳起来就跑,门却关得死紧,怎么喊都没人开,怎么拽都纹丝不动!   见鬼一般,太后的身边多出两个蒙面人,宝儿很愤慨,“你们太丢人了,身材这么差,怎么好意思当暗影?”   哎不对,这不是重点好吧?宝儿抱肩缩在门边,“你们别过来,我是皇上的人,只有皇上能动我,如果你们伤害我,皇上饶不了你们!”   太后淡淡一笑,“皇帝一早就到皇德寺替哀家还愿去了,回来也未必即刻召见你,就算你死了,皇帝也不过三五天就淡忘……”   “你乱说!明明是三五月!”宝儿气呼呼,随即瞪大眼,“你是不是要杀我?”   “你说呢?”太后慈祥地笑。   宝儿撇嘴,“你才不敢呢!靖王知道你杀了我,一定会难过死了,因为你杀了他的朋友,他又是孝子,不可能为朋友报仇,但他也是仁义美德的人,不可能淡漠朋友的死,所以一定会异常矛盾而痛苦……”   “哀家不杀你,只是希望你能顺从靖王……”   “什么顺从啊?是归顺吧?”宝儿诚恳纠正。   太后微微吃惊,“你都知道些什么?”   “很多啊!包括你逼靖王篡位……”   “住口!”太后怒斥,随即冷笑道:“哀家本想将你掳去侍候靖王,现下看来,你竟没那个福分,你既找死,哀家成全你!”   太后手一挥,两个蒙面人倾身上前,宝儿双手捂了眼睛大喊,“太后不能杀我!靖王是孝子,太后要折损靖王的孝道吗?”   “慢着!”太后一声令止,喘息半晌方气平,冷笑道:“你果然阴险狡诈,但你以为靖王真会为你的死而怨愤哀家?甚至皇帝,也未必会如你所想,但若你迷途知返,哀家便保你荣居后宫一殿,如何?”   宝儿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迷途知返?荣居后宫一殿是不是要我辞官?还有我没阴险狡诈,我向来与人为善、以诚为本,童叟无欺!”   太后又开始急喘,显然气得不行,戟指怒道:“你既说哀家逼靖王篡位,可见皇帝仍对哀家疑心戒备,但却不敢亲自来问哀家,只能教唆身边的奴才无端恶语……”   “什么无端?明明就是实情!”宝儿说着却长声哀叹,“你为什么要做坏人啊?靖王那么好,皇上对你也好,大家都做好人不行吗?你究竟还想要什么啊?也许你想要先皇兑现诺言……”   “你从何知道?”太后惊怒失色。   宝儿一脸无奈,抱膝坐到地上,嘟咙道:“我才不想知道那些伤心事呢,害我每回想到先皇就想哭,他真的太悲苦了,他的心,满满的都是大凤子民,努力挤出一点私心,却没个能够成全他的人,末了,只能编个痛彻心扉的谎言骗骗自己……先皇!先皇!”   宝儿哀声哭号,太后莫名悲戚,随即脸色一沉,怒道:“你少装佯打岔,还不从实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儿擦眼抹泪,抽泣道:“你别凶我,我不是故意打岔,只是悲从心来,不能自禁,那天听曹爷爷说了先皇一些事,后来我又领悟了先皇的苦心,现在想来,我其实还没全然领悟,因为我忘了把你也领悟进去,先皇留了遗诏你知道的吧?”   太后无比惊心,面上却是厉色更重,眼中却有哀怨无限,嘴上不答宝儿的话,只催问遗诏内容,先前听儿子提过,也相信遗诏有利于夺位,现在听这奴才所言,似乎另有隐情。   “我不能说出内容,因为你是坏人,不过靖王也看过,他是孝子,你想知道的话,问他吧!”   “哀家只是不信你看过遗诏,至于内容,哀家早就知道,可惜皇帝并非真正孝道,不然,哀家何必每日担惊受怕?世人皆道皇帝仁善,真相如何,哀家心知肚明却不可言表,你既看了遗诏,便该明智选择,来日若有变故,也不至于身败名裂!”   宝儿惆怅道:“你这还是劝我归顺啊!我现在明白你当初为什么派陈公公去劝沈哥哥了,因为我这么无能的人你都稀罕,更别说沈哥哥那种一夜成才的奇人,或者你以为我也会那样?太异想天开了,不可能的……”   “你能迷得皇帝如此纵容你,也算奇才了,何况你已知哀家心中所想,今日你是归顺还是死,选一个吧!”   太后轻捻佛珠,面带微笑,宝儿瞠目结舌,不可思议,“你也是奇才啊,每日念佛颂经,说到取人性命时,竟也谈笑若常……喂你们要干什么?我没说要选死!”   太后一挥手,两个蒙面人又退了回去,宝儿左右看看,抱个花瓶在怀中,“你们不要怕,我不会拿它砸人,只是抱着东西觉得安全一点儿,还有我说不选死,但也不是归顺……都别动,听我说完呀,我不归顺是因为靖王!”   “靖王怎么?”   宝儿想了想,觉得这个可以说,因为不是在御书房听到的,但是说了会不会激起母子矛盾啊?   “我不敢说哎,如果你知道靖王已经归顺皇上了……”   “你说什么?”太后惊疑离座。   宝儿也吓得缩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你别太激动,这事已经过去了,皇上没有怪罪靖王,而且知道是你逼靖王篡位的,但也一样没怪你……”   “他有什么理由怪哀家?”太后怒极失言。   宝儿撇嘴,“你太不可爱了,靖王那么温和美好,你怎么可以不可爱?都是年长者,人家曹爷爷就那么慈爱可亲……”   “那个糟老头一样该死!”太后已经无所顾及,连声冷笑道:“当年先皇亲口许诺,要把皇位给哀家的儿子,一众朝臣皆附议,唯有曹老儿与哀家作对,若非他从中作梗,哀家的儿子早就坐上皇位了,哪轮得到端妃的儿子?”   “不对哎!”宝儿迟疑道:“你是不是气昏头了?就算靖王成了太子,也要等先皇驾崩了才能上位吧?怎么可能早就坐上皇位……”   宝儿说着就捂了嘴,随即小心试问,“我是不是无意间窥察了皇室阴谋秘闻?你们不知道,我想像力很丰富,而且我很聪明,只要我肯动脑子,很多事都逃不出我的猜想,这其实是一种惹祸上身的才能,容易被坏人杀人灭口……”   宝儿顿住,瘪嘴哭道:“太后,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皇上的人,靖王也是,我们其实是一家人啊,太后!”   宝儿扑通一跪,“不要杀我,我还有壮志未酬,太后请开恩!”   “哀家不杀奇才,你过来。”太后含笑招手,仿佛在叫自家孙儿,宝儿却连连摇头,“我不敢靠近你,如果你极端行事,自伤了赖给我,再赖说是皇上派我刺杀你,然后皇上和我就惨了……”   “哀家岂是那等卑劣之人?念你年少无知,哀家不予计较,叫你过来是看看这份遗诏是真是假?”   “遗诏?”宝儿奔上去一看,顿时笑起来,“吓死我了都!还说怎么又跑出一份遗诏了,原来是假的嘛!”   “何以见得?”太后微笑发问,和蔼而虚心。   宝儿嘿嘿笑,指着所谓的遗诏,“这个赝品从材质选取到笔迹模仿再到印章仿刻,没一样过关哎!”   太后冷抽一口气,十分惊讶地看着宝儿,“你果然是奇才,别的不说,单是笔迹,哀家就觉得很象了,你却说不过关,莫非你精通此术?”   宝儿得意地笑,“那当然了,我是无师自通的笔迹模仿天才……咦?你有点不对劲哎,感觉这道遗诏是你叫人仿制的……”   “胡说!”太后嗔怒,随即却叫宝儿展示笔迹模仿,两个蒙面人在案桌边铺开纸笔。   宝儿盯着案桌方向看了又看,然后乖乖上去提起笔,模仿先皇的笔迹写了一个天字,感觉太后和两个蒙面人没有先时警备了,然后又写了一个宝字,随即快速写下天赐两个字,紧接着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跳窗而逃!   太漂亮了,而且很英勇,一口气跑回栖麟阁才发现右脚早就崴了,脚踝处象馒头一样肿啊!天翼,我为了自保,脚踝象馒头一样啊!   “不忙请太医,我想吃馒头。”宝儿郑重其事。   小果子在门边一个趔趄,他的宝大人啊!他的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0 章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小小扭伤不用在意啦,宝儿坚持奉职,他可是御书房唯一常侍,怎能轻易懈怠?   “不用托词了,你只是不想卧床休养。”   “皇上圣明!”宝儿拍完天翼的马屁,单腿跳到沈文玉身边,“你好久没来宫里了,是公事忙的,还是柳岩惹着你了?”   现在是你惹着我了!沈文玉默默咬牙,温润笑道:“谁敢惹我?我能一夜成才,还敢御前持才,惹我者,非人哉!”   宝儿翻白眼,“你真的太骄傲了,不过皇上都纵容你,我就不规劝了,只是你也不能乱圈我写的折子啊!”   “好的,接下来,我会好好圈。”沈文玉温言笑语,果真每个圈都比刚才的圆泛得多。   宝儿傻眼,委屈道:“沈哥哥欺负我!明明我写得这么好……”   “字,的确很好,但我不是书法鉴赏师,你若不想被我圈点,回去重写来便是!”   “那我不写了,口述可以吗?”   “那我还是鉴赏书法好了。”   “为什么?”   “你的折子虽不规范,好歹可以当成戏本来看,若是听你口述,便不能择我喜恶,好赖都要听一段聒噪的说书……”   “你欺负我!”宝儿叉腰怒吼,因为脚上有伤,所以单腿立地,沈文玉微瞟一眼,轻笑道:“好个金鸡独立!”   宝儿郁卒,坐到椅上双手托了腮,闷闷道:“沈哥哥是不是一直都讨厌我?”   “呀,居然被你发现了!”沈文玉故作羞窘。   宝儿目瞪口呆,随即瘪了嘴,扭头见天翼在榻上小睡得香,于是压低声音,道:“其实我知道的,沈哥哥也喜欢天翼,对吧?”   沈文玉但笑不语,作画一般勾完最后一个圈,炫耀一般把折子摊在宝儿面前,“你瞧瞧,可还满意?”   宝儿先时羞愤,看着看着便啧啧点头,“沈哥哥不愧是丞相,如果只读你圈的这些地方,果然清晰明朗得多,只是你还没答我呢,是不是也喜欢天翼?”   “我已经答了。”沈文玉把初审过的折子收在一边,起身掸理衣摆,走到一边喝茶去了。   宝儿愣了愣,踮脚跟过去,也倒了一杯来喝,边喝边打量沈文玉,然后轻叹,“真好看啊你!”   沈文玉浑身一顿,然后继续喝茶不语,宝儿怅然道:“你果然喜欢天翼,否则不会违心留下来,还在太子府时我就知道你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那次听你弹琴,我仿佛看见一个云中仙子逍遥洒脱,但曲中也有情长意短不为人知,当时不理解,现在才知道你违心入世是为了天翼,可见你比我还喜欢他,因为你付出和牺牲的比我多。”   宝儿说着又摇头,“不对,我没有付出和牺牲,我一直都在享有,所以我真的不配得到天翼的喜欢,而你,真的有讨厌我的理由。”   宝儿说完就怔怔看着沈文玉,可惜沈文玉没有特别反应,依旧笑得风清云淡,悠悠地放下茶杯,回到案边继续审折子,闲闲道:“墨干了,有劳宝常侍研墨。”   “哦。”宝儿郁卒到底,自己那些发自肺腑的伤感之语,在沈哥哥听来一样是聒噪啊……   墨好了,宝儿继续托腮坐着,继续看沈哥哥圈点勾画,继续聒噪,道:“柳岩喜欢你,你喜欢天翼,可是天翼有好多媳妇儿,到头来,我们是不是都会完蛋?”   沈文玉闭眼深呼吸,然后微微一笑,道“我对皇上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种,我也没有讨厌你,所以你乖乖的,不要吵着我,听话好吗?”   “哦,可是……”   “我还病着,不太舒服,安静点好吗?”   “哦,哈?”宝儿伸手抚上沈哥哥的额,果然烫得厉害。   “皇上!柳岩!福公公!你们快点来,沈哥哥病得好严重!”   宝儿高声呼叫,沈文玉抚额沉叹,这小孩是惟恐天下不乱啊,也罢,领他这份情吧,反正也有些撑不住了……   沈文玉昏在案上,宝儿疾声哭喊,凤天翼高呼太医,福公公亲自去宣人,柳岩早就奔进来将沈文玉抱上软榻,太医很快来了,诊脉说热烧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甚。   凤天翼郑重嘱咐道:“柳统领,自今日起,你按太医所嘱,照顾丞相至体健神清,这是御令金牌,你可凭它使令太医院及皇宫库府,一应所需皆以丞相安康为要,去吧!”   “臣领旨,谢皇上。”柳岩匆匆跪礼,抱了沈文玉离去。   “为什么不让沈哥哥在这儿养病?”宝儿不满。   凤天翼淡淡一笑,“我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我在成人之美。”   宝儿恍然大悟,跑去把自己的折子拿给凤天翼,“你先批我的好不好?沈哥哥已经圈过重点了,我奏报的可是大事!”   凤天翼接了细细看完,点头笑道:“果然是大事,我今日才知你写得一手好字,如此,你且将宫训抄录三百本,我许你定价自销,你拿到后宫去卖吧!”   宝儿莫名其妙,怀疑天翼是不是也病了?   “我给不了你海阔天空,只能许你在皇宫里闲云野鹤,偶尔准你出宫散散,又怕你不带一文就乱进酒楼,白吃别人的不要紧,但是让人吃了就不行,我知你的俸禄是存着以防万一,所以准你另外营生,卖宫训所得算作零星花销,以后不可白吃别人,那些个香袋小吃之类,还有马匹借用以及人力陪同费等等,但凡不是我给予的,你都拿卖宫训所得付账,记住了吗?”   凤天翼一本正经,宝儿又羞又喜,咬唇点头表示记下了,又问所奏之事如何处置。   凤天翼啜茶沉吟,笑道:“你说太后仿制遗诏,但是遗诏在曹老那儿,不是么?”   宝儿愣睁,随即恍悟,“我忘了告诉你哎,遗诏被曹爷爷焚还了,上次我要跟你说遗诏的事,你不听嘛,现在听我说好不好?”   “不用了,既已焚毁……”   “不是焚毁,是焚还!”   “怎样都不重要,甚至宣读也无所谓,我原先只奇怪你如何哄得曹老把遗诏给你看了,现在我还奇怪是谁告诉太后,遗诏被毁了,使得她情急之下要仿制?”   凤天翼似笑非笑,宝儿傻愣半天才有所领悟,他好像被天翼怀疑了,不单怀疑遗诏的事,还有准他卖宫训也是怀疑,甚至刚才是装睡的,那个许他在皇宫闲云野鹤根本是听到他跟沈哥哥的话了嘛,总之一切都表明天翼怀疑他是坏人。   “天翼,你没相信过我,对吧?”   “我若不信你,你早就死了。”   “但你怀疑我是坏人!”   “相信,也是可以怀疑的,如同你疑心我在怀疑你,但你依然相信我,不是么?”   宝儿点头,郑重道:“我发誓我不是坏人,经得起任何考证,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喜欢你,一心一意,天地为证!”   凤天翼含笑审视,半晌才轻弹宝儿的额头一下,“你应该随性玩耍,随心所欲,不该揣测人意,思虑时务,太后的事,我已经交给靖王处理,皇后意图你性命的事,我已经警言告诫,所以,我要你在皇宫闲云野鹤是真心话,你却不信,但天地为证,我也是喜欢你的,后宫那些不是我媳妇,她们只是皇帝的嫔妃,而你,是凤天翼喜欢的人,所以无论到头还是到尾,你都不会完蛋,你若不信,可以用一生来验证。”   宝儿悲喜交错,早就眼泪哗啦,找不到一句可以回应的话,只能扑上去回报以吻,可惜力道没把握好,把天翼的唇撞伤了,气得天翼赏他一句“你去死!”   这句赏赐真是久违了,再次闻听,无比怀念与激动啊,加上天翼刚才那些要人命的情话,宝儿真想现在就去死,那样就是一世的幸福了!   然而没有幸福上几日,曹老病逝的消息传来,只如晴空霹雳,震得宝儿肝胆俱痛!   曹老遗言简葬,皇帝亲领百官送丧,一代贤相也不过哀荣极致,忠骨埋黄土,美名留于世……   回宫后,凤天翼把曹老的遗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并非疑心文中所叙,而是愤恨曹老不亲口告知,既如此,又何必留下遗文?   “宝宝……”凤天翼茫然轻唤,宝儿原本还在伤心曹爷爷,此时赶紧抹净泪,从凤天翼膝上抬起头,“要茶还是磨墨?”   “都不是,我大概欠你一个道歉,那日你疑心我不相信你,事实亦然,今日我才知是先皇准你看的遗诏,而你恐怕是唯一能理解那道遗诏的人,我只问你,在你看来,先皇对我可有真心喜爱之意?”   宝儿使劲点头,抹泪道:“先皇很喜爱你,但他说不出口,因为他是皇上,你则是将来的皇上,所以他不敢表露喜爱吧,担心你溺于父爱而不自强自立,因为他知道你有一颗善良温柔的心,虽然你不承认,甚至你自己都觉得是假装的,但他看得清楚,因为他不但是皇上,他还是你的父亲,但他只能用一种方式表达对你的爱,那就是灭掉他的私情,许你江山无限。”   凤天翼良久默然,最终冷笑,道:“他若真如你所说,又怎会逼我立后魏氏?逼我孝善太后?”   “这就是爱啊!”宝儿嘟咙,“你这么聪明的人,却一点也没用心体会先皇的真意,除私情以外,他能许你江山,但也给了你无限可能,你若不能接受江山所附带的东西,可以拒绝或剔除……”   “我必须接受,否则何来江山?”   “就是这样啊,先皇都说了,四海不宁,官场不清,你要接手的只是一个看似和美的江山,而你年轻气盛,先皇怕你行事急切反而坏事,所以拿些无关紧要的麻烦锻炼你啊,皇后和太后你都无法协治的话,这么大片江山,还不把你累坏掉?先皇心疼你呢!”   凤天翼一时哑口,随即嗔目,“你倒挺会想,说得也动听,但我曾明言问过先皇可是真心喜爱我,先皇只言大业,不言其他。”   “那我刚才说了嘛,先皇不是直言情感的人,哪怕心里爱得要命,但你别想从他脸上看出半分,而且你最好不要问他,否则他宁肯说些伤人心的话,如果你还是不能理解,那就想想你自己,因为我觉得你也是这种人,不愧是父子,你们都是说反话的高手,也是憋话高手!”   “你去死!”凤天翼怒嗔,眼中却是万般释然,傻儿一席傻话,倒也诚挚中肯,即便父皇不似傻儿所述那般,但是能够遗命曹老焚还遗诏,这便是给了他真心喜爱,如此,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1 章   宝儿开始卖宫训了,这是皇上御准的,可是一天下来收益为零,难道定价太高?一两银子一本,高吗?   “奴才觉得是有点高。”小果子诚实作答。   宝儿屈愤,“你也不看看是什么纸质?这可是御书房里皇上案头上的备用纸张,还有这个装订线,这可是从皇上腰上现拆下来的络子丝线拧的细绳,还有这个封皮,这可是御书房躺椅上拆下来的缎面……”   “求您别说了好吗?奴才觉得好丢人啊!”   “哪里丢人了?这叫自食其力!”宝儿抢过小果子手里的宫训,“你回去看家吧,我一个人去卖,放心,我养得活你!”   咱都是皇上养着的好吧?小果子腹诽而去,因为皇上暗里嘱咐过,叫他不必事事跟随,小果子何等机敏,当下就明白皇上派了暗影保护宝大人,这是天大的恩宠,但也说明靖王爷怕是无望了……   小果子满腹惆怅,宝儿自然一无所知,抱着十本宫训到处兜售,路过青玉苑时,听里面似乎很热闹,于是跟看门的宫人出示了皇上手写的通行证,这是为了方便他出售宫训,凤天翼特别为他准备的,一块巴掌大的纸上写着,御准小售,各宫放行,钦此。   宫人诺诺让过,宝儿一面称谢,一面不忘做生意,可惜宫人一听价位就摇头,宝儿也不介意,还是高高兴兴进去,下一位客人一定会买的,他坚信。   前面不远处就是两位华服丽人,一定买得起,宝儿笑眯眯上去,规规矩矩见礼问安。   青玉苑的主子来自南越国,御封慕荷贵人,在她对面坐着的是来自金蒙国的金碧贵人,两位都是外邦和亲公主,均在一前一后得了皇上的宠幸,如今亦是圣宠正浓,又因一定身份所限,所以倒比其他嫔妃显得和气可亲,听宝儿竟是御准来卖宫训,两人都在心里诧异而狐疑。   之前就风闻皇上似有男色之事,亦知御书房常侍其实是皇上的男宠,今日一见,倒十分失望,还以为是个如何绝色的人,原来只是稍微清秀一点罢了,不足为虑。   “你这宫训有何珍奇,一本竟要一两银子?”慕荷贵人笑问。   宝儿也笑,把刚才跟小果子说过那番话又说一遍,然后加上最重要的一句,“每本里头都有一两句是皇上御笔抄录,不是这样的话,我原本打算卖十文钱一本,但因为有皇上的笔墨,所以一两银子其实还算便宜了,对不对啊?”   如此问法,敢说不对吗?慕荷贵人笑而点头,吩咐侍女买了一本,金碧贵人自然不甘落后,也买了一本,宝儿望天感赞,觉得天翼的所有老婆里,就这两个最好了!   “谢谢你们开我的张,皇上说了,哪位嫔妃第一个买我的宫训,他有赏。”   宝儿说完就走,慕荷贵人惊喜不已,金碧贵人则暗里懊恼,面上还得撑着跟慕荷道喜,然后也离了青玉苑,匆匆追上宝儿。   “宝常侍请留步。”   咦?宝儿惊喜回头,“你还想买一本对不对?”   金碧贵人尴尬一笑,然后点头,“我再买一本也行,只是想跟宝常侍打听一下皇上的喜好,不管哪方面的都行。”   宝儿想了想,笑道:“这样吧,你再买两本,我连着皇上讨厌什么一起告诉你,怎么样?”   金碧贵人暗骂一声奸商,明面上还得微笑应诺,吩咐宫人给钱,宝儿笑逐颜开接了,递过两本宫训,开始如约兑现。   “皇上喜欢竹子,讨厌梅花,喜欢白色,讨厌大红,喜欢恃才放纵的人,比如丞相,讨厌不学无术的人,比如我……”   “可是据我所知,你是皇上的……那个。”金碧贵人微红了脸,眼中却隐现鄙夷。   宝儿先是莫名,然后给予理解,因为这位贵人来自外邦嘛,忘了大凤的官名实属正常,就是大凤的一般百姓也不见得能记住常侍这种小官。   “对,我就是皇上的那个,而且是唯一的。”宝儿顺了对方的话,不想令对方难堪,自觉很体贴哎!   金碧贵人听来则有炫耀之嫌,暗里撇嘴不屑,面上笑问道:“你可知道皇上喜欢吃什么?”   “知道啊!但是不能说哎,福公公交待过,皇上的饮食起居之事不可外传,以防被坏人寻机作恶。”   “原来如此!”金碧贵人轻叹,“你果真很得圣心,以后还要请你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话,作为报答,你剩下的宫训,我都要了!”   “那怎么行?我是有原则的,同一个人,最多卖三本,一本自读,一本供奉,一本传示宫人研习,你已经有三本了,我不能再卖给你,至于替你说话,这个很容易,你说吧,我保证一句不漏给你带到!”   金碧贵人愣住,随即觉得被对方戏弄了,所谓说话的意思,一般人都能领会呀,这个男宠却装糊涂,实在可恶!   金碧贵人忿忿而去,宝儿莫名一阵就释然了,女子嘛,怎样的怪脾气都应该包容的,何况是从那么远的地方嫁过来,不说会不会受欺负什么的,光是想念家人就已经够可怜了,所以要多多的体谅包容才好!   这其实也是自我安慰呢,不这样的话,便会怨天尤人,甚至变成嫉妒而丑陋的人,因为真心话是:天翼你何苦拘这么多女子在你身边?又不见你真的很喜欢她们,即便真喜欢,你挨个分过去,每个人能分到多少啊?没意思……   宝儿边走边郁闷,突然发现前方跑过一个太监,很眼熟哎,“喂你站住!”   太监愣一下,然后跑得比刚才还快,宝儿奋起直追,较量别的不行,赛跑可算他的强项之一,难道不是吗?他已经超过太监了!   宝儿无比得意,回头笑道:“来啊,来追我啊!”   太监痴傻,随即掉头就跑,宝儿一个急刹,掉头就追,很快又追上了,宝儿一把揪住,“你耍赖,我明明赢过你了,你该认输!”   太监讷讷无语,脸色惨白一片,宝儿却嘻笑如常,“你别怕嘛,刚才跟你闹着玩的,还是说,你不记得我了?”   太监惶惑不敢言,宝儿嗔他一眼,“你的记性也很差啊,那次你跟你的朋友去栖麟阁绑我,然后给我灌毒,还把我丢在那么可怕的地方,你不记得了吗?”   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倒把宝儿吓一跳,忙拉他起来,道:“你别这样啊,我很大度的,皇上说要召集宫人让我指认,我都没答应,当然主要是嫌麻烦,不过也有大事化了的意思哦,只是也不能真的就这么算了,因为你们做的那些坏事害得皇上为我担心难受,所以我要替皇上讨回来,呐,这是我跟皇上一起抄录的宫训,你和你的朋友一人买一本,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太监愕然抬头,不敢相信那么严重的事能这么容易就过去?   “我说真的,哎你别跪啊,带我去找你的朋友,你们一人买一本……”   “奴才……不认识他们。”太监快哭了,因为宝常侍卖宫训是假,变相地指认才是真。   “你们一起去绑我的,怎么会不认识?”   “真……真不认识。”   “骗人!”宝儿愤懑,道:“你根本是不想买我的宫训,可是你都没看过货哎,来,给你开开眼!”   宝儿递一本宫训给太监,把那番售货炫词讲了一遍,然后加了另外一句重要的话,“皇上说了,哪个宫人第一个买我的宫训,他有赏,你走运了呀兄弟!”   太监惊诧而狐疑,讷讷道:“奴才若是买了,可当真既往不咎?”   “那当然,我可是言必信,行必果!放心买吧,只要一两银子哦!”   “一两?”太监瞠目,宝儿嘟嘴,“你也觉得很贵吗?可是机会难得哎,你不买的话,让别的宫人抢了先,到时就得不到皇上的赏赐了,我都替你急哎,所以你买好不好?”   宝儿瘪嘴泪汪汪,太监莫名其妙付了银子,听宝儿问他的名字,也莫名其妙顺口就答了,然后才惊觉失误,补上一句,“奴才虽不认识其他三人,但是知道他们是哪一宫的,所以想求宝大人也给他们一个机会,也让他们买宫训抵过。”   太监说着就把其他三人供了出来,总之不能只死他一个!   “你其实是好人啊!”宝儿赞赏道:“你的名字也起得好,小义子,果然就很够朋友,只是我很奇怪,你们相互不认识,干吗合伙去绑我?而且你们各有主子,不可能同时得了相同的主命吧?”   宝儿说着就拐了小义子一下,“呐,告诉我好不好?谁叫你们去的?”   小义子此时已经完全豁出去了,“是邱公公。”   凤栖宫的总管太监?宝儿难以置信,首先他没有得罪过邱公公,其次,邱公公是个笑容可掬的老人家啊!   “你回去吧,我心情不好,改天再找你玩。”   宝儿挥手别了小义子,垂头丧气往回走,却鬼使神差到了凤栖宫,既然来了,就把剩下的五本宫训卖掉吧,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呃不,还有一个可爱的小果果等他拿钱回家呢!   皇后此时正在秘见哥哥派来的人,之前担心秘事已泄,救不回哥哥,谁知一切都顺利得超乎想像,于是有些后悔绑害栖麟阁的事,当然不是因为那奴才替她求情,何况求情一说未必真实,多半是皇上试探之举,因为事情太过凑巧,她刚派人绑了那奴才,皇上就召她去问话,而且靖王也在,一切都巧合得诡异!   幸亏那奴才没死,否则凤栖宫得到的便不是一道最后一次反省的口谕,而是更为严厉的处置吧,也由此可见,那奴才在皇上心里占了太重却太不应该的分量,必须设法除掉,但不可再象上次那样草率行事。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哥哥的事,可怜她身为皇后,竟不能让自家哥哥安稳度日,人是离了那个极寒苦地,心却每日惶惶,那般惊恐情状下,如何安养病体?   皇后每次听了哥哥的情况都是痛极掉泪,正要嘱咐来人好生顾看哥哥,却听荷香回报说栖麟阁的奴才竟然来她宫里卖宫训!这根本是来嘲笑她如今的境况,什么卖宫训?根本是讥讽她害人不成,反遭了皇上的冷落!狗奴才!该死!   皇后嘱咐荷香送哥哥的人出宫,自己则打算去见见那个一再踩到她头上的贱人,这次可不是她绑来的,而是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2 章   凤栖宫殿门廊檐下,宝儿正在吹嘘他的宫训,身边围了一众太监宫女,不是他们谄媚皇上身边的红人,而是这位红人实在可爱,清秀小脸上表情丰富,水灵灵的眼睛里神采奕然,叭啦不停的小嘴可谓舌灿如莲。   “所以说,宫训不仅仅是训导宫人而已,它还是一本劝善戒恶的警世名篇,所谓上行下效,皇上的言行引导着天下民众的一切,而咱们的言行,则代表着皇上的家风,这本宫训就相当于太*祖留下来的家教授义,所以咱们都要好好研习,如今皇上亲自带领大家习其精要,甚至于百忙中抄录一二,这便是以身作则,咱们更要紧追不舍,须知钱财乃身外物,精神的财富才是永恒真谛,所以抓紧吧,只剩五本了,机会难得!”   喂你们不是吧?盯着我干什么?掏钱哪!我口水都讲干了,容易吗?   “你们到底买不买啊?不买我走了!”   “宝常侍再讲点什么吧?听说宝常侍会唱歌……能不能……”发话的是个小太监,又因为提了过分要求而及时打住。   “你们呢,不会也想听我唱歌吧?”宝儿虽如此说,眼里却是期待神色,见众人一致点头,宝儿高兴又羞赧,“没想到我这么受欢迎,你们又实在太热情了,我不能拒绝啊是不是?那么我就给你们唱一段凤歌之浴火,这一段刚好有五段章节,我每唱一章,你们就买一本宫训,好不好?”   众人均现出为难神情,宝儿生气了,“你们已经大赚了好吧?皇上想听我唱,我都没这么痛快呢!”   “那么本宫有耳福了!”   皇后这一声带了隐隐冷笑,众人顿时如鸟兽散,宝儿也要走,却被皇后的两个随侍拦住,宝儿冲皇后做鬼脸,“你是坏人,我才不唱给你听!”   “带进去!”   皇后一声令下,两个随侍架起宝儿就走,跟着皇后进了侧殿,然后把宝儿扔在地上,一人守在门边,一人就站在宝儿身边,随时准备根据主子的命令行事。   宝儿把散在地上的宫训理了抱在怀里,知道皇后不会准他坐椅子,所以很干脆地坐在地上。   “唱啊,本宫等着呢!”   “我说了不唱的,快到晚膳时辰了,你放我走!”   “你是不请自来,本宫亲自接待,连同晚膳一起,直到你唱完卖完,可还如你的意?”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皇上特许我各宫贩卖……”   “你才貌俱无,却能媚惑皇上,实在是个祸害,本宫却无能肃清,只尽力保全自身罢了,你却歹毒至极,一再谋害本宫,你要本宫如何放你走?”   “你乱说!”宝儿忿然道:“我不跟你解释我跟皇上的事,但必须跟你分辩一下究竟是谁谋害谁,那日你跟梅嫔在御花园商量阴谋诡计,恰好被我听到了,我本打算逃跑,可是皇上不准,后来遇到靖王,我劝他不要帮你做坏事,偷换罪臣可是死罪,靖王是我朋友,我道义行劝,无愧于心,而且皇上知道你要偷换罪臣都没直接来问你罪,你知道为什么吗?”   皇后惶然摇头,宝儿叹道:“你一点也不了解皇上,还好意思说托心于他,却不知道他有多善良多美好,那日你去御书房求情,你走后,他却打了我一顿,你肯定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知道,他是恨铁不成钢,又不忍拿你泄愤,才打我一顿出他心里的闷气,你该知道,他会气成那样是因为犯错的是你,而你是大凤的国母,就算在宫里,你也是众嫔妃的表率,他希望你温良贤淑,和谐后宫,你明白吗?”   宝儿简直苦口婆心,没管皇后是什么反应,续道:“皇上重情重义,尤其看重亲情,你为亲人求情,他不是没有感动,但滋事重大,他不能徇私以顾,只能多给你些关爱,希望你能体谅他,也是在隐晦地告诉你,除了娘家亲人,你还有他,但你惘顾他的情义,甚至不顾国体大局,因为你想救的人不仅是你的哥哥,还是谋逆重犯……”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哥哥只是一时糊涂!”皇后愤语,泪水却不可抑制。   宝儿点头道:“人都会犯错,所以皇上没有杀他不是吗?如果他真心悔过,皇上终会原谅他……”   “判入漠北的人从来等不到圣恩大赦,那里,永无天日。”皇后切齿痛语,眼中竟是绝然厉色。   宝儿却不以为然,道:“我觉得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有次皇上在勤省殿召见刑部尚书,谈的就是有关刑法狱典,我无聊了就插话问到皇亲重罪的恩赦,当然我没敢说是替你哥哥问的,倒是皇上拿你哥哥的事举例子,说你要是生了小娃娃,他倒是可以把你哥哥迁回来圈禁……”   “你怎么不早说?”皇后又气又悔,她果然应该反省,皇上对她始终是情义有加,如这奴才所说,皇上希望她相待以亲,她却一再辜负,甚至疑心皇上那次叫她去问话是试探,今日才知这奴才竟真的替哥哥求过情,皇上也真的许了恩赦,但有一点令人质疑。   “你为何帮本宫?”   “因为你是皇后啊!”   果然如此!皇后轻蔑笑道:“你想从本宫这儿得到什么?”   “不想啊!”宝儿莫名其妙。   皇后冷哼道:“一无所求却冒死相助,这等滑稽之事,你以为本宫会相信?”   “我没要你相信什么啊,我只是喜欢大家都是好人,尤其你一定要是好人才行,因为你是皇后,所谓家有贤妻不生祸,你贤良了,其他嫔妃就会跟你学,整个后宫就会和谐美好,而皇上就能安心国事,累了,就来找你们散散心,偶尔摆个露天宴席什么的,大家说说笑笑,日子过得和美又快乐,你说是不是啊?”   皇后不语,神色却是带着期待的赞同,怔忪一番后,摆摆手,“你回去吧!”   “哦。”宝儿觉得很失败,还以为皇后会买一本宫训呢,谁知小气得紧,别说掏银子,就是茶也没混到一杯,费这半天口水,一事无成啊!   凤天翼听完暗影的汇报却拍案叫绝,傻儿果然是宝,准他后宫乱窜也果然是明智之举,这才第一天呢,竟然就办成了两件事,查实了绑害事件的主谋,探知了皇后果然参与偷换罪臣之事,否则皇后不会惊讶于傻儿所说的恩赦。   凤天翼令退监护栖麟阁的暗影,然后啜茶轻笑,道:“魏氏果然能人无数,只是终在我大凤胁下,妄想成翼展翅!十三,你传令影七,叫他放出影探,朕要把魏氏豢养的江湖鹰犬一网打尽!”   十三低沉应诺,此时王福带了大理寺卿进来,凤天翼含笑赐座,正欲问话,殿外传来傻儿的求见声,王福根据皇上的神色,出去将宝儿带了进来。   “你不在栖麟阁抄录宫训,又跑来干什么?”   “我一天卖不了几本,不急。”宝儿说着就讪笑,“我听说大理寺卿来了,肯定有重大案子要汇报,我好想听哦,可以吗?”   凤天翼宠溺笑允,又笑问大理寺卿,“顾爱卿可有异议?”   当然没异议,可是宝儿有,因为太不可思议了,“你不是今科榜眼吗?一般都是去翰林院吧?你怎么摇身一变就成大理寺卿了?我还以为你也是来旁听的!”   顾成谦笑不语,凤天翼轻拍傻儿一下,“丞相一夜成才都可以,别人寒窗十载就不能一步高升吗?”   “哦。”宝儿羞窘,冲顾成歉意地笑,然后便催问案子,顾成得到皇上首肯后,便将所查案情回禀出来,宝儿却听得目瞪口呆,原来曹爷爷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下了慢毒……   “难道是皇后?”宝儿顺口一说,随即惊觉失言,顾成毕竟是外臣,怎能让他知道宫闱之事?   “无妨。”凤天翼淡淡笑道:“顾成是我一早相中的审案能人,亦是心腹臣子,所以你可随意发言,只是不可毫无依据   ☆、第 53 章   皇上要选秀了,据说这也是国事之一,真是莫名其妙,偏生就有那么多权贵之家巴巴地把女儿送进宫来,正经人家哪舍得自家姑娘给人做妾?皇上的妾也还是妾啊!   宝儿义愤,亏他一直夸天翼是天下第一大好人,现在这个大好人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秀女图,可见人无完人,大好人也可以是大色鬼!   “我回去了,好无聊哦!”   “过来!”凤天翼招手,宝儿不动,凤天翼伸手捞进怀里,指着面前的画卷,“这是宁王府的香怡郡主,宝宝觉得漂亮吗?”   “漂亮。”宝儿诚实作答,然后嘟咙,“你自己看就行了,我好像生病了……”   “醋火烧心,妒病。”凤天翼嗤笑,谁知宝儿点头,“就是这样,不过已经开始习惯了,再过些日子就会麻木吧?所以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放心!”   宝儿说着还安慰式一笑,凤天翼心头却猛然一刺,尖锐的疼痛却带来酸楚的苦涩。   “你去泾州吧,我会遣信给天飞,他那儿有天下第一糕,你可以尽情品尝到从此腻味。”   “我是御书房常侍哎,你说过我不能卸职的……”   “没让你卸职!选秀之后你再回来!”   “哦。”宝儿恍然一笑,“可我不想去啊,与其逃避,不如面对,否则就不能尽快习惯到麻木……”   “我不准你麻木!”凤天翼愠怒,随即羞恼,一把将案上画卷扫到地上,勒住傻儿狠狠亲吻,怨叹,“你怎么不是女儿身呢?”   宝儿浑身一顿,心口处犹如被利剑刺穿,冰冷的痛楚。   “我还是去泾州吧,你安心选秀,等我回来……”宝儿顿住,硬生生转了话头,“我可以带小果果一起去吗?”   “你若一去不回,便不能带。”   “那我还是……”宝儿红了眼圈,强笑道:“我什么时候出发啊?”   凤天翼良久不语,扫一眼地上的画卷,然后审视般盯着宝儿的眼睛,许久才吐出两个字,“随便。”   宝儿点头,乖巧地亲亲凤天翼的脸,嘻嘻笑着从凤天翼腿上下来,很小心地收起地上的画放回案上,然后有些羞窘地拉了凤天翼的袖子,“我想跟你借点银子……”   “多少?”   “你能借我多少?”   凤天翼咬牙,“最多一百两!”   这么多啊,可惜绣娘不要我了,不然一百两刚好娶媳妇呢!宝儿遗憾,又觉得天翼太大方了。   “借我五十两吧,这都很不好意思了,因为我有俸禄,你没有。”   凤天翼好笑又好气,偏生傻儿似乎没说错,而且所借数目差强人意,说明傻儿没有一去不回的打算,不过五十两未免太少,一千两应该够用了吧?但又会不会多了一点儿?   我是笨蛋么?凤天翼暗恼,同时轻拍傻儿的脸颊,“你不用带银两,我会请柳峻护送你,一应所需都由他打理,你也不是去游玩,而是奉旨尝糕,以备宫用所需,明白了吗?”   宝儿惊喜点头,“原来我是公差去的!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么我算不算钦差了?”   你算蹬鼻子上眼!凤天翼轻咬傻儿的唇一下,“你算微服钦差,十五日后,给我马不停蹄地回来!”   “嗯!”宝儿郑重到凝重,微服钦差啊,好神秘!好骄傲!泾州,我来了!   但是谁来告诉他,什么时候才到啊?已经停停走走了三天,会不会刚到泾州就得往回走,因为天翼只准他出宫十五日啊!   “峻大叔,咱们弃车骑马快一点,好不好?”   “好虽好,但你恐怕受不住。”柳峻疼爱地拍抚宝儿,“坐进去睡会儿,驾位上风色大……”   “可是车里好闷,我也不困,而且我喜欢吹风,峻大叔给我讲故事吧!昨天你才讲到跟太*祖一起打天下的那个男人死了,然后呢?”   “然后故事就结束了。”   “可是小果果跟我说太*祖找了那人的弟弟啊,福公公说弟弟叫驭风,做了太*祖的侍书,也住在栖麟阁,后来为了保护太*祖而死……”   “不是护主而死,而是被太*祖赐死。”   “啊?”宝儿难以置信,“怎么会呢?就算太*祖不是真心喜欢他,但他是那人的弟弟啊!太*祖喜欢那人不是吗?怎么忍心杀他弟弟?”   “不忍心便做不了好皇帝,太*祖一生未立后,虽三宫六院,但只为后嗣宠过一妃,之后便独宠栖麟阁,此是皇家大忌,何况独宠的是个男子?”   柳峻说着就看了宝儿一眼,宝儿心领神会,笑道:“峻大叔不用担心我,因为皇上没有独宠我,确切地说,宠我的是天翼。”   自欺欺人的小孩!柳峻不忍点破,淡淡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虽好,但也要适可而止,即便不能及时抽身,也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这也是为对方留一点余地,以免出现各种情形的僵持时,不至于死局刹尾。”   “嗯。”宝儿受教,突然笑道:“峻大叔是好人,可是我都不知道峻大叔的事哎,只知道你是先皇的御前侍卫,还有啊,那次你跟先皇去太子府南院找我问话,我觉得你好凶哦!”   “职责所在而已,先皇也并非特意寻你问话,只因你当时所居的梦蝶轩是为太子妃而建,因此先皇想看看是什么人能让他一向冷情的儿子动了心,原本是想除掉你的,后来不知为何命你答话,之后便默许了你的存在,如此而已。”   柳峻轻描淡写,宝儿则目瞪口呆,除了惊心当日差点丧命,更惊惑于当日所住的竟是太子妃的地盘,可是都没人告诉他呀,一直以为就算太子妃也是要住在西院的,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天翼为什么把他安置在太子妃的房间?   难道说……天翼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   不可能!之前还把他绑在刑房一顿打呢!要不是他那番义正辞严的抗议……难道就是那番抗议的原因?   抗议的内容不太记得了,但是最后那声伴着天雷一起响动的“太子要爱我”,至今想来仍是心悸,因为太凑巧了,仿佛是天应了他的诉求,然后天翼遵守天意,把他安排在太子妃的地方,然后爱他……   宝儿红了脸,觉得天翼有句话没说错,他真的挺会想,还想得挺美!但也是情不自禁啊,甚至在太后的书案上也用先皇的笔迹写过“天宝天赐”这样的妄想……呃对,就是妄想,但是很美啊,自个儿想得美又不伤天害理,哼!   宝儿洋洋自得,柳峻微瞟小孩一眼,暗里不免惋叹,这般灵秀可爱,终要湮于那般污浊么……情本双刃剑,先爱者,先自弑;弱势者,必先逝。   同一车骑,两种心境,又是一夜宿店后,翌日午时便行至泾州首府,祺王亲自在官道相迎,同来的还有瑞王,兄弟俩虽各有封地,但总是来往聚居,异常亲爱。   宝儿高高兴兴住进了祺王府,柳峻则忙于走朋访友,宝儿想跟了去都被拒绝了,不过有二王陪伴,宝儿不觉得无聊,只是很想逛街吃花酒哎!   “好不好嘛?今晚去吃花酒!”   “不好。”祺王严厉回绝,“别说你,就是我也没去过那种地方!”   “为什么?你是王哎,花天酒地是常事吧?”   “那种风月之地乱人心性!”   “可是我好奇啊,小果果交待了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别的都算了,为什么不许吃花酒?据说很风雅哎!”   “那也不行,带你去的话,皇上非砍了我不可!”   “好吧,不为难你。”   宝儿乖巧顺应,心里则是另一番打算,只要有银子,哪儿去不得?只要找人问路,哪里需要人带了去?   天翼,你在宫里选秀,我在宫外吃花酒,这就叫公平!   当晚,宝儿溜出王府,去了金香楼,这是跟王府仆役打听到的地方,可是不敢进去哎,感觉有点乱的样子。   “你不是再也不喝酒了吗?”   呀!宝儿吓了一跳,随即高兴得蹦起来,“你带我进去!”   靖王淡淡一笑,拉了宝儿的手,“我带你去别处,这儿不适合你。”   “好!”宝儿兴高采烈,跟着靖王去了一个名叫雅阁的地方,也果然是个清雅之地,门边没有浓妆艳抹的女人,只有一个清秀的小童规矩迎客。   靖王要了较为清幽的房间,榻上小几摆着各色小食,侧边珠帘内有人端坐弄琴,室内暗香浮动,氛围雅致。   宝儿先时新奇,没一会儿便觉得无趣,歪在榻上软垫里嘟了嘴,“一点不好玩,难怪飞飞不来!”   靖王笑道:“即便祺王也只会领你来这儿,别处,断断不可!”   宝儿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你们不敢带我去真正花天酒地的地方,其实我也不想去,只是心里不平衡罢了,都是男子,他有妻妾成群,我却只有他一个,本来我是不在乎的,可他那日嫌弃我不是女子,我以前也被人这样嫌弃过,然后被抛弃……”   宝儿吸吸鼻子,续道:“你还记得那个叫李耀堂的人吗?当年抛弃我的就是他,本来也没什么的,但那天我爹爹刚断气,他就跑来抛弃我,接着亲戚们就接连上门打闹,我那时才七岁而已,却已知晓何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宝儿说着就羞窘地揉眼睛,见靖王似要安慰,忙摆手止住,“我跟你这说些,只因你是我朋友,还因为我恐怕要失宠了,你要作好跟我划清界限的准备,我原本打算一走了之,可是不怕你笑,我舍不得皇上,虽然他嫌我男儿身、中等相貌,不会生小娃娃,但我一直认为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天之错,因为上天让我遇到他,喜欢上他,说明一切都没有错,如果我走了,是不是有点象畏罪潜逃?”   宝儿说着就笑,靖王却笑不出来,喃喃道:“跟我走吧……远远地……离开这儿。”   “离不开,他总说不能许我海阔天空,但他不知道,有他的地方,就是碧海晴天、旷野高远。”   宝儿说着就一个激灵,“不对,我是要跟你说另一个事的,你有接到大理寺卿的文书吗?”   靖王沉痛点头,宝儿也点头,“你该知道事情很严重,皇上封卷不审已经是徇私,你若不能大义而断,便是逼他枉法,一国之君虽能只手遮天,但是逃不过自心拷问,纵然昧心而行,你让他如何面对曹氏遗臣?曹家三子忠贞辅君,亲父却为人所害,君王竟徇私不与昭雪,这是欺天之罪,大凤之不幸,你,希望这样?”   宝儿前所未有的严肃,靖王凄然一笑,举杯一饮而尽,道:“你放心,我负尽天下亦不会负你,只要是你所愿,我无所不行,你说过的,我是好人,所以不论怎样,我不会让你失望,相信我,好吗?”   宝儿点头,不敢出声应答,因为歉疚,还因为自己真的很残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4 章   出于心内的愧疚,宝儿陪靖王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醉得不省人事,醒来却是在祺王府,靖王已然离去。   “他怎么突然来泾州啊?”宝儿现在才奇怪这事。   祺王蹙眉不语,瑞王释言,道:“昨日是母后的忌日,靖王每年都会来一趟,若时逢天飞去我的封地小住,他就会去旭州。”   宝儿愧色,道:“我都不知道昨日是那么肃穆的日子,还缠着飞飞带我喝花酒,对不起。”   二王均道无妨,宝儿想了想,还是很奇怪,“你们跟靖王并不亲厚呀,他怎么巴巴地跑来祭香?”   祺王切齿不语,瑞王轻拍弟弟的肩,然后笑颜解释,“并非我们不与靖王亲厚,而是不敢亲厚,个中原由,一言难尽,至于靖王前来祭拜,不过是为太后弥罪……”   “那是可以弥补的罪过吗?”祺王怒目瞪着哥哥,瑞王依旧含笑拍抚,宝儿已然领会,“原来你们的母后是被太后害死的,皇上知道吗?”   二王默然,宝儿尴尬一笑,“对不起啊,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可以无话不说……”   “本来就是朋友,也没想瞒你什么,只是告诉你又有什么用?靖王也是你的朋友不是吗?你会奏请皇上杀了太后吗?”   “天飞!”瑞王低吼,祺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宝儿异常难堪,陪笑道:“他生气了,你去劝劝吧,都是我不好,惹你们伤心了,不过我明天就走了,或者,我现在就走?”   “不关你的事,每年这几日他都要闹点脾气,虽然皇上已经遣信告知当年种种与靖王无关,甚至太后赐毒之事也是靖王预告备救,所以靖王也算我们兄弟的救命恩人,只是天飞不能接受罢了!”   宝儿愣愣点头,觉得最可怜的人是靖王,一般都是小辈闯了祸,长辈出来收烂摊子,靖王则相反,总是不停地替长辈擦屎屁股,但是那个长辈太能折腾了,靖王早晚被她累死!   “我还是今天就走吧,你也还是去哄哄飞飞,不然他晚上不跟你洞房了!”   “你怎么……什么意思?”瑞王惊疑而羞窘。   宝儿翻白眼,“我又不是真的傻瓜,何况白痴都看得出你们两情相悦……”   “皇上也知道了?”瑞王惊恐。   宝儿眨眼又眨眼,最后摇头,“我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按说皇上聪明绝顶,应该也看出来了,但是皇上的聪明好像有局限性,或者说,皇上敏于事而钝于情,所以大概不知道你们有私情吧?”   “请替我们保密。”瑞王诚挚恳求。   宝儿连连摇头,“我不敢承诺这个,因为我不确定皇上知不知道你们的事,如果他问起来,我不可能骗他,但我觉得你们没必要瞒着皇上,他这么信爱你们,你们也要信爱他,否则他就太可怜了!”   “并非有意欺瞒,我跟天飞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种事……纵然不顾天理伦常,也不可不顾皇家颜面,若是秘而不宣,无非后世刑罚而已,一旦为人所知,则会累及今世种种,所以你一定要保密!”   瑞王拱袖相求,宝儿嘟咙,“你不要为难我了好吗?我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我不会欺哄喜欢的人,如果皇上问起来,我绝对不会瞒他,至于别人,你放心,打死我,我也不说!”   “如此……多谢了!”瑞王不敢再有他求,想来亦是宝儿说的这般,若皇上已然问起,便是万般否认也无济于事,出于相同的考虑,皇上也只会秘罚,绝不会付于宗法而令皇室蒙羞……   宝儿急于启程,二王不敢挽留,又因柳峻另有差使,所以二王派了府中最好的护卫替职,又将宝儿喜欢的吃食玩物一一打包上车,一直送出城外好几里才并骑回去。   宝儿因为宿醉的缘故而头疼欲裂,所以蜷在车上睡得晕天黑地,护送的人也很贴心,偶尔停下来喂水喂食,却发现宝儿有些热烧,护卫不敢怠慢,何况天色已晚,即便急赶也进不了欲宿之地的城门,不如找家村店歇息,或有乡间郎中也说不定。   护卫征得宝儿的同意,将马车赶下官道,谁知行不多远就被一群黑衣蒙面人拦住,护卫奋力拼杀却寡不敌众,但仍拼着最后的余力斩断套绳,将藏在车底的宝儿送上马背,一剑刺在马股上,马儿吃痛飞奔,宝儿回头痛呼,“我不要一个人跑!你来!你快……不要!”   越来越远的视线里,护卫已喷血倒地,宝儿使劲勒转马头,那群黑衣人不料宝儿会去而复返,原本都已上马要追了,此时便勒马等待。   宝儿叱马停步,这是他第一次独个儿骑马,而且骑得不错,可他现在没心情得意,因为护送他的人死了,为了救他而死……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却为我丢了性命,你真傻……”宝儿抱着护卫哭起来,抬眼扫视围成一圈的黑衣人,“你们不是山贼,但却杀了我的朋友,刚才显然要追我,我回来了你们也不杀,那么是奉了谁的命令来绑架我的,对吗?”   没人答话,为首的比了个手势,宝儿立刻知道不妙,疾声呼止,“暂时别动手!我朋友死了,我不能丢他一个人在这儿,你们帮我……”   后颈一疼,后面的话也就断了,醒来时还是头疼欲裂,还是在马车里,当然不是原来那辆,赶车人也不可能是原来那个,想起不知名的朋友,宝儿悲从心生,嚎啕大哭。   “闭嘴!”发话的是个漂亮女人,宝儿觉得似曾相识。   “看什么看?”女人甩了宝儿一耳光,宝儿懒得计较,对方一是坏人,二是女人,而自己,目前是病人兼肉票,情势不大利啊!   “你们绑我干什么?我一穷二白……”   “谁绑你了?你自己跑回来的,不是吗?”女人哈哈笑。   宝儿愤慨,“你们杀了我朋友,我能不回来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就是绑匪头目!”   “你怎么知道?”女人略微诧异。   宝儿冷笑道:“你们以为我跑回来干什么?就是为了记住你们的面目,拦住我们的时候,你们没喊山贼的口号,说明不是劫财,一来就把我朋友往死里杀,却不杀我,显然是绑我来的,那就好好绑啊,干吗杀我朋友?所以我必须回来记住你们,除非你们连眼睛都蒙住,否则没一个逃得过我的眼力,所以我记住你了,你是绑匪头目!”   “果然好眼力!只是有什么用呢?你还能杀了我替你朋友报仇吗?”女人仰头大笑。   宝儿沉叹,“你太小瞧我了,我虽不会武功,但我一定会为我朋友报仇,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笑死人了!”女人用力拍着宝儿的脸颊,“你现在就报仇啊,我一没点你穴,二没捆着你,我甚至可以给你提供兵器,来杀我试试看啊!”   “我没那么暴力,行凶作恶者自有刑法惩处,我乃大凤皇室内侍从五品官……”   “什么官啊?明明是个恶心的男宠!”女人抽出一把匕首贴在宝儿脸上,“你说,我要不要把你这张小脸划烂,或是挖掉你的眼珠,让你再也无法凭眼力记住什么,喜欢哪个,自己选一个吧!”   “双选!”宝儿一本正经,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果然是个妙人儿啊!说说看,为什么双选?”   “你很笨哎,如果你被人毁容了,肯定不想看到自己的脸,同时又想知道毁成怎样了,很矛盾痛苦哎,但如果眼睛瞎了就省事得多,所以双选喽!”   女人听得一愣又一愣,突然冷哼一声扭过身去,宝儿乐得清静,因为还病着,所以很快又陷入热烧的昏迷。   再次醒来已经在床上,头不那么痛了,心里却是悲愤异常,一是为了不知名的朋友,二是为了天翼,答应他十五日就回归的,现在恐怕超期了……   “醒了?”还是那个漂亮女人。   宝儿白她一眼,换来一个耳光,宝儿异常羞愤,“你有完没完?前世是被我搧耳光搧死的吗?长得这么漂亮却凶得讨人厌,我担保没人敢喜欢你……”   漂亮女人又给了一耳光,宝儿心里想哭得要命,但是不能违背原则,这女人不但是坏人,还是仇人,所以不能掉泪示弱。   “接着说啊,你这小嘴不是挺能说的吗?哑了?”女人说着又是一耳光。   宝儿干脆闭眼装瞎,女人气得还要打,帘外传来喝止声,女人立刻罢手,恭敬而轻柔地喊了一声,“盟主。”   宝儿觉得稀奇,睁眼打量所谓的盟主,可惜很失望,想象中,盟主应该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家,就象曹爷爷那样,而不是眼前这种面无表情的僵尸,完全辜负了上天给他的帅气面容。   盟主斥退女人,坐到床边盯着宝儿,突然伸出手,吓得宝儿兔子似的跳下床,一个漂亮的骨碌滚,缩到了墙角边。   “你别过来,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绑我来,绝对有事要谈,喂你别过来……救命啊!救……”   宝儿呆滞,整个人都蒙了一下,然后拿袖口使劲擦嘴,心里则连声哀叹,失算啊失算,可他不是中等相貌吗?怎么也会被人劫色?而且这个盟主比他有色多了呀!   “你眼光有问题吧?就算我那个不知名的朋友也长得比我好,或者你的手下劫错人了,该死的是我,你要的是他,对吧?”   “味道一般,别处的滋味有待评估,今晚吧,使出你的绝技,别让我失望。”   盟主说着要走,宝儿急得上去拖住,“你说清楚再走啊,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还有啊,你纵下行凶,这笔帐,我们要好好算算!”   “等不及了吗?”盟主把宝儿拉到桌边,“吃了这些东西,屏风后有热水,自己洗干净,我就坐这儿等你,你可以慢慢来。”   宝儿愣了一下又一下,最终确定这个盟主脑子有问题,根本不听别人说什么,只知道讲他自己的,可以肯定盟主生了跟馥妃一样的病,都是疯癫性自说自话,那就没办法语言沟通,先吃东西吧!   宝儿狼吞虎咽,将吃食一扫而光,因为习惯了小果果的侍候,所以习惯性伸手要茶,盟主居然给他倒了一杯,这不符合疯子的原理啊!   “你是间歇性疯癫吧?”宝儿怜悯道:“你其实也挺可怜,但我不能因此而忽略你们的罪行,即便你是发病时纵下行凶,但是杀人偿命,具体会如何判定,都由相关刑法说了算,你同意吗?”   “吃好了就去净身,我等着。”盟主倒了一杯茶来喝,宝儿欲言又止,呆呆看着盟主喝完茶,呆呆地想了又想,然后恍悟了。   “你装疯!妄图以此逃过刑法追究,对不对?”宝儿义愤。   盟主淡淡地看了宝儿一眼,“不算太脏,那就开始吧!”   “开始什么?”宝儿跳出老远,见墙上挂了一把剑,顺手摘了抱在怀里,然后觉得不对,应该抽出来呀!   “你别过来,我不管你真疯假疯,总之我怕你,而且你不是劫匪,你是盟主,就算你眼光出错真的看上我了,也应该好好追求而不是强要,虽然我怎么都不会给你,但你还是要按正常步骤来,因为你是盟主,有身份的人,不能坏规矩!”   宝儿边说边挥剑,最后累得气喘,但是不能停下来,因为盟主过来了,天,不要怪我,我是自保而杀人!   宝儿闭着眼睛砍了上去,没能亲眼看到血光飞贱,因为身上麻了一下,然后倒在一个硬冷却温柔的……酷似天翼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5 章   据说梦是反的,但是接连恶梦后醒来,现实比恶梦还恶,这个要怎么解释?   “你已经得逞了吧?我的衣服呢?还给我!”宝儿压制哭腔,哽咽堵得嗓眼发疼。   “身段一般,手感中上,肤色倒也喜人,现下,使出你的绝技,若果然奇妙,我可以不杀你。”   “随便吧,反正我一定会杀你。”宝儿拉被子蒙住身体,慢慢起身左右看,没发现衣服在哪儿,不过发觉了一件事,好像……大概……应该……没被劫色!   “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那个我?”   “我是盟主,有身份的人,不会强要。”   “那你脱我衣服干吗?害我死的心都有了!吓唬我很好玩吗?还是盟主呢!为老不尊!”   “我二十有七,正当风华。”   盟主一本正经,宝儿则笑得拍床打被,“你能不能不要板着脸说笑?我说你为老不尊是指你的身份,不是说你岁数大,还有啊,我先前以为你有疯病,其实你很正常,只是习惯了发号施令才不懂得与人交流,话说,你是什么盟主啊?”   “暗盟。”   “没听说过。”   “你不是江湖中人,正常。”   “嗯。”宝儿羞赧,惭愧自己孤陋寡闻,又觉得这个盟主其实可以交流啊!   “你这个暗盟专事杀人劫色吗?”   “你没色。”   “那你还脱我衣服?”   “取我所需而已,你体内有两道化毒之力,多余而有害,我取其一,两全其美。”   “你好厉害啊,连这个都知道,其实也是帮了我啊,但是不能以此抵过哦,你纵下行凶,还把我朋友抛尸荒野……”   “没人出钱买他的命,暗盟从不做亏本生意。”   “嗯?”宝儿愣睁,“你……你是说……他没死?”   “没人出钱保他的命,暗盟从不平白救人。”   “可他是你们杀……杀伤的!”   “时运不济,生死由命。”   “你这是狡辩!”宝儿气得想咬人,一把揪了盟主的领口,“你们没收钱就把他杀成重伤扔在郊野,很容易就死掉,按你们的规矩就是做了亏本生意,为了弥补这个亏损,你们应该把他救下来,然后收取救命金,这样就用救人的规矩挽回了平白杀人的过失。”   “这是强盗的做法,暗盟不是强盗,一应生意来往,取决你情我愿……”   “乱说,我朋友不愿被你们杀伤,我不愿被你们绑架!”   “你不是这笔生意的雇主,无权意愿。”   “那你把雇主找来,我跟他谈!”   “暗盟从不透露雇主信息,更不替人讲和。”   “你是坏人!坏人!”宝儿生平第一次打人,可是只打了一拳就疼得想哭,手好疼啊,这个盟主是石头做的吗?   “你不是坏人!你是坏石头!”宝儿哭吼。   盟主微怔,点头,“你果然奇妙,已经有二十年不曾听人叫我的小名,虽有久违的激动,但你不宜再叫。”   “石头!石头!石头!”宝儿一脸挑衅,再加冷哼一个。   盟主面无表情叹一口气,“你真调皮。”   宝儿目瞪口呆,随即哭笑不得,然后开始耍赖,揪着盟主的袖子摇啊摇,“你放了我好不好?我只能在外面呆十五天的,要是不按时回去,他会以为我跑了……”   “你便是死了,皇帝也没空管你。”   “你乱说!”宝儿咬唇左右看,“我衣服呢?快点还给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雇你绑我,不是皇后就是太后,反正只有她们恨我,但是我告诉你,你这个暗盟很快就会完蛋,放着好好的江湖不闯荡,找死才跟皇室后宫做生意,你以为江湖险恶能恶得过后宫的女人?所以为了你的暗盟着想,快点放了我!”   “暗盟接手的生意只成不败,按照合约,我可以杀了你或是豢养你,但不能放了你。”   “好吧,不放就不放,么你要杀我吗?”   “暂时不想。”   “豢养我?”   “没兴趣。”   “那你究竟想怎样啊?”   “培养兴趣。”   “哈?”宝儿傻眼,彻底傻眼。   “明日此时,你要让我对你有兴趣,不然我只能杀了你,暗盟不养废物。”   盟主说完就走,宝儿裹了被子追上去,却被绊了一大跤,虽然狼狈,但是抓住盟主的衣摆了,不过也把人家的衣服撕烂了……   “我不是故意的,你没生气吧?从你脸上看不出来,我就当你没生气了啊,现在你好好听我说,你搞错一件事了,说要培养兴趣的人是你,不该我主动,所以你要努力让自己在明日此时对我有兴……”   宝儿顿住,突然跳起来叉腰大吼,“不对啊,我不稀罕你对我有兴趣,告诉你,我不会轻易屈服的,利诱色诱一切诱都对我没用,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要么杀了我,要么给我机会逃跑,建议你选后者,因为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可以做朋友。”   “这个姿势不错,你的小弟弟跟你一样调皮。”   盟主说完就走了,宝儿愣了半天才捂了下身跳上床,又羞又气,蒙在被子里哭到睡着又醒来。   事到如今,宝儿只能佩服自己,究竟要睡到什么死样,才会被人洗了身子又穿了衣服都没一点自知?   天翼,你说得对,我前世是醒死的!   可你一定是笨死的,我都被绑架了,你是不知道还是……没空管我?   宝儿委屈掉泪,却听有人进来了,于是赶紧抹泪装酷,谁知来的不是盟主,只是送饭的下人,本想搭话了解点情况,可是人家不理他,摆好饭菜就出去了。   没办法,肚子真的饿了,而且这些饭菜很可口的样子,不能辜负美食,有背原则。   宝儿吃得心满意足,刚放下碗筷就见面前递来一杯茶,宝儿习惯性接住,然后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是鬼啊!声音都没一个,吓死我了!”   “喝茶。”盟主答非所问,不过宝儿已经习惯了,乖乖地喝好茶,乖乖地穿了盟主要他穿的衣服,乖乖地……才不要呢,谁要跟你牵手?   “你给我好吃的,还给我新衣服,现在要拉我出去,是要杀我了吧?”宝儿努力镇定,眼圈却红了又红,泪水快下来了,镇定!镇定啊!   盟主强行拉了宝儿的手,“走吧,我已对你有兴趣,想来已有十余年不曾这般欣悦,我要带你去棱州。”   “去干吗?”   “食诱。”   “什……什么诱?”   “食诱,理同利诱色诱,投你所好。”   “谁要接受你的食诱了?我有原则的!”宝儿翻白眼,然后嘟咙,“你又不是好人,我干吗跟你去棱州?他虽然不管我了,但我不改初衷,誓死坚持我的喜欢,你最好快点死心,不要对我有邪念,然后做个好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上车吧!”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呀?”   “坐好。”   “你……”宝儿气结,打算不理盟主了,可是很闷哎,走了快半个时辰了吧,盟主都是盘膝坐着,微闭了眼似在练功,马车是宽敞豪华型,茶点卧具应有尽有,可是没人说话很闷啊!   “先说好啊,我不是故意出声打扰,如果惊了你练功什么的,你别怪我,只是我真的很担心我那个朋友,而且你是江湖人,应该比我懂义气,所以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算我求你,救救他好吗?”   “这笔生意已经完成。”   “什么生意?”   “你昨日请我先救他再收救命金,我已将你所有银票拿走,清帐了。”   “不是吧?”宝儿不可思议,“你会不会亏了点?我只带了五十两哎,你确定清帐了?”   “你让我欣悦,值。”   宝儿撇嘴,“你哪点有欣悦的样子了?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一直到现在,你半点表情都没有,白长这么好看了!”   “色诱无效,好看便无用。”   “就算无用,你也笑一个来看看嘛!”   “我一直在笑。”   “你没有好吧?”   “我很欣悦。”   “你没有,语言是代替不了表情的。”   “能说明问题就行,我在笑,我很欣悦,而你,口是心非。”   “我怎么口是心非了?我是诚挚无欺的人!”   “你并不在乎我笑与不笑,你只是心内焦躁,又无计安宁,故而聒噪解闷。”   “是啊是啊,你好聪明好安宁,我聒噪我闭嘴行了吧?”   宝儿抱头倒朝一边,悄声哭泣,因为盟主没说错,他真的焦躁难安,别说无计逃脱,就是侥幸逃了回去,等待他的只怕是失宠的命运,那幅宁王府香怡郡主的画像,天翼看得如痴如醉,唇角含着他从没见过的笑,温柔而满意……   “香怡郡主,姿容无双,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温婉贤淑,德才双馨……”   “究竟是谁聒噪啊?”宝儿翻爬起来揪了盟主的领口,本来想以牙泄愤的,但是突然灵光一闪,哈哈,有人露馅了!   “盟主大人知道吗?我现在很欣悦哎,雇你绑我的人是香怡郡主吧?你泄露雇主的信息了呀,怎么办?按你们的规矩,要怎么处置啊?”   “生不如死。”   “这么严重啊?”宝儿拍拍盟主的肩,“你不用怕,我可以帮你保密,只要你放我走……”   “同样违规。”   “喂你不是吧?作为一盟之主,你应该学会变通啊,泄露雇主信息是生不如死,放我走只是违反合约赔点钱就摆平,孰轻孰重你分得清吧?呐,现在停车,我下去嘘嘘,趁机逃跑,你估摸着我跑远了再叫人追……”   “你想嘘嘘?”   “哎呀不是啦,假装的,听我说完嘛,你估摸着我跑远了……”   “你跑远需要多久?”   “三五个时辰或者三五天。”   宝儿笑得天真无邪,盟主给了三个字,“又调皮。”说完却吩咐停车,淡淡看着宝儿,淡淡道:“只能让你跑一个时辰,需不需要马?”   “这……这个有点离谱吧?”   “最多两个时辰。”   “不是,我是说马,那个……我是逃跑哎,你都没按计划,我应该趁着嘘嘘逃跑,而不是你给我马让我跑,那样很不象话好吧?”   “你不会轻功,即使健步如飞,我追起来也没兴趣,还是骑马吧!”   “是吗?”宝儿狐疑道:“骑马虽好,但是破绽太大了,你确定?”   盟主不答,只是吩咐赶车的手下以及车前车后的随行者,“腾一匹马给小宝,你们继续赶路,去前面的天官镇打点好食宿。”   众人应诺而去,盟主把缰绳递到宝儿手中,“跑吧!”   “你说真的假的?”宝儿虽质疑,人却已经爬上马背,试探性地小抽一鞭,然后回头看,盟主果然呆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就对不起了,宝儿狠抽一鞭,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盟主,你其实是好人啊!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6 章   逃跑需要毅力,更需要智慧,所以出其不意才能得胜,如果一直走官道……天,应该走官道的呀,这些喊着山贼口号的人一定是山贼,这不废话吗?可是……   “各位大哥,我是穷人,你们也是穷疯了才出来抢的吧?这是犯……犯法……我好怕啊,你们放下刀,我们谈谈……救命啊!”   宝儿抱头呼号,因为山贼围上来了,一点不是谈判的样子啊,救命!不管是谁,救命啊!   “不要碰我!不要杀我!我的衣服我的马全部归你们,不要劫色,暗盟的盟主都说我没色……”   “不要调皮了。”   “咦?”宝儿睁眼一看,说话的可不就是暗盟的……不对,宝儿推开盟主,愤慨道:“你耍赖!我还没跑远你就追来了!还是盟主呢,言而无信,丢人!”   “渴了吗?你嗓子有点哑。”   “你试试大声喊救命会不会哑?”   “那样太丢人,喝水吧!”   “哦。”宝儿接过水囊猛灌,然后愣住了,扫视周遭,顿时怒从心生,指着盟主半天才说得出话。   “你怎么可以杀他们?你有什么权利杀他们?你为什么杀他们?你不应该杀他们!”   “官府没给我银两。”   嗯?宝儿愣一下就明白了,暗盟不做亏本生意嘛!   “可是他们都血糊糊倒在地上,好像死了,你确定你没亏本?”   盟主不说话,牵过马匹,依旧答非所问,“你还想跑吗?”   “你少来!”宝儿郁闷又恼火,“我根本跑不掉,你根本是玩我的,我就是鹰爪下的小鸡,砧板上的肉,别说你,就是他,也只是玩我的,说什么十五日给他马不停蹄地回去,其实不想我回去吧?我又不是真的傻,我只是懒得动脑子,很多事,我心里都清楚,我不说只是因为我的理想是衣食无忧,前提,不用辛劳,这不是懒病,你能理解吗?”   “你不惯疾驰,股内肌肤定已磨破。”盟主跃上马背,将宝儿捞上来侧坐面前,“你且忍耐,到了天官镇再给你上药。”   “要你管!总是不听别人说话,就算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理解,你的意思是,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   宝儿目瞪口呆,盯着盟主看了许久,然后红了脸,低头嘟咙,“你肯定是我一生最大的敌人,否则不会这么了解我。”   “你脸红的样子,令我欣悦。”   “哎呀你怎么又来了?”宝儿掐住盟主的脸皮往上拉,“这样才是欣悦好吧?呐,你笑起来一定迷倒一大片!”   盟主不予回应,任由宝儿玩他的脸皮,手上则控制马速,不快不慢,岔上官道后略微加速,黄昏时终于抵达天官镇。   “这就是客栈吗?”宝儿新奇地四处看,如果不是骑马磨破了大腿内侧,他肯定要到处走走看看,想像中,客栈应该人来人往很热闹,绝不是家居庭院似的清静雅致。   “这是暗盟在此处的产业之一。”   “哦。”宝儿随口应答,随即呆住,“你……你干什么?”   “天灵生肌膏。”盟主继续脱宝儿的裤子。   宝儿挣扎拍打,“我自己来,你出去!”   “再给你留点银票?”   “干什么?”宝儿嘟嘴嗔怪。   “方便你逃跑。”盟主说着却一指点住宝儿,脱下宝儿的裤子,挑了膏药细抹伤处,然后拿来热水给宝儿擦身,换上干净衣服后,将宝儿放在床上,搬了一个小几放在一边,上面是可口的饭菜。   “吃吧!”盟主解了宝儿的穴。   宝儿羞愤掉泪,却发不了火,盟主做事虽然霸道,但是温柔又体贴,擦药或是擦身,都没有趁人之危,也许他真的没色,但盟主说过有兴趣的,却依旧恪礼,说明品行端正,对这样的人,谁能发火?   宝儿平复心绪,乖乖吃饭,见盟主又在一边盘膝打坐,于是咬牙剩了一点菜在盘子里。   盟主打坐完毕了,宝儿招手,“你快来吃饭吧,其它菜不怎么样,这个特别好吃,我给你留了一点……喂你干什么?”   盟主伸出来的手顿在半空,转而拎了宝儿的筷子,把盘子里的菜吃干净,淡淡看着宝儿,“你让我欣慰,我想摸一下你的脸。”   “岂止脸?哪儿你没摸过?”宝儿说着却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啊?让你欣悦,又让你欣慰,很好是不是?”   “我不会放你走,但可以陪你玩老鹰抓小鸡,这不是因为你很好,而是我的兴趣所致……”   “你这个自大狂,什么都以自我为中心,你有没有替别人考虑过?我是活生生的人哎,不是你养的宠物,高兴了逗着玩玩,不高兴了扔掉甚至杀掉……”   “皇帝正是如此。”   “你少来,自己是坏人也把别人……”宝儿愣住,舔舔并不干燥的唇,咽下喉头涌上来的不知什么,眨眨莫名发热的眼,里面没有泪水,心里却酸痛难忍。   “骤然而极致的悲痛,流不出泪。”盟主抚抚宝儿的脸,很轻柔的一下,却神奇地催落宝儿的泪。   “你可以放声哭……”   “我不哭了!”宝儿拿袖口抹净泪,虽然怎么也擦不干净,但是没关系,它爱流就流呗,这种被人抛弃的伤心又不是第一次!   “盟主,我不是刺探,你也不用答我,之前我以为是香怡郡主雇你绑我,现在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但我还是要说,他没有把我当宠物,他是真心喜欢我的,否则不会雇你绑我,因为你其实是好人,他知道我落在你手里不会有事,合约里不说了吗?要么杀我要么养我,就是不能放我走,为什么啊?”   宝儿喝一口茶,继续自话,“如果放我走,我肯定会回到他身边,他很肯定这一点,而且他不会撵我出去,因为只要看到我,他就狠不下心,有位大叔跟我说过,不忍心便做不了好皇帝,他也跟我说过,他会为我乱了心神,甚至被我左右,他还说过,希望我死在他心里,这句话的真意是,他爱我,我永远在他心里。”   宝儿说到这儿,笑得眉眼弯弯,虽然还是泪水不断,但是笑容也真,伸个指头戳在盟主的胸口上,“你,再也不许说他的坏话,我跟你讲那么多就是要告诉你,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我对他的心,永远都不变,因为他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如果你再说他的坏话,我就自尽,到时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灭你的暗盟,诛你的九族……”   “我只有第十族。”   “嗯?”   “朋友。”   “那就诛你的十族!”   “能为我死,是他们的荣幸。”   “你……”宝儿气急无语,最终拍床怒道:“我不管你有几族,反正你不许说他坏话,不然我自尽!”   “我在苗疆有个朋友,是驱蛊傀儡师,陪伴他的,是他爱了十三年,逝于七年前的师兄。”   “什……什么意思?”宝儿毛骨悚然。   盟主把小几挪开,轻抚宝儿的脸,“早点睡,若想服毒,你百毒不侵,若想上吊,我能为你口对口续气,若想割腕,我会为你疗治补血,若你自尽成功,我将拥有一个百年不腐、青春永驻的玩偶傀儡。”   宝儿目瞪口呆,回过神才发现盟主已经出去了,“喂你回来,我们再谈谈!”   没人应答,宝儿只好睡觉,反正总有办法逃走,养好精神再说。   翌日清晨,宝儿醒在一个硬冷却温柔的怀抱里,第一反应是想跳起来,但是努力克制住了,因为逃跑需要镇定。   经过这两天的实践性调查,可以确定盟主是个心思缜密、处世不惊、恃强凌弱、欺男霸女……呃,过了,总之盟主是个厉害角色,一定要发挥所有潜能才可以对付的这样一个……其实还算好人啦!所以……   “你不要又点我穴什么的,我不知道你醒着,不然肯定乖乖的,而且我这么偷偷摸摸是怕吵着你,我现在去嘘嘘,你接着睡,没事的,我不会跑,你放心。”   宝儿边说边退往门边,见盟主竟然翻过身去了,这是给他机会吗?不管是不是,笨蛋才不跑!   宝儿哗地拉开门,然后迅速关上,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一把揪住盟主使劲摇,“你快醒醒,门口全是官兵,咱们被包围了,插翅难逃!”   “屏风后有夜壶。”   宝儿愣一下,急得跺脚大吼,“我不急着嘘嘘,官兵来围剿你了,你到底犯了什么罪啊?如果不严重,我帮你去谈谈,否则还是先逃命吧!”   “我没逃过,你想?”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只要不是谋反大罪,一定能等到皇恩大赦的一天,你不要执迷不悟了,武功再好也不要硬碰硬啊,快点起来逃命吧!算我求你!”   “好吧。”盟主第一次正面答复,起身穿好衣服,拧帕子给宝儿以及自己都洗了脸,然后拉起宝儿上床,宝儿来不及抗议就觉得眼前一黑,吓得张嘴要叫,却被什么东西捂住……   亏他相信盟主不会趁人之危,明明在暗道里逃命,居然有心情亲啊吻的,太无耻了!如果不是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宝儿一定会咬人,而不是紧紧抱着盟主的脖子。   眼前终于亮了,亲吻也终于结束,宝儿毫不迟疑甩去一耳光,盟主不闪不避,也似乎不疼不恼,甚至拉过宝儿的手揉了揉,“走吧,想骑马还是坐车?”   “想死!”宝儿抱头蹲在地上,真的很想死,他这么清白无辜的好人,为什么要跟一个官兵捉拿的江湖人一起逃命?   但是来不及了,已经被连累,而且在官兵面前露了脸,往后的一路上,恐怕每到一处都会见着缉拿他的画像。   不知天翼可会看到?可会如选秀画像般欣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7 章   皇宫卧龙殿,凤天翼陡然惊醒,心跳如鼓,浑身冷汗——傻儿被万箭穿心,在梦里。   “十三,你觉得朕有没有做错?”   “皇上圣明。”   “圣明?”凤天翼冷笑,“朕若圣明,怎会夜夜恶梦?必是决断失当,行时不觉,而后才悔之不及,朕……想他了。”   “皇上不必忧心,暗盟盟主既已留下宝常……宝儿的性命,便会万般周全……”   “只怕周全太过!”   “皇上,请恕属下直言,既已舍弃,便不回顾,纵然想起,亦只作故人祭奠。”   “朕夜夜都梦见他死了,日有所思么?”   “未尝不可。”   “朕若要他回来呢?”   “破镜重圆,裂痕犹在。”   “你能说出这番话,便是觉得朕做错了。”   “属下不敢。”   “朕恕你无罪,你直言所想便是。”   “谢皇上,属下觉得宝儿通情达理,因此皇上的任何决意都可以跟他明言,或死或走,他不会违背皇上。”   “朕想立他为后,想跟他生同寝、死同陵,这是他走后,朕突然有的想法,却没料到这个突发的异想竟然持续到现在,所以朕以为,作为皇上的凤天翼也是喜欢他的,再不似从前,要将自身劈作两半,一半爱他,一半恨,恨他不知觉中重过了朕心中的最重,江山,天下,没他重!这份恨意,唯有立他为后才能解,但他不是女子,朕要如何解?”   十三沉默许久才作答,“皇上,非是您不能解,而是想不想解,凡您所想,必能解。”   凤天翼沉吟良久,挥手道:“再让柳峻去找那个盟主,叫他把朕的人放回来。”   “皇上,这恐怕办不到。”   “是么?”凤天翼冷哼,“没办怎知办不到?虽是柳峻委托暗盟绑了傻儿,但那个盟主也知道真正的委托人是朕,不是么?”   “是,但是不能放走宝儿也属委托事项,而且是已经完结并清帐的生意,暗盟不会另作受理。”   “那就让柳峻拿交情去换人,他跟那个盟主不是朋友吗?”   “暗盟公私分明,即便盟主有难,只要不是公事所致,也无权调度手下谋私,何况只是朋友交情,盟主更不会因情误公。”   “很好,不愧是江湖黑道首领,那就给他侧面施压,他是聪明人,不会因小失大,放回傻儿是迟早的事,朕也需要时间作些安排调处,傻儿回来时,便是大凤第一男后上位之日,太*祖当年未成之事,朕,必成!”   “是。”十三低应,心里却在咆哮,皇上啊,这是您的私情爱意,不是鸿图霸业!成事,未必如意,得人,未必得心,要想事遂人意,唯有以心换心,可您……唉,算了,但愿宝儿不会变心就好,也幸亏暗盟暗主比您还懵情,换作靖王,哪还有您的份啊?   棱州首府某客栈,宝儿从一个美梦中醒来,睁眼看到盟主的时候,宝儿很满意地笑了笑,这才象话嘛,美梦,恶梦般的现实,说明一切正常……才怪!   “你在逃命好吧?从天官镇来这儿的一路上都有官兵在追我们……不对,他们是追你,所以你不应该住店什么的,容易暴露,现在你借我点银子,我留下来掩护你,你还象前两天那样尽量走山路,然后找个山洞隐居,即使等不到皇恩大赦的一天,你也可以趁机成为世外高人嘛,对不对?”   “药凉了。”盟主把药碗凑到宝儿嘴边,宝儿眨了眨眼,然后乖乖地喝了,因为他想起来了,盟主是为了他才进城投宿,从天官镇跑出来的第二天,他很不争气地生病了。   “对不起。”宝儿一手拉了盟主的袖子,一手抹泪,道:“你逃得好好的,都是我连累你了,其实我是累赘,你不用管我了好吗?而且我有点象灾星,你原来是多风光的一个人啊,自从绑了我,你非但被官兵追拿,甚至身边的人都离你而去,人心不古啊,你很难受吧?但是不怕,扔掉我,换个地方,以你的能力,东山再起易如反掌,自信一点,你行的!”   宝儿重重拍着盟主的肩,自觉豪情万千,义气非凡,当然心里是很鄙视自己的,因为太虚伪了,而且卑鄙无耻,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逃跑,根本没想过盟主其实是他的恩人,不说这两日对他的悉心照顾,单论那日为他砍杀山贼,货真价实的救命之恩哪!   “对不起,我刚才都是瞎蒙你的,因为太想回去了,所以忘了我的第二理想是劝善戒恶,现在重新开始吧,就算你是真正的坏人,甚至恶魔,但是不怕,我会让你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你有信心吗?”   “城南有个小吃一条街,你有兴趣吗?”   “快快快!我衣服呢?”宝儿起得猛了,一头栽到……盟主的怀里,习惯性说了一个抱歉,然后很气愤。   “谁要你扶我了?你要记住,我有喜欢的人了,就算接受你的食诱,也不是给你机会,所以不要对我有兴趣了好吗?你应该端正态度,那样我们就能做朋友,否则别说小吃一条街,就是小吃一座城,我也没兴趣!”   “热烧刚退,内体尚虚,的确不适合逛街小吃,走吧!”   “去哪儿?”宝儿话虽如此,还是乖乖接了衣服穿好,嘟咙,“你果然没有逃跑的经验,这种非常时期你还有心情给我买新衣服,我该谢你还是批评你啊?”   “官兵已经到了楼下大堂,以你的逃跑经验,我们是冲杀出去,还是从后院马厩小骑而走?”   “后院、疾驰、快走!”宝儿搂住盟主的脖子,双腿圈在盟主腰上,这是连日逃跑总结出来的最佳也是最快捷逃跑姿势,不但方便盟主施展轻功内功一切功,而且利于观察盟主身后是否有敌情,不考虑雅观与否的话,这是无敌组合!逃遍天下无敌手!   盟主的轻功真的很厉害,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后院马厩,盟主的骑术也很厉害,一手搂着个人一手还能驾驭别人的马……别人的马?   冤枉啊!我不是故意!虽然是我提议疾驰快走,但我不是故意盗马!这下好了,我成了盗马贼,官兵拿我,该!   “这是什么地方?”宝儿闷闷发问。   “单家庄,暗盟在棱州的堂口之一。”   宝儿愣睁,“这……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官府怎么不来围剿你们?”   盟主不答话,把缰绳递给一个前来接应的人,拉起宝儿进了一个小院,“这是我的居所,你要先净身,还是睡会儿再说?”   “我要你回答问题,官府不知道这儿吗?”   “知道。”   “那怎么不来围剿你们?”   “不知道。”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   “你想知道?”   “当然!”   盟主点头,拉宝儿进了屋,此时有人送来茶点果碟,请示是否备水沐浴,盟主答非所问,“叫单修过来。”   侍者应诺而去,很快地,单修来了,见过盟主后,便恭立候命。   盟主先是问了一些公事,然后没有丝毫转折地问了宝儿想知道的事,“官府怎么不来围剿?”   “各行其事,互不侵犯,偶有冲突,谈判。”单修言简意赅。   盟主点头,挥手令退单修,然后叫人备水沐浴,宝儿已经无语,官匪勾结已经到了如此恶劣的地步,实在令人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哀民生之多艰,多艰啊!洗洗睡吧!   宝儿泡在浴桶中舒服得小声哼歌,想像中,他已经凭着超凡的智谋剿灭了暗盟,顺便清查出无数贪官污吏,皇上龙颜大悦,封王封候……不可能,御书房常侍一职永不得晋升,那就赏他黄金白银……没用啊,宫里什么都不缺……呵呵,想多了,天翼不想他回去呢,甚至用了绑架的方式把他送人了……   但是没关系,喜欢一个人,就要牺牲自我,成全对方所想,天翼是先皇替大凤选中的好皇帝,也一直都想做一个心无旁骛的好天子,跟大凤子民的幸福比起来,个人的私情小欲微不足道,所以天翼,我不怪你抛弃我,我只怪我爱你太深,让你为难了,对不起……   “粥凉了,洗好出来吃。”   “你给我滚!”宝儿抹泪怒吼,随即讪笑,“对不起啊,我不是冲你的,那个……什么粥啊?在这儿就闻到香了,你吃了没?”   “八宝粥,你的小弟弟很可爱。”   盟主说完就出去了,宝儿已经石化,这是第几次了?光着身子就叉腰骂人,不知羞耻!世风日下!   宝儿穿衣出去,快速吃完香甜可口的粥,接过盟主递来的帕子擦了嘴,然后清清嗓子,肃然道:“你是一盟之主,有头有脸的人,以后不要偷看别人的羞体,传出去有损你的名声,所谓非礼勿视,对了,你读过书吗?识字不?”   “君子院门主姓什么?”   “石啊,怎么了?”   “十五年前,石门主有一妻,膝下有一对儿女,某日举家外游救了一个濒死的江湖中人,之后被那人的仇家杀上门来,时逢石门主携子出游,回来便是妻丧女亡,石门主息事隐忍,儿子则偷偷跟被救的江湖人学武功,打算报仇,石门主知道后,弃子出户,从此各不相干,粥还有,再来一碗?”   “嗯?”宝儿虽质疑,却已经接了盟主递来的粥,闷闷地吃了两口,嗓眼哽得厉害,吃不下去了,心里难受得紧,必须找人抱抱。   宝儿坐到盟主膝上,紧紧抱住盟主,“你就是门主的儿子,对吧?我应该叫你师兄,对吧?你其实是好人,我却老想着剿灭你的暗盟,其实这是一个杀富济贫、伸张正义的好帮派,对吧?”   “又调皮。”盟主亲亲宝儿的脸,宝儿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喂你不是吧?我这么伤感,你居然一点不配合!亏我可怜你被门主驱逐出户,打算安抚你来的,你却趁机非礼我,早年那些圣贤书,你都白读了,活该被驱逐!活该!”   宝儿喷了盟主一脸口水,盟主还是若无其事的样,拿过宝儿的粥,舀一勺凑到宝儿嘴边,“吃吧,借你吉言,靖王府派出亲兵,准备围剿单家庄,据说是为了救你而来,你打算被救还是跟我走?”   “救什么救?我是皇上扔给你的,救我等于违抗皇命,他真是不想活了,早教他划清界限、划清界限!朽木不可雕!”   宝儿抱怨吃粥两不耽误,完事便手一搭、腿一圈,无敌组合完成,有些丧气地靠在盟主肩上,“走吧,亡命天涯。”   单家庄入口处,靖王亲自领兵而来,正要发出攻打号令,前方却走来一个肩挎鱼蒌的少年。   “草民单修,见过靖王爷,这是一位叫宝儿的游客临走时,托草民带给靖王爷的书信,草民卧病家中的弟弟想喝鱼汤,王爷若无吩咐,草民请退。”   靖王接过书信,挥手令退单修,狐疑而激动地拆信阅览,信中只有四个字——划清界限。   靖王怅然许久,凝望前方不知名处,心里的惆怅渐渐舒散——小老虎要他划清界限,可见不知道皇上盼他回去,重要的是,小老虎担心他的安危呢,还是那么善良可爱啊,小老虎!   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被皇上所有,亦不被我,如此,便怎样都好!   靖王收兵回府,单家庄的河沟边,宝儿不满地嘟咙,“我帮你们智退了官兵哎,凭什么只分我一只烤鱼?”   “官兵是冲你来的,鱼是我抓的,盟主烤的,你不劳而获尚得其一,请知足。”单修说完,开始吃第二只。   宝儿理屈词穷,面前却伸过来烤鱼一只,所以说盟主是好人嘛,看在这只烤鱼的份上,决定了!   “盟主,我们结拜吧!”   盟主没反应,单修却目瞪口呆,宝儿还在等盟主的答复,许久才听盟主淡淡说了一个字,“好。”   单修欲言又止,趁着盟主起身去洗手,急忙凑到宝儿身边,“盟主有很多兄弟情分的朋友,但从不与人结拜,因为盟主天生喜欢男人,正式给过宣言,哪天他答应跟谁结拜,谁就是盟主夫人,你可想清楚了?”   宝儿大惊失色,心内大喊,别玩我了老天,你来个雷劈死我吧!   靖王,你应该还没走远,救命啊!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8 章   单家庄盟主的居所内,触目都是大红喜庆,院里挤着前来观礼的人,厅前跪着一身暗红新衣的盟主,旁边是鲜红色礼服的宝儿,单修是司仪,高呼一拜天地……   “错了!”宝儿惊声呼叫,上身也直挺挺立起来,满目惊恐,一头大汗。   “醒了就起床洗脸,官兵午时会来。”盟主递过宝儿的衣服。   宝儿愣愣接了穿好,然后一个激灵,“我做了一个恶梦,太可怕了,要吃点甜的压压惊……咦?你说官兵会来?昨天不是退了吗?”   “昨日是靖王的亲兵,今日来的是地方官府的……”   “你到底犯了什么罪?”宝儿苦恼又烦躁,随即愣住,“你怎么知道他们午时会来?”   “我不知道,是单修回禀的,恰好我要去阳州巡视,你想与我同行,还是在这儿等我回来结拜?”   “同行!生死与共,我很义气的!”宝儿拍胸豪言,听盟主叫人煮八宝粥,气得他跺脚大吼,“你不识时辰吗?太阳都快当顶了,午时说话就到,你还有心情吃八宝粥?”   “也好,你且耐烦,路上虽无接待点,但是晚间可到恒信书院借宿,在那儿也有上好甜粥可吃。”   盟主说着就张开双臂,宝儿则有些难堪,又觉得盟主对他太好了,似乎他随便乱说的不管什么,盟主都会尽力而为,哪怕他任性胡闹,盟主还是当成正事处理,这不是宽容,根本是甜蜜陷阱!   宝儿压下盟主张开的双臂,羞愤道:“官兵还没来,不用你抱我逃跑,而且我要自己骑马,还有啊,从客栈偷的马一定要还给人家……”   “那是单修叫人送去客栈的,你若喜欢,它就是你的了,不然,重新选用也行。”   宝儿羞恼,觉得盟主就是他一生最大的敌人,轻易就能激起他的各种怒火,却又让他没有发火的理由。   谁说没有?骑马离开单家庄不到一个时辰,宝儿找到了发火的理由,而且必须发!   “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若说众叛亲离了,单家庄又是怎么回事?而且还要去阳州巡视,搞得你是钦差似的,说明你的手下没有弃你而去啊!可是从天官镇开始,你身边就没人侍候了,作为一盟之主,连个带刀的护卫都没有,很没面子哎,当然重点是你到底犯什么事了?好像每到一处都遭到追拿,这种遍及天下的缉捕形式……”   宝儿说到此处顿住,另一种怒火烧疼了胸口,侧头打量依旧淡漠表情的盟主,心里那些怒火顿时变成淘淘屈愤。   “是我害你这样的,对吗?你根本没犯事,是皇上毁约了叫你放我回去,你只是恪守规矩才这么辛苦地带着我逃跑,对吗?”   “前面有个湖泊,山涧里有甘美的泉水,去那儿歇息顺便吃午饭,日头太辣,给你搭个小凉蓬,我不觉辛苦,我很欣悦。”   “可是我很辛苦。”宝儿哽咽,勒住马,仰头吸了吸鼻子,再次打量盟主,“你是对我有兴趣,还是喜欢我?”   “走吧,饥饿和疲累令人精神恍惚,你需要休息……”   “我需要你正面回答我!”   “等你真正需要的时候再问我,走吧!”   盟主催马上前,宝儿只得扬鞭追随,除了害怕落单再遇到坏人,还因为盟主千真万确是他的克星级敌人,总能一针见血刺破他内心最深处的东西,比如理解他的第一理想,比如刚才道出了那个问题的症结——回应不了别人的感情,有什么资格去问别人是怎样的感情?   不问就不问喽,谁稀罕知道?宝儿一面吃着盟主递来的吃食,一面冲盟主翻白眼,顶上是盟主变戏法般给他搭的小凉蓬,眼前是碧绿喜人的湖泊,侧耳聆听,山涧里的泉水叮咚欢唱……   “这儿适合隐居啊,你没考虑过?”   “你想?”盟主递过装了泉水的水囊。   宝儿接过喝了一大口,真的甘美透心,随即愣住,“我想你就去做吗?你是盟主哎,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我能肯定你的暗盟是很了不起的帮派,连皇上都跟你有生意来往,可见你的事业有多宏大,就算我真想在这儿隐居,你也抛不下你的暗盟啊!”   “人生除去生死无大事,得一欣悦之人,可死生不计,你要睡会儿吗?”   “咦?”宝儿愣了又愣,随即腾地红了脸,“你不要突然说这种羞人的话好吗?虽然很动听也很感人,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说过一切诱都对我没用,你不要白费心思了好吗?”   “凭心而为,自然而发,因此不曾有所耗费,现下,你可以小睡半个时辰。”   盟主说着便盘膝而坐,宝儿探过身子拉他一下,“你也进来啊,凉蓬够我们一起呆着的嘛,只是我睡着的时候,你不准凭心而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偷亲我,还是盟主呢,丢人!”   盟主不语,只是闭目打坐,衣衫却微微鼓动,朝宝儿那边拂去一阵凉风,却带着催眠的神效,宝儿很快睡去,梦里都是天翼的喜怒哀乐,偶尔会窜出盟主的身影,稍纵即逝……   不管心里如何烦乱,宝儿记得峻大叔说的及时行乐,更记得天翼说过的不要思虑时务,所以盟主说过的恒信书院有上好的甜粥……   “完蛋了,肯定是强盗杀人放火,报官吧!”宝儿急得跳脚,来的路上还听盟主说恒信书院如何清雅、如何幽静,到了却是满目狼藉,还没烧尽的地方仍是星火燎烧,焦黑的残垣断壁下是姿势不一的各色尸体,有的烧得蜷曲,有的尚具人型……   “天杀的强盗!强盗!”宝儿怒吼,却跪在地上大哭,如此惨不忍睹的景象,除了哭,他不知还能怎样。   “南瓜粥没有了……”   “你还是不是人?”宝儿跳起来甩了盟主一耳光,指着断壁下的众尸,“他们死得这么惨,你却一点不伤心,就算只是陌生人也不可能熟视无睹,何况他们是你的朋友,你却冷血到令人发指,你的心也是石头做的吗?我对你太失望了!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距此三里之遥时,我已发过信号,很快会有人来善后,你若不累,再走二十里便是莫家村……”   “你闭嘴!”宝儿恼羞成怒,喘息半晌才平复下来,“我又不知道你放那个烟花是信号,难怪叫你再放一个你都不放了,可你怎么知道他们被强盗杀了?”   “东南风,五里之遥时便有血腥火油味,三里时遥现火光,方位恒信书院,此非强盗所为,而是涤心楼杀人以儆,要我暗盟为他所用。”   “我不管什么涤心楼,这儿是书院,你们江湖人要怎么打杀也不该牵连读书人!就算你跟书院的人是朋友,他们也不应该为你而死!我不管,我要报官,我要为他们报仇!”   “十五年前,君子院的门主也是为报家仇去报官,官家殷勤接待,甚至州官也发文立案,当地王候也抚问予援助,最终也不过悬案一桩,你今日要为他们之死去报官,无非是让他们不能早日瞑目而已,别无它效。”   盟主说着就拉了宝儿的手,“走吧,涤心楼的总部就在阳州,到时,我杀他们给你看。”   “不许你杀人!”宝儿甩开盟主,自己爬上马背,忿忿道:“我可以不报官,但你要把坏人交给官府处置……”   “涤心楼的楼主叫邱湘月,她的干爹是皇后寝宫的总管太监,这个太监曾是太后的执事太监。”   “然后呢?”   “邱湘月有皇室背景,报官处置是无稽之谈。”   “你了解得很清楚嘛,所以你也怕她,对不对?”   “不怕,也不是我了解,而是皇帝的秘门掌领通过他名下的影探告诉我的。”   “为什么告诉你这个?”   “我没兴趣讲。”   “咦?”宝儿不满嘟咙,“么你要怎样才要兴趣讲来听?”   “令我欣悦之人与我一骑。”   “下流!不讲就算了,谁要牺牲色相了?”   “此去一路必有涤心楼的杀手暗伏,与我同骑,我保你万般周全,不同骑也无妨,你或死或伤,我都能令你鲜活如常……”   “我不要当玩偶!”宝儿勒住马,盟主已经伸出手,宝儿乖乖地搭手过去,可是只听过张果老倒骑毛驴,他为什么要倒骑骏马?而且是用的无敌组合式,幸亏盟主拿披风把他稳稳地固定住,否则哪有力气在马背上还搂脖子又圈腿?但这不是重点好吧?   “我要背对着你!”   “你想听的事很无聊,一般人都会听得发困,采用这个姿势的话,你可以安心瞌睡。”   “哦。”宝儿乖乖蜷在盟主怀里,请教刚才的疑问,“说嘛,皇上的影探为什么告诉你邱湘月的事?”   “涤心楼名为江湖杀手组织,实则效力于魏氏,不论获罪的魏候,还是当今太后,都是它的背景支撑,而它的终极目的只有一个,改易国姓,此事预谋多年,蓄力雄厚,人手更是遍布如麻,但是擒贼先擒王,可惜皇帝派去擒拿邱湘月的人无一生还,于是有人建议皇帝请暗盟出手,所以我便知道了邱湘月的事。”   “好厉害哦!”宝儿纯属瞎感叹,然后开始拍马屁,“你武功高强,人品又这么好,不请你请谁啊?所以你这次就是去阳州替皇上分忧解难的,对不对?”   “很无聊,不想管。”   “喂你怎么这样?”宝儿捶了盟主的胸口一下,然后疼得抽气,嘟嘴抱怨道:“你整个人都硬梆梆的,心肠比石头还硬,难怪二十七了还找不到人结拜,如果你古道热肠一点,侠骨丹心一点,忠君爱国一点,即便你还是不会笑,也绝对迷倒一大片!”   “你不是第一个想跟我结拜的人,只是我唯一应诺的人而已。”   “而已个头!谁要跟你结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忠君爱国,你却将国事归于无聊,别说我不喜欢你,就算喜欢上了,也会因此跟你分道扬镳!”   “你想做皇后吗?”   “什么?”宝儿几乎惊骇,“你不是真的有疯病吧?或者真的间歇性疯癫?莫名其妙说什么疯话啊?”   “皇帝应该没疯,他想让你做皇后。”   “谁……谁……谁告诉你这种疯话?你别乱说啊,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就算批判过皇后的寝宫名字取得不好,那也不代表我想做皇后,虽然民间也有男夫男妻白头偕老,但这种事别说皇家不可行,就是稍有名望,或是富贵人家也行不通的,因为男人不会生小娃娃呀,大家大业需要继承人的嘛,所以你不要乱说了啊!”   “皇帝有众多嫔妃,子嗣不愁。”   “我不喜欢他左拥右抱,请你别说了好吗?我要睡了!”宝儿紧紧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盟主没有乱说,宝儿知道的,但他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不是呼之既来,挥之既去的宠物,但他依然可以由着天翼高兴了,封个常侍,为难了,扔给别人,想他了,要他回去,甚至要他当皇后,这些都可以!   但是不管怎样的决定,他都希望是天翼亲自告诉他,而不是通过别人转达!   天翼,你真的没想过亲自来接我吗?   你不来,我又怎么有勇气回去?   哪怕做你的宠物,我也需要你亲自呼我、挥我,我才能自在而安心地或来或去,因为我是狗类宠物,不是猫类,我一生只认一主,是有原则和尊严的,然而你不懂……   我,只能等你懂,或是,你永远不懂,我永远等下去……   但是快点来吧天翼,来接我!我不要等了,我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9 章   去阳州的一路上都很顺利,别说涤心楼的杀手,就是偶尔抄近道走小路也没遇到山贼什么的,不然还可以借着惊心刺激的打斗场面分散一下注意力,省得一枚忧心、满腹愁肠,全都是天翼……   “你不是说涤心楼派了杀手吗?骗我的不是?”   “前后一共来过三批,之后来的都知难而退,吃吧!”   盟主递过饭碗,宝儿习惯性接了开吃,半饱时才想起真正想问的事。   “暗盟在阳州没有堂口什么的?”   “有,但你不是暗盟的人,所以才带你住我私人的地方,我不习惯要人侍候,你若需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小院虽简陋些……”   “没有简陋,我就喜欢这样的,有家的感觉,但我要说的是,你应该在堂口呆着,那儿安全一些吧?”   “我武功高强,没人是对手,人品又这么好……”   “我要吐了!”宝儿羞恼,那天说盟主武功人品什么的,根本是马屁瞎话,但是盟主也太自以为是,比沈哥哥还骄傲自大,没救了!   “你知道什么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   “那三批杀手使的都是犀利暗器,经不住我弹指挥手间,宵小便灰飞烟灭。”   盟主淡然自夸,宝儿哭笑不得,伸手把盟主的脸皮往上一拉,“你要笑,优雅自信的笑,这样才衬得上你刚才吹的牛皮,但我也知道你不会笑是因为受过严重的心伤,要不要我回君子院帮你说合说合?”   “饱了吗?”盟主收起碗筷去了厨房,宝儿追过去,难以相信盟主竟然在洗碗!   “你是盟主哎,怎么能做这种事?”   “这是家事,亲力而为,眼见功到,并不难。”   “我没说难,但你不觉得有损身份吗?”   “家人之间只有亲爱,没有尊卑贵贱。”   “哦。”宝儿郁闷,很自然地接了盟主洗好的碗放进厨柜,见盟主开始打水和面,不由瞠目结舌。   “你……你……你还会做吃的?”   “前日在路上,你想吃路边小摊的面条,我没给你买,并不是顾忌暗处有涤心楼的杀手,我虽可保你周全,但不敢保证面条的味道,所以现在补给你,先把面和了陈着,晚饭给你做发面细丝,配菜是醋黄瓜和酱鸡翅,嗯,面好了,我现在要去一趟涤心楼,你是在家午睡还是……”   “我要跟你去!”宝儿忿忿,其实自己都不知道在生什么气,总之盟主对他太好了,他受不了,现在盟主要去坏人的地方,他一定要跟去捣乱,最好捅个天大的娄子,到时盟主就会一怒之下把他扔掉……呃,老天保佑,只是扔掉,不是杀掉……   涤心楼到了,宝儿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涤心楼是杀手组织,应该低调而隐秘,怎么可以处在闹市上还挂个涤心楼的门匾?   “官府怎么不来围剿他们?”   “不知道。”盟主拉起宝儿进去,立刻出来一个巧笑倩兮的女人,殷勤而恭敬地把盟主请进后院小厅,亲自送上茶点后,掩门而去。   “她知道你要来?”宝儿觉得太诡异了,不敢碰茶点,只是警惕地四下张望。   “君山碧珠茶,什锦干果,吃点吧!”   “你都没答我话哎,再说有毒怎么办?”宝儿嗔怪,嘴倒是乖乖张开,接了盟主剥来的杏仁,满意得嗯嗯点头,“这个好吃,你也吃啊,能招待我们这么好吃的,肯定也能化干戈为玉帛,刚才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不知道。”   “可她知道你是谁哎!”   “我长相过分出众,令人过目不忘,又是江湖中的名望人物,稍有见地者不敢不识。”   “你也太不谦虚了!”宝儿翻个白眼,然后笑,“告诉我啦,你今天干吗来了?”   “缉查真凶,伸张正义,为恒信书院惨死的二十七位读书人讨要公道,先礼后兵,劝凶自首,不成,报官。”   盟主面无表情地义正辞严,宝儿呆若木鸡,半天才继续嚼食干果,心里哀叹连连,天,您又在玩我吧?或者一直在玩?不然怎么让我遇到这么没辙的人啊?   “我只建议报官,没让你以身犯险,你也知道她们不简单,背景也硬得不行,当然你武功高强,但是不要有勇无谋好吗?咱们应该先报官,以恒信书院的惨案为引子,一步步查实她们的谋逆证据,然后交由刑部立案,最后国法论处,你同意吗?”   “半个月前,有人委托暗盟替他除掉涤心楼邱湘月,委托者认为贼首一死,其下的乌合之众必散,这种釜底抽薪的做法,我同意,现在,你建议国法论处,我也没异议,但不知那个委托者可愿将邱湘月背后的一众人拉出来公审公判?”   宝儿呆滞,盟主说得没错,自己也真的很傻,天翼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才会委托暗盟杀一个邱湘月就了结嘛,可是真的能了结吗?   “邱湘月只是帮凶哎,我觉得事情有点复杂,所以你还是不要管了好吧?这已经不属于江湖中事,你好好做你的盟主,别趟这浑水,可能你不知道,但凡跟皇族王室扯上关系,最后都很少有好下场,你是清清白白的江湖人,不要管这事了,好吗?”   宝儿泪汪汪,莫名地觉得盟主是被他牵扯进来,虽然希望盟主能替天翼除掉这个麻烦,但是现在不希望了,因为有一种说不清的危机感骤然而生,似乎杀了邱湘月,盟主也会遭到杀身之祸,确切地说,是被灭口,因为知道得太多了,用天翼的话来说,就是该死!   “我们回去吧!这事爱咋就咋……”   “你不为恒信书院的人报仇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走吧!”   宝儿拖起盟主,门外却传来人声,随即进来一个温婉的女子,笑容平和,声音柔顺。   “盟主大驾光临,湘月未能亲迎,还让盟主枯坐久等,实在失礼,还望盟主海涵见谅。”   邱湘月说着还福了一礼,随即又笑对宝儿,道:“这位便是盟主夫人吧?”   “喂你别乱说啊!我跟盟主是纯洁的……”宝儿扯扯盟主的衣袖,“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待定。”   宝儿点头,继续澄清道:“我跟盟主是很纯洁的待定关系,今天只是随兴参观你的涤心楼,没有任何事务要跟你谈,你该忙什么去忙吧,谢谢你的招待,我们要走了!”   宝儿拉起盟主往门边走,邱湘月也不拦,依旧平和笑道:“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盟主果然用情洒脱,只是那人现下在我这儿做客,很想见盟主一面呢!”   “他知道上哪找我。”盟主说着就走,宝儿却不动了,“我觉得不对,你的旧人应该是被她劫持了,她在威胁你!”   盟主不语,邱湘月则朝宝儿招手,“过来坐下吧,我很喜欢你呢!”   “你是坏人,我不喜欢,快点放了盟主的旧人……”宝儿顿住,觉得有些别扭,扯扯盟主的衣摆,盟主便弯下腰来,这是连日相处而磨合出来的默契,有时不需任何举动,盟主也能从宝儿的表情判断出宝儿的需求。   宝儿凑到盟主耳边,“你的旧人叫什么?不叫他名字的话,感觉我自己都承认是你的新人,很别扭哎!”   “不知道。”盟主一本正经,事实上,盟主什么时候都很正经,无关表情,总之宝儿知道盟主才是真正诚挚无欺的人。   “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就跟他定了终身,这也太草率轻浮了!”   “不曾定终身,只是睡过他一次,虽不知他名字,但知道他是邱湘月派去色诱我的人……”   “那你还上钩了?”   “他给我下迷魂媚药,我没事,他反受其害,求我救他,我开价五十金,他同意了,因此我睡他只是生意往来。”   “你下流!占了别人的便宜还收人家的钱,你不觉得羞耻吗?”宝儿甩开盟主的手,“你把钱玩人家!不然我不跟你玩了!”   盟主默然良久,沉吟道:“我今天没带钱,改日还。”   “哦。”宝儿替盟主难堪,其实是自责,不该当着邱湘月的面让盟主下不了台,见邱湘月一脸笑容根本是在看别人的好戏,宝儿义愤。   “你别以为没人追究你杀人放火的罪行,你也妄想凭着强大的后台逃脱刑法惩治……”   “我的后台哪有你的大?”邱湘月掩嘴一笑,“你是皇上的人,如今又奉了皇命来清剿江湖两大帮派,先令暗盟灭我涤心楼,接下来便要灭掉暗盟……”   “你乱说!”宝儿急得拉了盟主的手,“我们走,不听她胡说八道,皇上是天下第一大好人,不会伤害良善的大凤子民,她在挑拨离间,不要相信她,我们走……走……得掉吗?我头晕……你抱我走……”   盟主拦腰抱起宝儿,此时所有出口已被涤心楼的杀手堵住,邱湘月惋惜笑道:“我本想与盟主同心协力,共度难关,谁知盟主果然被皇上的男宠所惑,再三拒绝我的好意,令我几番忍痛追杀,却难下杀手,今日看来,盟主并不记取我的恩情,却为了几个无用的书生讨债上门,这不是盟主的作风,想来是这男宠的怂恿,难道盟主当真不知,这男宠无非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叫你的猫狗散开,小宝闻不得血腥味,我此时不想杀人。”   盟主抱着宝儿往门边走,门口的杀手都默默退了一下,随即恍悟般扑杀上前,却都瞬间定身,每人的咽喉处都有一丝红色,然后才是血光飞溅。   “好快的剑!”邱湘月脱口惊呼,此时盟主已经散步般走到庭院中门,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道:“小宝想知道官府为什么不围剿你们,你告诉我原因,我好讲给他知道。”   “盟主明知故问,但若一定要我答也可以,不过盟主得先告诉我,为什么定魂香对你没作用?这是唯一能克住你的迷香,无烟无味,你吃过它不少亏,今日却能克解,为什么?”   “不用克解,它对我从来无用,往日也不是故作吃亏,只因身边有护卫,不用我出手应对,所以才静坐不动,今日不动不行。”   “看来我失算了!”邱湘月羞恼,冷笑道:“就算定魂香对你无用,那么茶水里的销魂散同样无色无味,就算你能克解,这个男宠又是如何化解的?我不信你能平白催动内力替他化毒!”   “官府为什么不围剿你们,你没答我。”   “我不答!”邱湘月羞愤之下丢了温婉仪表,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学我涤心楼,找个皇室靠山,从此横行江湖,肆无忌惮,但是盟主应该知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就算你灭了我涤心楼,很快地,你的暗盟也会为人所灭!”   “官府为什么不围剿你们,我最后问一遍。”   “我说了不答!”   邱湘月顿足怒吼,同时比了个手势,一众杀手立刻分成两批,亲信级别护主,其余准备围杀,谁知盟主淡淡点头,“好吧,我不逼你答,但你别逼我杀人,幸而今日是个人行为,刚才那五人也是时运不济而死,否则我便亏了,现在叫你的人退下,我不杀他们,而你,已经有人给你的命定了价,我没接手,但也不能断了别人的财路,因此我不会杀你,所以别逼我。”   话是这么说,可是盟主已经弹指挥手间灭了一大片,说完那段话的时候已经到了邱湘月面前,微微一抬手,吓得邱湘月唯剩的两个护卫挥剑刺上来,临死才知道对方只是想抓一把杏仁。   “小宝爱吃这个,刚才忘了带上,谢了!”   邱湘月惊魂未定,盟主已经抱着宝儿离去,看着一地的死人,每个都是一剑封喉,邱湘月的脖颈处也是死亡般的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0 章   宝儿做了一个很乱的梦,梦里到处是死人,甚至盟主也死了,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但他高兴不起来,因为天翼不该杀这么多人,还说要拿这些人的血给他染一件喜袍……   “不要!”宝儿惊呼醒来,随即目瞪口呆,怎么可能呢?难道还没醒,还在梦里?不然怎么会看到天翼?   “宝宝。”   好真实的梦啊,天翼含笑唤他,一如他不曾离开皇宫,不曾在归途中遭受绑架,不曾认识暗盟的盟主……   “盟主呢?”宝儿左右看,然后安心了,这儿是盟主在阳州的私人小院,清静素雅,家一般温馨惬意。   宝儿扶着脑袋找衣服,感觉面前有不祥的凉意,抬眼一看,不由惊诧道:“你怎么还在?我是梦着还是醒的?”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凤天翼温柔一笑,“宝宝,你乐不思蜀了吧?”   “你是真人?”宝儿抚上凤天翼的脸,见凤天翼微微眯了一下眼,宝儿忙放下手,光脚跳下床,跪地叩首,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皇上”。   凤天翼皱眉,坐到床边椅上,冷笑道:“你如此恪守规矩,又想跟朕求什么?却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宝儿哽咽,喉头憋得发疼,心口处如被冰刀穿刺,然而已是习惯的痛。   “我想求皇上别伤害盟主,他也是好人……”   “你怎知朕要伤害他?”   “皇上微服而来,此时身边既无随侍也无侍卫,可见盟主已经被皇上拿下了,但他是好人,皇上放过他好不好?”   “他扣着朕的人不放,甚至朕亲自来要人,他也不放,你倒要朕放过他,难道你果然做了他的夫人?”   “才不是!”宝儿愤然怒起,一步上去揪住凤天翼的领口,“你还好意思来要人?明明是你叫他绑了我,甚至要他杀了我,不然就豢养,幸亏他眼光出错还吃错药,莫名其妙对我来了兴趣,否则我早就死悄悄了,还等得到你来要人?上坟还差不多!”   宝儿吼得眼圈发红,眼里却很干涩,那些又爱又恨的泪水早就在梦里流干净了,心里的委屈和悲愤却是被一个面无表情的人,用了淡然无痕的手法,逐日抚平抹净,否则今日便不是这般怒火喷发,而是涩然逃避。   “宝宝还会生气发火,说明原谅我了,所以跟我回去吧,过去的事……”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凤天翼,我到现在还是喜欢你,但不是我愿意的,因为我的心早就不听我的话了,还在太子府时我就告诫自己,不能跟你定终身,绝对没希望,结果呢,我非但求峻大叔带我回去,我还努力适应在宫里的一切,我甚至不知羞耻地跟一群女子斗智斗勇,我是男子啊,往事真的不堪回首,可同样不是我愿意的,我的心,早就背叛了我,五体投地归顺了一个叫凤天翼的人,可那个人是皇帝,我跟自己说不行,我的心却下贱又无耻,他跪在皇帝脚边讨好卖乖,换来皇帝把他转手让人,他不吵不闹乖乖听话,拿大凤子民的幸福哄着自己,现在皇帝亲自来接他了,他很想乖乖回去,可是皇上,您知道吗?他只是笨,他不傻,皇上并不爱他,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宝儿说到此处,伏地大拜,道:“请皇上回去吧,不要伤害盟主……”   “我爱你。”凤天翼沉声低吟,慢步上去,一把将宝儿搂进怀里,“我想你,每天每时每刻,但凡宫里你去过的地方,我都一一追寻,可是忆想得越多,心里就越失落,没有你的地方,我呆不下去,但我不敢来接你,我怕你不能原谅,如你一般,我的心无数次劝说,他要我相信你依然爱我,相信你会原谅我,相信你会同我回去,所以我来了,不要让我再孤寂难耐,好吗宝宝?”   宝儿瘪嘴不语,许久才摇头,“我不能跟你回去,假如你真的爱上我了……”   “没有假如,宝宝不相信我了吗?”凤天翼惶急而微怒,“你别忘了,你是奉旨出宫,不管因为什么而逾期不归,现在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去!”   “我不!”宝儿挣扎抗议,“你不是爱我,就算是,我也不信,爱一个人应该象盟主那样……”   后面的话被一个耳光打断,宝儿习惯性要掉泪,却忍不住般笑起来,“你哪里有半点爱我的意思?我就象你养的一只狗,先前是我瞎了狗眼认错了主人……”   又一个耳光,宝儿不干了,扑上去又抓又咬,费了吃奶的劲总算挠了凤天翼一爪,凤天翼抬腿就是一脚,没踢到宝儿,但是该死,他本来就不想踢,但也不高兴宝儿被别人保护。   宝儿却很高兴,拉拉盟主的脸皮,掐掐盟主的……呃,还是脸皮,然后笑眯了眼,“你没事真好,我还以为你被下大狱了,所以皇上真的很好是不是?”   盟主不语,凤天翼一腔怒火被宝儿一句夸赞浇灭,伸手召唤,“宝宝过来!”   “我说了我不傻,你以为我真的不会痛啊?身上会,心里也会,我不是傻瓜,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虽然你记性不好,但是我这么聪明伶俐的一个,明眼人都知道我不傻,是不是啊盟主?”   “饭熟了,洗个脸再吃还是不洗就吃?”   “脸上吃耳光了,有点疼,吃了饭再洗。”宝儿委屈瘪嘴。   盟主点头,抱着宝儿走了两步,顿住,“家里有客,本该招待饭食,但是客人无礼,恕不招待,小宝觉得呢?”   “我觉得嘛……”宝儿突然挣扎起来,“喂你怎么抱着我啊?快点放我下来,太不象话了,现在又不是逃亡,以后不准了啊!”   宝儿推开盟主,跑回床边穿了鞋,拉起凤天翼的手,“走吧,先去吃饭,盟主的厨艺好极了!”   宝儿说着就冲盟主笑,“你不会小气的吧?请皇上吃一顿饭好不好?”   盟主不语,宝儿嘻嘻笑着也拉了盟主的手,“走吧!”   饭桌上,凤天翼食不知味,并非饭菜不可口,而是宝儿吃得赞不绝口,而他,似乎从不知道宝儿的口味,一直以为宝儿什么都爱吃,今日才知道宝儿竟然不喜辛辣,但恐怕宝儿也不知他的口味。   “你既不吃辣,往常用膳时怎么不告诉我?”凤天翼故作嗔怪。   宝儿愣了愣,笑道:“我不喜欢太辣的东西,但你喜欢啊,我是替你要的嘛,你是皇上,不能让人知道你的喜恶,但是我叫了辣食,别人就不会知道是你想吃了嘛……”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辣?”凤天翼尴尬而疑惑,难道伪装术早就退步了?   “你是假装不吃辣嘛,我这么喜欢你,当然会用心观察你的一切!”   “果然用心的话,你可知我现在心里想什么?”凤天翼此时哪象个皇帝?根本有些无理取闹的孩子气。   宝儿分别给凤天翼和盟主夹了香辣茹,“你们都爱辣味的东西,这个也算意气相投吧!所以要好好做朋友哦,皇上不要想着杀盟主,盟主也不要考虑饭后带我逃跑,我哪也不去,因为我想出惩治邱湘月的法子了,所以我们快点吃饭,然后商量一个锄奸大计,好不好?”   凤天翼沉着脸不说话,盟主拈去宝儿唇边的一颗饭粒,“慢点吃,你的计谋不可行……”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不行?”   “邱湘月不是为了江湖名望而经营涤心楼,她的心愿是做皇后,所以不会听你劝诫,也不会接受皇上给的任何恩典,跟你一样,一切诱都对她没用,她只想做皇后。”   “做皇后有什么好啊?”宝儿郁闷。   凤天翼则暗自诧异,这个盟主竟然猜到宝儿的心思了,他都没猜中呢,但这不重要,宝儿似乎对皇后的位置没兴趣,这才是重点。   “宝宝不想做皇后吗?”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好吧?我还想做暗盟的盟主呢,成吗?所以说……”   “成。”盟主把凉好的汤递给宝儿,“慢点喝,给我三天时间,之后让你做盟主。”   宝儿目瞪口呆,半天才眨眨眼睛,闷闷地喝完汤,闷闷道:“你说笑的吧?但我知道不是,不过我是说笑的,成吗?”   “都成。”盟主收起碗筷,宝儿要跟去帮忙,又觉得不能丢下天翼,于是拉起天翼去了厨房,“一起洗碗吧!”   凤天翼愠怒,“我是皇上!”   “我知道啊!”宝儿讪笑,然后搬个板凳请皇上坐下,“你看我们洗总行吧?不然扔你一个人在那边,很孤独嘛!”   凤天翼闭眼深呼吸,拉住宝儿,“跟我回去!”   “弄疼我了!”宝儿一声喊,盟主扬了一下手,凤天翼只觉臂上一麻,看来这个盟主不想活了!   暗处的十三出来解了皇上的穴,之前得过命令,不跟盟主过招,现在则根据皇上的脸色,毫不迟疑抽出软剑,出手便是杀招。   “不许内讧!”宝儿拦在中间,十三急急收剑,盟主则在专心洗碗,显然没把十三放在眼里,连皇上也没在他眼里呢!   普天下,恐怕只有他敢点皇上的穴,而且手法快得十三都来不及阻止,倘若不是点穴,而是刺杀……   十三愧首而羞愤,奈何宝儿老母鸡护鸡崽似的,叉腰挡在中间,让他没法出招,只因这小孩恐怕会是来日皇后……主母级别的人啊,得罪不起!   “小黑黑不要生气嘛,大家都是好人,一起洗碗……”宝儿尴尬地笑,“小黑黑吃饭了没有?”   我都气饱了!十三喘息不语,宝儿则在跟盟主撒娇耍赖,“你刚才说什么都成的是不是?么小黑黑是我的朋友,麻烦你做点好吃的给他,不会白吃你的,晚饭由我做给大家吃,然后我们一起商量一个锄奸大计……”   “蛋炒饭比较快。”盟主言出必行,很快炒好递过去,十三不接,宝儿接了双手捧上,“吃嘛吃嘛,小黑黑都瘦了,作为暗影,一定要有强健的体魄,不过小黑黑的身材很好哎,太后身边那两个暗影就差得太多了!”   太后身边有暗影?凤天翼暗里质疑,伸手接了炒饭塞给十三,“吃吧,这段时间不必暗处行事,晚饭后,一起商量锄奸大计。”   十三应诺,心知皇上说的奸也包括盟主,于是默默吃饭,默默思忖杀了盟主需要几招,或是被杀之前,出得了几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1 章   宝儿的厨艺差强人意,大家很给面子,吃得一干二净,饭后宝儿去洗碗,盟主默默跟随,凤天翼喝了半盏茶,终于耐不住,悄悄跟了去,但是只到门边便顿住,因为盟主问了他一直想问,却难以启齿的话。   “皇上亲自来接你,为什么不跟他回去?”   “要你管!”   “虽是皇上委托暗盟绑你,但是知者甚少,你不用担心皇上因毁约而坏了声名。”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我们都替皇上保密,但是皇上做过什么,他心里清楚,以后看到我,他就会想起曾为我做过背信弃义的小人,我不喜欢这样,皇上……不,天翼应该是俯仰无愧的人。”   “你能原谅他,却不能原谅你自己,只因你对他期望过高,而他终是凡人一个,做不到超然卓绝……”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感觉你没把尘世的一切放在眼里,可是你又对我还不错,不象是断绝红尘俗念的人,但你真的很超然卓绝哎,怎么做到的?”   “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如此而已。”   “你当然可以这样,可天翼是皇上,而且已经做得很好了,可能你是对的,我不该期望过高,一面希望他做个受万民景仰爱戴的好皇帝,一面又希望他是个超然于世的大丈夫……不对,好皇帝就不是大丈夫了吗?其实我都不知道究竟要怎样了……”   “你知道,不想承认而已。”   “承认什么?”   “我比他好。”   “你乱说!我才没有比较过这种事,喜欢一个人又不是因为他有多好,就算他真的没有你好,但我喜欢上了,哪怕他是天下第一大恶人,何况他还不是,反正我喜欢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跟他回去吧!”   “我不!”宝儿看似凶恶,其实已经哭了,“你对我很好,我不能让你毁约,放我走了,你怎么办……不是,我是说,你是顶天立地、俯仰无愧的人,总之我不希望你们为我背负不好的声名……”   “这只是其一,你不回去,还因为你害怕,你说过不喜欢他左拥右抱,但他是皇帝,不可能遣散后宫,所以你若回去,便只能坐等他的宠幸,不然就是跟一群女人争宠,稍有不慎,便会失宠甚至丧命……”   “别说了!我才不害怕呢!天翼虽然要我自保,但是只要我出事,他一定会来救我!告诉你,我在宫里可是横行霸道、有恃无恐的!现在不回去,只是因为……因为……”   “你并不喜欢皇宫的生活,你甚至希望他不是皇上,你希望他象我一样,与你闲居小院,共你逸情山水间,陪你平淡却惬意一生……”   “对!都让你说对了!你很聪明行了吧?但是盟主大人,你不是对我有兴趣吗?这么快就乏味了?拐弯抹角哄我回去,是看上新的宠物了吧?”   “你去皇宫奉职,或是做了皇后,我都只当你在调皮玩乐,你是我欣悦之人,我许你悠然自得、百无禁忌,你只需记住你是暗盟的盟主夫人便行。”   “我才不做什么夫人,我是男人好不好?哎呀不跟你说了,反正我现在哪也不去,倒是你说我可以调皮玩乐,真的假的?”   “你一直很调皮,也一直让我欣悦,所以我会如你所愿,明日就去杀了邱湘月……”   “你怎么知道我要你去杀人?”   “心之所向,心自所往,一心体察,丝毫不爽。”   “是啊,我对天翼就是这样哎……”宝儿顿住,讪笑,“对不起啊,我真的回应不了你,不然我们做朋友好啦!”   “夫妻之间可相亲相爱,浑若一体,亦可相敬如宾,如朋似友。”   “你……你真是没救了!”宝儿气结,突然笑道:“我今晚要跟天翼洞房,你作何感想啊?”   “我许你百无禁忌,自然也包括你想跟他人行房,放心,我会替你制住他,让你为所欲为……”   “你当真不想活了?”凤天翼一脚踹开门,气得浑身抖,盟主视而不见,宝儿则十分尴尬,鬼使神差揪了盟主的领口,“你真的胆大包天,居然想制住当今皇上,还让别人为所欲为……”   “你不想吗?”   “我当然……”宝儿咬唇笑了笑,“我只是偶尔很不小心地会想那么一下下,但是天翼是皇上哎,不可能准我那样的,所以你不要帮我那样哦,我不会领你的情,换作你,你也不希望被人那样,因为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嘛……”   “无关身份,只关意愿,与欣悦之人共享极乐,怎样都好。”   “咦?”宝儿愣睁,“你……你还真的百无禁忌啊!但是不可能的哦,我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你以身相许也没用的,而且你这么高、这么大,我压不住你……”   “闭嘴!”凤天翼拉起宝儿,“跟我回去,再容你呆下去,迟早变成淫*荡污秽的人,你是大凤未来的皇后,端庄贤淑是基本要求……”   “那你找别人吧,我怎么可能端庄贤淑?做你的皇后还不如暗盟夫人……喂你别打我啊,盟主在呢,小心他点你穴!”   宝儿说着却笑,拍拍凤天翼的肩,“你别怪我仗着他欺负你,我只是不想跟你争执吵闹,因为你已经习惯乖巧的我了,如同你一直伪装亲和,我也在伪装乖巧,想想看,我们似乎都没有用真面目相对,但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心是真的,装巧卖乖或是装疯卖傻,都是为了讨好你,希望你有一天会真心喜欢我……”   “我早就真心喜……”凤天翼瞪了盟主一眼,“你出去!”   盟主置若罔闻,依旧淡淡看着宝儿,“小宝想听他甜言蜜语吗?”   宝儿愣了愣,咬唇点头,盟主指着门外,“去院里花架下坐着听,如果他说得很无聊,你就回房睡觉,不要在外面瞌睡。”   “哦。”宝儿忍笑,拉了凤天翼去花架下,却被凤天翼拥在怀里狠劲亲吻,宝儿乖巧顺从,心情却异常复杂,天翼很想他呢,亲得这么狠,但是并不珍爱他吧,亲得再狠也没让他觉得受重视,仿佛天翼只是自我满足的占有,不象盟主那般……呃,扯远了,再说盟主才是自大自满的人,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呃,我好像也没考虑盟主的感受,但我为什么要考虑啊?   “宝宝心不在焉,果真为他人所惑,不再一心对我了吗?”凤天翼含泪凄声,随即冷笑,“我生平从未后悔过任何事,只因我凡事都预谋无遗,唯有将你丢给暗盟一事,令我悔痛不及,我错了,原谅我,跟我回去,我会一心对你,相信我好吗?”   “我一直相信你啊!”宝儿拉凤天翼坐下,然后跨坐在凤天翼膝上,嘿嘿笑道:“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信心,一直相信你会来接我,虽然你对我一直都是半真半假,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习惯了伪装,因为你生在皇家,不懂伪装会很危险,伪装的时间长了,你都忘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当遇到需要真心相对的事情时,你在真心的同时也会习惯性戒备,知道吗,我很心疼很心疼你,因为你真的很可怜,除了我,没人敢,也没人会真心爱你吧,这话你听着可能不高兴……”   “不,我很欣慰,除了你,没人懂我,也只有你敢将全付真心托付给我这样的人,但我觉得你的心里还有别人,也许他能给你更多更好,但我不准,不管用什么手段,也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要带你回去,你是我的!”   凤天翼根本是孩子气的蛮不讲理,宝儿很苦恼,“我没说不回去,只是现在不想回去,你容我冷静一下好吗?”   “不好!”凤天翼勒住宝儿,“你不是需要冷静,分明是想冷却,也许你能淡忘从前的一切,因为你身边有个弄情高手,他能给你想要的生活,但是我不准,你原本就是我一个人的,我疯了才会把你扔给那个比我还疯的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把我一心一意的宝宝弄得三心二意,我一定要杀了他!”   凤天翼咬牙切齿,眼中是怒火激起来的血丝,至于抑制不住的泪水,则是纯粹的悔痛,但是时光不会因人悔悟而倒流了让人重来,所以……   “跟我回去,我们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会让你看到一心一意的喜欢……”   “你会遣散后宫吗?”   凤天翼语塞,痛苦喃喃道:“你果然不再一心,明知遣散后宫不可能,所以拿这难题拒绝我,但我说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跟我回去,我本想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再命人接你回宫做皇后,谁知影探回报江湖传闻,说你竟然做了暗盟的盟主夫人,我若来迟一步,你是不是就要跟他洞房了?”   宝儿苦笑,“那是一个误会,还有啊,我记得我已经跟你喝过交杯酒,当夜也行了夫妻之礼,我说过,既已洞房,便会对你负责,因此我不会朝三暮四,不会三心二意,不会三妻四妾,当然,我也不会象女人一样三从四德,现在不跟你回去,只是因为……”   宝儿仰头吸吸鼻子,泪巴巴看着凤天翼,“你不觉得对不起盟主吗?看似我被你无情地扔给了他,到头来,却是我们拿人家的情义玩了一场,很残忍很卑劣啊,要我若无其事掉头就走,我真的办不到,也许他真的超然卓绝,但我迈不过良心的坎,我说过我能给你正义美好,我也知道你当时在心里冷嘲不已,但是天翼,你将心比心,真的不觉得愧对盟主吗?”   “我只愧对你!”凤天翼抱起宝儿,“时辰晚了,回屋洞房!”   “我不要!你完全没明白我的意思……唔不……我不……”   一切抗议无效,皇上要为所欲为,宝儿只能继续复杂着心情承受,同时在心里给自己打上第无数个贱的烙印——没办法,喜欢上了,从身体到心,痛苦着也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2 章   涤心楼灭于一朝一夕,白日时,楼主被人一剑封喉,晚间时,办案的官差从涤心楼的别院里抓获漠北逃犯魏候,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邱湘月真的死了?”宝儿扯着凤天翼的袖子,眼睛却是看向盟主。   盟主一面剥干果给宝儿吃,一面答话,“江湖人所知的邱湘月的确死了,真身潜逃在外……”   “你是说你杀了一个替身?”宝儿匪夷所思,“你是盟主哎,怎么连真假都分不清?太丢人了!我就觉得事情了结得过分顺利,显得天翼之前派来的人都是顶级笨蛋……”   “那些都是顶级高手,但是真正的邱湘月身边有个绝世高手,你不吃了吗?”盟主空递着一颗杏仁。   宝儿摇头,“我吃太多了,你们吃吧,现在真正的坏人逃跑了,咱们要想办法尽快抓她回来,否则涤心楼会卷土重来,到时又是一桩麻烦!”   “无妨。”凤天翼拿茶水喂着宝儿,“多喝点,吃那么多干果不利于通便,会妨碍我们的幸福。”   宝儿羞愤,暗里掐了凤天翼一下,凤天翼宠溺地笑,然后得意地瞟了盟主一眼,不过盟主没接收到,因为盟主的眼里只有宝儿。   “小宝不用担心余事,真正的邱湘月从来都是幕后主事,甚至名下的杀手也只认那个替身,现在替身死了,底下的爪牙成不了气候,也不可能会听命于一个突然自称是真正楼主的人。”   “那如果有特别忠心的杀手要替他们楼主报仇,你怎么办?”宝儿担心得握了盟主的手。   凤天翼一把拉过来握在掌心,轻拍笑哄,“宝宝不用担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盟主替你除了大害哎,有人要找他报仇,怎么无关紧要了?”宝儿甩开凤天翼的手,继续拉住盟主,“你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不管,明日你跟我们一起回京,咱们尽量张扬行事!”   宝儿另一手拉了凤天翼,“你现在就发一道通令,让一路的官家都来迎接我们,当然,你是皇上,不能抛头露面,所以你就坐在马车里,我和盟主骑马在前面开路,想想看,很威风,当然这不是重点,我们的目的是让那些想报复的坏人知道盟主是皇上的朋友……”   “也让他们知道,是朕让暗盟杀了邱湘月?”凤天翼嗤笑。   宝儿呆愣,瘪嘴看着盟主,就象受了欺负的小孩寻求大人的保护一般,因为只有盟主不会嘲笑他,哪怕他胡闹,盟主也会面无表情地帮忙。   “小宝的计划虽好,但是稍嫌丢人……”   “为什么?”宝儿更委屈了。   盟主不语,凤天翼冷笑道:“若不是看在宝儿的份上,朕岂容你这般张狂?你不叩谢皇恩也罢,反觉与朕一道丢人,当真艺高胆大,以为朕灭不了你的暗盟?”   盟主依旧不理凤天翼,这两日虽在一个屋檐下,但盟主只跟宝儿说话,别人什么都不是。   凤天翼暗里磨牙,格格声清晰可闻,宝儿觉得气氛太糟了,拍案怒道:“你们不要几百年仇人似的好不好?明明可以做朋友的嘛,我也知道你们是因为我才和谐不了,但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宝儿很认真地看着盟主,“你的情意我回应不了,哪怕你完全符合我理想中的伴侣形象,但我已经许了别人,而且无关相遇先后,要怎么说呢?”   宝儿深呼吸,拍着盟主的肩,“你太完美了,简直不象人,这不是骂你,我是说,你几乎神体化了,而我真的俗不可耐,当然我也不是高攀不上,而是……”   宝儿看了凤天翼一眼,痛定思痛道:“盟主,你是我心里的神,而神,只能供人膜拜或是应人所求,我的意思,你懂吗?”   “没人敢找暗盟的麻烦,你不用为我谋划,我现在要去别处巡视,你想去皇宫玩耍便去,给你一个暗盟的信号烟花,哪日玩得不高兴或是玩腻了,点燃它,我来接你。”   盟主说完,拉过宝儿亲了一下,凤天翼来不及发怒,盟主已经闪身不见。   “这个疯子!疯子!”凤天翼搂住宝儿,拿丝帕使劲擦宝儿的唇。   宝儿呆呆的没有反应,眼里却慢慢浸出泪花,如梦初醒般推开凤天翼的手,“你别擦了,我心里难受,他绝对伤心死了,以前他要去哪儿总会讲明地方,刚才只说去别处……”   “你喜欢他了?”凤天翼切齿,紧紧勒住宝儿,“我不准!居然说他是你的神,那我是什么?”   “你是皇上啊!”宝儿翻白眼,随即又笑,“你没有以前聪明了哎,是不是太想我了,太后悔抛弃我了,太孤寂难耐了,然后莫名其妙变笨了呀?不然怎么会不知道你是我的天?盟主只是神哎,神归天管的吧?你变笨了!”   宝儿嘻嘻笑,抬袖抹去眼里残留的泪,把盟主留下的烟花收进袖中,却被凤天翼一把抢了去,宝儿生气了,“还给我!”   “你想留着它好跟人私奔吗?”凤天翼要毁了烟花,宝儿整个扑上去,“不要折!我不会跟别人走!哪怕回宫就失宠,或者没几日又被你丢掉,甚至被赐死,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不信!除非你亲自折断这烟花!”   “不折断!你都不知道它放起来有多漂亮!不光漂亮,它是有大用场的,可以替人善后,盟主留给我这只,我打算过年的时候放,宫里的除夕很无聊嘛……”   “今年除夕我会陪你放烟花,这只不能放,会把疯子引来宫里来,我不准!”   凤天翼高举着烟花,宝儿跳来跳去抢不到,只好罢手,“你毁吧,我还以为你真心喜欢我了,其实连你自己都不确定,不然怎么担心我会跟别人走?这只烟花看似我的退路,实则是试炼,你若真心实意,便有十只又如何?如今这一只就让你疑心犯忌,那我还真要重新考虑一下,是顺从心意继续拜天,还是死皮赖脸地信神?”   “你当然要拜天!”凤天翼把烟花还给宝儿,“拿着,收好,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这辈子,你都不会有放它的一天!”   “嗯!”宝儿笑逐颜开,坐到凤天翼膝上笑道:“你刚才说今年除夕可以在宫里放烟花……”   “不是可以放,而是我陪你放。”凤天翼抱起宝儿,“走吧,即刻回宫!”   “不是明日才走吗?”   疯子的地方谁想呆?凤天翼亲亲宝儿,“本想带你各处游玩,但我不能离宫太久,又或者……”   “不要或者了,快点回宫,否则坏人趁机占领皇宫就糟了!”   丞相主外,天翔天飞主内,另有靖王暗里应衬,这般安排还会出事,那我也认命了!   凤天翼心内笑叹,抱着宝儿上了早就准备妥当的马车,一路急赶慢走,五日后便抵达京城,柳岩在东华门接应,一行人悄然回宫。   宝儿直奔栖麟阁,一进门就喊他的小果果,可是没有回应,各个房间找了一遍也不见人,回头见凤天翼跟了来,忙上前询问,“我的小果果呢?是不是我失宠了,他又被派到哪儿看门去了?”   “你何曾失宠?以后不许这么说!”凤天翼搂住宝儿拍哄,“他自愿去侍候靖王……”   “不可能!他怕靖王,再说他是我的,当初我要带他出宫你都不准,我一走,你就把他赶到棱州去了,很奇怪好不好?”   “没去棱州,靖王在别苑思过,小果子自愿去侍候……”   “为什么啊?”宝儿惊惶,“靖王早就不篡位了,又是犯什么错需要思过啊?”   “于公没错,私下的错以后再说,但他此番思过只是为了警示太后,亦算是协助我安心离宫,因此你不必担心其他。”   “哦。”宝儿左右看,嘿嘿笑道:“你真的很想我嘛,是不是每天都来这儿思念我,所以这儿才总是这么干净啊?”   “你知道就好。”凤天翼亲亲宝儿的脸,声音微微颤抖,“我的宝宝总算是回来了,再也不要离开,再也!”   “嗯。”宝儿吸着鼻子笑,“我再也不离开,但是你以后不要设计我了,有什么都可以跟我明说,要我走,或是要我死,你明说就行,我不害怕被别人设计,但不能是你,因为我已经这么乖了,你不需要设计……”   “别说了,我很后悔,再也不会了,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都说一直相信你的嘛,只是我的小果果真的自愿去侍候靖王?”   “你真的一直相信我?”凤天翼愠怒,却无颜发怒。   宝儿羞惭一笑,“对不起嘛,我只是担心小果果过得不好,其实我还是有点知道的,小果果喜欢靖王哎,当然也很怕靖王,但是就象我喜欢你的同时也很……呃,扯远了,既然我的小果果长大了……哎不对啊,靖王喜欢他吗?”   “你喜欢我的同时也很什么?”凤天翼有些明知故问。   宝儿笑得尴尬,转着眼珠想了半天,见凤天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忙贴上去重重地亲了一口,“我喜欢你才是重点嘛,而且我不怕被你赐死,只是一直都担心我的死法,因为你的无恙丹被我吃了,毒药毒不死我,只有赐我上吊或是割喉什么的,可是我不敢哎,吊死鬼很恐怖,割自己我又下不了手,主要是怕疼……”   “你一直都担心被我赐死,我竟一点不知道,我以为对你已算宠爱无度,哪知你竟惶惶终日?但我说了,重新开始,你就不能安心信我一次吗?”   凤天翼苦恼而烦躁,宝儿眨眨眼睛,羞惭笑道:“那不然你给我一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吧,象什么保命金牌啊尚方宝剑一类的,万一你十分生气要杀我的时候,我就拿它出来挡一下,你说好不好?”   凤天翼哭笑不得,又有些自作孽不可活的悲哀,如果一来就真心对傻儿,怎会有今日这般两情相悦却两相疑的可悲境况?   “大凤没有保命金牌这种东西,尚方宝剑也不是随手就能给,我能给你的只有后宫首位,封你做皇后……”   “我不要!”宝儿跳出老远,“你又不是没有皇后,再说我是男子,而且一点都不端庄贤淑,总之这事不要再提好吗?我觉得很恐怖……”   “做皇后怎么会恐怖?”凤天翼匪夷所思。   宝儿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恐怖,但是正因不知恐怖的原由,反而显得更恐怖……”   “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最迟三个月,最快两个月,我要废旧立新,你是男是女不重要,端庄还是顽劣都无妨,我要的只是你!”   凤天翼说完就走,宝儿疾步跟上,“你等等我啊,不要一意孤行……”   “我一直都在孤行,好容易才确认同行者,你却百般推拒,我很伤心,你知道吗?”   宝儿点头,“我也很伤心,因为我真的当不成皇后……”   “你能把宫训倒背如流,这已经足够,从今日起,你就住在卧龙殿,不管遇到什么事,你要跟我并肩同行、风雨同舟!相信我,惊涛骇浪后,便是彩虹晴天!”   凤天翼傲然而坚毅,宝儿莫名点头,回过神才懊悔不已,不对啊,我的理想只是衣食无忧,那个彩虹晴天虽好,但恐怕要很辛劳才能挣到,有没有坐享其成的可能呢?   这个想法有点可耻,所以是说笑的啦,只要跟天翼在一起,怎样都好,至于做皇后……太恐怖了,暂时无视,反正还有最少两个月的时间嘛,也许天翼会改主意呢?   会吗?   天神保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3 章   离宫的日子不算长,再度回来也没有太多感慨,因为除了栖麟阁,其他地方好像没什么变化,当然了,很多无主的宫室入驻了新秀,也使得后宫各处比从前热闹许多。   从卧龙殿到皇宫别苑的一路上,宝儿已经无数次面墙回避,撇开心里的郁闷不说,皇上的新秀挺活泼好动嘛,大热天也不寻凉避暑,乘着轿椅你来我往,身份较低的新人也是三两作伴,四处游玩……呃,郁闷。   终于到了别苑,宝儿拍胸舒气,跟看门人报明身份后,立刻被引到靖王的居所,故友重逢其实没那么激动,因为靖王有那么些憔悴。   “你不是假装思过吗?用不着假戏真做吧?你有点瘦了!”   “为伊销得人憔悴。”靖王淡淡含笑,眼里是隐隐的泪——小老虎啊,你为什么要回来?我已了无生趣,自毁身心,你又何苦重现我眼前?   宝儿先时不察,此时也觉得不该乍乍来访,“你不要这样子看我,我有负罪感了,如果我的出现让你难受,我以后不随便出现就行了嘛,再说我今天是来看小果果的,你叫他出来,我跟他玩会儿就回去的。”   靖王涩然一笑,随即故作冷淡,道:“怎么宝常侍不知道吗?皇上把他赏给本王了,那奴才很合本王的心,因此本王将他遣回封地去了,以便将来更好地侍候本王。”   宝儿怔然点头,心里失落又苦涩,强笑道:“你气我那日要你划清界限,所以当真划得很清,其实这样也好,我虽回来了,将来之事未必见好,因此早些疏远才是明智,你既生分相待,我就不作贱亲密了!”   宝儿说着就拱手施礼,“多谢王爷在我落难时义气谋救,更要谢谢王爷收留小果果,但若王爷并非出于爱惜而收留,还请王爷把小果果还回来,皇上那儿,我会亲自去求个谕准。”   靖王心内急痛,直想伸手揽人入怀,却只是拱手还了一礼,“宝常侍说笑了,小果子自愿请命,皇上亲口允诺,也是成人之美,甚至爱屋及乌,才会成全小果子对本王的爱慕之心,本王乃是奉旨收人,亦觉小果子合心适意,这才离了本王两日,本王便已思之憔悴,因此不会让他回来,宝常侍若当真明智,就该为他能出宫而欣喜,不是么?”   宝儿点头,愣愣地转身走了几步,猛然回头,冲上去揪了靖王的领口,“你听好了,小果果是真心喜欢你,他虽没跟我明说过,但每次说到你,他的眼里都是神采非凡,你赏他的那个红玉坠子,他剪了发丝结成绳子拴了,贴胸而戴,你若不能真心回应,最好别欺玩他,当成寻常仆侍令他有个着落便好,他自小在宫里长大,身子又那样了,你纵然烦了他也不许撵他去别处,他机灵乖巧、善解人意,绝不会给你添麻烦,所以你要善待他,否则……”   宝儿骤然凶冷,切齿道:“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狡灵机巧,纵然我来日果真失了宠,我也能让你生不如死,所以你一定要善侍小果果,记住了吗?”   靖王含笑点头,暗里痛呼,小老虎呀,你早就让我生不如死了!但我甘之如饴,你若能早日失宠,便是解脱我了!   宝儿英勇地威胁了靖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刚出别苑门口就哇地哭出声来,引得看门人惊诧不已,宝儿忙找个僻静处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然后红着眼睛往回走,想到他的小果果又忍不住掉泪,思及靖王的真实心境又忍不住抱歉伤心,两个都是他的朋友,却一个离了他,一个疏离了他……物是人非啊……   不行了,得再找个地方再哭一场,否则回去对着天翼就不太好哭了,因为伤心的理由不止小果果,所以不能让天翼知道他还伤心靖王,今时不同往日,天翼是真心喜欢他了,所以醋劲特别大,比如早起他就随便跟侍候的宫女说了一个谢谢,天翼就问他是不是喜欢那个宫女了……极没有安全感的天翼啊,如今!   宝儿想到这里又觉好笑,忽听左面林间传出隐隐哭声,宝儿也是伤心人,同病之感油然而生,悄悄蹩过去一瞧,还真是缘分呢,几月前撞见伤了脚而驻步掉泪的舞贵人,今日再遇,又是佳人垂泪啊……   “你又在郁怀伤感啊?这次脚有没有伤着?”宝儿不是调侃,倒真有些故人重逢的欣喜。   舞贵人一见宝儿就刹住泪,脸上依旧是鄙夷神情,手上却捡根树枝在地上划出两个字——帮我!   宝儿愣了一下,心里兴奋而紧张,嘴上真的调侃起来,“你还是不带侍女就出来了?要不要我请人送你回去?”   “滚!”舞贵人怒嗔,手上继续划字,暗处有人,带我走。   宝儿暗自惊心,嘴角撇了一下,“我才不滚呢!上次你骂了我,这次你又凶我,我要叫皇上责罚你!”   宝儿拉起舞贵人就走,舞贵人故作惊慌,手上也胡乱拍打,指甲划了宝儿的眼角一下,宝儿不觉屈愤,反而生出英雄救美的豪情,但是舞贵人演得也太真了,害他累得半死才把舞贵人拖出林子,而且运气很好,遇到小义子了,算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吧,宝儿请小义子帮他把舞贵人带回了卧龙殿。   凤天翼原本在御书房跟丞相说事,听人传报才赶了去,一见宝儿两眼红肿,眼角还有明显划伤,气得他甩了舞贵人一耳光。   “你干吗不问是非就打人?”宝儿气得推了凤天翼一下,然后回身扶起舞贵人,“你别难过,我替皇上跟你道歉,说吧,你遇到什么事了?”   舞贵人惶恐不敢言,凤天翼接过王福递来的药,一面小心替宝儿擦眼角的伤,一面挑眉冷笑,“你倒有些胆色,竟敢伤了宝儿以求面圣……”   “你不要乱说!”宝儿抢过药盒,“我自己擦就行了,你帮她作主,有人要害她,我是路见不平,你来拔刀相助,何况她是你的媳妇……”   “行了!”凤天翼羞恼,指令舞贵人坐下,“说吧,是舞技出色而遭人忌恨,还是蜀王逼你太甚,你难保自身?”   舞贵人惊恐跪下,宝儿则莫名其妙,“怎么扯到蜀王了?”   “谁惹你伤心了?眼睛是哭肿的吧?”凤天翼答非所问。   宝儿嘟嘴,“不要岔开话题嘛,舞贵人请我帮她,我能力有限,你当是帮我好不好?”   “我帮你由着她来害我吗?”凤天翼虽是答宝儿的话,眼睛却冷瞟着舞贵人。   宝儿怔忪不解,舞贵人伏首泣道:“贱妾不敢求皇上恕罪,诚如皇上所言,蜀王的确要贱妾寻机谋害皇上,甚至派了刺客隐伏宫中,要贱妾以乱人心智的媚香迷倒皇上,刺客便能伺机行刺,幸喜皇上不曾召贱妾侍寝,否则……”   舞贵人自觉失言,慌忙住口,只是微微抬头,小心打量皇上的神色,却见皇上唇角带笑,甚至隐含满意,这是为何?   “你能将海仙神韵跳得出神入化,因此朕信你本是善美之人,也一直在等你自供罪行,今日你果然不负所望,朕却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何原因,令你陡然醒悟?”   凤天翼温言笑语,舞贵人喜极而泣,“贱妾不敢枉受善美之誉,也并非陡然醒悟,而是几番矛盾挣扎才决意自罪,贱妾生在民间,深知平民生活之艰辛,尤其边远贫民困苦异常,但是皇上颁行了诸多政令,贱妾从蜀地进京的一路,所闻所见均是对皇上的讴歌赞颂,因此贱妾不能谋害如此深得民心的好皇帝。”   凤天翼含笑不语,宝儿则万分骄傲,“皇上是天下第一大好人,舞贵人也是好人呢,所以不要跪着了,你不是说暗处有坏人吗?长什么样,让柳岩去把他抓起来!”   “那人蒙着脸,总在暗处行事,贱妾也不知他长什么样,只记得他的声音……”   “你果真记得?”凤天翼轻笑出声,舞贵人莫名惊惶,宝儿翻白眼,“你不要吓唬她,她是女孩子,而且是你媳妇,怜香惜玉你懂吗?”   “你很懂,想怜香惜玉谁?”凤天翼沉了脸。   宝儿吐一下舌头,凑到凤天翼耳边,悄声道:“你不要乱吃醋好不好?就算我说错话了,晚上你可以尽情惩罚嘛,现在先说正事好吧?”   凤天翼板着脸嗯了一声,抬手令舞贵人起来,“你不必惊惶担忧,暗处的人早就被朕换了,另则,你弟弟已脱离蜀王掌控,而你不曾被朕宠幸,因此可以出宫与家人团聚,你虽供述有功,但朕不另予赏赐,凡你宫中财物,你凭力携带,朕会着人记录销库,算作你的回乡盘缠,明日一早,你出宫吧!”   舞贵人悲喜交集,一面高兴弟弟已脱困,一面又难舍心中爱恋,泣道:“皇上洪恩圣大,贱妾无以为报,甘愿自入奴籍……”   “你不想出宫,朕只好命你去住冷宫。”   舞贵人愕然失色,最终跪谢而去,凤天翼暗里冷笑,回头见傻儿呆愣不动,正想询问,却被傻儿扑上来又亲又赞。   “天翼好伟大!最喜欢天翼了!最喜欢!”   凤天翼欣然领受,暗里则轻叹,好吧,只要宝宝喜欢,便真的放了那女人又如何?想来不过是个受人挟制的奸细,虽然该死,但若真的被人劫杀在郊野,即便宝宝不会知道,但正如宝宝说过的那样,各人做过什么,各人心里清楚,所以就放那女人跟她弟弟团聚吧!   “我还想继续卖宫训,可以吗?”   “嗯?”凤天翼心不在焉,所以愣了一下,然后笑抚傻儿的脸颊,“我的宝宝想怎样都可以,除了背着我偷偷流泪。”   “不是流泪那么简单,我是大声哭,那样才能宣泄心中的悲伤,所以你要跟我学哦,以后有难受事也不要憋着,我也不会再背着你哭了,我们要互慰互助,你说的嘛,风雨同舟,对不对啊?”   “对,所以告诉我,你为何悲伤?”   “不知道。”宝儿一派惆怅,“我刚才去别苑了,没见着小果果,靖王也没有招待我好吃的,让我有一种时光易逝,往昔不再的伤感,所谓而今乐事他年泪,皆因结局不尽人意,所以峻大叔才教我及时行乐,其实我自己也说过,一时的幸福也可以是一世的,所以我决定自私一回,如果三个月后,你依然要我当皇后,我就乖乖当一回……”   “一回?”凤天翼挑眉不悦,心内却是狂喜万分。   宝儿微翻白眼,“不是一回难道是两回?何况就这一回我其实还犹豫不决呢……”   “不犹豫,一回就一回!”凤天翼搂住傻儿亲吻,顷刻渐入佳境,忽听王福在外间轻咳,“皇上,丞相还在御书房呢,刑部和吏部的两位大人也到了。”   凤天翼略微尴尬,宝儿红了脸推攘,“你快去吧,晚上再说啦!”   “晚上饶不了你!”   凤天翼懊恼而去,宝儿嘿嘿笑,跑去栖麟阁找出从前抄录的宫训,装订成册的只有三本,加紧制作的话,能凑出五本吧?   天道酬勤,明日,重操旧业,来日……还是那话,存钱以防万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4 章   宫训一如既往难销,甚至降价处理也没卖出一本,但是不怕,持之以恒必有回报。   午膳后,宝儿继续抱了宫训到处兜售,路过月桂苑时,顺便去看了一下馥妃,可惜没见着人,守门的宫人含糊其词,不过宝儿已经猜到了,馥妃恐怕不在了吧……   记得小果果说过,宫里什么都不缺,包括屈枉而死的,有的也曾得过无限圣宠……馥妃便是其一,她也曾飞扬跋扈,而今魂不知所终……   宝儿离了月桂苑,在路上避了三次贵人的轿椅,第四次时被叫了转过头去,这番情景似曾相识,当时有小果果陪在身边,轿椅上的梅嫔也没有太为难他们,今天又如何呢?   轿椅上坐的是当红新宠,怡贵妃,入宫前是宁王府的香怡郡主,选秀场中最出类拔萃者,据说是所有中选者中,唯一得过皇上宠幸的,一夜之间从嫔到妃,半月后晋封贵妃,风头胜过了本就不得宠的皇后。   “你就是御书房常侍?”怡贵妃声音带笑,亲切平和的那种。   宝儿愣愣点头,反问道:“你叫我转过来有什么事啊?”   一旁宫人正要训斥,怡贵妃摆手止住,笑道:“听说你在卖宫训?”   哈,生意来了!宝儿使劲点头,笑得乖巧又讨喜,“娘娘运气真好,我手头这五本,只有黄缎封面的这三本里头有皇上的笔墨,所以定价一两一本,可是其他人不识货,娘娘则是冲着这三本来的,对吧?”   怡贵妃掩嘴轻笑,“本宫手头有一本皇上全文抄录的,依你看,值价几何?”   “无价之宝啊,娘娘有点笨哎!”宝儿憨笑。   宫人上前要搧耳光,怡贵妃出声阻止,随即笑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本宫自然守德拙才,今日叫住你,只是有几句劝言,还望宝常侍用心领受。”   “我知道,最近宫里到处都是皇上要新立皇后的传闻,都说三两月后,你会是新的皇后,可是就算那样,我也没碍着你什么事吧?”   “有关本宫的传闻,就不劳你操心了,只是之前有关你的传闻,本宫却不得不过问一下,皆因此事关系皇家颜面,本宫既入宫门,便要替皇上的英名着想,据说你奉旨公差回来,便一直住在卧龙殿,你能愉悦圣心,本宫尚要谢你,但你也该为皇上稍事考虑,自请迁居别处才合规矩,你说呢?”   “我说我想迁到宫外去,可是成吗?不如你去跟皇上说,叫我还搬回栖麟阁就行了!”   “你住栖麟阁也不合规矩。”   “娘娘说笑的吧?太*祖的侍书也住栖麟阁呢,所以无关规矩,特例而已。”   “那个侍书的下场如何?”   宝儿笑了笑,“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娘娘也不用操心我的下场了,倒是娘娘要努力哦,不说在宫里,就是在民间,有关娘娘的评价都很高哎,甚至江湖中的神话级人物也对娘娘赞不绝口,所以皇上要重新立后的话,娘娘一定要力争上游,我在这儿,先谢过娘娘了!”   宝儿象模象样叩了一拜,起身掸掸衣摆,羞赧笑道:“说这半天,娘娘到底买不买我的宫训?”   怡贵妃含笑不语,盯着宝儿看了一阵,挥挥手,起轿离去。   宝儿丧气又郁闷,主要是生意没做成,其次是觉得怡贵妃跟天翼蛮配的,两个都是美人,当然了,皇宫里的美人寻常可见,但关键是气质啊,怡贵妃跟皇上简直是天生一对,在某些方面,往外散发着同一种气息——披着羊皮的狼,哄鸡为友的狐狸。   但是又如何?天翼喜欢的是我!   宝儿骄傲了,捧着宫训去了凤栖宫,听说皇后已经病了两个多月,她是靖王的表妹,靖王在思过,不方便探望吧?现在回想来,皇后虽是坏人,但也是可怜人啊!   宝儿在门房处等待传唤,顺便跟接待他的太监推销宫训,这个太监就是小果果说过的大内高手,禄王留下的故人,还是宝儿以糕结识的朋友呢!   “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都是老朋友了,告诉我好不好?”   “回宝大人,奴才叫守义。”   “好名字啊,你合去闯江湖哎!我一直都奇怪你干吗留在宫里?老朋友了,告诉我好不好?”   “回宝大人……”   “哎呀你直说嘛,搞这些规矩很烦哎,现在又没别人,咱们倾心相谈好啦,所以告诉我,为什么留在宫里啊,小守义?”   久不闻回应,宝儿讪笑,“知道了啦,你不高兴我给的亲密称呼嘛,但这不重要啊,快点满足我的好奇心啦,好不好嘛守义哥?”   “宝大人直呼奴才名字就好,奴才留在宫里只是为了照料王爷少时亲手栽的一棵树……”   “什么树?在哪儿?我们一起照料好不好?”宝儿拉了守义的手。   守义整个人都有些僵,讷讷道:“在琴心殿后院,宫里唯剩的一颗桃树……”   “小桃?”宝儿简直悲喜交加,两手按在守义肩上,“我要跟你一起照料它!你不准拒绝我,我最喜欢桃花了,我家里院墙边就有一棵,每年春天都好漂亮,然后会结又大又甜的果子……”   宝儿顿住,奇怪道:“我觉得不对,因为我都没照料过它,它还是每年开花结果啊!所以你是骗我的吧?小桃根本不需要照料哎!是不是骗我的?老朋友了,你怎么忍心骗我?”   “奴才没骗您,那棵树被火烧过,长得不是很好,今春总算是挣出点花苞来,只是太过孱弱,结不了果子,又时常闹虫害什么的……”   “好可怜!”宝儿泪汪汪,抬袖抹了抹眼睛,郑重道:“放心,我们一起照料它,来年春天,它一定会跟我的小桃一样好!一起努力好吗?”   守义微愕,最终点头,宝儿拍胸舒气,“真怕你拒绝我哎,现在好了,我们是更加亲密的朋友了,以后要常去找我玩哦,不过我不住栖麟阁了,当然我在卧龙殿也有自己的房间,里面都是好玩好吃的,有你喜欢的糕点哦!”   宝儿笑得调皮,守义欲言又止,此时宫人传报皇后娘娘准见,宝儿把宫训留在守义桌上,跟那宫人去了。   这间侧殿,宝儿来过,当时是被人推攘进来,然后坐在地上,如今则是被请进去,并赐了座。   皇后在正位软榻上歪靠着,没有了当初的傲气厉色,只有绝丽容颜苍白病弱,令人不忍直视而不由怜惜。   “你病得不轻啊,又是撑着没请太医吧?”   “本宫这番模样,可还令你满意?”皇后笑容凄厉。   宝儿嘟嘴,“你不要总是敌意对人嘛!宫里的日子够沉闷了,你何必自寻烦恼呢?”   “你又何必猫哭耗子?以为本宫不知你出宫干什么去了?你果然阴险歹毒,一面跟皇上替本宫的哥哥求情,一面请命出宫,以色媚惑江湖高人,名为铲除魏氏后援,实则只为捉拿本宫的哥哥,如今你得逞归来,恃功赖居卧龙殿,今日又迫不及待来凤栖宫幸灾乐祸,一切还真是逃不出你的算计啊!本宫认输了,也不想再斗了,你安心惑主去吧,宫里新人不断,能人也不少,即便本宫被废,也会在冷宫笑看你生不如死!”   皇后说着,果然笑得艳丽灿烂,宝儿哭笑不得,最终叹气,“好吧,我不跟你解释出宫的事,但我发誓没跟后宫的任何人斗过,有时出于自保不得不耍赖,但绝没有害人之心,今天也是真心来探望你,因为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皇上,哪怕你用的那些手段我都不敢苟同,但我认可你的真心,还有你对亲人的眷顾之情,也让我自叹弗如,所以你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只是方法错误,但是只要你改了就好,人最重要的还是持守本心,不是吗?”   “本宫的心早就死了,你回去吧!”   皇后冷笑挥手,宝儿只得退了出去,回到守义那儿要茶喝,闷了半天还是觉得难受。   “守义哥,我觉得皇后的情形不好,如果我请皇上来看看她,你觉得妥当不?”   “奴才不知道。”   “你知道!跟小果果一样,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同样也是我的朋友,只是你不拿诚心对我罢了,但我是诚心请教,你就不能出于义气给我点建议吗?”   “奴才觉得不妥,皇上行事自有明断,您最好不要干预太多,反令皇上难为。”   “我就是怕难为他才拿不定主意,可是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皇后纵有万般不是,也曾倾心侍候过皇上,就算犯了死罪,也该给点死前的安抚吧?现在这么不明不白的吊着,得亏是皇后,换了我,要么大闹一场逃出宫去,要么悄悄逃出去,绝不憋死在这个无聊透顶的皇宫!”   “宝大人小声些,外面廊下有人,隔间也有皇后的随侍。”   “监视我们的吗?可是我们又没做坏事哎,怕什么?”   “您不怕,奴才怕。”   “你是大内高手哎,有什么好怕的?谁敢欺负你,你弹指挥手间,对方就趴下了,哎对了,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奴才不会武功……”   “你又骗我!小果果说你是大内高手,谁知你跟柳岩一样,都是小气鬼!”   “并非小气,奴才的防身术只是雕虫小技,实在不敢人前献丑。”   “那就人后啊,你偷偷教我,等我学成了就去找柳岩过招,打败他,我就可以兼职禁军统领了!”   宝儿哈哈笑,整体沉浸在臆想的胜利中,守义苦笑道:“宝大人志向高远,但是飘渺无望。”   “为什么?”宝儿撇嘴不信。   守义正色道:“当世能打败柳统领的只有三个人,一是江湖暗盟的盟主,二是他大哥,三是某杀手组织头目的贴身护卫……”   “邱湘月身边那个绝世高手?”宝儿说着就拐了守义一下,“你不是在宫里照料小桃吗?怎么知道外头那些事的?”   守义不语,宝儿开始耍赖,抱着守义的胳膊摇啊摇,“告诉我啦,老朋友了嘛,你怎么好意思藏私啊?通往宫外的秘道在哪儿?”   守义莫名而惊愕,“奴才不知道什么秘道,方才所言的都是寻常传闻,奴才虽在宫里,但早年也曾偶行江湖,不过略有耳闻罢了。”   宝儿点头,眼珠一转,笑道:“那你觉得象我这样的资质,能不能练成绝世高手?”   “能,但为时已晚。”   “不晚吧?我才十六,就算虚岁十七,也不算晚吧?”   “大器晚成也有可能,但也要将勤补拙,练功之人不可一日懈怠,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宝大人现今住在卧龙殿,据说早起有些艰难,就算勉力而为,也恐怕难有精进。”   守义这番话说得中肯而严肃,宝儿却还是红了脸,干笑两声就瘪了嘴,“不教我就明说啦,拜师不成友情在嘛,而且你说话一套又一套的,不愧是禄王爷的故人,我的小果果离开我了,你来陪我好不好?以后有糕一起吃,有钱一起赚,我有难了,你及时划清界限就行,好不好?”   守义微皱眉,半跪道:“宝大人不必问及奴才意愿,只要皇上谕准,奴才便是您的人。”   “你还是对我不诚心,但我要定你了,现在就跟我走!日久见人心,我会让你真心认我做朋友!”   宝儿把宫训塞给守义,自己则拉了守义的手,果真肆无忌惮出了凤栖宫。   守义则是另一番心境,非是奴才不诚心,而是太称心,却怕自己不太称职,亦如当年没护好禄王爷,竟让王爷为人所害,往事唯剩遗恨,今番唯恐再负,但又何尝不是天降救赎?   护好这个率真可爱的小孩,以偿遗恨,以慰己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5 章   宝儿现在才是真正的肆无忌惮,想想看,走到哪儿都跟着个大内高手,神气啊!   “奴才不是大内高手。”守义无数次自我澄清。   宝儿挥手笑,“没事没事,你谦虚,我知道,但是过分谦虚就是虚伪,你知道吗?”   守义但笑不语,跟着宝儿进了漱月宫,里面的正主是琴妃,就是辞别宴上弹长相思那个,宝儿还在太子府时就怕了她的琴声,不过她这宫里还住着三位新晋贵人,据说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所以一两银子的宫训,小意思啦!   宝儿带着守义绕开正殿,直奔侧殿小雅轩,引领的宫人说了,三位贵人此时都在那儿,好机会啊,三本黄缎面的宫训一人一本!   可是三位贵人不屑一顾,宝儿苦劝半天还是没人卖,气得他想买一送一了!   其中一位贵人大概是烦不起了,撇嘴道:“你还是到别处去卖吧!只怕没人敢买你的东西,人都嫌恶心呢,你却没一点自知之明,再则说了,贵妃娘娘已下过禁令,叫我们离你远些,或是你自己不觉恶心?一个男人,以色侍君,无耻之极!”   这话说得!宝儿暗自好笑,叹道:“好吧我无耻,那么是不是女人以色侍君就高贵无比?所以说你们态度有问题,也没有抓住事情的重点好吧?重点是为什么以色侍君,有人为了门庭荣耀,有人为了提高身价,有人则是茫然顺从,当然也有倾心仰慕者,呐,这个就是重点了,我是男人不错,但我倾心于爱慕之人,付之以色只是其一,我还付之以性命、名声,凡我所有,尽皆付之,包括站在这儿被你们笑骂,也是我对他的付出,易地而处,你们扪心自问一下,能做到我这样吗?不能的话就收起你们的谬论,予人尊重,亦是自尊!”   宝儿说完就拉了守义,“走,咱们得去找怡贵妃谈谈,莫名其妙断人财路,江湖黑道也不带这样啊!”   守义抿笑跟从,心道,宝大人,您才是真正的大内高手,奴才望尘莫及!   怡贵妃的沁淑宫到了,传报的宫人不敢言传,宝儿只以为怡贵妃做贼心虚,守义小声道:“您有皇上的手谕,本可各宫行走,此时不得传报,必定因为皇上也在沁淑宫。”   “不可能,他说了要去勤省殿见宗法大人的。”宝儿话虽如此,还是拉了那宫人问话,“你老实告诉我,皇上是不是在这儿?”   宫人点头,宝儿也点头,拉起守义,“走,找怡贵妃去,皇上找她什么事,跟我们无关,各行其事就行了!”   宫人急忙阻拦,宝儿笑道:“你放心,我是自己闯进去的,如果你再阻止,我就说是你放我进去的,当然我没那么坏啦,你乖乖站着别动,我让守义哥把你打晕,一切跟你无关,好吗?”   宫人哭笑不得,干脆自己往地上一倒,装晕算了,宝儿赞赏地点头,拉起守义进了正殿。   怡贵妃正在抚琴,皇上侧卧榻上听得心满意足,忽听门外一阵喧哗,兴致被扰,气得他想亲自出去发落,却见傻儿气冲冲进来了。   “宝……你来这儿干什么?”凤天翼故作厉色,心里则在叫苦,早知会碰上宝宝,他该耐着性子去见掌管宗族法典的人,可是那些老头太不识趣了,非但不按他的心意处置太后一案,甚至反对他废后,一个比一个聒噪啰嗦,否则他也不会躲到沁淑宫来听琴静心。   宝儿见凤天翼脸色虽难看,但不是十分怒气那种,所以眯眯笑着上前跪礼问安,然后道明此来的目的,最后郑重声明,“我办完自己的事就走,绝不打扰你们,好不好?”   为什么不打扰?你应该吃醋发火!凤天翼心内狂啸,嘴上淡淡嗯了一声。   怡贵妃见皇上竟然准了,心里难免酸涩,面上还得持守端庄,从琴案边移到榻边椅上,先命人给皇上换了新茶,然后才给宝儿赐了座。   宝儿谢了坐下,眼睛却盯着凤天翼手上的茶,舌头不自主地舔了舔唇,忙活这半天,他是真的渴死了!   “还有些烫,吹吹再给你。”凤天翼说得自然,宝儿也自然点头,“那你快点,我早就渴了!”   “午膳后给你备了酸梅汤,到处找不见你,库府也把冰壶送来了,以后叫守义装了酸梅汤随身带着,天太热,不要渴极了才喝,也不要有事没事都喝……”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茶凉了没有?”   凤天翼叹气,把茶递给守义,守义接过给了宝儿,因为茶盏太小,王福已经倒了第二杯在一边吹着,果然宝儿喝了还不够,接上第二杯才满足得笑开了脸。   怡贵妃一直含笑看着,心里却滋味纷杂,早就听说皇上极宠御书房常侍,今日看来,不是宠,而是夫妇般的爱,但这男宠怎么看都没有异人之处,莫非真如传言那样,会妖术?   “宝常侍果真渴着了,不如再喝两盏,方才本宫在给皇上弹奏清雅思,此曲可静心,令人如坐林中见风,宝常侍可有兴致?”   “没有,我最怕听琴了,以前在君子院,有位师兄弹得特别好,我嫉妒死了,后来在太子府南院住着时,每天西院那边都传来同一个曲调,烦得我想把她揪出来骂一顿,不过我特别喜欢听沈哥哥抚琴,他的琴声涤人心魂,仿佛尘世间的一切都能在他的琴声中得到净化,不过我只听过一次,但是仙乐嘛,人间能得几度闻?一次,便一生在耳。”   宝儿说着便是一脸神往,凤天翼虽认同傻儿的言词,但也稀奇傻儿竟然会听琴?而且听得懂?   怡贵妃则是直接问出口来,“宝常侍也是懂琴爱琴之人吗?那么本宫更想御前献丑,也要请宝常侍点评一二……”   “不要不要!这不是我来的目的,等我们走了,你再慢慢弹给皇上听,你们才是爱琴的人,我不爱,就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没有银子就会饿死病死,所以我努力赚钱是正经,现在就是来问问娘娘,为什么阻止我发财?”   “宝常侍说笑了,本宫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逆皇令,宝常侍各宫贩卖宫训,乃是皇上谕准,现下本宫暂替皇后娘娘行令后宫,因此嘱咐各宫姐妹不可冒犯冲撞了宝常侍,如此,有何不妥吗?”   “这样很好啊!可是我都没说你是怎样阻止我发财,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说这事?”   “因为本宫就宝常侍贩卖宫训之事,只跟姐妹们有此嘱咐,所以就事论事,难道宝常侍听闻的是其他事?”   “你等等,我想想再答你,感觉你的话有圈套,好像会把我误导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去,什么地方呢?”宝儿愁眉苦脸,不得要领。   凤天翼原本在闭目养神,当然是假装旁听者,此时听傻儿犯难,真想揪了傻儿的耳朵大吼,你个呆头笨脑的小傻瓜,知道对方要误导你,岔开话就行了呗,再说这有什么值得犯难?   这女人无非是要你供出其她妃嫔的原话,她好借故生端,又趁着我在这儿就讨个谕准,转背就去各宫立声威,所以她阻止你发财是假,拿你铺路搭桥是真,偏生你傻乎乎跑来如她的意,也罢,我是来听琴的,你自个儿弄吧,弄不好再说。   凤天翼继续装聋装睡,怡贵妃也异常耐心地等着,手上剥着荔枝,一颗颗去了核,预备着给皇上吃。   宝儿看得咽口水,“那个……荔枝还不错哈,但是吃多了其实有点上火,剩下的你别剥了,给我吃掉好啦!”   怡贵妃含笑停手,王福上去把剩下的给了守义,由守义剥给宝儿吃,三两串荔枝全部下肚后,宝儿心情大爽,冲怡贵妃笑得点头啄脑。   “你其实是好人啊!不怪我硬闯进来,还给我椅子坐,请我喝茶吃果子,太大方了,弄得我不好意思跟你谈判了,这样吧,我给你默一篇《贺君仙》的琴谱,算是偿你大方招待我,然后我们再谈判好不好?”   怡贵妃的温婉笑容顿了一下,然后越发深了笑容,道:“《贺君仙》早已失传,本宫曾竭力搜寻,却只得一二,你所知的,也恐怕未尽其全。”   “我那位爱琴的师兄说是全的呀,你要不要嘛?不然给你默别的也行,看你想要什么喽?”   好狂妄的口气,只怕是虚张声势、不尽其实!怡贵妃故作惋叹,道:“本宫喜慕《贺君仙》不假,但更希求《凤凰游》,可惜当世无人知晓,更遑论弹奏。”   怡贵妃说完便长声一叹,宝儿也长叹,“你要别的都行,干吗非要这个呀?我虽知晓,但不能默给你,你要别的吧!”   果然是虚诈!怡贵妃暗里冷笑,摇头道:“不是本宫苛刻,除《凤凰游》,本宫不求别曲。”   宝儿无限苦恼,自己跑去倒了一杯茶,饮酒般仰头灌下,拿袖口狠抹嘴角,气势汹汹坐到琴案边,“我不能默给你,而且只弹这一遍,你用心记下吧!不过先说好,得了《凤凰游》,你要叫她们踊跃买我的宫训,就这么着,你用心听吧!”   这话打蒙了怡贵妃,据她所知,御书房常侍除媚术外,一无是处啊!   凤天翼也是无比惊讶,怎么傻儿会抚琴吗?还在太子府时倒听过一段,但那根本是胡乱拨弄,莫非今日要故伎重演?   可不是么?当先入耳的岂止难听?简直是魔音障脑,怡贵妃涵养再好也捂了耳朵,凤天翼则想揪过傻儿打屁股,可是魔音骤停,接着便是仙乐一般的雅音奏响,虽略有生疏之嫌,但不妨碍曲中韵味,如果放给技熟之人,必是一曲千古绝响!   《凤凰游》弹完了,宝儿罢手舒气,“难为死我了,也难为你们……”   宝儿顿住,讪笑道:“是不是很难听啊?但是曲子本身是很美妙的,我又不擅长这个,不要挑剔了好吗?你都记下了吧?”   宝儿讨好地看着怡贵妃,可惜对方半天才如梦初醒,怔怔道:“你再弹一遍。”   “那不成,说好只一遍的,你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耍赖,如果没记下,那也怪不得我,反正……”   “你再弹一遍。”这次是皇上如此说,宝儿嘟嘴,眼圈慢慢红了,“你们合伙欺负我,一个是皇上,一个是贵妃,本该一个主持公道,一个言而有信,可是都没有!”   宝儿吼得掉泪,转而拉起守义,“走吧,这儿没个讲理的人,咱也不卖宫训了,专心照料小桃,明年,咱卖桃子!走吧!”   守义不动,甚至挣开宝儿的手,因为皇上过来了,再不放手,只怕不是被皇上的目光冷刺,而是要被砍头!   “走吧!”凤天翼拉起宝儿,抬袖替宝儿擦泪,宝儿忿忿甩开,赌气般跑了出去。   凤天翼宠溺一笑,随即很没形象地拔腿就追,一声声宝宝等等我,活象个被弃的怨妇,石化了身后一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6 章   道家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自从知道宝儿会抚琴,凤天翼便勒令宝儿每日练琴一个时辰,熟能生巧,他要让宝儿焕发异彩,令人刮目相看。   愿望很美好,但宝儿有自知之明啊,什么琴艺高明、书法了得,那能有什么用?不生银子的事傻瓜才干!   “你好好练琴,头十天,我每日付你一两银子,你若坚持下去,我月结你五十两,如何?”   “不要!”宝儿冷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再说我有原则的,绝不以技卖弄,供人炫耀,这就是你让我练琴的目的吧?那不如让我练习翻跟斗跳火圈,我是人哎,不是供人娱乐的宠物,更不是卖艺人的猴子!”   宝儿说着就哭,凤天翼顿时懊悔又心疼,温柔拍哄半天才算止了傻儿的泪。   “我不是要拿你炫耀,只是不想别人误会你一无是处……”   “别人的想法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我本来就一无是处,但重点是我们两情相悦,别人的想法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如果我们会被流言蜚语击败,甚至拆散,那只说明我们爱得不坚定,这样的爱,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不是吗?”   凤天翼哑口,半晌才微笑点头,“你是对的,而我太注重时务,一心只想你令人称赞,以此堵住那些可恶的口嘴,好让我在中秋宴上宣立新后……”   “你还没改主意啊?”宝儿嘟嘴,道:“你这么聪明的,会不知道我那天答应你,其实是缓兵之计吗?”   凤天翼冷笑,“你想在众嫔妃中找个最佳人选,而且你觉得怡贵妃很合适,所以我怎么亲近她,你都不吃醋……”   “谁说的?我醋死了!可她真的很合适嘛,从长相到气质,再到气度气息,你们般配得要命哎!”   “都是假相,她的温婉贤良,我的温善仁和,都只适合摆设了与人称赞,这都罢了,可是要我私下里还跟一群女人装来装去,我累!”   凤天翼故作孩子气,其实也是真心话,只有跟傻儿在一起,他才能得到真正的放松,回想还是太子府时,带傻儿上街买好东西,之后在马车里打傻儿的屁股,那时便是任意随心,其实也是心意所向,只是当时不察罢了,后来对傻儿诸多猜疑,实则无关时务,只是害怕被不自知却已倾心的人所欺骗,所以才会那般疑心犯忌,不敢轻易相许。   原以为看不到傻儿就能做回冷静的自己,所以用了那般恶劣的手段将傻儿遣给别人,谁知夜夜恶梦、昼夜忐忑,无心国事,也无心后宫,所思所想都是傻儿,人不在眼前,触目,却都是傻儿,非是眼中所望,而是心之所往……   如今每日都能看见傻儿,每夜都能拥抱入怀,然而仍觉不够,内心有莫名的担忧令他不安,仿佛傻儿真如那个疯子所言,只是来皇宫玩耍一趟,早晚会离开,到时要拿什么留住?   即便满心喜爱、真心相许,但若傻儿要走,岂是一句我爱你留得住?假如情爱终是虚妄之物,那么皇后的头衔总该有点实价,傻儿虽顽皮,但异常地肯负责任,做了大凤的皇后,便不会撒手不管,即便想走,也会为责任所绊!   “天翼,你笑得好怪哦,但是不管你想到什么妙计,也不管你跟她们相处有多累,总之你好好考虑一下,怡贵妃真的很合适,其实皇后也不错的,只是偷换罪臣的事太严重了,否则她是真心喜欢你的,而且她病了,还说她的心死了,你一点不难受吗?”   宝儿红了眼眶,凤天翼嗔目,“不许为别人掉泪,而且是谋害过你的人,倘若你没吃过无恙丹,我跟你早就生死相隔了,你虽善意怜她,但也要为我当日的担忧想想,你该知道,除你外,我不曾为谁担过那般惊怕,甚至不曾为自己,还是太子时,父皇无数次想废掉我,有时我并无应对之策,但也不曾惊惧丝毫,唯有你,能令我各种失态,所以多为我想想,不要去管那些该死的人!”   宝儿点头,贴在凤天翼怀里撒娇厮磨,其实是愧疚无语,天翼对他太好了,这么好的人,就算撑面子、做摆设,也该有个与之匹配的皇后,绝不是他这种一无是处,而且男儿身的人,太不象话了,一定要拒绝掉!   “天翼,我真的不会做皇后,要我替你管一帮女人,我迟早疯掉!”   “这个简单,你看谁不顺眼,自行处理就行,我绝不过问,你是皇后,权辖内有多少人,你看着办。”   “我为什么要看着办啊?她们是你的媳妇,关我什么事?”   “与你关系大着呢,你可以趁机遣散后宫啊,三千宠爱集一身,从此后宫无她人,很好不是么?”   宝儿傻眼,见天翼不象说笑,气得他跺脚,“你这是逼我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的后宫你作主,我虽不高兴你有那么多媳妇,但我绝不会遣散她们,再说了,我觉得我已经得你所有宠爱,做不做皇后,散不散后宫,有差吗?”   凤天翼失笑,搂了傻儿抚玩亲咬,“你果然是妖孽,一般人,哪敢自认得到独宠?那么,宝宝是认可我的真心了?”   “真心才不要人认可,无惧无恐、毅然而行,当然了,能得到回应,便是完美极致,可是就算你没真心的时候,我也是认可的啊!”   “那是因为你真心,所以无惧无恐、毅然而行,我如今虽一心对你,却依然有顾虑,你若不做皇后,我便不能安心,亦如你总说要存钱以防万一,我也是拿皇后的名头押给你,以防你烦了皇宫生活,弃我而去。”   “不会的,我说了再也不离开你,而且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其它地方再美再好都是地狱,我又不傻,干吗舍弃天堂,自找苦吃啊,是吧?”   凤天翼但笑不语,半晌才轻抚宝儿脸颊一下,“你随心所欲吧,皇后的位置,我给你留着,你若一生都不做,死后也是要以皇后礼制与我同陵的,另则,你若中途弃我而去,我便将你的画像遍贴天下,就说大凤的皇后负心薄幸……”   “你乱说!打死我,我也不负心薄幸!”宝儿羞愤又高兴,因为天翼不逼他做皇后了,反正他又不会跑,怎么都好啦!   最恐怖的事情已经摆平,次要恐怖的事往前靠,太后一案已经交由宗司处审理,皇上要重办,却不能明言,靖王那边自是痛心,却不能表露,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是太后需要自请责罚,这样才能让皇上有个从轻的理由,否则怎么面对曹氏三子?   “我从未打算从轻处置太后,你不要瞎操心了!”凤天翼恼怒,是真的怒。   宝儿嗫嚅道:“我不想操心的,只是怕别人说你狠毒……”   “别人怎么想,关你什么事?你知道我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就行了,如果别人的评价会扭转你的认知,那只说明你并不真正诚信我,这种能被他人左右的信任,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不是么?”   咦?这话的套路有点熟悉哎!好像就在刚才……嗯,是的,天翼说不想别人误会我一无是处时,我的答复就是他人的想法不重要,天翼这是以我这道还我之身啊!所以不能反驳,否则太没面子了!   宝儿傻笑不语,凤天翼一脸得胜的轻狂,挑了宝儿的下巴,“宝宝没话可说了吧?但是口才的输赢不重要,宝宝努力提高口技才是关键,来,乖乖躺着,我给宝宝示范一遍,用心学,不要泄得太快……”   “不要!我忍不住的,昨晚还呛着你了,再说天还没黑呢,白日宣淫不好!”   “我还以为宝宝不忍心我憋着,既如此,我还是憋着吧,谁叫我除了宝宝,不想碰其她人呢?”   凤天翼故作哀怨,宝儿最终投降,几番这样那样之后,舒爽舒服是自然,腰酸背痛也正常,但是突然想起的一个问题很糟糕!   “天翼,小娃娃怎么办?”   “你有了?”凤天翼故作惊喜,侧脸贴在傻儿的小腹上,“是皇子还是公主?”   “龙凤胎!”宝儿说着就翻白眼,“可能吗?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还有心思说笑!按说你有那么多媳妇,早就应该准备当爹了呀,可你刚才说不想碰别人,这事很严重哎,你是皇上,必须有子嗣!”   “所以我很努力啊,你快些给我生子吧!”   “我是男子,不会生小娃娃,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所以你再努力,我也生不出来啊,虽然不高兴你跟别人洞房,但是为了子嗣,你还是多去后宫努力吧,这个也是国事之一,我不能因情误公,甚至要支持你多添子嗣,所以……嗯……就这样吧!”   宝儿说着还附带一个灿烂的笑,凤天翼则苦笑,就算为了皇储宠幸后宫,也要硬得起来才行吧?哪怕是傻儿觉得很合适的怡贵妃,他也是酒后才勉力宠幸,当时傻儿不在身边,否则哪会寻人代替?   “你要我为子嗣而努力,宗司那群老家伙则要我立有皇嗣的妃子为新后,我若真去宠幸她人,岂非如了老家伙们的意?”   凤天翼拿宗司议题作借口,实在说不出对着她人不行的话,这虽是一心喜爱宝儿所致,但也关乎男子尊严。   宝儿盲目点头,什么宗司后位的,他不关心,他只在乎天翼不高兴,天翼遇到了难肠事,天翼被人逼迫了……呃,好像他也逼天翼了,但是子嗣真的很重要嘛!   “我想到好主意了,你去凤栖宫努力,只要皇后有了小娃娃就能几全其美……”   “几全?”凤天翼完全没好气。   宝儿掰着指头一一数,“首先可以不用废后,其实可以打发宗司的人,再次可以从轻处置偷换罪臣的事,再再次可以让皇后的心活起来,再再再次……”   “你呢?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宝儿想了想,憨笑,“我又不是为了好处才想到这个主意的,虽然不高兴你除了我还有别人,但你是皇帝,三宫六院也是你的责任,我不能因此怨愤你,而且这一生都要在这儿陪你,所以对于改变不了的事,我能做的就是平静自我,在必要的时候,让它变得美好一些,最少大家都能和睦相处吧!”   “你果然适合做皇后,这是皇后应该具备的美德……”   “才不是!”宝儿急声否认,嘟咙道:“你不许耍赖,答应不逼我了的,要言而有信,作为交换,我不管你跟哪些人生小娃娃了,爱谁谁,好吗?”   凤天翼正要答话,王福在外间轻咳一声,得到皇上允许后,略微迟疑道:“太医刚刚回报,沁淑宫诊出喜脉,贵妃娘娘已有两月的身孕。”   这是喜事,凤天翼却惊怒交加,甚至忐忑不安地看着怀里的傻儿,却听傻儿呵呵笑道:“合着我刚才是瞎操心啊!么你快去看她吧!我要睡会儿!”   宝儿说着就翻过身去,凤天翼不敢查看,甚至不敢弄出声响,做贼一般起身离去。   榻上的宝儿则在偷笑,也在偷偷流泪,心情之复杂,难以言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7 章   怡贵妃喜孕龙胎,整个沁淑宫都显得喜气洋洋,贵妃本人倒淡然如常,不为别的,只因她知道皇上的心里住了一个不应该的人,原本是个该死的人,但似乎没人动得了。   换言之,即使她真的母凭子贵,做上了皇后,那个人也是凌驾于皇后之上的存在,因为皇上待那人,才是真正的夫妻之道,也就是说,在皇上心里,那人才是真正的皇后……   怡贵妃看得清,但始终堪不破,倒不是她对皇上有多深刻的情爱,只是尚在闺中时,她便盛名四溢,堪称才貌俱佳,天下无双,一同入选宫中的新秀虽是佳丽云云,但无人及得上她,而她,却及不上一个男子……   怡贵妃万般不甘,却也生出莫名的灰心,那日替皇上抚琴,她便知察了何谓情意相许,皇上与那人便是如此,即便那人果真一无是处,皇上也不会嫌弃,甚至那人越礼狂妄,看在皇上眼里,也是可爱万分。   天道不公啊,她有倾国美貌,有诸多才艺,甚至有了龙子,也许很快就会成为国母,然而一切都徒有虚表般,让人感受不到真实的喜悦,反而象是清醒着在做一个美梦,随时都会醒,醒来时,一切都会破灭……   此种思虑如同缠身的厉鬼,每日都在惊扰着怡贵妃的心,都说伴君如伴虎,然而皇上温柔仁和,因此真正令她不安的只有御书房常侍,可惜无法急切除之,但也并非无从下手。   倘若皇上果然喜好男色,那就增添一二,亦算是讨皇上的喜欢,顺便分散一下那人的精力,以免他嫉妒成仇,仗着皇上的宠爱,暗里设计她腹中的龙子,亦如之前馥妃小产,皇上毫不重视,反而担心那人被血气冲害,当即就带那人去天浴苑净身,何等的皇恩天宠!   馥妃之事不明不白,这不是皇上的作风,那就只剩一个解释,馥妃是被那人所害,皇上则是私心包庇!   如今她也有了龙子,但她不是馥妃,所以任何人都妄想伤害她腹中的皇嗣,只要皇子平安出世,她在宫中的地位便会稳固而尊崇,似她这般才貌无双的人,自当一生荣华,无人能及!   怡贵妃思虑妥当,遣信家中,不日便得到回信,一切已安排妥帖,翌日便讨了皇上谕准,三日后,宁王爷及王妃入宫探望有了皇嗣的女儿,随行的还有宁王爷的长子及长媳,另有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   王府女眷得入内殿,男子都在外间跪守,这是皇家礼制,并且只能在宫中呆一个时辰,闻听宫人传报时辰已到时,内殿传来隐隐哭声,自然是怡贵妃难舍母亲,宁王妃也难舍女儿,但如今身份有定,不可逾制半分,宫人又提醒了一遍时辰,如此三番后,怡贵妃还是啜泣难舍。   宁王爷在外间也是心酸而焦灼,忽觉面前有人,微抬头一看,竟是皇上含笑在前,慌得他忙叩首拜礼。   凤天翼单手托起宁王爷,笑道:“老王爷不必惊惶,朕只是信步而来,原是担心朕的爱妃难舍亲人,哭坏了身子。”   “皇上隆恩,臣及家人惶恐叩领,娘娘只是一时失仪才会泣声难舍……”   “朕并无怪罪之意,想来一个时辰的团聚确实苦短,如今贵妃有孕,合该给个特例才是,王福,着人在嘉宇殿布膳,朕要与贵妃一起宴谢老王爷。”   “臣惶恐。”宁王爷叩礼,凤天翼含笑领受,进入内殿拉了怡贵妃,一众人恭穆随行,嘉宇殿内早就摆好宴席,而且是家宴一般的圆桌,实在皇恩浩荡!   席间,凤天翼亲切笑谈,虽仍君王威仪,但也令人如沐春风,宁王爷一家几乎感激涕零,却听皇上发出疑惑之声,“朕竟不知老王爷膝下尚有束发之子?”   宁王爷老脸一红,奏道:“回皇上,此子原是庶出,却不得生母亲养,又生得病弱,有高人指点说不宜称名在外,且要扮作女孩养于别处,十岁后方可回复男儿样,十七岁才能接养家中,如今期限已满,又逢皇恩许探,因此臣斗胆带他同来,好叫他知道皇家恩典。”   凤天翼含笑点头,不无趣味地看着男孩,心里想的则是同样作过女娃打扮的宝宝,因此不由轻笑出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男孩跪首答话,“回皇上,臣叫宁清。”   “是么?”凤天翼这话不明意味,随即却笑道:“你是庶出,且无功名,却自称臣,想是有一番报国之心,朕倒有心成全,只不知你可有所学?”   宁清不敢擅答,宁王爷代言,只说此子虽别居,倒也请了先生如常教学,凤天翼笑问,“可会抚琴?”   宁清自答略通一二,凤天翼微笑审视半晌,起身道:“朕有些乏了,你们可再随意用些,明日辰时,宁清去内侍值房报到,职位……”   凤天翼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笑,淡淡吐出两个字,“侍琴。”   前所未有的职位,但也是皇恩,宁王爷一家叩礼拜谢,怡贵妃则是喜忧参半,宁清能得到皇上的青睐自然很好,但也证明皇上偏好男色,似她这般天下无双的才貌,在皇上看来,竟不如宁清这种庶出的贱人,又或者正是贱人才能狐媚惑主,那就坐山观虎斗,宁清,宝常侍,谁输谁赢不重要,反正两个都要死!   宝儿听说皇上添了新的内侍,这本是平常而乏味的事,但是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而且说那个新的内侍是皇上的新宠?   “侍琴是几品官啊,守义哥?”   “从五品吧,应该是。”   “跟我一样哎!”宝儿高兴了,接过水瓢给桃树浇灌,之前他都在发呆,现在心情好些了,所以履行照顾小桃的义务,可是没浇两下又郁闷了。   “大家都说,那个叫宁清的侍琴是皇上的男宠,真的假的?”   守义心里虽有几分估量,但是不能明言,因此沉默不答,宝儿也默了一阵,冷哼道:“我对守义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守义哥不愧是宫里的老人,跟福公公一样,都不愿跟我坦诚相待,可是你才二十七八就已经四五十的处世之道了,不怕过早衰老吗?所以告诉我好不好,宁侍琴是不是男宠?”   “奴才不知,但您可以自己去弄个清楚。”这已经是守义坦诚的极限,因为已经有了教唆主子的嫌疑。   宝儿却十分为难,“我不敢去查证啊,如果他真是皇上的男宠,我去找他搭话,他会不会以为我是去吓唬他?因为根据相关传闻,我也是男宠,而且是前辈,如果他是性情中人,肯定愿意跟我交朋友,但如果不是呢?完全会以为我是去训话什么的,就象我总是被皇上的嫔妃们教训那样,我不希望自己的形象在他人的心中也是那么不堪,所以你帮我去弄清好不好?”   守义抿嘴忍下笑意,道:“您自己去,不管有什么误会,甚至当场就能澄清,奴才若替您去,只怕一来就是误会,譬如当初奴才奉了皇后的命令叫您去凤栖宫说话,那便是着人听训的意思,今番奴才若替您去宁侍琴那儿,在他看来,便是您要教诲于他,因此奴才不能替您去。”   宝儿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到,既顾全了他的感受,也替我的形象作了考虑,那么你再替我想个周全点的法子好吗?你知道的嘛,皇上这几天有事没事都召他去侍候,甚至邀请我也去听琴,很诡异好不好?”   守义心道,您不生气不发火不吃醋,皇上才觉得诡异呢!   “奴才觉得,您应该接受皇上的邀请。”   “又不是吃东西的邀请,那是听琴好吧?很无聊哎,或者你想听?”   “呃……嗯。”守义含糊应答,也罢,算是给主子一个理由吧!   宝儿不负所望,果然义气道:“既然你想听琴,我们就去听吧!昨晚皇上还问我今天要干吗,我说要来琴心殿照顾小桃,他也说要在琴心殿的临波亭纳凉听琴,现在应该还没散吧?走,我们也去!”   宝儿抢过守义手上的水瓢扔在桶里,一把拉了守义往临波亭赶,可惜皇上没在那儿,只有琴案边坐着一个白衣胜雪、清雅俊俏的男孩。   “你就是宁清吗?”宝儿异常兴奋,上前拉了男孩的手,眼睛一直盯着男孩的脸,嘴里不住称叹,“你长得好好看哦!比任何一个妃子都好看,你是天下第三大美人!”   宁清羞窘不已,本就是腼腆性子,脸色早就红成一片,眼底却有无数疑惑,虽然早就听说皇上有个天真淘气的常侍,但今日才算是亲眼见识了,而且还对他赞不绝口,不论是出于何种缘故,都让人没法恶意猜想。   “宁清见过宝常侍。”叩首行礼,完全是拜见皇妃的礼仪,不过被宝儿拦住了,“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宁清愕然,宝儿将他拉到桌边坐下,又招呼守义也来吃果子,虽然皇上不在,但是满桌的糕点水果精致又美味,不吃是浪费!   守义早就适应了宝儿的方式,所以闲常一般随心所欲,宁清自然拘谨又惶恐,奈何宝常侍一边吃着,一边也往他嘴里塞东西,实在盛情难却而又不敢坦然受之。   “你是不是讨厌我啊?”宝儿略显委屈。   “宁清不敢。”   “可是你都没笑哎,感觉我很可怕似的,不然就是我很讨厌,但我们是朋友啊,你不高兴交朋友吗?”   宁清惶惑不敢言,宝儿观察一阵,丧气道:“你果然不喜欢我,但我很喜欢你哎,怎么办?”   宝儿恳切地看着宁清,宁清却垂眸不敢对视,宝儿只好看向守义,见守义的嘴唇动了动,这本是守义无声的建议,谁知被宝儿学出口来。   “守义哥叫我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你同意吗?”   宁清看看宝儿,又看看守义,然后微微点头,随即就被宝儿狠抱了一下,错觉吧,宁清似乎闻到一股奶香味——传说中的宝常侍,其实是个憨傻的小孩啊,然而率真喜人、调皮可爱,皇上应是真心喜欢的吧,否则这般小孩怎能在皇宫随性存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8 章   “听说你是怡贵妃的弟弟,真的假的?”   宝儿问得突然,宁清愣一下才答了一个真的,宝儿转着眼珠想了想,笑道:“我觉得怡贵妃对你不好,她自己进了皇宫,应该知道皇宫的日子沉闷又凶险,但我觉得你是她特意叫进来的,我猜她是想给我树敌吧?所以你被她利用了,我凭感觉是这样,你觉得呢?”   宁清错愕,随即却淡然一笑,“宝常侍觉得怎样便怎样吧,宁清无可辩驳,也无心与人为敌,不过随波逐流罢了。”   “说得轻巧,可我感觉你活得不开心哎!为什么不辩驳?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必要的时候,一定要据理力争,又为什么不与人为敌?如果人家非要害你呢?这种事通常很被动好吧?总不能乖乖给人害,一点不反击吧?但是不怕,如果有人要害你,告诉我,我和守义哥都会帮你,所谓朋友,就是祸福与共的嘛,当然了,如果我因为得罪皇上而获罪,你们千万别管我,我最怕鬼,其次怕连累别人,我的管家就是被我连累死的,否则他那么有本事的人,走到哪儿都不愁,就是因为灾祸来临时,他没有跑,反而留在我身边,才会被我这个累赘害死了……”   宝儿吸吸鼻子,双手按在宁清肩上,“你知道吗?我的管家也是随波逐流的人,但他是因为死了心上人才变得悲观厌世,你不同啊,你的心上人没死吧?”   宁清茫然摇头,宝儿嘿嘿笑道:“原来你有心上人啊!”   “不,我……没有。”宁清惶急而窘迫。   宝儿撇嘴,“你一点也不诚恳,都说是朋友啦,相互告知心上人这种事很平常嘛,比如我的心上人是皇上,守义哥的是凤栖宫的一个小宫女……”   “不是!”守义异常沉肃,宝儿吐舌一笑,“好嘛,那么就是漱月宫的小宫女……”   “不是!”   “青玉苑的?”   “不是!”   “沁淑宫的?”   “都不是!”守义羞恼,“您不必再猜下去,奴才的心上人早就嫁作人妇,时逢禄王爷抱病西去,奴才心灰意冷,因此净身入宫……”   “守义哥太不诚实了!皇上跟我说你根本没净身!”   “皇……皇上知道?”守义惊惶。   宝儿嬉笑点头,“很快就会知道了呀,因为皇上只是猜的嘛,然后教我这样套你的话,果然套出真相了哎!皇上好厉害是不是?”   “奴才罪该万死!”守义跪地伏首。   宝儿拉守义起来,“你不要请罪了,皇上根本不会怪你,原本也不会教我怎么套你的话,但是我跟他夸你,说你真诚又道义,可他说你不真诚,然后我们就打赌嘛,结果你真的骗了我哎,但是没关系啦,每个人都有一两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嘛,比如我其实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比如宁清的心上人是皇上……”   “不是!”宁清疾声反驳。   宝儿受教点头,“那么就是值房管教?”   “怎么可能?”宁清要哭了。   宝儿嘿嘿陪笑,“我乱说的,你别生气,其实你的心上人是我,对吧?”   宁清目瞪口呆,纯属惊吓过度,宝儿也有点慌了,“不是吧?你真的看上我了?可是我有心上人了呀,你不要钟情于我哦,没有好结果的,虽然我很喜欢你,但只是朋友的喜欢,你不要……”   “我没有钟情你!”宁清羞愤,随即才觉失态,正要请罪,却听宝儿长声舒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跟盟主一样眼光出错,中意我……”   “什么盟主?”宁清怔怔发问。   宝儿摆摆手,“你就别问了,这恐怕是我一生的心债,而且下辈子都还不了,因为我把来生也许给皇上了,不然还可以跟盟主订来生的,因为他真的太完美了,守义哥闯过江湖,肯定是知道他的啦,宁清没听说过吧,暗盟的盟主哎,神一样的人物……”   “他不是神,他也会伤心难过……”宁清顿住,神色略显慌张。   宝儿却认同地点头,“我知道他也会伤心难过,但我假装他不会嘛,否则我会歉疚死的……哎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他会伤心难过的,小清清?”   这么肉麻的称呼,谁能接受?宁清正色道:“请宝常侍直呼宁清的名字便好……”   “这不重要好吧?快点告诉我啦,你是不是认识盟主啊,清?”   更肉麻了,怎么办?宁清真的快哭了,索性直言相告,“我是庶出身份,自小离家别居,曾救过一位雨中落病的先生,那位先生病愈离去时,说我并非天生病弱,而是在胎中时被人下了寒毒,还说会请高人替我解毒,后来果然来了一位……高人,就是暗盟的盟主……我们……谈不上认识,只是……知道而已。”   宁清说得含糊,神色也有些恍惚,守义略有所察,宝儿则恍悟出口,“我明白了,你的心上人是盟主!”   “不是!”宁清羞愤低吼,根本欲盖弥彰。   宝儿则是实实的吓了一跳,随即却笑道:“不是就不是呗,但我觉得你们挺有缘的,可惜你现在进宫了,别说你不喜欢他,就算喜欢,也是有缘无份啊,也可惜我本来能成全这个份,但你不喜欢他,所以没意思啦!”   宁清欲言又止,宝儿则开始专心吃果子,一串葡萄下肚后,还是没等到意想中的答复,宝儿丧气了。   “你是真不喜欢盟主,还是真的做了皇上的男宠,所以断了真正的喜欢?”   “不……怎么会……我不是……没有。”宁清屈愤含泪。   宝儿内疚了,握住宁清的手,“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惹你难过,还有啊,我其实也不那么真诚,因为我其实是把你当情敌的,主要是你太好看了,皇上这几天又老在我面前夸你,我找不到夸的,就夸守义哥,结果……好像扯远了,我要说的是,我原本是来考察你是不是好人,但我一来就说要交朋友,这个可能吓到你了,但你知道吗?看到你腰上的玉佩时,我也吓了一跳,因为盟主身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所以我猜你们私订终身了……”   “不是!我们……他……没有,这个玉佩只是借给我戴……”   “借?”宝儿撇嘴,“原来他很小气嘛,感觉不那么完美了……”   “他是完美的!”宁清惶急失言,宝儿故作奸笑,“你果然喜欢他嘛,所以干吗要骗我呢?我们都是好人,而且是朋友,互助互爱理所当然的好吧?所以告诉我啦,怡贵妃把你弄进宫来,究竟想做什么啊?如果只是给我树敌,那没关系,因为我们是朋友,不会敌对,但如果有其他坏事,你可千万不能瞒我,也许你的处境很艰险,但正因如此,更需要朋友的帮助,所以告诉我啦,怡贵妃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宁清有些无奈,苦笑道:“你不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吗?怎会不知我进宫的目的?亦如你内心把我当情敌,我也只是来看看,自己败给了怎样的人,现下,我心服口服,如他所说,你的确能够令人莫名欣悦,因此我该遵守约定。”   宁清解下玉佩,“这是你的了,我不配拥有。”   宁清说完就走,宝儿盯着桌上的玉佩,心里莫名伤感,突然一个激灵,“不对啊,他只说了他的目的,没说怡贵妃的哎!”   宝儿把玉佩塞给守义,“你拿去还他,就说我才是不配拥有的,然后顺便把怡贵妃的目的问一下,如果他不说,就不要逼他了,感觉他跟朵出尘的莲花似的,冰清玉洁,却也经不起风霜日曝,我这样才貌俱无的,也能让他觉得败了,那我干脆死了好了!因为我面对的是一大帮国色天香、才艺出众的情敌,我都没有轻易言败呢,他哪里就败了嘛?必须为爱战斗到最后一刻,输到身家俱无、身败名裂,甚至身首异处,但都不是真正输,只有停止爱,自动退出,那才是输了,彻底的输,对吧守义哥?”   “嗯。”守义明显敷衍,把玉佩收入袖中,沉吟道:“此时不宜归还,否则适得其反,奴才先行收管,寻着合适机会再说,另则,贵妃娘娘的真实目的也不用探问,奴才之前只说她想给您树敌,原以为您能推想一二,既不能,奴才自当明言,贵妃娘娘只是担心您会加害她腹中的皇子……”   “怎么可能?”宝儿十分惊诧,“我恐怕比皇上还期待这个小娃娃,怡贵妃脑子有问题吧?看着挺聪明的啊,怎么臆想出如此离谱的事?天知道皇上的小娃娃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如果是个小公主,我还得继续期待下去,因为必须是皇子,我才能安心跟皇上在一起,总之我的心情很复杂啦,守义哥明白的吧?”   守义点头,心道,您不惧任何骂名,惟恐因你之故而连累他人,更何况是皇上的英名,必要时,您恐怕会以死维护……   凤天翼此时则在维护宝儿,原本不想来见宗司的这群老家伙,原本打算在临波亭故作轻浮,然后叫宫人去跟宝宝告密,好叫宝宝当场捉奸,当场醋火,那场景必定赏心悦目!   谁知另有宫人传报,宗司的老东西们竟然聚众跪求面圣,目的不用问了,自然是逼他立怡贵妃为新后,细想这背后的缘由,倒有些作茧自缚的况味,若非一早就作了废后的打算,而后向宗司提交了皇后的诸多罪证,又怎会让老家伙们以此作祟、喋喋不休?   “你们口口声声是为皇族着想,是为大凤考虑,但是朕就代表皇族,朕就是大凤的主宰,你们有为朕想过、考虑过吗?没有!从来没有!朕喜欢的,你们都讨厌,朕欲望的,你们都反对,不用一个个都装着惊惶的可怜样,朕知道你们擅演哀兵,但朕不是先皇,朕不吃你们这套,朕的皇后只有杜氏宝儿,而且朕已经自告宗庙了,非但如此,凡我大凤子民,从今往后,都可自由择偶,不拘门庭性别,两相结合只有一个标准,两情相悦!”   凤天翼说完就走,身后一众老头惊惶失色,怎么可能呢?他们温善仁和的皇上,怎么会那般凶冷粗暴?难道真是中了那男宠的妖术?   可是皇上登基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甚至前朝略显空虚的国库也日渐丰盈,还有好几个凶悍野蛮的外邦贼国也都陆续称臣,这些都是皇上的英明所致啊!   如此雄才伟略的皇上,怎么可能中妖术?但若不是妖术之故,又怎会执意立一个男人为后?甚至钦准民间讨纳男妻男妾?   不可!万万不可!但是由谁去劝谏?众人面面相觑,最终无人自荐,最终……   改日再议吧,大家都是病老残躯,跪了个多时辰才见到皇上,获见后也没能平身,所以……回家歇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9 章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大凤在当今皇上的治理下,越发繁荣昌盛,然而天纵奇才的皇上却弄不好自己的后宫,表面看来是一派祥和,其实有些支离破碎。   但是究其根本,这并非皇上的过失,民间有谚语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撇开皇族体统不说,皇宫也是一个大家庭,唯一还剩点主事权的长辈便是昭明宫的太后,可是太后密谋篡位、蓄养幕僚、广招私兵、毒杀忠臣、残害皇嗣……罪行之多,罄竹难书啊!   好吧,太后是前代国母,作不好子民的表率也罢,回头看看当今国母,凤栖宫的皇后,魏氏佳敏,原也是个端庄闺秀、性情红颜,可惜行事过激,心思太阴,一心后位而作恶多端,给太子侍妾下毒、给太子下毒、给太后下毒、给嫔妃下毒……此国母堪称毒手一支花,终致天威震怒,一朝风刀霜剑,花残叶败……   后宫两大权威人物,太后、皇后,都是劣迹斑斑、罪行累累,其下的人随主待罪不说,其它宫室也各有惴怀。   有的怕受牵连,如燕太妃、梅嫔一流;有的担心无端受累,如不明态势而亲近过太后或皇后的新秀们;有的则是故作无谓却也小心避害的幸灾乐祸者,如资深侍妾琴妃一类;剩下的便是力争上游而小心行事的有心人,这类人的代表人物自然是怡贵妃,确切地说,这类人只有她一个,因为其她的都是痴心妄想者。   宝儿说过,家有贤妻不生祸,先皇的妻,不贤,当今皇上的妻,不良,有此不贤不良的人掌领后宫,至今没生出太大祸端,已经是天佑大凤了,但是再不用心整顿,亦如大船上的一个小破洞,今日无视,明日亦无事,后日也没事,但是某日,一个浪头打来,杆倒船翻!   如上种种,凤天翼心如明镜,但他这次不打算顾全大局,宗司合议从轻处置太后,他已经从大局考虑而妥协了,以太后虔心礼佛的名义,亲自将太后送去皇家凤义庵带发修行,实则终身禁足,却已经是从轻发落。   撇开皇家体面及其他体统不说,凤天翼这番妥协本是为了更好的出击,谁知那群老东西得寸进尺,真以为他的温和仁善可以予取予求?   先是反对他废后,理由是先皇在天之灵不允,等他出示了皇后的罪证,又纷纷惋惜顿足,然后以各自的利益为准头,提出了这宫那殿各妃各嫔,还每个都是贤良皇后的人选,想起宝宝说过的,只要喜欢就可以,而这些老家伙没一个问他究竟喜欢谁?   也罢,老东西们太腐朽,不指望他们看顾人情意愿,但是揣测圣意应该是他们的拿手戏吧?结果令人失望,全是一群蠢死的老货,还一个个都是哭灵嚎丧的高手,一声声先皇喊得人毛骨悚然,好像他不立那些被提名的嫔妃,先皇的鬼魂就会跳出来作怪似的!   哼,可笑!别说父皇的魂灵,就是历代祖宗的阴灵全部跳出来,顶多他不做皇帝了,就象宝宝说的那样,爱谁谁,又或者……   凤天翼笑起来,小心而温柔地把宝宝从胸口上挪开,轻轻起身披上衣服,再次检查宝宝是否盖好被子,然后悄声走出外间。   候夜的宫人赶来侍候,凤天翼既非小解也不要茶,而是传唤王福,顷刻人就来了,恭身请皇上的示下。   凤天翼斥退他人,然后给王福赐座,甚至亲自奉茶,王福惊宠不安,但是皇上态度很坚决,王福不敢推辞,心里则有了大略猜想,皇上这番礼遇,如同晚辈请教于长者,虽身份不允,但情份不可拒啊!   “皇上可是有要事吩咐奴才去办?”   “你又不是暗影,半夜三更的,能有什么要事给你办?”凤天翼笑嗔,随即渐次默然,道:“此时夜深人静,朕却忧心难安,后宫各色暗流涌动,急需整顿肃清,天下最金碧辉煌处,非皇宫莫属,然最阴暗黑沉处,皇宫也首当其冲,不过但凡大家大业,均免不了阴谋阳斗,如何制衡协调都只是手段使然,要想真正平和温馨,就需要一位平和,甚至略显傻气的主母。”   凤天翼说到此处便是温和一笑,继而正色续道:“所谓无为而治,主母少欲寡求,知足快乐,底下的人便会信从跟随,个别不谐者亦会失去立足之地,介于此,朕才一心想立宝儿为后,可惜事不遂愿,叫你来,不是为了寻问周全法子,只是找个信赖的长者,一吐心中不快,亦算是找人抱怨吧,朕于国事不曾丝毫懈怠,下朝归来,却不得轻松悠闲,唯一令朕欢欣之人却不被认同,真令朕有一种遭天下背弃的痛楚,也令朕偶尔灰心,真想带了喜欢的人远远离去……”   “皇上!”王福含泪低呼,悲叹道:“老奴无能,没法替皇上分忧,但是皇上万万不可弃大凤于不顾啊,皇上想立宝常侍为后虽不可行,但或许有其他折中的法子……”   王福顿住,见皇上仍无丝毫振奋,不由慌道:“老奴并非虚言宽慰,所说的折中法子也是有据可查,皇上且想想,皇后的寝宫为何叫凤栖宫?此是太*祖命名,皇上且再想想,与太*祖同陵之人虽无皇后之称,却享皇后之荣,在我大凤朝,后宫里比皇后还尊崇的是什么名位?”   凤天翼惊喜愕然,王福说得没错,太*祖时并无皇后的说法,凤栖宫是为凤麟君而建,凤麟君则是男后的称谓,虽因天命之错而不得落实,但至今宗司宫位案卷中,凤麟君仍是排在皇后之上的宫位名分!   这才是真正的祖宗显灵!凤天翼欣喜若狂,笑拍王福的肩,“你果然周全到位!既如此,你且周全到底吧!宗司那边你去应付,需用什么样的人力物力,你自行择取便是,朕只要一个结果,让他们拥立朕的宝儿做凤麟君,否则,朕就弃位离朝,爱谁谁,朕不管了!”   凤天翼说着就大笑,却立刻收声,因为不能吵醒宝宝,还因为,凤麟君是准备送给宝宝的惊喜,事成之前,一定要保密!   凤天翼瞒着宝儿凤麟君的事,宝儿也瞒了凤天翼一件事,自从宫训停销后,他除了每日跟守义去琴心殿看小桃,还会去凤栖宫看皇后,不管皇后做过什么,宝儿都怜惜她对皇上的真心,整个皇宫,除了他,也许只剩皇后是真心喜欢皇上了……   真心的喜欢却没得到应有的回应,其中的痛苦,宝儿曾独自品尝过,后来遇到盟主,也易地而处替盟主难受过,再后来回到宫里,知道小果果凭着真心抵抗了内心的恐惧,自请侍候靖王,那恐怕也是得不到回应的喜欢,但他无权阻止,因为真心的喜欢便是盟主说的那样,死生不计……   宝儿第无数次叹气,揉去眼里不知何时溢出的泪,继续捧了茶喝,继续等着皇后的召见,也许会跟前几次一样,都不能获见,但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   可不是么?皇后终于同意见他了,宝儿高高兴兴进殿,还没问礼就差点哭出声——皇后几乎形销骨立,上次获见时虽有病态,但只是苍白可怜啊,这次却消瘦而脆弱,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死亡般的气息,果然心死之人纵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娘娘,我能帮你做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太糟糕了,让我帮帮你吧!”   宝儿抹泪,皇后惨淡一笑,“你又想作什么怪?本宫是将死之人,也值得你利用一二吗?”   “不是利用!我……”宝儿委屈又着急,左右看看,“荷香姐姐呢?她不是你的心腹侍女吗?怎么你病成这样,她都不在你身边?”   “她如今快活得很,本宫的哥哥死了,她早就是哥哥的人,所以本宫如她所愿,一剂冷凝散下去,她走得很安详,怎么,你也想求本宫给你一剂?自己服用,还是打算送给快做皇后的怡贵妃?”   皇后说着就笑,癫狂而凄厉,宝儿无端寒颤,随即哀叹,“你真是病入膏肓了,也有点丧心病狂的感觉,可能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好漂亮好和蔼,虽然后来被你吊打了,但只是抹煞你的和蔼,哪怕现在,我也觉得你还有点漂亮,大概因为你是真心喜欢皇上吧,所以我觉得你比怡贵妃还好看,那个……你不要笑得这么恐怖,我其实有点怕……”   “亏心事做得太多,能不怕吗?”皇后连声冷笑。   宝儿有点生气了,“我有生以来,只愧对一个江湖中人,其他的人和事,我都俯仰无愧!这几日,我每天都请求见你,你以己度人便罢了,却不能诬人声名,而且我是来帮你的,你虽有无数案底压在宗司处,但至今未审理,皇上也不曾谕示如何处置,因此你仍是大凤皇后,哪怕下一刻就被废掉,但此时此刻,你依然要尽到皇后的责任……”   “本宫的权力早就被怡贵妃夺去了,你不用在本宫面前逞威风,有什么话都跟怡贵妃说去吧!只怕你不敢!”   “不是不敢,是没意义!”宝儿苦恼抱头,蹲在地上嘟咙,“你这么聪明的人,能想出那么多阴谋诡计,怎么就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呢?虽然你不能行使皇后的权力了,但是作为真心喜欢皇上的人,你应该为你的喜欢负责到底!皇上没禁你的足不是吗?偶尔你还是要主动去看看皇上啊!”   “怎么,你的媚术无法保持专宠了,所以想拿本宫时过境迁的所谓喜欢,助你一臂之力?”   宝儿傻眼,苦笑道:“你实在太会想了,什么样的好心好意,到你这儿,都变成阴暗心思了!也罢,我言尽于此,你爱咋想就咋想,反正我是不忍心你的一片真情打了水漂,你也好好想想皇上自来的风格吧,换了别人犯下你这样的罪行,他早就该咋咋了,为啥没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宝儿走了,皇后凄然泪下,回想往昔的所作所为,大多是为了得到皇上的真情爱意,甚至给皇上下药,不令其她女人有孕,也是为了得到皇上的专慕倾心,然而苦心竭力下来,竟如那奴才所说,打了水漂……   皇上,您可真是狠心冷情,生生的毁了佳敏一生一世,但是佳敏不恨,佳敏爱您,愿您有情如佳敏,情之所终,亦如佳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0 章   凤天翼在御书房闲情小读,宝儿趴在他脚边殷勤作陪,是真的殷勤,因为没打瞌睡,而是压抑着一个又一个哈欠,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捶腿。   “去榻上睡。”凤天翼轻拍宝儿的肩。   宝儿笑得谄媚,“我不困,一点儿也不想睡,我要尽心尽力陪伴你,照顾你,即使没事做,也要好好看着你,随时观察你有什么需要,尽量让你舒心欢喜!”   “很感人!”凤天翼放下书,把宝儿搂在膝上,轻点宝儿的嘴唇,“这儿很美味,但不适合溜须拍马,说吧,想求什么事?”   “什么都可以吗?”   “你说呢?”   “肯定不行啦!”宝儿搂住天翼的脖子,乖乖靠在天翼肩上,这是表现忧郁的意思,可是天翼竟然笑了!   “我在忧伤啊!你没感觉到吗?”   “我只感觉你快睡着了!”凤天翼虽是说笑,倒也正了脸色,“说吧,为何忧伤?”   “我连着好几天都梦见小果果快要……反正很不好,虽然梦是反的,但我也曾做着恶梦醒来发现真实情况比恶梦还恶,所以我很担心小果果,感觉他真的过得不好,所以给我托梦……”   “死人才会托梦……”   “他在梦里真的死了!”宝儿吼着就掉泪,甚至捶了凤天翼的肩头一下,不是恼怒,而是内心的恐惧需要安抚,不然只有发泄。   凤天翼轻抚拍哄,“别担心,他是自愿去侍候靖王,当日你久不回宫,他初时也每日跑来哭诉,总说梦见你遭遇不测,我烦了,问他究竟想怎样,他请求出宫去迎你,我没答应,第二日,他便自请去侍候靖王,我准了,他以为可以去梭州了,其实靖王当日已进宫,因此他也出不了宫,留他下来,只因他曾日夜侍候你,而且是你的朋友,你说过,我要爱你们,所以他去侍候靖王,我也曾派人察看过,靖王应该很满意他,或者说,很宠他。”   “真的吗?”   “宝宝不信我?”   “没有不信你,我是不信靖王真心宠他,那日在别苑见到靖王,他也说满意小果果,但我总是不放心,说不出具体的原因,感觉就是不踏实,当然也不是说靖王是坏人,但是如同你是天下第一大好人,不也叫人绑架过我,甚至伤害过我吗?”   “那是过去的错误!以后不许再说!”   “好嘛我不说,但是有的错误能够没事似的就过去,有的虽然过去了,却是一切都过去了,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不就是个奴才吗?过去就过去,难道要我厚葬?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但你别想去梭州,我知你只是去看小果子,但是有人无时不在等着看你,你这一去,小则为人所奸,大则祸国殃民……”   “咦?”宝儿万分不解,甚至怀疑天翼突发昏症。   凤天翼扒开宝儿的手,“不用试探温热,我虽深中情毒,却乐在其中,你之妖术只准对我一人施展,准你去梭州,你便会为他人所捕,不是靖王,就是那个疯子,后者还好收场,前者必酿大祸,到时他不放你,我只有出兵讨要,从古到今,类似战争不胜枚举,最后都是百姓遭殃,所以你乖乖呆在宫里,哪也别去,否则会引发战乱!”   宝儿目瞪口呆,天翼说的是红颜祸水吧?放在我身上根本不适合啊!首先我是男子,其次我不是绝世美人,再次我没说要出宫啊!   “天翼误会我了!当日说再也不离开你,那是大丈夫的承诺,不是随便说说,我只是想求你给个通行令牌什么的,好让守义哥替我去梭州看看小果果,然后再去泾州买点好吃好玩的不管什么,最后再去舒州给君子院的门主送点礼物什么的,门主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很大的恩情哎,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的,所以可不可以嘛?”   “你不早说!”凤天翼笑嗔,随即宠溺地亲亲宝儿的额头,“你是我的宝宝,你想怎样都可以,但是通行令牌是兵部在战时才能颁用,因此只能给他一道加封皇印的手谕,也能令他一路畅行,必要时,可行令官府,其实比通行令牌还好用,另外再给他几百银两,叫他多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回来,当然,送给门主的礼物不能由他挑选,我会另外着人运送到舒州官驿,他直接去那儿接手,然后亲自送去君子院,这样安排好吗?”   宝儿完全听呆了,这样的安排实在好得过分了!   “天翼,你对我太好了,好得我恃宠而骄了,不是说笑,因为我现在就希望你能快点写手谕,快点盖皇印,我快快地拿去给守义哥,叫他快点去梭州,确定小果果过得好,快快地给我来信,然后我就不怕睡觉了,因为不会再恶梦,所以不怕了,所以你快点弄出皇印手谕好不好?”   凤天翼不答,只是快速动笔,心内自责不已,该死,我竟不知宝宝心里有此等恐惧!难怪这几日眼圈发黑,竟是恐惧恶梦之故!   凤天翼把写好的手谕递过去,宝儿果然接了就开跑,凤天翼略微失望,还以为宝宝会香吻一个表示谢意,也罢,宝宝的吻技太烂,被吻的反应倒十分合意,只是体力不尽人意,超过三个回合竟然会昏迷,因此宝宝需要精进的不是吻技,而是承受力……   “皇上。”王福不知何时进来的,因此这声轻唤略微惊了凤天翼一下,随即恢复常态,询问何事。   “回皇上,凤栖宫传报,皇后娘娘怕是不成了。”   凤天翼微皱眉,沉吟片刻,招手令王福近前,“你找个机灵点的过去瞅着,人落气后,先叫方太医诊验,若是自个儿服了不该的东西,便由着她的人报丧,否则,不准有一丝风声泄出来,只说方太医诊治后,已然好转。”   “是。”王福恭身退下。   凤天翼就着手边的笔,在纸上写了佳敏两个字,脑中浮现有关皇后的印象,依然是当年在大相寺那一面,那般素雅端庄的俏丽模样,任谁都不会相信那双玉白拈香的手,竟能调制出各种毒药,却毒不过素净衣裳下的心肠——魏佳敏,给先皇下慢毒的人,早就该千刀万剐!   此时门外传来哭求声,凤天翼不令进言,那人只得在门外传报皇后薨了,柳岩进门代言,见皇上写了皇后的名讳似在发呆,一时心里有些诧异。   “皇上?”柳岩小心试问。   凤天翼恍悟一笑,“皇后终究辜负了朕,她有诸多罪行,唯独给太后提供慢毒,以致先皇遂日病沉而崩,此桩罪行,朕不曾交付宗司,你可知为何?”   柳岩迟疑道:“查知此事当日,皇上只说事关太后名誉……”   “与其说朕是为太后着想,不如说是为靖王,朕许过他忠孝两全,太后为遗诏之事毒害曹老,朕尚可昧心枉法,但是谋害先皇之事必死无解,到时靖王也必痛心难活,由是,朕才没把皇后所制取的慢毒也毒害了先皇一事交由宗司处置,现下,凤栖宫来人报丧,可见皇后是自毒而死,亏得朕在宗司处压了她的案子不审,愿是希望她亲自来请罪,朕还打算遣她去凤义庵跟太后作伴呢,朕也不打算废她的皇后名位,你瞧,朕想得多美好,太后礼佛,皇后孝心跟随,后宫一众皆在凤麟君的带领下,人人向善,个个贤良。”   凤天翼说着就笑,柳岩忍笑,道:“皇上既如此打算,又为何准凤栖宫报丧?”   “朕向来成人之美,她想死,朕成全她,但是魏氏有一种假死药,朕担心被她误食了,所以准她的人报丧,好叫那些等着营救她的人有个准信,七日后,才方便他们起棺救主,而你,就准备将魏氏最隐秘也是最后一股暗流一网打尽吧!”   柳岩欣然领命,又听皇上笑道:“此事完结后,朕给你和丞相赐婚……”   “皇上……”   “你不必激动,朕意已决……”   “臣不是激动……”   “那就是慌张,但是无妨,丞相忠君爱国,与你喜结连理,也是国事之一,你们不论谁夫谁妻,都是珠联璧合,朕的肱股之臣,亦是大凤之幸!”   “皇上,华章他……他……我还没跟他说过什么,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现在就去说,叫他七日后答复你,你则专心收罗魏氏残余,完事后往自己身上砍几刀,血淋淋躺着等他来看你,苦肉计不管用的话,你就死,闭气息脉之类的,你应该没问题吧?若是死都不管用,你就诈尸……”   “皇上!”柳岩哭笑不得,见皇上还要给他出主意,吓得他匆匆行礼,匆匆逃离。   凤天翼心情大好,此时王福进来了,回报方太医所诊,皇后果然是假死药之症,凤天翼含笑点头,写了一道手谕,“着人送去梭州,另则,告诉靖王当心着些,宝儿已着人去探望小果子,他若不曾善待,就得掩饰好些,总之不能让宝儿为此伤怀。”   王福领了手谕退下,凤天翼轻唤十三,鬼魅般的身影便闪现出来,抱拳跪礼,等候圣谕。   “据靖王所查,他那个叫碧香的侍妾就是真正的邱湘月,此人不除,终是大患,但她身边有个绝世高手,之前派去的人也都不是对手,若非如此,朕也不用暂时杀一个替身稳一下场面,如今却必须除掉真身,你去跟暗盟做交易,叫那个疯子把邱湘月的绝世高手杀掉,他若不肯接手,你就说是宝儿的意思,另外,等他杀掉绝世高手,你再跟他过两招,记住,不许逞强,不许死,随便带点伤回来,要隐秘而凑巧地让宝儿看见你的伤,但是不能吓着他,朕的意思,你明白?”   十三应诺,心里则在苦笑,皇上啊,您为事局所需而机关算尽,这是应该的,但是没必要为私情也去算计啊,先前说赐婚柳统领和丞相,无非想用此类婚事让宗司的人有个心理准备,好为您与宝儿的大婚作个顺利的铺垫,现在要属下去带个盟主所害的伤回来,无非想激起宝儿的义愤,让他不以盟主为神,而以盟主为敌,但是皇上,您恐怕高估属下在宝儿心中的分量了,属下只是他一个微不足道的朋友,还是说,您连属下的醋也吃?   十三暗里一愣,恐怕就是的,回想皇上说到随便带点伤的时候,似乎真有股子惬意的神色……   “去吧,朕会叫方太医随时备齐上好的伤药,哪怕你被伤得命悬一线,方太医也能妙手回春,否则,朕会叫他给你陪葬!”   “皇上,属下定会不辱使命,即便稍有偏差,也不关他人的事,因此还求皇上不要怪罪他人。”   “你固然尽忠职守,但你的稍有偏差便是以身殉职,朕岂能亏待你?据朕所知,你闲暇时的唯一爱好,便是徘徊于方太医窗外,寄情于偷窥之间,因此你若殉职,朕遣他作陪,碧落黄泉,你可尽情尽兴!”   “呃……”十三羞窘失语,最终叩首,“谢皇上,属下亦不敢有偏差,只求皇上替属下保密。”   “嗯?”凤天翼奇怪道:“怎么你不希望他知道你偷窥么?”   “这……这种事……怎会希望?”   “果然啊!”凤天翼轻拍十三的肩,叹道:“朕疏忽了,没有及时跟臣子交换意见,你也不够坦诚,应该及早跟朕回明你的心事,也不至于朕念你偷窥辛苦,担心你苦恋无果,因此早就跟方太医说你馋涎他的身子……”   “不是馋涎身子!”十三羞愤,随即跪礼道:“属下失仪,请皇上恕罪,属下先行正事要紧,皇上若真要成全属下,不如把方老替他订的婚事毁掉,他的身子,他的人,他的全部,属下负责一辈子!”   十三叩首谢过,嗖地一下,办正事去了,凤天翼不屑地撇撇嘴,就你那偷窥的胆,等你主动负责只怕等到地老天荒!   瞧着吧,朕是天下第一大好人,与朕并肩者,对朕真心者,朕丝毫不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1 章   七日后,凤栖宫出殡,下葬当夜,果然有数人潜入皇陵,不过都被皇家禁军当作盗墓贼砍杀殆尽,手法迅猛而快捷,事毕收拾得毫不留痕,墓室中的皇后可以安稳长眠、与世长辞!   靖王那边也处理得干净利落,宠姬碧香与神秘男子私通,王爷羞愤交加,重金缉捕奸夫,三日后,奸夫毙命,重金为暗盟所得,宠姬碧香,也就是邱湘月,则被王爷挑断手脚筋,幽禁于府中地牢。   一切都如凤天翼所料,甚至宗司也开始拟议凤麟君的事,不过丞相突然告了三天病假,凤天翼欣然准了,因为这也在意料中,他知道丞相不是真病,是气的。   丞相府中,柳岩奴才似的给他的华章端茶送水,几日前,他按照皇上所说,跑来跟丞相表诉衷肠,语毕,也把皇上给他出的主意讲了,丞相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不必万般逼迫,文玉会让宗司议立凤麟君。   事情正如丞相所说,至于是怎么办到的,这不是重点,柳岩只关心他的表白,彻底剿灭魏氏后,他便每日都来丞相府报到,可是已经如此三天了,从来没得到想要的答复,难道华章忘了这事?   “我那日跟华章说的,华章可有想过?”   “不曾想过。”沈文玉淡然如常,接过柳岩递来的茶,闲闲地喝,闲闲地说。   柳岩一时语塞,讷讷道:“华章现下就想想,好吗?”   沈文玉淡淡一笑,却不无怜惜地看了柳岩一眼,“你的心思,我一直知道,但我无心,你又何必执拗?”   “华章的心在何处?”柳岩心下凄寒,面上仍在笑。   沈文玉却正了脸色,道:“我若知晓心在何处,又怎会无心?”   “无心便无情,可你有情!”柳岩握了沈文玉的手,“我知你为何心如死灰,但死灰亦可复燃,给我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即便你不允,我也终生不弃,你知道的,我只为你,所有的一切,只为你。”   沈文玉低头不语,慢慢从柳岩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喃喃道:“我只为皇上。”   柳岩滞然,仰头深呼吸一口,突然将沈文玉拥入怀中,“我无悔,你为那人一世,我只永世为你!”   柳岩说完就放开沈文玉,转身离去。   沈文玉痴立良久,看着柳岩离去的方向,冷笑冷叹,“傻瓜!”   翌日,丞相继病假之后,接着请了事假,皇上还是欣然准了,同时也给他的御前侍卫放假。   “影探说丞相去阳州了,你也去,把这个还给他。”凤天翼递一块丝帕给柳岩,“这是朕的母妃送给他大哥的,你告诉他,朕如今已知情为何物,所以不再记恨陈年旧事,何况往昔种种,原本与他无关,他不必替父兄背负任何,告诉他,他在朕的心里如兄似友,他若不快,朕亦不幸!”   柳岩含泪谢恩,辞别而去。   凤天翼微笑目送,回头见宝宝一脸呆愣,于是附在宝宝耳边悄语,“丞相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此事连先皇都不知道,宝宝要保密哦!”   宝儿使劲点头,随即才愣了一大下,想起曾误会沈哥哥喜欢天翼,原来不是那种喜欢,而是对弟弟的护爱之情,难怪沈哥哥再苦再累都不抱怨,原来是想赎罪啊……   “沈哥哥果然很骄傲,一般人,哪儿担得起那么重的负累?所谓能力决定责任,但是也没必要为别人,哪怕是亲人犯下的罪行偿还一辈子吧?因为真的不关他的事啊!”   “他认为与他有关,因为母妃一心念着他,对我,母妃只有憎恶,多次寻药不想生下我,虽然每次都被沈太医,就是文玉名义上的哥哥保住,但正因如此,使得母妃连沈太医一起憎恨,生我时,母妃已有了寻死的心,加之多次服用忌讳的药物,终致难产而亡,临死不忘拖着文玉的哥哥,却没料到会连累整个沈家,文玉所偿还的不是沈家对皇室的罪,而是他个人对我的亏欠,其实有他无他,母妃都不会爱我,因此他比我还无辜,比我还需要偿付,或者说,是我欠他良多,因此,我把皇上的御前侍卫赏给他,因为这个侍卫是个情痴,为了心仪的人,他可以弑神灭天,一旦发现皇上要杀他的心上人,他会毫不犹豫杀掉皇上,所以他就是文玉的保命金牌,而我,相信他们会永远追随我。”   “哦。”宝儿有些心不在焉,摸摸天翼的脸,既象抚慰又似爱恋,含泪道:“我早就觉得你特别可怜,虽然我的娘亲也是生下我就去了,但是爹爹说,娘亲很爱我,所以我比你幸福多了,而你直到现在都还陆续遭受不幸,比如你的皇后没了,我听说,你这一生都不打算立后了,所以……”   宝儿咬咬唇,神色哀伤却微带酸意,道:“其实你很喜欢皇后吧?”   就知道会这样,但是现在不能说凤麟君的事啊!凤天翼愠恼,转念一想,宝宝误会至此,未尝不是好事。   “我不喜欢她,只是有过好感,当年在大相寺乍乍一面,回去后的确有过一点心思,派人查探才知她是魏候的妹妹,如此,我便只剩嫌恶,后来,又查知太后与魏家做的种种交易,其中就包括太后保魏佳敏为来日皇后,这本无妨,但魏佳敏之后所做的一系列下毒之事,令我连最初的好感也不剩丝毫,另则……”   凤天翼笑叹一声,压低声音,道:“你可知,先皇并非无端抱病,两年前,先皇打算退位,其实自禄王叔病逝后,先皇便无心国事,因此只是勉力行之,后来听说海外有仙人,能令人鬼同世而活,先皇便想退位去寻找那位仙人,太后自然害怕我继位,因此假托皇命令我离京出游,一面在路上遍布杀手,一面叫魏佳敏调制了慢毒,太后亲自下的手,先皇因此逐日病弱,而我,则是不久前才查知此事,当日虽疑心先皇之病,但毫无线索可寻,后来你被人灌毒,柳岩自请查凶,靖王又荐了一个方姓太医,跟着柳岩一起查实了你所中之毒的确出自魏佳敏之手,另一个成果则是查证了先皇慢毒之事,如此,太后和魏佳敏都成了我的杀父仇人,你说,我会喜欢这样的人么?”   宝儿闷闷摇头,忿忿嘟咙,“亏我可怜她来着,谁知她害了我的公公,不可怜她了,但也不十分恨她,因为我大概猜到,如果不是太后骗她,她也不敢制那样的毒,因为她真的喜欢你,却恰恰因为真的喜欢,才会被人所骗,太后大概骗她说先皇要废了你,她为了保你的太子位,才会乖乖制毒,对吧?”   “宝宝真聪明!”凤天翼亲了宝儿一下,半真半假道:“如果有人要害我,你会不顾一切帮我吗?”   宝儿摇头,“象皇后那样的不顾一切,我恐怕做不到,如果我是她,太后那样来骗我,我最多耍赖溜掉,然后就来找你,我们一起商量对策,总之要尽量阻止坏事发生,尽可能地创造美好!”   呵,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却得到一个更好的!凤天翼暗里笑叹,轻抚宝宝的脸,“你果真纯然质朴,我也并非真正不幸,否则,何德何能有你相伴?何其有幸,与你相爱?”   “因为你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啊,我当然要跟着你啦!”宝儿不是拍马屁,是真心赞慕,然后却嘟了嘴,“我们是真心相爱了,但是并不妨碍你立后,如同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可无皇后,否则会生出很多不好的事,比如嫔妃间会相互敌对什么的,甚至相互谋害,这个很严重,所以哪怕闭着眼睛瞎指一个,你也该给后宫弄个皇后出来!”   “有道理。”凤天翼闭眼一指,“就这个了!”   宝儿愣一下,推开天翼的手,“你不要瞎弄啊,我又不是嫔妃,案桌上有份宗司上的折子,那个……我不小心看了一眼,上面说怡贵妃堪当皇后,我也这么觉得,天翼不觉得吗?”   “我只会觉得怡贵妃又请你吃好东西了,不然就是宁清,但你不知道他们姐弟是来跟你争宠的吗?你一点不生气?还是说,一点儿不在乎?”   宝儿嗯嗯点头,“我不生气啊,而且你搞错了,怡贵妃又不喜欢你,她只是习惯被人称赞、被人羡慕,即使没做你的妃子,随便做哪家的媳妇,她都必须是最优越的人,如同男子读书考取功名一样,她现在相当于殿试中,所以她要拿个头甲头名,你凭心而论,她当得起不?”   “没有你,她便当得起,但是跟你一比,她实在不堪!”   凤天翼不是说笑,宝儿只能翻白眼,随即嘟咙,“那怎么办?我都买她赢了!”   “什么赢了?”凤天翼是真莫名。   宝儿则开始耍赖,抱着天翼的胳膊摇啊摇,“你就让她当皇后吧,之前宫里就有相关言论,说你打算废后,是因为要立怡贵妃,虽然我们知道不是,但是连我都觉得怡贵妃不错,现在大家都在赌你会封谁做皇后,赌怡贵妃的人很多,我也买她赢……”   “谁开的赌局?”   “我……不知道。”宝儿笑,天真又无辜。   凤天翼轻掐宝宝的脸,“小坏蛋!”说着,狠狠亲了一口,“趁早撤了这个赌局,目前所收的赌金也不用还回去,若有人不服,你就说开这个赌局是我的意思,主要是想刹刹宫人们趁夜聚赌的不良风气,因此赌金权作罚金,下不为例!”   “哦。”宝儿郁闷,突然急道:“如果他们不曾趁夜赌聚怎么办?”   “参与这次赌局便是聚赌,再行狡辩,追加罚金!”   “嗯!”宝儿高兴了,随即讪笑,“我这次开赌收了不少钱哎,你让我撤局还不准我还回赌金,我觉得不太好,但是还回去很没面子,后天就是我生辰了,不如就拿赌金办点儿宴席什么的,尽量把钱用完,相当于还给他们了,你说好不好?”   很好,你合去户部行走,颇有生财之道啊!拿别人的钱办生辰宴,还令人不敢不赴宴,且必须备礼而来,高明!   “好不好嘛,天翼?”   “好虽好,但你忘了吗?我曾许过保你衣食无忧、不打骂你,疼你,准你不跪不拜,你生辰时,给你银子买好东西,当初我做得不好,而今,我要我做到最好,因为我的宝宝值得最好!”   “天翼……”宝儿感动得一塌糊涂,圈着天翼的脖子不停索吻,早就把生辰宴丢到九霄云外,因为生辰那日,天翼要给他银子买好东西呢!   重点不是银子,也不是好东西,而是买,所谓买,就是能出宫,所谓出宫,就是……是……   是的天翼,我不喜欢皇宫,一点儿也不,但是你在皇宫,我纵然不喜欢也必须假装喜欢。   这恐怕是我一生都要撒的谎,一直到我死,我都不会告诉你,我讨厌皇宫,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2 章   宝儿的生辰到了,凤天翼一下朝就换了便服,且自带了银两,准备带他的宝宝出宫买好东西,但是宝宝坐在椅上不动。   “怎么了?”凤天翼诧异而担心。   宝儿却笑眯眯,“没怎么啊,我只是在等守义哥的信,他说了我生辰这日就能收到小果果的消息,还说拿这个给我当生辰贺礼,所以我等着啊,信来了,我才能安心出宫,不然我没心情买好东西。”   凤天翼点头不语,暗里则切齿,守义那奴才真该死,恐怕也是料到事情会不顺,才会提前作了这样的准备,说什么来信当贺礼,根本是以此报险情,好让宝宝知道,非但他,连小果果也遭遇不幸!   靖王也该死,就算没善待那奴才,也不必加害守义,说什么留人作客,根本是斩草除根,这都算了,居然没掌握全部情况就下了手,现在宝宝在等守义的信,难道要他仿制一封?   凤天翼按下怒火,好言陪了宝儿一阵,然后故作无聊出去散散,才出殿门就直奔御书房,疾声命令王福仿制信件。   “宝宝知道朕的笔迹,所以你来写,以守义的口吻,就说小果子一切安好,而他本人已经启程去舒州,路上微染风寒,所以信是请人代笔的,另外……”   凤天翼想了想,续道:“再写上路遇故人,久别重逢,不胜欣悦,故人之妹有心于他,他虽无意却不忍硬拒,故而小陪以谢……”   “皇上,这恐怕不妥。”王福停笔苦笑,“守义是禄王爷旧属,一直以阉人身份留宫,虽未净身,但确实造名入册……”   “宝宝知道他不是阉人!就算是,难道就不会动情?或者你有更好的法子,能让宝宝相信守义不是故意拖沓行程?”   “奴才没有好法子,但是皇上的法子也不是长久之计,现下虽是善意而为,但恐来日更添伤害……”   “那你要朕怎么办?在宝宝生辰这日告诉他,小果子和守义都被靖王做掉了?这样的伤害恐怕更大!以宝宝的脾气,现在就会吵着去棱州……”   凤天翼吼到此处顿住,冷笑慢慢浮上唇角,“好个靖王,朕差点上了他的当!不管小果子和守义的情况怎样,朕要么替他掩饰,要么跟宝宝明言,最终的结果都会使得宝宝去棱州查证,看来他是贼心不死啊!”   凤天翼揉去假信,吩咐王福,“你去方太医那儿,叫他不论用什么办法,就算回光返照,也要让十三迅速出现在宝宝面前……”   “皇上。”十三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属下昨日就清醒了……”   “出来说话!”凤天翼羞恼,实则是夹着尴尬的喜悦,五日前,十三重伤归来,一直在方太医那儿半死不活,谁知这么快就恢复了,不知是方太医医术神妙,还是他给的那颗七神还魂丹神奇?   “多谢皇上赐药,七神还魂丹固元培神,常人服之益寿,练武之人……”   “废话少说!你既没死,就依计划而行,只是再增添一二,就说你奉旨协助暗盟盟主缉杀那个绝世高手,事成后却被盟主暗下毒手……”   “皇上!”十三抱拳打断,道:“宝常侍不会相信盟主暗下毒手,因此还是依原计划的习武之人比试过招,属下技不如人,盟主是因私愤而失误,如此比较有说服力。”   凤天翼冷哼一声,算是准了,嗔怒道:“你既这么会谋划,且早就暗伏一边,自然知道朕现下焦灼何事,那就一并替朕周全好吧!”   “皇上……”十三迟疑道:“属下不懂谋划,也不想骗宝常侍,虽然知道靖王想哄宝常侍去棱州,但属下以为去之也无妨,一则皇上应该相信宝常侍,二则,小果子的情形确实不好,还是让宝常侍见上最后一面吧,此是朋友份中事,同时也能绝了宝常侍对靖王的友人情分,甚至把靖王当作仇人,如此才是永绝后患的法子,皇上以为呢?”   凤天翼冷笑,“你以为朕没想过以此绝患?但那有个前提,除非小果子真的快死了,当初把小果子赏给靖王,就是希望靖王虐待那奴才,好让宝宝恨上靖王,虽然派去查探的人回报说靖王的确待那奴才不好,但朕一直不放心,因为照那般虐待,那奴才早就该死了,却一直活着,暗随守义前去探望的影探回报说,守义一入靖王府就遭到高手伏击,看似靖王心虚所致,但恐怕也是引诱之计,靖王知道宝宝喜欢大家都是好人,所以不会真正伤害宝宝的朋友,因此朕不放心宝宝去棱州,但是十三,你说小果子的情形确实不好,朕想知道,是怎么个确实法?”   被严重怀疑了!十三暗里苦笑,跪礼道:“皇上,属下并未查验小果子身上的情形怎样,只是在暗处看了一眼,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属下知道,小果子时日无多,那种将死之人的眼神,属下不会看错。”   凤天翼点头,沉吟道:“你们说,朕该怎么办?今日是宝宝生辰,朕希望宝宝快乐,宝宝却在等守义的信,朕该怎么做,才能让宝宝安心庆生,之后也不会怪怨朕?该怎么做?”   王福欲言又止,十三咬咬牙,闭眼叩首道:“皇上,属下觉得,您可以即刻陪宝常侍去棱州,就说这是您给他的生辰贺礼,以宝常侍的性子,应该会欣然答应,从而忘了守义的信,至于真去棱州还是假去……”   “真去!”凤天翼似笑非笑,道:“王福,你去别苑传朕口谕,瑞王和祺王暂停思过,朕回来之前,两个都给朕在御书房批阅折子,且不许令人察觉朕不在皇宫,办得好,朕赏他们继续回别苑思过,办不好,朕就把他们的乱*伦之罪交付宗司处置!”   王福领旨退下,凤天翼吩咐十三去作相应准备,自己则去寝宫。   宝儿做梦也想不到能收到这么好的礼物,去棱州哎,小果果也在那儿哎,上次没跟盟主一起去城南小吃一条街,这次可以去了,而且是跟天翼一起,再带上小果果,由靖王付帐请客,最好能住在靖王府,那样就连食宿费都省了,划算啊!   宝宝有怎样的打算都好,凤天翼只要宝宝开心快乐,但是车厢里多出来的这个东西,是个什么东西?   “他是宁清啊,皇上不记得了吗?你亲口封的侍琴啊,刚封的时候,你不是挺喜欢的吗?最近你都冷落他了,而我又很喜欢他,所以带他出来散心……”   “你喜欢他?”凤天翼不可思议,宝儿更不可思议,“他是天下第三大美人,而且是我朋友,我当然喜欢啦!难道你不喜欢?”   凤天翼冷笑,“我若喜欢他,他便真成了你的情敌……”   “皇上别说笑了!”宝宝安抚式拍拍凤天翼的肩,“放心吧,就算你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虽然大家都说他是你的新宠,可是守义哥说你没有宠幸过他,所以我知道你不喜欢他,而且他有喜欢的人了……”   “不,我……没有。”宁清低着头,不是畏惧龙颜,而是灰心的丧气。   宝儿俯在凤天翼耳边,“你不要作脸色吓唬他,相反,你要好好哄着他,否则他半路跑掉就糟了,因为我是故意带他出来的,打算在棱州放那只烟花,好叫盟主来解开他的心结,因为他喜欢盟主,你不是不高兴盟主喜欢我吗?所以我给盟主找个般配的人,什么叫般配?真心喜欢就是般配,你觉得呢?”   妙不可言!凤天翼搂着宝宝亲了又亲,简直当宁清不存在,而宁清则是当一切都不存在,连同心里喜欢的人,都不存在,因为早就绝了望,当家里来人要送他进宫,他去求那人带他走,那人却叫他进宫送玉佩……   当时只觉悲伤,见到那人喜欢的人时,才知那悲伤是绝望,然而并非迟钝,只是自欺欺人地想抱希望,骗得一时,哄不了一世,噬心般的痛楚日夜折磨,却不敢自弑了结,因为会连累家人,从怡贵妃口中得知皇后会制慢毒,本是侥幸去求,谁知皇后大方得紧,赠毒的唯一条件是要他当面服用,当时不知其意,第二天皇后就薨了,他便明白,皇后跟他一样,都是死了心,却不甘心的人……可悲而可笑!   宁清无力地靠在车窗边,皇后给他的慢毒叫三十宁,顾名思义,一月后毒发身亡,现在已过了十五日,再有半个月,他就能彻底解脱,痨症咯血而死,不连累任何人,干净又利索!   宁清低咳两声,微闭了眼,唇角带了满足的笑。车轮滚滚,窗外景色一晃而过,如人生之精彩或颓废,供人笑看唏嘘,而后不留痕……   棱州到了,宝儿是被凤天翼抱下马车的,因为旅途太劳累了,中途歇店也劳累——夜夜侍君,其乐无穷,其苦也无边……   宝儿一觉醒来只觉饥饿,好吧,他是被饿醒的,而且天翼好体贴哦,直接把饭菜搬到床边给他吃,还说吃完带他去逛夜市。   宝儿高兴得直点头,然后愣住,“我不是这样打算的啊,要先去看小果果……”   “我们现下就住在靖王府,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小果子,只是小果子现下正侍候靖王沐浴,之后的事,宝宝应该清楚啊,所以咱们不要打扰的好。”   宝儿笑眯眯点头,“不打扰他们洞房,但我们也不去夜市,明天再一起去,现下我们放烟花吧,说不定盟主很快就来了,然后把宁清交给他,请他好好培养兴趣,时日久了,他会发现宁清是最配得上他的人,因为他们都是出尘而超然的人,这个叫物以类聚,对吧?”   照你这说法,你该配个傻子!凤天翼暗里愠怒,嘴上淡淡嗯一声,随即恍悟道:“现下也不能放烟花,这里是靖王府,同样不能把那个疯子引到王府里来,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叫影探放出消息,今晚让宁清好好休息,明日送他去靖王的别苑,让他跟疯子在那儿见面比较合适。”   “哦。”宝儿闷闷地想了一阵,嘟咙道:“我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而且我现在才觉得你带我来棱州很奇怪,因为你原本没这样打算的,你还说过,你是预谋无遗的人,所以不会突发异想或意气用事,所以你带我来棱州要么是预谋过的,要么就是小果果发生了不好的事,但你其实不在乎他,哪怕他是我的朋友,所以即便他不好了,你也不可能亲自带我来,那么到底为什么呢,你会突然带我来?”   宝儿目光怔怔,凤天翼略微躲闪,起身倒一杯茶给宝儿,“喝吧,我带你来的原因你该知道,倘若不知,我也无话可说。”   嗯?天翼生气了?好像还有点伤心的样子,可是打岔的嫌疑也很大,又或者是我想多了?   宝儿嘿嘿一笑,搂了天翼的脖子撒娇,“我错了嘛,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会爱屋及乌也关心小果果,而且你也很想出宫玩耍,对不对?”   “对。”凤天翼笑颜附合,暗里则恨不得亲自砍了靖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朕哪有那么多七神还魂丹可给?就有,也不可能随身带着,那奴才只怕捱不过今夜,他倒好,居然叫管家替他迎驾,叫管家替他求药,既如此,何不叫管家替那奴才死!   宝儿原本贴在天翼胸口上,此时慢慢撑起来,含泪笑道:“天翼的心跳得好乱哦,所以带我去好吗?小果果要死了,对吧?”   凤天翼哑然,宝儿抹净泪,拉起天翼的手,“走吧,我不会怪怨任何人,我能感觉得到,小果果是心甘情愿的,包括死,所以我也不能怨恨,否则他会走得不安心,但是快点带我去吧,我有感觉他要死了,带我去!求你!”   宝儿要跪,凤天翼拦腰抱起,“宝宝别哭,我已经叫十三回去取七神还魂丹了,现在就带你去看小果子,但不许你哭。”   宝儿抹泪点头,乖乖搂了天翼的脖子,甚至闭了眼睛,感觉天翼抱他走了好久好久,但也感觉,离小果果越来越近,却又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3 章   靖王的房间里,小果子静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而憔悴,但是没有一丝痛苦,小寐一般安详而宁和,单薄而瘦弱的身躯在锦被下间或微微起伏——吸少呼多,将死之兆。   宝儿一步步走过去,轻拍靖王的肩,“请让一下,我有话跟小果果说。”   很平静的声音,没有哭腔或怒气,靖王也很平静,慢慢起身,让出了床边的立凳。   宝儿坐下,握起小果果那只原本被靖王握着的手,泪水一下就出了眼眶——他的小果果啊,才几月不见,就被人折磨得似个破烂玩偶,根本不用查看身上怎样,因为握着的这只手皮包骨头,掌心是无数新旧掐痕,可见忍受过怎样难耐的痛苦,有三个指甲劈叉见肉,是怎样的折磨才会着力如此……   “小果果,我来看你了,你不要死,我错了,不该由着你的喜欢放你走,你托那么多梦给我,我都没来看你,所以你生气了吗?可我来了啊,你不要死,我错了,你不要死……不要死……”   宝儿哽咽喃喃,小果子的眼角滑出一颗泪,靖王疾步上前,宝儿伸手拦住,“请不要再碰他,谢谢。”   靖王愕然,眼中惊痛不已,凤天翼则有些后悔,不该带宝宝来的,看现在这情形,宝宝不是没有怨愤,根本是哀怨成恨,早知这样,出宫时应该带上七神还魂丹,看来是低估了这奴才在宝宝心里的分量,现下却急切救不得,宝宝恐怕会连着他一起恨……   “十三已经去取药了,宝宝不要太担心好吗?小果子对外界还有反应,也明显听到你说的话了,所以不要哭,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好吗?”   凤天翼轻声安抚,宝儿轻轻摇头,伸手替小果子理顺鬓角一丝乱发,喃喃道:“小果果总说我的头发青黑乌亮,其实他的比我好,现在不比了,瞧,发丝里竟然有凝固的血块,哪儿来的?很奇怪,很恐怖,他要死了,都是我的错,我很想大声哭,可我没资格,因为都是我的错……”   “不是!”凤天翼心疼地拍抚宝儿,“不是你的错,而且他会好的,相信我!”   宝儿扭头看了天翼一眼,摇头,“我不相信你们了,一个是我喜欢的人,一个是我冒死结交的朋友,但是两个都骗了我,不过不怪你们,是我一直在骗自己,明知你们不会在乎他的生死,不会在乎他的喜欢,可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们都是好人,最后都会幸福,哪怕相互伤害过,但是会幸福……全是假的。”   “宝宝!”凤天翼生平第一次感知恐慌,见宝宝把小果子的手放进被子,慢慢站起身来,他不知道宝宝要做什么,但他知道,他正在失去,或是将要失去。   凤天翼跟着宝宝出了房间,见宝宝站在院子中央,从袖中取出那个烟花,另一手拈住了底端的引火拉线,凤天翼知道宝宝要做什么了,“不要!宝宝再信我一次!我一定会救活小果子!”   “你会,但你没有!你早就该救了,但你没有!”宝宝低声哭吼,手上拉掉了引线,烟花顶端窜出一条红色火花,急速飞上高空,炸开一朵艳丽的花,映红了暗黑的天,最终逝于黯淡。   凤天翼呆立不动,胸口受了重创般灼痛——他的宝宝正望空高呼,一声声盟主,不是喊人,是求神,而他原本能做宝宝的神,能让宝宝百般依赖、万般信赖,他能,但他没有,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熟悉的悔痛,唯自恨!   凤天翼甚至不敢上前,只能呆立一边听他的宝宝喊得嘶哑,不是不心疼,只是不敢劝止,不救宝宝的朋友已是错,劝止宝宝求救,错上加错……   宝儿几乎喊破了嗓子,但仍在努力哭求,“盟主快点来吧!我的小果果要死了!你是我的神,求你快点来!我的小果果……”   “玩腻了吗?”   平淡的口吻,天籁一般的声音,盟主天神一般降临,宝儿惊喜失声,人却飞扑上前,盟主习惯性张开双臂,没有等到那个无敌式组合,却是领口被宝儿一把揪住。   “快!救我朋友!你是神,你一定能救!”宝儿使劲拖拽,盟主纹丝不动,宝儿急得又捶又拍,“你快点救人!我不管你能不能救,总之你要救!”   “我是来接你,不是来救人,而且暗盟不做亏本生意……”   “我给钱,要多少都给!你快点救我朋友!”宝儿哭吼抓扯,急乱中,甚至打了盟主好几个耳光。   盟主还是面无表情,还是拉起宝儿的手揉了揉,然后捧住宝儿的脸,顺势抹去宝儿的泪,取出一颗药丸塞进宝儿嘴里,“慢慢含化,嗓子有些破了,回去再给你好好保养,你朋友在哪?”   “你管我嗓子干什么,快点救我朋友!”   宝儿根本没听盟主说话,倒是应了盟主的问题,拉起盟主进了房间,把盟主按在床边坐下,“你快救他,他是我的小果果,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你必须活,哪怕他已经死了。”盟主再次伸手替宝儿擦泪。   宝儿痴傻般没反应,慢慢扭头看一眼床上的小果果,慢慢抬起一只手,象是要搧在盟主脸上,却狠狠搧了自己一耳光,身后的凤天翼没能阻止,因为盟主先他一步,扣住宝儿的手腕,轻柔却强硬地把宝儿拥入怀中,凤天翼阻止不了,因为被点了穴。   “小宝不要哭,不要自责,生死由命,况他走得安详……”   “你们都骗了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从来就没有好人,我是最大的坏人,该死的是我,小果果没了,我也该走了。”   宝儿眼中空洞,只有泪水不断,盟主还是轻柔拭擦,然后放开宝儿,伸出二指按在小果子脖颈一侧,淡淡道:“回梦丹加上纯阳真气,可以救活这个人,五百金。”   “救他!”   “本王出万金!”   宝儿和靖王一前一后呼求,凤天翼虽不能动,却也没能出声,因为悔痛,却连悔痛也无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失去宝宝了。   盟主取出回梦丹塞进小果子嘴里,将小果子扶坐起来,自己则盘膝在小果子身后,双掌推在小果子背上,显然在输送纯阳真气。   宝儿握拳在胸,紧张得浑身抖,靖王比较冷静,悄声出去作相关嘱咐,不令任何噪音打扰盟主用功。   大约半个时辰后,盟主划圆收功,宝儿忙帮着把小果子扶了躺好,但仍不放心地盯着小果子,见小果子果然有了微弱却不再断续的呼吸,甚至脸色都有了些许回复,贴在小果子胸上听了听,扑通、扑通,跳动的心,真的活起来了,活了!   “走吧,先去收钱,家里还煮着八宝粥……”   “八宝粥?”宝儿诧异。   盟主点头,“上次在单家庄煮的少了一样干果,这次是真正的八宝,看见信号烟花,知道你要回家了,我现去买的,本想煮好再来接你……”   “你居然有时间煮粥?”宝儿怒不可遏,“我差点急疯了,你居然在煮粥?”   “粥不好,那么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人!”宝儿恶吼,随即自责般吐了一下舌,因为不能吵着刚刚活过来的小果果。   宝儿压低声音,“我什么都不想吃,我要等小果果醒来,带他去城南小吃一条街,只是我不认得路,你带我们去。”   “不要调皮了,你既放了烟花,就该跟我回家,走吧!”   盟主拉起宝儿,凤天翼疾声呼止,此时靖王捧了酬金进来,除了钱庄的万金票据,另附了不少金银玉器,盟主只收了票据,宝儿嘟了嘴,“你开价五百金的,收多了,找还给人家!”   盟主默了一阵,淡淡道:“他自己要求加价……”   “我不管!找还给他!”   宝儿耍赖一般,盟主顿了顿,“我今日没带钱,改日找还他。”   “哦。”宝儿替盟主难堪,类似事不是第一次,上次就让盟主在那个假邱湘月面前没了面子,这次又是他让盟主在靖王面前丢了脸,细想来,不仅盟主是他的克星,他也是盟主的呢,可是盟主要带他走,他没说要走啊!   “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在这儿照顾小果果,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好东西,今天你先回家……”   宝儿顿住,“不对,你必须带一个人回家,我专门带他出来,就是为了给你找个伴的,而且你们认识,他叫宁清,很喜欢你,你带他回家吃粥好不好?”   “即便小火熬炖,再不回去也要糊了,我们在棱州的家你没去过,地址是宝来街宝泉巷,墙头伸出一树桃枝的院子就是家,我等你。”   盟主亲了宝儿一下,闪身离去,同时,凤天翼身上再次一麻,穴位解开了,但他仍动不了一下,因为宝宝一直看着疯子离去的方向,眼神愧疚而感动——宝宝爱上那个疯子了吧?他真的比不上,如宝宝所说,疯子超然卓绝,固守所爱却不拘求,将整个胸怀劈作海阔天空,任其所爱逍遥翱翔,终在他庇护下,在他心怀中……我,真的比不上。   凤天翼悄声退出房间,不一会儿,靖王也出来了,履行着迟到的臣子礼仪,跪首叩拜,“臣谢皇上救命之恩。”   “救小果子的不是朕,你去谢疯子吧!”凤天翼看似冷静,接着就踹了靖王一脚,真心想杀之泄愤。   靖王恭顺领受,然后正了身子再次拜谢,道:“施援手的虽是盟主,但若皇上不令宝常侍前来,盟主便不会随同来棱州,因此救了小果子的,原是皇上。”   凤天翼怒目喷火,半晌才切齿道:“你竟敢欺君枉上,连朕也在你的算计之中,那你还跟朕求什么七神还魂丹?害得朕被宝宝误会成见死不救的坏人!朕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皇上息怒,臣罪该万死,但臣不想死,小果子活了,所以臣不能死,求皇上给臣一次机会,以偿皇恩,以赎罪孽,臣愿自弃王位,待小果子身子再好些,臣会自弑以谢。”   “你倒想得美!一死了之,跟父皇一样,你们都要留个烂摊子给朕,朕是你们的手纸吗?”   凤天翼激愤泪下,抬袖狠狠抹去,一把揪起靖王,“你给朕听好了,什么狗屁的江山天下,朕从来就不稀罕!幼时希求母爱,那是妄想!少时希求父皇的喜爱,从未得丝毫!兄弟姐妹无人喜朕,有真心厌恶者,亦有想喜不敢喜,如天翔天飞,唯有一人行众人所不能,喜朕爱朕始终如一,朕却负他良多,不能再负!”   凤天翼放开靖王,望空长叹一声,“朕累了,不想再演温善君王,狗屁的仁治爱民,先皇看错了朕,天下人都跟着看错,只有宝宝知道,真正的凤天翼可怜又孤独,而且是天下第一大坏蛋,因为他负了最不该负的人,他的宝宝。”   “皇上勿需自责,一切都是臣的过失,臣救人心切,又知只有暗盟盟主能救小果子,探知盟主一直在京城,恰逢守义奉命前来,臣便加以利用,扣住守义,不令书信致京,如此才引得盟主跟了宝常侍离京而来,却使得皇上名誉受损……”   “你根本是弑君,而且成功了,这样很好,大凤皇帝你来做吧,失去宝宝,朕便一无所有,这天下,爱咋就咋,朕不管了!”   “皇上!”靖王惊色高呼,凤天翼顺手就是一耳光,随即竟孩童争执般,揪着靖王又打又踢,嘴里也骂出各种不堪市语,任谁也不相信这位泼皮一般的人会是大凤天子。   “你们吵着小果果了!”宝儿拉门出来,指了靖王一下,“你,麻烦帮我请最好的大夫,盟主太不负责了,没留下伤药什么的,小果果身上有好多恐怖的伤,请找人给他好好医治一下,谢谢。”   靖王羞愧而去,凤天翼低头不敢看宝宝,宝宝也不想看到他吧?   “天翼也不要闲着好吗?我眼睛哭疼了,火洞洞的……”   “我马上打凉水给宝宝敷敷!”   凤天翼几乎三步一摔,宝儿望天耸肩,果然近朱赤、近墨黑,我越来越聪明,天翼越来越笨,好神奇的互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4 章   小果子身上的伤虽然恐怖,但是靖王尽着各种珍奇药物,全着各种上好补品,加上十三带来的各色大内奇药,所以十日后,小果子从破烂玩偶恢复成了清秀可爱样。   但是为什么呢?小果果一点儿也不记恨靖王?宝儿愤懑,虽然也很高兴靖王奴才似的服侍他的小果果,小果果也羞怯而欣喜的接受,但是怎样的甜蜜情景也抹煞不了小果果曾死在靖王手上的事实,宝儿决定带小果果游历天下,因为小果果的眼界太窄了,所谓见多识广,不能让他被靖王一时的好所蒙蔽!   “就算是一时的好,我也愿意。”小果子羞色满面,拉了宝儿的手,“你曾跟王爷说过,一时也可以是一世,我如今可算再世为人,王爷待我也不再似当日,何况他还遣散了府中侍妾,我若随你离去,岂非留他一人孤寂?我……不忍……也不舍。”   “可是他会虐待你啊,现在似乎改好了,以后又犯怎么办?盟主只给了我一只烟花,或者我再去讨一只?可是有点不好意思哎!一般求神拜佛都要上供什么的,我却连根香都没烧过,他又总是有求必应,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哎!”   “嗯,盟主的救命之恩,我无以回报……”   “果儿勿需思报。”靖王突然进来,手上端着小果子有些吃怕了的药膳,坐到床边小心喂食,又小声解释着酬金偿付过暗盟的事,宝儿也在一边帮腔,同时觉得自己很多余,当然,也觉得小果果似乎很幸福。   宝儿悄声退了出来,想起小果果说靖王遣散了侍妾,这是表示一生只要小果果一人的意思……是一生吧?   宝儿摇头笑笑,所谓一生,也可以是一时呢,想那么多干吗?小果果现在幸福着就行了,盟主说过,人生除却生死无大事,小果果经历过生死考验,靖王也在那场考验中确认了心中所爱,算是一起历经生死劫难了,往后再大的风浪也拍不散他们!嗯嗯,就是这样!   宝儿高兴起来,打算去看看似乎被冷落了的宁清,本来没脸去见他的,因为答应他的事没办到,主要是盟主不配合,所以不能单方面怪他,可惜天翼今早就被宫中急报催回去了,不然还可以叫上天翼陪他去,不至于让他独自面对被冷落的宁清,因为他的身份有点尴尬,宁清当他是情敌呢!   宝儿苦笑,轻轻推开宁清的房间门,立刻听到室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吓得他飞扑进去。   “你生病了吗?”宝儿扶住喘息不止的宁清,见他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唇边似乎有一丝残留的血迹……   “你病得这么严重怎么不叫我们?”宝儿急得要哭,起身要出去找人,却被宁清拉住。   “不是大病,夜里着了风,我略通些医术,已经服过药了,不碍事。”   “可是你吐血了!”   “不是内腑所出,嗓眼里带出来的,并无大碍。”   宁清淡语带过,转问小果子的情况,宝儿笑嘻嘻讲了个大概,宁清含笑点头,“梅花香自苦寒来,经此一劫,换得一生所幸,可喜可贺。”   宝儿使劲点头,然后讪笑,“你不会怪我吧?那个烟花本来是帮你约见盟主的,却被我用来救小果果了,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怎会生气?你这番情义,我早已心领,因此不抱他想,何况你还替我求了恩典,令我不必回宫奉职,现下我人又在母亲故居,前日我已请人带信给舅舅,如今小果子大好了,我也能放心去舅舅家,今日就在这儿跟你辞行吧,请替我谢谢王爷这几日的招待,我就不亲自去辞了,可以吗?”   宝儿点头,恍悟道:“你真的不去见盟主吗?他就在宝来街宝泉巷,墙头伸出桃枝的地方就是他的住处,你去找他吧!你们应该在一起,因为你是最懂他的人,这不是我乱说,当然你也不要生气,还在宫里时,我叫守义哥有事没事都悄悄去探望你,如果我有轻功,我也去了,所以只能听守义哥回报你的情况,你写的那些东西,守义哥不小心看到,然后记下来说给我听过,我知道你是为盟主写的,你简直是他的解语花……”   “谢谢,我有些乏了,想睡一会儿,可以吗?”   “哦。”宝儿有点难堪,有点歉疚,因为宁清还病着,他应该宽慰,却似乎说了伤人心的话,宁清的眼圈微微红了呢,虽然嘴角还是那样淡淡笑,却看得人想哭……   宝儿轻声出了宁清的房间,闷闷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托着腮帮想了又想,始终想不出帮宁清的法子。   “小黑黑,你出来陪我说说话好吗?”   “我是奉了皇命保护你,没责任陪你聊天。”   “可是我好难过,你保护一下我的心情好不好?”   “花有意,水无情,人生有诸多求不得,强求,无善果。”   “咦?”宝儿十分惊奇,“原来你这么聪明啊,竟然知道我是替宁清难过,么你再发挥一下聪明才智,帮我想个好主意嘛!”   “再说一遍,强求无善果。”   “哎呀你不要死脑筋,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自己都不努力,天为什么要成全你啊?所以快点帮我想主意啦!”   许久无回应,宝儿生气了,“你不帮我的话,我就写信给方太医,说你在这边花天酒地……”   “我全部身家都拿去聘他了,无钱花天酒地。”   “这个难不倒我,我就说你藏了私房钱!”   “他知道我是皇家暗影,绝对自律自严,不会丝毫放纵。”   “么我就说你被人下了……下了……那什么来着?”宝儿努力回想,盟主陪人睡一觉解的是什么毒呢?   “厉害的媚药一类?”十三好心提醒。   宝儿嗯嗯点头,“就是媚药一类,然后你就禽兽不如了!”   “我虽不算百毒不侵,但大多的毒物都对我无效,他很清楚我的体质。”   “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说你技不如人,被人打败了,然后又被人强要?可是我都没见过你长得怎样呢,如果很丑,怎么会被人强要?”   十三在暗处深吸气,再深吸,最终难以压制,沉声道:“我是在上面的。”   宝儿哈哈笑,“你在上面就不会被强要了吗?有次我不舒服,天翼舍不得要我,可是我想要啊,天翼怎么都不要,我自己爬到他身上,自己把他的宝贝放进我的……”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但我也不会被人强要,除了他,我对别人没感觉。”   “可是你都被打败了,而且中了媚药,还是迷幻的那种,然后你就分不清人了嘛,以为是方太医跟你洞房,所以你就胡搞乱来,把对方搞得惨不忍睹,醒来时,你才发现自己的禽兽行为……”   “照你所说,我是被迫的,对方是自作孽,与我无关。”   “可是对方是女孩子哎,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就这么被你糟蹋了,而且有了你的小娃娃,你居然说与你无关?这不是禽兽是什么?”   十三忍无可忍,低吼道:“一切都是你的假设,与我何干?”   宝儿嘿嘿笑,“是假设啊,但也是打算写给方太医的信嘛,一起推敲一下情节,免得露出破绽,不足以信,现在大致成型了,我决定用最得意的梅花篆来写,你喜欢吗?”   “这信到不了他手里,劝你省省。”十三嗤笑。   宝儿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不一定是信嘛,可以是戏本啊,再不济,我到外头说书去,而且自曝身份,你觉得御书房唯一常侍当街演说皇家暗影迷*奸江湖女侠够不够精彩?”   “我可以点你哑穴,你信不信?”   “你敢!”宝儿说着就开哭,“小黑黑不要欺负我好不好?我真的黔驴技穷了,出门靠朋友啊,你就帮帮我吧,宁清那个样子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啊,连守义哥都说宁清可怜,还说宁清早晚为情自弑,那怎么可以?他从小被撵到农庄破屋圈居,还在娘亲肚子里时就被宁王妃下了寒毒,他身世凄惨哪!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却没机会开始就结束了,进宫后也一个人在琴心殿凄风苦雨,现在出宫了还是孤苦伶仃,说什么要去舅舅家,哄鬼啊?他舅舅真疼他的话,早去接他了,只怕他去了也是没一天好日子过,所以你帮帮我吧,他也是我朋友啊,求你了好吗?”   宝儿真的跪下了,十三在暗处撇嘴,真的求人,就该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跪,要不是受不起,我该提醒你转个身再跪求,真是笨小孩!   “我打不过暗盟盟主,拼尽全力也只能接他十招,而且是他手下留情,所以我帮不了你。”   宝儿愣睁,结巴道:“我我我……不是……我没要你打架!只是想请你给盟主下迷幻媚药,等他跟宁清洞房了,他就必须对宁清负责……”   敢情你刚才那些假设是如此用途?十三冷笑,“暗盟盟主百毒不侵,包括迷香媚药……”   “不是,我刚才说错了,不是给盟主下药,是给宁清,因为盟主曾经牺牲色相,救过一个中了媚毒的人,虽然也收了钱,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盟主一定会跟宁清洞房,然后我们就适时地出现,指责盟主的禽兽行为,令他羞愧难当,最终负起男子汉的责任,如果他不,我们就威胁他,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越经不起声名上的诋毁,作为一盟之主,他丢不起这个脸,所以他会接受我们的威胁,乖乖对宁清负责,然后我们就功成身退!”   宝儿得意大笑,十三真想点了这笨小子的哑穴,暗盟盟主是最不在乎俗世虚名的人,一个宁清算什么,当年江湖第一美人用计怀了他的孩子,直闹到武林大会上也没得到他只言片语,美人威胁要自杀,他眼皮都没眨一下,直到美人扑抱上前,他才递了两个铜板给他的手下,以盟主身份跟暗盟做生意,两个铜板就买了美人的命。   十三讲完这个故事就不再出声,宝儿听得头皮发麻,又很怀疑小黑黑是骗他的,因为盟主不是那样的人,盟主是神,神怎么会做那种残忍无道的事?   所以小黑黑是骗人的,而且小黑黑本来就喜欢撒谎,还胆小惧事,所以才不帮他,却编了这么骇人的故事来吓他,现在天开始黑了,害他连门都不敢出了,本来还想去看看宁清的,但是明天再说吧,今晚不要恶梦就好。   宝儿躲到被子里,枕边还残留着天翼的味道,淡淡的龙涎香,使劲吸吸,有点安心了,鼻子却有点酸,心里有点后悔,应该跟天翼回去的,如果不是放心不下宁清,如果不是解不了心头那个小小的结。   天翼早就知道小果果的境况,但是一直隐瞒,一直无视,如果不是生辰那天要等守义哥的信,天翼也绝对不会带他来见小果果,那么小果果就必死无疑……还有守义哥,将会在靖王府的地牢里呆上很久很久……   可是天翼,他们是我的朋友啊,你怎么忍心?你不是无视他们的困境,你是不在乎我的悲喜,但你真心喜欢我,只是依旧象喜欢宠物那样吧……   我原本不在乎是哪种喜欢,可我现在开始害怕,因为我想独占你所有的喜欢,这样的我,令我害怕,也令我不敢跟你回去,我担心我会谋害你的嫔妃们,因为我真的想过如果没有她们就好了,我甚至忌恨有了身孕的怡贵妃,还有一直将身形隐藏得很好的琴妃和梅嫔。   守义哥说,你是为了她们的安全才不令宫人传报喜讯,可是同时也瞒了我,为什么瞒我?她们是你的媳妇,怀了你的小娃娃很正常,但是为什么瞒我?   跟怡贵妃一样,你也担心我谋害你的小娃娃吗?   但我不会的,当然我也不辩解,我只怨你瞒了小果果的事,因为你不明白,朋友对我很重要,如同小娃娃对你很重要一样,将来你有儿孙满堂,我则只有朋友,而且必须不失宠,否则我连朋友都不敢有!   今早你一个人回去,我知道你很伤心失望,但我必须狠心一次,因为你的伤心回宫就会好,那儿新诞了皇子或公主在等着你。   原谅我不能分享你的喜悦,假如你真心喜欢我,你就该明白,类似的喜悦,于我很残忍,残忍到我都不忍我承受,哪怕为你,也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5 章   宝儿第二天去看宁清的时候,发现宁清已经走了,房间收拾得不曾住过人似的,想起宁清的身世及遭遇,宝儿异常伤感,在宁清房里哭了一小会儿,出门就换上笑脸,因为要去看小果果。   靖王听说宁清走了,先是淡淡嗯一声,表示知道了,随即愣了一下,“他去哪儿?”   “舅舅家呀!”宝儿把宁清给舅舅带信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嘟咙,“肯定不会是好舅舅,我有感觉。”   “宁清没有舅舅。”   “你说什么?”宝儿揪了靖王的领口,“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舅舅?”   “宁清的生母是宁王府的家生奴婢,宁王酒后乱性才会有了宁清,宁王妃是出了名的妒妇,怎容得下宁清母子?宁王则是出了名的惧内,即使知道宁清生母是被王妃所害,也只是佯装不察,所幸还有点血性,借了算命师的嘴,才把宁清保了下来,但也只能圈禁别处,任其自生自灭,因此撇去血缘,宁清可算无亲无故,哪来的舅舅?”   靖王一边说,一边给小果子梳头,小果子虽依旧羞涩,却不再怯弱,两人的目光在镜面上碰撞交汇,内中千言万语,十分浓情蜜意。   头梳好了,靖王拉了他的果儿,今日是应了宝儿的约,三人打算去城南小吃街,可是宝儿呆坐不动,莫非不想去了?   “你们去吧!小果果能起身走动了,大夫都说要多晒太阳多运动的,你们去吧,我昨晚没睡好,你们去。”   宝儿虽是笑着,却明显有些失神,小果子习惯性探宝儿额头,靖王则有所知察,“你在担心宁清,所以想去找他,对吗?”   宝儿笑,却一下就红了眼眶,随即又尴尬地揉眼睛,“我就是莫名其妙难过,你们别管我了,外头阳光明媚,正好携伴游玩,只是小果果才复元,不要太累着了,去吧,好好玩,我回屋睡会儿。”   靖王允了,嘱咐底下人好生照看宝儿,回头拉了小果子要走,小果子却跪下了,“王爷……”   “不是说了叫我天云吗?”靖王扶起小果子,顺势亲了亲小果子的脸。   小果子涩涩一笑,低头道:“宝大人心里压着事,王爷还是去看看吧!奴才担心……”   “果儿。”靖王抱住小果子,轻抚小果子的脸颊,“你不是我的奴才,我为你散了府中的侍妾,你还是不信我吗?”   小果子微微愣神,“您……您是为奴才散的侍妾?”   靖王苦笑,“我知你为何疑虑重重,但不怪你,是我之前错得太多,以致差点失去一生珍爱,但上天许我重新来过,我便不会再错。”   靖王轻吻小果子的唇一下,定定看着小果子的眼睛,“我从未跟你说过吧?我爱你。”   小果子惊疑惊喜,豆大的泪珠滚出眼眶,之前以为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宝大人,可是王爷突然说爱他……   “我不知我爱你,直到那日你没了心跳,我才知我竟然爱上你了,从前对宝常侍的感觉,不是爱,只是一种新奇,亦如对奇珍异物的占有欲,继而想要收藏,若为他人所得,或是被毁了,我唯有不甘和可惜,譬如我领兵去单家庄救他,知道他跟盟主走了,我不觉伤心,只有解脱般的兴叹,若真是所爱之人跟人走了,怎会简单罢手?”   靖王说到此处略显羞惭,再亲小果子的唇一下,“你不信我爱你,我也不急着要你信,你该知道,我的耐性是极好的,何况是等待所爱之人的信赖?值得我用一生去等待,你也可以尽着各种方法验证,别摇头,我不是说你多疑狡诈,我是在夸你,宝常侍曾说你机灵乖巧,其实何止?”   靖王伸指点了小果子的鼻子一下,“你是个聪慧敏锐的小可爱,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你都擅思敏行,之前在宫里就不说了,来到王府后,你能万般示弱,周全自身,除我外,无论仆役侍妾,都未能折辱或加害于你,细想来,你若不愿,恐怕我也不能令你那般痛楚……”   靖王说到此处,既愧又悔,小果子抹泪欲劝,靖王以吻止住,随即笑言,“你还记得当日在宫里,你尾随我进了路边小树林的事吗?”   小果子点头,靖王托起小果子的下巴,“告诉我,那日你只是去告密,而不是要我注意你?”   小果子怔然无语,羞红的脸色却给了明确答复,靖王满意地笑,“你也算用心良苦了,只是你还没告诉我,是何时爱上我的?”   “我……奴才……”   “你不是我的奴才,你是我爱的人,我可以无数次纠正你,但每次纠正,都会令我羞愧又心疼,只恨时光不倒退,我不伤害你一星半点,你便不会卑怯而忐忑,欣然接受我的真心。”   “王爷……我……我没有不接受,但是……”小果子咬了咬唇,抬头直视靖王,“我配不上你,我原想在心里悄悄的就行,但是就象宝大人说的那样,我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心,当日宝大人久不回宫,我虽是真心请求去侍候你,但也是想托靠你搭救宝大人,我怕时日久了,宝大人会被淡忘,但是我在你身边,最少你不会忘记宝大人,所以我其实……有利用你的意思在里头,但我也……真心……爱你。”   小果子想跪求请罪,可惜被靖王紧紧抱着,所以只能深埋了头,却听靖王略带不满,道:“我又没问别的,只问你是何时爱上我的,告诉我好吗?”   “我……”小果子羞怯难安,嗫嚅道:“我也不知是何时,大概是你第二次请宝大人请东西的时候吧?那时你把无恙丹给了宝大人,我虽高兴,却也有些难过,因为宝大人一心只在皇上,我甚至觉得你的心意被糟蹋了,再后来,我越来越难过,因为宝大人根本不明白你的心思,我希望他明白,却也不想他明白,那时……很矛盾。”   靖王低声笑,小果子惶惑,却听靖王笑叹,“我也有些傻呢!当日无数次想毁了你,却每起念头都会犹豫而焦躁,原是我心上早就有了你却不自知,那日你在林中告密,我曾吓唬你说要把你送予权贵,如今你身在王府,也算应了当日的话,而且为本王所爱,也如当日所说,你这身子也令本王沉迷难拔,往日是我暴殄天物,今后必会小心珍爱,果儿可会给我机会,重新来过?”   靖王略显忐忑,虽知小果子仍一心爱他,但每次亲密接触,小果子的身体都会僵硬地崩住,长时伤害下的本能反应,只令靖王悔恨交加。   “王爷……不,天云,我不是怕你,那种事……我……我不怕,只要你不嫌弃,我真的不怕……”   “别说了,都是我的错,等你再好些,我会让你真的不怕,另外,府里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都打发走了,善待过你的,我都打赏提拔了,下月初六我们拜堂成亲,我要你做靖王妃!”   小果子目瞪口呆,纯粹吓傻了,他是阉人啊!怎么能做王妃?不行,绝对不行!   “皇上已经准奏下旨,你不做,就是抗旨,我爱你,自然不会让你被砍头,虽可亡命天涯,但终会落网毙命,所以只能起兵造事,否则保不住咱们的命,所以果儿,你且想好了再说,是做王妃,还是待我成事后,你做皇后?”   小果子差点没昏过去,紧紧揪着靖王的衣襟,“不要乱来,我只求跟你在一起,但我身份卑贱,而且是阉人……”   “我就好这口。”靖王一本正经。   小果子愣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配做王妃……”   “果儿小声些,让你做王妃,是皇上御准的,你说不配做,便是驳了皇上的意……”   “我不是啊!可是……”   “我爱你,皇上御准咱们成亲,你不愿,必是我从前伤你太过,想来也是,我这样的人,早就该自我了断……”   “不要!我不曾怪你丝毫,你不要放在心上了,若没有那些伤痛,又哪来今日的好?我也不是不愿跟你成亲,只是……”   小果子想了想,正色道:“我若推拒,便是负了皇恩,负了你,但你身份尊贵,纳个阉人作王妃实在不妥,却是遵旨而行,所以我觉得还是悄然行事比较妥当……”   “请帖已发了,宴席菜单已吩咐下去,喜袍正在缝制中,诸多事宜已然就绪,果儿要我怎么悄然行事?”   小果子再次呆滞,靖王哈哈笑,拉起他的果儿,“走吧!外头阳光明媚,车马侍候已久,或是要为夫抱你出游?”   小果子羞恼无语,却果真被靖王拦腰抱起,惊得他挣扎哀求,却吓得一众奴仆跪首相送,只令他越发羞窘,内心深处却是想放声大哭的幸福。   靖王跟小果子互诉衷肠的时候,宝儿在他的房间里哭闹,因为小黑黑不帮他去找宁清。   “你不帮我就算了,还不准我去宝来街求助,你的心肠比盟主的身体还硬,亏我当你是义气的大丈夫,其实你是大坏蛋!宁清那么可怜,你一点儿不关心一点儿不担心,可是我快急疯了!宁清是被我突然拉出来的,身上一文钱都没带,而且还病着,身处异地他乡、举目无亲,你要他怎么办?求你了小黑黑,帮我找找他吧!我要是还有烟花,我早就放了,也不用麻烦你点我的穴还不能骂你,在这儿求爹告娘的急得要吐血!小黑黑,求你了,帮帮我!”   宝儿吼完最后一声,居然两眼一翻,真的急晕过去了,十三在暗处急了一下,随即发现小孩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小小的喉结也在动,显然是骂得唾沫横飞,在小口咽唾液呢!   十三好笑又好气,“不是我不帮你,我有主命在身,护你万般周全是其一,不让你见盟主也在主命内,我若去找宁清,奸人趁机作祟,岂不是令我有辱主命?”   “那你带我去啊,我不找盟主帮忙,自己去找宁清总行吧?还有,盟主是好人,不是奸人!”   “主命定忠奸,我只听主命。”   “但你是我朋友啊,虽然忠义难两全,但是让你忠的人又不在啊,你先义一下又有什么问题?你要相信,宁清有个三长两短,我虽然不会怪你,但一定会怨你的主子,当然我也不敢当面怨恨,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时间久了,我会生病的,你忍心我忧愤而死吗?”   “我若有负主命,则会被赐死,你忍心?”   宝儿一时无语,愁眉苦脸想了半天,最终苦笑,“好吧,我不找宁清了,你点个让我睡着的穴吧!不然我一刻也不安生,因为我有感觉,宁清遇到不好的事了,很不好,生死攸关那种,我却被人点了穴,但也是见死不救,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会自责一辈子,因为他是我带出来的,说要帮他圆满一桩幸福,到头来却将他扔在异地,跟他那个坏蛋父亲一样,任他自生自灭,但我比他父亲还坏,因为我是拿幸福作铒,披着友情的壳,做了恶魔般的事,我果然是天下第一大坏人……”   宝儿说着就小声哭,十三略微烦躁,果真一颗花生米,点了宝儿的睡穴,这下清静多了,但只是耳根,因为十三的心里开始不安,并非缘于小孩那些乱七八糟的哭闹,而是昨日暗随小孩去看宁清时,那个清雅如仙的少年的确有些不对劲。   也罢,当是日行一善,再说小方若知晓今日这事,恐怕也会怪我不施援手,甚至误我为冷血无情,这可不好!   十三胡乱写了一张字条,闪身去了宝来街宝泉巷,把揉成团的字条往桃枝的院里一扔,日行一善完成,至于盟主会不会去找宁清,那不关他的事,反正他是借了宝儿的名义,如果宁清真有个好歹,不义的人只会是盟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6 章   皇城涑月宫,琴妃的寝殿里,凤天翼看着嬷嬷抱来的小皇子,心中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有些刺痛的沉重,这是皇子不错,却也类似背叛的证据——宝宝从不知琴妃有孕,虽不是特意瞒了宝宝一人,但为何不让宝宝知道?   凤天翼暗里苦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宝宝不跟他回来便是不能谅解,可是宝宝再傻也该知道这个皇子的作用何在,但依然不跟他回来,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宝宝的心里有了别人。   “皇上……”琴妃惶惑轻唤,只觉皇上的目光凄寒而凛冽,看在皇子身上,竟似要杀人一般。   凤天翼收回目光,转而看了琴妃一阵,泄气般长吁一口气,淡淡笑道:“你诞下皇子有功,朕封你为琴贵妃,不用跪谢,好生休养吧!”   出了涑月宫,凤天翼只觉心口一阵阵疼,什么天子尊崇,金口玉言,封这个赏那个,却封不了真正想要的人,天下尽在掌中,心里却空无一物,身边没有所爱之人,万般皆枉然。   “王福,朕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   “皇上圣明,所行皆是为天下福祉……”   “朕为天下,谁来为朕?”凤天翼自嘲一笑,“朕以为封宝宝做凤麟君便能留住宝宝的心,可是正如那人所说,宝宝并不稀罕皇家富贵,他更想与朕闲居小院,逸情山水,朕却给不了,非是不愿,而是不能,朕若不是皇帝,便不会输给那人,于今看来,朕输得一干二净!”   “皇上,奴才觉得宝常侍不跟您回来,并非缘于那人,恐怕是恼了小果子的事,以宝常侍的性子,纵是心里有万般委屈,也不会大肆发泄,总是见好就收,此番小果子的事,宝常侍大概未曾冲您发过一丝火,这般强自压抑下,又突闻宫中诞下皇子,宝常侍应是受了些冲击,因此奴才蠢想,宝常侍不跟您回来,大概只是暂时跟您闹一下脾气,民间称之为夫妇间的冷战。”   “冷战?”凤天翼想了想,十分茫然道:“朕从不知夫妇间亦可冷战,你且告诉朕,此类冷战要如何结束?”   王福忍笑,道:“据奴才所知,唯有一方先妥协致歉。”   凤天翼愣了愣,恍悟道:“是了,上次去接宝宝,朕就是认了很多错,宝宝就乖乖回来了,这次还会灵验吗?”   “奴才不知。”王福暗里叫苦,可怜他英明神武的皇上竟不能处理自个儿的私情,倒来请教他这个阉人,真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惶急了!   “朕原想回来随便看一眼就去接宝宝,可是朕竟有些丧气,虽不想承认,但那人的确比朕可靠,最少宝宝以他为神,朕虽为天,却没得到宝宝的依赖,非是朕无能,而是朕无为,而那人能为宝宝无所不能、无所不为,甚至给宝宝做菜煮粥,朕真是一点儿也比不过,宝宝曾说,爱一个,就该象那人一样,于今看来,朕不会爱人。”   凤天翼苦嘲一笑,径直去了御书房,再不提接宝宝的事,只是埋于政务,如此勤谨克己五日后,心中的痛楚只多不少,但是必须忍耐,因为他比不上那人,他给不了宝宝想要的生活,他必须放弃,否则成全不了宝宝的幸福!   一直都知道的啊,宝宝,你讨厌这皇宫,即便没有那人,你也终会厌弃,终会离我而去,幸喜有那人,我才能放你走,他必能予你最好,同时也是我予你的好,此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吧?   凤天翼紧揪胸口,从没想到会有一天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倘若不是皇帝,他便能凭心而为,带着所爱的人逍遥过活,没有一丝算计,不作局势思虑,真正随心所欲,放纵任意!   宝宝,你如今很快活吧?我却好像快死了!我若死了,你会回来看我吗?或者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回来一趟,但是会吗?不会吧?我不值得你眷怀,不值得你顾念,因我伤你太多,每道伤都在你心上,你却只笑不哭,可见我有多不可靠,倘若是那人伤了你,你必定甩着耳光怒骂,那才是真的你,喜怒哀乐都随心,而我没让你真正随心过,所以我不配得到你,哪怕我爱你、想你,但不配!   凤天翼苦笑着灌下杯中酒,白日还能靠着处理国事麻痹自己,夜晚唯有借酒浇愁,而且必须大醉,否则卧龙殿的夜会特别长特别难熬,没有宝宝的日子,生不如死!   远在棱州的宝儿也有点生不如死,四天前,他求小黑黑帮他找宁清,小黑黑却点了他的睡穴,醒来后,虽听小黑黑说已经托请盟主寻人,但还是不放心,总有不祥的感觉黑云般压在心上,两日后,盟主果然带来坏消息,宁清中了慢毒,只有一天好活了。   宝来街宝泉巷,盟主的私人小院里,宝儿守在宁清床边,看着不时咯血却不显一丝痛苦的宁清,宝儿的心里揪成一团,知道宁清是自己跟皇后求的慢毒后,宝儿没法再怨愤盟主,跟皇后一样,宁清也是死了心才寻死,这似乎不能怪盟主。   宝儿出了房间,在厨房找到盟主,本想装出讨好的笑,但实在笑不出来,洗了手跟盟主一起捏豆腐圆子,这是午饭后,盟主问他晚饭想吃什么,他胡乱点的菜,盟主却很用心地在做,如果天翼在就好了,他跟天翼捏圆子,盟主在屋里陪宁清,这才是真正的圆满……   “盟主,你真的救不了宁清吗?真的,真的吗?”   “我名下有个解毒高手,世间没有他解不了的毒,但他绝不救自毒之人……”   “你叫他来,不告诉他宁清是自己服毒……”   “不要调皮,你该知道,我不会欺哄任何人。”   “这个不叫欺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或者我出钱,你开个价,我马上叫天翼……”   “暗盟从不许人赊欠……”   “那你等着,我去跟靖王借……”   “这笔生意万金也不成,我那个手下不救自毒之人。”   盟主捏好最后一个圆子,拉起宝儿去洗手,宝儿木偶般任随摆弄,盟主给他擦手时,他反握了盟主的手,“我跟你结拜,你救宁清,好吗?”   盟主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宝儿,看了许久许久,伸臂将宝儿拥入怀中,珍宝般轻摩轻抚,温柔却不容回绝地吻住宝儿的唇,并不狂野,唯有道不尽的珍视与爱怜。   “暗盟不会接这笔生意,但我会设法为他续命,我在苗疆有个同样能解百毒的朋友,我会带宁清去寻求解法,但是路途遥远,所求之事也未必一去就成,本想带你同去,但你心系他人,我不愿强你,所以还是给你一个信号烟花,这次,我不能就近等你了,但是不论你在何处燃放,都会有人来接你,只是你要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等你。”   盟主说着,再次温柔而珍爱地吻了宝儿,然后闪身不见,宝儿呆立半晌才一个激灵,跑去房里发现宁清已经不见了,自然是被盟主带走了,很莫名地,宝儿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摸到袖中的烟花时,宝儿又高兴了,盟主不愧是他的神,总是有求必应,总是让他安心适意,上天保佑,盟主快点清醒过来,快点喜欢上宁清,到时大家都是好朋友,都很幸福。   宝儿拎着豆腐圆子去了靖王府,本想亲自下厨煮了大家吃,可是管家说靖王和小果子一早就进京去了。   “他们去干吗?”   “叩谢皇恩啊,皇上颁旨赐婚,下月初六就是王爷大喜……”   “这个我知道,可是为什么不等等我?难道我不回京吗?”   宝儿觉得靖王和小果子都没义气,可惜小黑黑也被天翼召回去了,不然路上还能有个伴,现在要他一个人回京城吗?   “宝大人不必慌张,王爷交待了,若宝大人要回京城,就请翰林院李大人顺路护送……”   “什么李大人?我又不认识!”   宝儿忿然,外面却进来一人,近前笑道:“宝宝真不认识?”   宝儿愣了一下,羞惭笑道:“你是玉米棒嘛,我肯定认识,只是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得假探亲,如今正要回京城,顺道来拜访靖王爷……”   “你们交情很好吗?”宝儿把李耀堂拉到一边,悄声道:“你根本不是顺道拜访,你原本是靖王的幕僚,对不对?”   李耀堂先是惊愕,随即笑道:“宝宝怎会错疑至此?我此来,只为拜谢王爷当日的恩情,皇上似乎不悦我与宝宝故日的交情,因此有过些许怪罪,若非王爷代为请恕,我怎能续留翰林院?所以此番只为谢恩而来。”   “哦。”宝儿莫名郁闷,发现还拉着李耀堂的手,于是赶紧松开,正色道:“你以后不要叫我宝宝了,这个称呼只有一个人能叫,当然不是我小气,总之我是为你好,既然你也要回京,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不许说什么时辰早晚,反正我现在就要走,有没有人护送,我都要走!”   李耀堂欲言又止,最终妥协,王府管家也不敢劝,只能吩咐人备好马匹,亲自送出城去才打道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7 章   宝儿一路闷闷,只顾赶路,李耀堂也不敢轻言漫语,晚间时到了一处村镇,找了一家小店歇下来,宝儿无心用膳,随便洗洗打算睡觉,李耀堂却在门外请见,宝儿怏怏开了门。   李耀堂把带来的饭菜摆好,略带恭敬地请宝儿食用,宝儿有些无可奈何地随便吃了点,却听李耀堂轻声道:“当年之事不是我的本意,若非家父严辞逼迫,我也不会要回那个已经送你的玉戒,但我从未忘记你,后来听说你去了君子院,我虽不得进去,但没少在墙头上看过你,知道你被太子府招募而去,我本无心仕途,但是除了入朝为官,只怕再无机会见到你,可我听闻了无数流言,都是……真的吗?”   “流言都是虚七实三的,只是你究竟要说什么啊?千万别说你还喜欢我,那日你当着皇上的面,说你喜欢你妻子的,我也很为你高兴,当然被你抛弃时很伤心了一段日子,因为那是我最艰难困苦的时期,你的无情,无疑雪上加霜,不过现实不允许我伤心太久,因为伤心不能当饭吃,现在好了,大家都衣食无忧,各自有喜欢的人,所以不要再提从前的话了,好吗?”   李耀堂愧色点头,怔怔道:“你果真是因为喜欢才在御前奉职吗?”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你又有什么资格问我的私事?请不要因为我大度你就得寸进尺,我虽不怪你当年抛弃我,但我一直记恨你不肯帮我,就算不愿借钱给我,最少出面替我求个情啊,你家生意做得那么大,赊点药材给我亏得了多少?我从私塾一直跟到你家门口,我甚至跪着跟你说我的管家病了,可你一眼都没瞧我,一句话都没答……”   “父亲派了人跟着我,我不敢答你……”   “所以啊,我又为什么要答你?你回房去吧,我要睡了!”   宝儿起身,李耀堂却不动,似在自语道:“我早就不企求还能追回你,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便好,听闻那般流言,不论真假,我都知道你难以幸福,皇家无情,宫闱阴暗,背负那般名声,纵然恩宠无限,也难保不生变故,昨日听靖王爷竟得了圣旨,许纳男王妃,所以我想……我觉得……你也可以。”   “可以什么?”宝儿莫名其妙。   李耀堂迟疑一阵,很小心地看着宝儿,“你可以趁早替自己打算,但是皇宫不适合你,即便求得宫位名分,也未必盛宠不衰,所以你该……我是说……我如今能作主了,只要皇上恩许,我会待你如正室……”   “你快点回房吧,我现在很想打人,如果你再说下去,我明日恐怕就得去官府自首,因为我其实想杀了你,这么吃惊干吗?以为我真的善良又纯洁吗?”   宝儿说着就冷笑,李耀堂反而释然一笑,“我若能死在你手中倒也不枉此生,今日你也累了,我原不该烦你的,只是方才我所说的,你且考虑一下……”   “出去!”宝儿拉开门,李耀堂涩然一笑,叹息而去。   宝儿靠在门上长吁一口气,庆幸没有随身带着匕首什么的,否则刚才真的想一刀劈了那个该死的玉米棒,难怪天翼讨厌他,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人不诛之,天诛!   宝儿收好东西,悄悄溜出小店,决定趁夜赶路,总之不跟李耀堂同行,否则会成杀人犯。   可是好困啊,宝儿不再催鞭,趴在马背上打起了瞌睡,虽然睡不安生,倒也做了好些昏乱的梦,甚至梦到了还在太子府时,被太子绑在柱子上责罚的情景,明明是梦,却清楚地感觉身上被绳子勒得生疼,努力睁开眼睛,迎面泼来一大股冷水,从头湿到脚,但这不是重点,真的被人绑了也不是重点,泼他冷水和拿着鞭子的坏人都不是重点。   “你们不能好好叫醒我吗?快点帮我看看烟花湿了没有?”   两个绑匪相视莫名,拿鞭子的当先回神,空抽一鞭以示震慑,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还是真的吓傻了?要不要我抽你几鞭提个神?”   “不要打我,除了色和命还有烟花,其他的,你们任意劫,如果需要,我还可以亲自动笔,需要多少赎金,你们说,我写,绝对不会少你们一文……”   “你以为遭绑票了?”冷水绑匪哈哈笑,突然停住,一手捏起宝儿的下巴,“听好了,我们绑你是为了给王爷报仇……”   “哪个王爷?”   “蜀王。”   “哦。”宝儿点头,随即愣睁,“不对啊,我没得罪过他,虽然他被皇上赐死了,但跟我无关,甚至皇上也很无辜,因为是朝臣们的意思,再说蜀王也太过分了嘛,皇上都不追究他往日多次行刺的罪了,也不追究他往宫里派刺客的事,这就是给他机会反省啊,可他居然起兵造反,要不是青将军察知兵变,当先擒了蜀王,不知会有多少百姓受累战乱中,你们也是大凤子民,应该知道……”   “你闭嘴!”鞭子绑匪小抽了宝儿一下,宝儿疼得大叫一声,然后迅速闭嘴,因为他明白了一件事,当初盟主杀了假邱湘月时,他就担心盟主被人寻仇,现下的事便属类似,这两个绑匪忠于蜀王,跟他们说什么都枉然,他们要为主子报仇,但是杀不进皇宫,所以绑他作饵,也就是说,他很快就能见到天翼!   “你们是派人送信还是飞鸽传书?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皇上?”宝儿笑颜询问,没有一丝危机感。   这很容易激怒对方,但是二绑匪十分冷静,对视一眼,似乎交换了某种意见后,便各自坐在一边吃起了干粮。   “分我吃一点好吗?我也饿了。”宝儿羞赧地笑,冷水绑匪无视,鞭子绑匪倒是拿了一个馒头喂给宝儿,又干又硬,噎得宝儿伸脖子,鞭子绑匪好心地喂了几口水,宝儿称谢不已。   “你们其实是好人啊……”   “你闭嘴吧!”冷水绑匪递个眼色给同伴,鞭子绑匪便开始抽鞭子,宝儿猝不及防又难以置信,刚才还那么好心给他吃喝的人,怎么突然打他?   宝儿又疼又气,挨了七八鞭后,坚持不住了,风骨气节什么的实在太难,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所以大声喊痛、放声大哭吧!   宝儿疼得死去活来,晕过去又醒来时,发现两个绑匪竟然倒在地上,而自己正被人搧耳光,打他的是个漂亮女人,几月前也是不停搧他耳光。   “你前世真是被我搧死的吗?”宝儿吼着却愣住,“你怎么会在这儿?”   女人不答话,又搧了两耳光才罢手,解开绳索的同时踢了宝儿一脚,“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宝儿全身都是伤,哪里滚得动?蜷在地上小声哼哼,见女人径直要出门,宝儿急了,“你不能丢下我!救人救到底啊!”   “我还能送佛上西天!杀了你就一了百了!”女人果然出剑而来,宝儿认命地闭了眼睛,却听咣铛一声,睁眼一看,女人的剑断在地上,再看,竟是单修沉着脸站在一边。   “庄主。”女人半跪,声音虽恭顺,脸上却无半分愧色。   单修冷冷瞥她一眼,手一扬,银光闪过,女人的左臂断在地上,“以此小戒,下不为例。”   “谢庄主。”女人抱伤而去。   宝儿目瞪口呆,回过神才知道已经被单修抱上马车,车上物备齐全,单修在给他疗伤,除去破烂的衣衫,清洗交错的伤口,抹上清凉的药膏,换了干净的衣服,全程熟稔而体贴,但是这双能够温柔照顾人的手,也能残忍地断人臂膀。   “她只是看着凶点,你不该那么残忍……”   “我若来迟一步,你已是她剑下鬼,暗盟的信誉也会因此受损。”   “信誉?”宝儿想了想,似哭似笑,道:“我明白了,是皇上托请暗盟来救我,而她差点坏了暗盟的规矩,所以你才那么严厉的处罚她,可我跟她没有生死大仇吧?她怎么可能真的杀我?你会不会错怪她了?”   “她喜欢盟主。”   “哦。”宝儿点头,觉得很冤枉,宁清也好,那个女人也罢,都把他当情敌,可他喜欢的人是天翼。   “你要送我回京城吗?”   “暗盟只接到救你的委托,之后你要去哪,是你的事。”   单修语气淡淡,表情也很淡漠,宝儿心里很难过,想起在单家庄河沟边吃烤鱼的情景,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知道你也怨我不回应盟主,否则不会这么冷淡地待我,但是不管怎样,我始终当你是朋友……”   “正因是朋友,我才会怨你,但跟你回不回应盟主无关,你若不是真傻,便是眼瞎,那个皇帝哪点值得你喜欢?知道你被蜀王的余孽绑了,却连亲自来救的勇气都没有,区区两个毛贼就要托请暗盟,若非被绑的是你,暗盟不会接手这桩生意,你是又傻又瞎,竟然还想回京城,不知道皇帝不想看到你吗?”   “我只是贱吧?”宝儿一本正经,道:“他不想看到我,可我想看到他啊,再说我是御书房常侍,终生不得卸职的,除非死了,或是泄露了日常所闻被赐死,现在我还活着,就算真的失宠了,也只是私情不利,与公职无关,当初我接了圣旨,便是应了职,因此会对职分负责到底。”   单修久不作声,冷冷地看了宝儿半天,最终冷笑,“你不过拿职分说事,好死赖活都想为自己的私情拼到底,盟主尚且容你死拼,作为朋友,我也该助你一臂之力,盟主先前给你的烟花不能用了,我重给你一个,临死时点燃它,我来给你收尸。”   “好。”宝儿笑逐颜开,拉了单修的手,“你义气到底,送我回京好不好?”   “乖乖叫一声哥哥来听,我送你回去。”单修挑眉笑,故作调戏样,宝儿却撒娇般叫了好几声哥哥,单修翻白眼,鄙视宝儿的乖巧,心里倒很受用,吩咐赶车的手下取道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8 章   月明星稀,凤天翼依旧在卧龙殿借酒助眠,想起李耀堂回报说宝宝被蜀王余孽绑架了,他真想当场砍了那个没用的书生,又很愤恼那个疯子,竟然让他的宝宝遭人绑害,两个都该死!   所谓蜀王余孽,不过是三五个愚忠鼠辈,倒也有些眼色,知道宝宝是他心中最重,可惜不知他已经被宝宝所弃,即便亲自去救人,也未必挽得回宝宝的心,所以还是托请他人,以免看到宝宝会难以割舍,会想不择手段抢回宝宝……   不,即便没看到宝宝,也压不下抢夺的心,那原本是他一个人的宝宝,凭什么让个江湖草莽霸了去?若能护得宝宝万般周全也罢,竟疏忽到为人所绑,该死的暗盟,该死的疯子!   凤天翼狂乱到迷失心智,根本不去理会李耀堂的奏报,就算宝宝是在回京途中遭劫,那恐怕不是回京,只是进京玩耍,不可能是为他而来,他已经输给那个疯子了,除非……   凤天翼陡然惊怒,难道宝宝被那个疯子抛弃了?否则宝宝怎么会跟李耀堂结伴回京?   “王福……”凤天翼轻唤一声便顿住,不是犹豫所致,而是帘外闪进一个人影,这人手上抱着他的宝宝!   “你能悄无声息挟人入宫,可见暗盟都不是你的对手,也可见朕所托非人,但你以为凭着手上的人便能令朕束手就擒?”   凤天翼负手笑问,竟似闲常,来人则是轻蔑一笑,“我管你就不就擒,这家伙看着瘦小,吃得蛮多,本想将他扔进皇城就行了,可他一路上吃了我不少银子,他自称有些积蓄……”   “你是暗盟的人?”凤天翼近前一步,“宝宝脸色不好,受伤还是生病了?怎么昏睡不醒?”   “我嫌他吵,点了他的穴……”   “放他在床上,要多少银子,朕都给!”   “我又不是挟人劫财来的,只是陪他回来取他的积蓄,要不是他一路给我介绍宫室殿宇烦死人,我也不会点他穴,现下麻烦你带我去他房间,拿了银子,我会带他走……”   “皇宫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凤天翼说着就高呼一声,“来人,给朕拿下这狂徒!”   门外立刻涌进一群侍卫,正要奉旨拿人,却听宝常侍疾声高呼,“不许动我朋友!”说着,瞪了单修一眼,“你没按套路走,不是说好拿我威胁皇上给银子的吗?皇上都说给了,你就该放了我,现在招这么多侍卫进来,你打得过吗?”   “我有人质,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太卑鄙了,不是你的风格好吧?”宝儿甩开单修,跑去拉了凤天翼的手,“我们跟你闹着玩的,叫侍卫们退下去好不好?”   “皇宫岂是玩闹之地?这人持兵器而来……”   “都说闹着玩啦!宫里太闷了,偶尔玩玩放松一下会怎样?”   宝儿跑到侍卫面前,“你们全部退下去,我跟皇上闹着玩的,给我一点面子,退下去好不好?”   侍卫们凛然不动,宝儿急得要哭,凤天翼带了几分奈何,挥手令退侍卫,回头见宝儿一脸神气,顿时觉得皇家威仪远不及宝宝的臭屁样。   “你是回来玩玩,还是回来?”凤天翼继续自斟自饮,挣命般压制着想拥住宝宝的念头,几乎把酒杯捏碎。   宝儿不回话,跑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显然是去拿他所谓的积蓄,凤天翼急得立起身来,碍着旁边有人又立刻坐下,却听那人嗤笑出声,气得他一酒杯砸过去,“还不滚,等着朕砍你的头吗?”   “你真可怜,那家伙不是喜欢你,恐怕是同情罢了,先前还想警告你善待他,现在觉得你更需要善待,皇帝又如何?不过是天下最孤独悲哀的人罢了!但你很幸运,得到一个又傻又瞎的宝贝,望你善待珍惜,因为不是每次都能失而复得,请切记,我,单修,棱州单家庄庄主,随时准备迎回盟主夫人,只等皇宫燃起暗盟的信号烟花,到时还请皇上通融放行,此番就此别过!”   单修笑眯眯说完,敷衍式抱一下拳,闪身不见,凤天翼淡淡一笑,“影探说暗盟单修的武功是盟主亲自教授,刚才虽未逼得他出招,但你跟盟主交过手,应该看得出他的步法套数是否出自盟主调*教,对吧十三?”   “皇上英明,从单修的身形步伐,可以窥见所习武功源于盟主。”   “你不是盟主的对手,但是杀一个单修应该没问题。”   “现下就去还是……宝儿来了!”十三急速提醒,然后隐了气息。   凤天翼先是愣了一下,笑道:“朕要杀了单修,还要灭了暗盟,谁都阻止不了,他们抢了朕的宝宝,玩腻了就送回来,想玩了又来抢,这是皇宫,不是勾栏妓馆!”   糟糕,皇上根本是醉了!十三暗里叫苦,真怕皇上的醉语再次伤了宝儿的心。   宝儿果然有些呆滞,半天才如梦初醒般左右察看,“我朋友呢?”   “被我杀了。”凤天翼醉眼微眯,一步上去勒住宝儿,“你又被人抛弃了吗?我这皇宫真成了你的避难所,这次打算呆多久?其实何必麻烦,杀了我,让疯子做皇帝,凭着这份功劳,他应该会宠你久一些,他不是你的神吗?你拿皇位供着他,再每夜拿身子乐着他……”   “你醉了!”宝儿皱眉,随即却笑道:“我早就说你是憋话高手嘛,现在喝醉了,肯说真话了吧?那就不要拣难听的讲啊,伤人心的是话,暖人心的也是话嘛,所以我们只说暖心话,好吗?”   “不好,你放烟花吧,我不需要同情,我要的是对我一心一意的宝宝,不是肮脏下贱,可以任人亵玩的栾童!”   “我不脏,也没有任人亵玩,只是有点贱罢了,而且是很勉强的贱,因为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啊,死皮赖脸或是头破血流的死磕,都是为了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从始至终,我心里都只有你,现在你喝醉了,我不计较你那些难听的话,但你要说点好听的安慰一下我,而且我很好哄,不要你说太多,你就说最喜欢宝宝,再也不抛弃宝宝……”   “我何曾抛弃你?是你不跟我回来!”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可我当时不放心小果果嘛,也不想回来强颜欢笑,虽然我也很期盼你的小娃娃,可是突然闻听一个不在预知中的消息,任何人都会蒙一下就开始胡思乱想,你不能理解不怪你,因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而我对很多事都一无所知,但因为跟你有关,我就必须接受,只是需要点时间冷静一下,其实你走了没两天,我就冷静好了,所以我给你飞鸽传书了呀,叫你来接我,你没收到?”   凤天翼摇头,依旧醉意的眼中有了几分清明,这是多年的惯性养成,任何时候,只要出现预料外的疑情,都会令他紧迫性明智,但是不对啊!   “你哪来的飞鸽?”   “靖王府管家的孙子养了十几只,又漂亮又好玩,咕咕咕的叫,我没事就去喂食,有一只跟我特别亲,我跟它说了我们两情相悦的事,请它带信给你,叫你来接我,你是没收到还是忘了?”   根本不可能收到好吧!凤天翼哭笑不得,精神一放松,酒劲就上来了,揪起宝儿进了内殿,强*暴般撕了宝儿的衣服,十几日的思念及饥渴,出笼野兽般狂暴肆掠,山洪骤发般席卷,火山暴发般喷涌,一夜狂乱沉迷,于宝儿来说,无疑是灾难般的恩宠,于凤天翼而言,不过首次误了早朝而已。   凤天翼不令宫人侍候,而是亲自给宝儿清洗,这不是歉意,只是想用自己的手为宝儿做点不管什么,虽然也明白此类事的本质是替自己善后,但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杰作”,亲手清洗敷药,亲耳闻听宝宝忍痛的声音,让自己的心在懊悔中跟着一起痛,以此为警示,再不会犯下相同的错,否则真的不配拥有宝宝!   “对不起,我错了,错得很多,以至我不敢相信你是为我才回来,其实我真的打算放手了,刚登基的时候我就明白,皇宫对你来说,不是好地方,你不会喜欢这儿,这儿也容不下你,但我还是希望你勉力留下来,那时我还不清楚自己的心,如今我虽清楚明了,却也明白喜爱一个人,就该让他快乐幸福,皇宫,不是能让你快乐的地方……”   凤天翼哽咽,难堪地起身要走,宝儿伸手拉住,“你要躲到别处伤心吗?可是我饿了,还有啊,我不是冲着地方来的,我是冲你,你在哪,我就在哪,你的喜怒哀乐就是我的贪念痴嗔,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到底,我们都是大丈夫,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交杯酒不是玩笑,行了夫妻之礼就要忠贞不二,虽然你是皇帝免不了三宫六院,但我知道除了我,你并不真心喜欢别人,这就够了,所以你不要企图撵我走好不好?离了你,我一点儿也不快活,你也不快活对不对?昨晚还一个人喝酒,落魄又失意的样子,以后不要了好吗?”   凤天翼含笑点头,面上是早就滚落的泪,但是不再难堪,对着心爱的人,如此善美可爱的宝宝,的确不用再行任何伪装,否则便是真正愚蠢的自欺,也会辜负了宝宝的满腔真情,配不上宝宝的剔透纤洁,玲珑心。   “宝宝听说过凤麟君吗?”凤天翼一边喂着宝儿喜欢的八宝粥,一边闲聊般试问,之前想拿凤麟君给宝宝一个惊喜,那其实惘顾了宝宝的意愿,如宝宝所说,一切都在他掌控中,宝宝只能懵懂接受,这很残忍不公,真正喜爱一个人绝不是这样,虽然做不到最好,但是听取宝宝的意见还是能做到的。   “凤麟君?”宝儿咽下最后一口粥,点头道:“我曾经抄录过一本历代开朝史,你说的凤麟君应该是我们大凤朝才有的内廷位份……”   “确切地说,是宫位名分,虽位属后宫,但可参与朝政,礼制行仪唯在皇帝之下,是大凤朝男皇后的尊位。”   宝儿受教点头,闷闷道:“我现在才联想起来,小果果跟我讲过太*祖侍书的故事,峻大叔也给我讲过一些,所以你说的凤麟君其实是太*祖为他心爱的人准备的宫位,可惜没能实现,太*祖失了心爱的人,悲痛又孤苦,好可怜……”   宝儿抹泪,却几乎同时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凤天翼好笑又好气,看来不是谈凤麟君的好时机,也怪自己昨夜太放纵,现下还是让宝宝好好睡一觉吧!   凤天翼侧卧一边,贪恋不已地看着他的宝宝进入梦乡,仿佛一下就进入美梦的天堂一般,宝宝的唇角含着骄傲又满足的笑意,凤天翼小心凑上去,印上珍爱的一吻。   从前错过也错误许多,从今,不会再错,疯子的手下说得对,不是每次都能失而复得,再不珍惜,再不学会正确地去爱,不用上天惩罚,我自己会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9 章   中秋这天,宝儿收到了守义从舒州来的信,门主也附笔一二,除了嘉勉之意,还对凤麟君作了详解,宝儿再迟钝也有所领悟了。   “天翼,你是不是想立个凤麟君?”   凤天翼点头,小心观察宝儿的神色,却见宝儿一派惆怅,凤天翼暗里好笑,搂过宝儿试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想立谁?”   宝儿一下就红了脸,“你肯定想立我啊,不然门主干吗给我解释凤麟君的职责?可我是御书房常侍,终生不得晋升或卸职……”   “我说能,你便能,我只关心你愿不愿意?”   “可以给我时间考虑吗?主要是凤麟君要陪同上朝,还要辅助君王处理国事,如遇战事,还能替天子出征,太难了,我能力有限啊!”   宝儿羞惭,凤天翼拍抚笑哄,“不会要你做能力以外的事,你随心所欲便好。”   “那样会不会有辱凤麟君的身份?”   “不会,我是大凤皇帝,所以你是大凤的男后凤麟君,我若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你便是凤天翼的男妻,因此不论何种名分,只是为了让两个相爱的人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哦。”宝儿踌躇片刻,叹道:“好烦恼啊!门主说凤麟君的封位仪式异常隆盛,其实是说劳民伤财,如果我做凤麟君,可不可以省掉仪式之类?反正我们已经喝过交怀酒了,你上朝的时候随便宣布一下就行,还有另一个烦恼的事,门主说凤栖宫是专门为凤麟君建的,可是比起凤栖宫,我更喜欢栖麟阁,当然更想继续在卧龙殿,但是不可能吧?”   “只要你愿意做凤麟君,就怎么都行,我只要你快乐。”   “我很快乐!”宝儿笑眯眯,重重地亲了凤天翼一下,“你快去赴宴吧,嫔妃们都在等你,今天是中秋哎,家人团聚的日子,她们都是你的家人……”   “你不跟我去,我就是孤家寡人。”   凤天翼拉起宝儿就走,宝儿不再推拒,因为不想听天翼说出伤感的话,单修说他又傻又瞎才会喜欢天翼,但是撇开情感不说,除了他,没人真正了解天翼,甚至先皇也不了解真正的天翼,一个渴望亲情却备受仇视的皇子,一个想爱却不懂爱的皇帝,一个万般隐忍只露温润的男人,也许这个男人不够好,但他的好,他都知道,何况爱一个人,就该连他不好的地方也爱进去,如同天翼不嫌他笨拙,不鄙他无能。   如果爱可以比较,那么天翼爱他更多一些,因为天翼是包容了他的所有缺陷,然后爱上,他则是爱了才去包容,由此可见,不懂爱的人爱起来,比一来就冲着爱的人还率真执着,所以爱上天翼哪里又傻又瞎了?   宝儿骄傲又得意,听王福一声“皇上驾到”,他才发现已经到了邀月楼,一众嫔妃都在叩迎圣驾,他却沉于瞎想而忘了随礼,可是天翼紧拉着他的手,显然要他一起接受嫔妃们的叩礼,这完全不合礼制啊!   “快点松手!”宝儿小声哀求,凤天翼却径直将他带到首座上,“自今日起,宝儿便是朕的凤麟君,你们再行叩拜吧!”   众嫔妃愕然,宝儿更惊惶,小声道:“你怎么突然宣布这事?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她们也都吓坏了……”   “你不是让我随便宣布一下吗?还是说,只在朝堂上随便一下,于后宫,还是要隆重仪办?”   凤天翼正色请教,宝儿呆傻片刻,最终认输,“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算了,你都宣布了我还有什么好说?只是别叫她们叩拜了,我不喜欢被人跪来拜去,又不是庙里的菩萨,所以你快叫她们起来吧!”   凤天翼依言而行,抬手免了众嫔妃的礼,传令歌舞,又吩咐众嫔妃随意膳食,然后便给宝儿倒了一杯桂花酒,陪着宝儿笑谈进食,浑若寻常夫妇节下恩爱,惹得一众嫔妃妒恨哀怨,只是不敢露在脸上罢了。   中秋宴后,凤天翼在朝堂上宣布了凤麟君的事,一众朝臣只是片刻愕然,随即便贺喜唱礼——宗司处早就传出相关风声,丞相也在朝房有过相关警言,所以朝臣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料到皇上会如此简单而随意地宣布就完事。   下朝后,礼部尚书周逸追上沈文玉,“丞相请留步,下官有一事不明,皇上虽口谕封立凤麟君,但于礼法而言,是否太过简慢?”   沈文玉似笑非笑,道:“周尚书若奏请礼办,皇上自是愉悦,只怕凤麟君会恼了周尚书,须知咱们这位凤麟君面薄怯场,而且不耐各种烦琐仪式,若依凤麟君的敕立仪程,只怕捱不完全程就会逃跑,到时皇家无颜不说,周尚书怕会受些无端苦楚。”   明了说,皇上会迁怒泄愤!周逸无比受教,拱手谢过丞相,又想起皇上曾经的交待,再次征询道:“下官得过皇上的谕令,只等丞相定下婚期,下官便依王候礼制代予操办,只不知日子定在哪天?”   沈文玉浑身一顿,淡淡冷笑替代了温润微笑,“明天,永远的明天。”   周逸茫然不解,见丞相已上了轿子,只好拱手相送,心里自是疑惑丛生,难道丞相无意柳统领?难道是皇上强意赐婚?还有靖王爷奉旨娶纳男王妃,莫非也是皇上强意?   恣揣圣意,该死!周逸刹住妄测,随众离去,但他不知道,后宫里有人与他一般猜疑,即使亲耳闻听皇上封了御书房常侍做凤麟君,即使朝中也传来相同消息,但她不信是皇上的真意,哪怕皇上待那人恩宠非常,哪怕皇上果真较喜男色,但是一个无才无德的人仅凭房中术就做了凤麟君,实在不可思议!   怡贵妃相信皇上另有深意,因为皇上并未隆办,因为那人不值,因为没人可以尊贵过她!   在这后宫,即便先诞下皇子的琴贵妃也没能取得掌领后宫的权力,可见皇上依然为她留着皇后的位置,突然封一个凤麟君,恐怕是为了灭掉琴贵妃的妄想,也是为后宫的和谐大局考虑,与其让嫔妃们为皇后宝座生出嫌隙,不如让众人的目光聚在那个无法生育的男子身上,如此一来,便会让弱者死心,强者安心!   谁是强者?放眼后宫,除了她,谁能做皇后?只等她诞下皇子,皇上便会隆重立后,天下人都会知道大凤的国母是宁氏香怡!   怡贵妃思虑及此,安下心来,叫过侍女带上羹汤,扶了太监的手坐上轿椅,直奔勤省殿而去。   此时凤天翼刚跟宗司大卿说完话,好不容易才将这烦人的老头打发走,回头见宝儿歪在案上打瞌睡,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果子,另一手蜷在腮下,粉嫩的小嘴似在梦呓,唇角边竟是一丝梦涎。   凤天翼凑上去轻舔一口,淡淡的苹果香,正要再探芳泽,却听咕咚一声,是宝儿手上的半个果子掉在了地上,一下就将宝儿惊醒过来,有些张皇地左右看,明显在找他的果子,可惜已经被伶俐的宫人收走了。   凤天翼重递了一个,宝儿习惯性接了要咬,却愣一下就放了回去,闷闷道:“我不小心睡着了,那位大卿很生气吧?本来我想好好听他说完,尽量做个象样一点儿的凤麟君,可他翻来覆去不停啰嗦,把我的瞌睡虫引出来了,所以我不是故意的,他很生气吧?”   “我们都没生气,他凭什么生气?”凤天翼故作嗔怪,眼中却是宠溺。   宝儿嘿嘿点头,随即愣住,“我们为什么要生气?”   “他不停啰嗦很烦啊!而且是拿立后的事情来烦我们,很有扰人幸福的嫌疑。”   “没那么严重。”宝儿笑道:“我虽没听到最后,但他开始讲那些还是有点道理的,凤麟君虽然是高于皇后的存在,但始终是男子,不方便统辖后宫嫔妃,所以你的确该立个皇后。”   “你就是我的皇后,此事不必再议。”   凤天翼微笑定论,眼中却是带着凉意的坚定,介乎阴狠与凄寒之间,宝儿不敢也不忍再劝,当初先皇卧病,不令天翼进宫侍奉时,天翼的眼神便多数时候都象刚才那样,是一种忍痛般的决绝。   王福传报怡贵妃求见,凤天翼皱眉挥手,宝儿忙劝止,“你不能拒绝她,福公公说她是来送羹汤的,本来应该你多关怀照顾她,因为她有小娃娃了,现在她反过来关心你,你应该羞愧而高兴地接受才对!”   我只愧对你!只高兴你!凤天翼暗里咬牙,实在不想看到大着肚子的怡贵妃,那根本是在出示他曾背叛宝宝的证据,相比起来,同样大着肚子的梅嫔就识趣得多,当然也是畏于前罪而不敢争宠,要不是有了皇嗣,早就该将她千刀万剐,竟敢跟魏氏佳敏谋害他的宝宝,死有余辜!   “天翼是第一大好人,不要擅起杀意,好吗?”   宝儿怔然而不满,凤天翼软了心,丢个眼色给王福,不一会儿,怡贵妃就款款而来,虽大腹便便却不损优雅,又因将为人母而添了些异样的雍容。   凤天翼免了怡贵妃的礼,宫人奉上怡贵妃送来的羹汤,凤天翼十分满意,因为这是宝宝爱吃的,可是没听见意料中的欢呼,凤天翼这才发现宝儿竟然回避开了!   怡贵妃只知皇上满意她送来的东西,于是笑颜上前,“皇上,这道羹汤……”   “你先回去!”凤天翼拎起食盒找他的宝宝去了。   怡贵妃呆滞,半晌才转问王福,“本宫何处不妥?皇上似乎恼了。”   “回娘娘,奴才觉得皇上不曾着恼。”   “可是……”怡贵妃迟疑,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人,自然知晓诸多本宫不明了的事,你说皇上不恼,但皇上待本宫不似从前,莫非是本宫身子不便,未能愉悦圣心?”   “娘娘多虑了。”王福不欲多言,暗里难免惋叹,怡贵妃这般看似孤高的人,最终也沦入怨妇一流,亏他曾参与宝儿的赌局,也买了怡贵妃能赢得皇后宝座,如今看来,只如皇上曾言,怡贵妃不堪后位,竟误认皇上是贪恋美色之人。   怡贵妃哀怨而去,王福弓身相送,只望这位娘娘不要争宠过激就好,否则龙颜震怒之下必然牵连众多,到时凤麟君必然出面缓和,皇上也必然隐忍顺从,以此讨取心爱之人的欢心,却折损了君王的威仪,甚至有损帝王之道……   皇上是先皇苦心栽培的天子,又得上天独宠赐与心爱相守,好不容易才拨云见日,怎可毁于宫妇妒意?   王福叫过一个心腹小太监,悄声嘱咐一二,小太监领命而去,王福则忙着御前奉职去了,说到底,他只是个奴才,能替皇上和凤麟君所做的事,实在有限,最多只是着人窥察,以防怨毒宫妇使坏,其他的,便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0 章   怡贵妃不是过激之人,即使满心妒意也不会极端行事,何况对手只是一个笨拙的男子,确切地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罢了,根本不值得她大动干戈,后宫里多的是愚蠢肤浅的女人,甚至不需要她出言推波助澜,自有不甘心的嫔妃以身犯险,为她各种探路、各种铺垫,她只需要端庄贤淑地静观事变,优雅智巧地坐收渔利就行!   这不是怡贵妃的自负狂想,撇开宫位高低不说,凡事均有个先来后到,凭什么秘而不宣的男宠能一朝置顶,本就荣享皇宠的嫔妃们反而屈居原位?   青玉苑的慕荷贵人不甘心,约了同样不甘心的金碧贵人去了琴贵妃的涑月宫,打着为琴贵妃不平的幌子,实则拉帮结伙以图私利。   琴贵妃是皇上的资深妾室,皇上还是太子时,虽因玉姬过分争宠而令她不得出头,但也不曾被太子冷落,曾嘉勉她贤静淑雅,太子登基后,依例封她为妃,不曾嫌恶她是太后所晋,如今她首诞皇子,虽未能因此封后,但后位本就不在她臆想中,她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人,那人曾背负篡位恶名,那人曾令她日思夜想,那人不知她一往情深,那人……如今娶了男王妃……断了她一世念想,灭了她永世痴狂……一切成灰!   “两位妹妹不必说了。”琴贵妃把怀中的皇子递给嬷嬷抱下去,起身略整衣衫,这本是送客之意,见两人仍坐着不动,只好耐了性子,道:“你们虽是和亲而来,但也该知晓大凤皇室仪节,不要以外邦规矩度量事态,大凤没有封皇长子母妃为后的规矩,甚至在开朝一代,根本没有皇后一说,后宫首位只有男后凤麟君的位份,如今皇上果真立了凤麟君,便是立后的意思,咱们就该遵旨而从。”   “娘娘真的甘心吗?”金碧贵人忿然质疑,慕荷贵人也愤慨道:“娘娘本是最该做皇后的人,那人不过是个男宠,就算失宠被撵出宫去的宁侍琴也比那人象样些,妾身还听说宁侍琴是被那人强行带出宫去,然后用了歹毒的计谋令其失宠,这般阴险恶劣的人怎能首居后宫?娘娘虽宽怀善容,但那人未必乖觉,只怕会持权行恶,后宫众姐妹都会被他所害,但若娘娘做了皇后就能压制一二……”   “本宫有皇儿便已心满意足,你们且回去吧!”琴贵妃含笑逐客,径直进了内室。   两位贵人难免丧气,出了涑月宫便直奔怡贵妃的泌淑宫,可惜未能获见,两人只好各自回了自己的宫室。   此时宝儿正在青玉苑的荷塘边玩耍,从前要借着天翼的手谕才能各宫行走,如今做了凤麟君自然畅行无阻,各宫的宫女太监都得殷勤侍候着,甚至有些惧怕的样子,这让宝儿郁卒。   慕荷贵人听说凤麟君来了她的宫室,这是要拿她开第一刀吗?慕荷贵人切齿冷笑,带着满腔怒火去了荷塘。   宝儿正跟侍奉茶点的宫人闲聊,之前宫人们都不敢漫言,宝儿不觉尴尬地自说自话,又提议给他们唱歌,年轻点的宫女太监当先鼓掌,随后便自然而然地热闹起来,没有值守的宫人陆续加入,宝儿提议玩游戏,此时慕荷贵人来了。   “我这地方何时成了市井闲场?由得你们一个个嬉笑打闹,管事太监都死了吗?今日在场的每人二十板子,各自去领罚!”   宫人们惊惶叩首,宝儿则尴尬地笑,“不怪他们,是我起的头,所以不用罚他们,当然也不用罚我,宫训虽明言尊卑上下,但没说不准主仆闲时玩乐,只要主上应准,不论什么事,宫人都该恪守,所以我叫他们陪我说话也算主命……”   “他们是我的宫人,何时成了你的奴才?”慕荷贵人说着就吼令一地的宫人去领罚。   “慢着!”宝儿看着地上的宫人,“你们都起来,有谁会背宫训礼仪篇?”   宫人均摇头,神色凄惶又可怜,宝儿苦笑,“好吧,没人会背就算了,只是以后没事要多学学宫训,礼仪篇里细致讲过仆从隶属的规矩,你们虽奉职青玉苑,但遇更上位者时,非但你们,便是你们的主子也要恪礼听命……”   “这是谁定的规矩?就算宫训里真有这话,你又算什么上位者?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倒是你明显没好好学宫训,我记得你是第一个买我宫训的人,还以为你已经学是很纯熟了,但你显然没用心,可是哪怕没翻看过,你也该知道宫训是太*祖亲自撰写,里面的规矩都是太祖定的,至于你怀疑我的位份不在你之上,那恐怕是你没学习宗司昨日传送的宫训全本,里面补全了有关凤麟君的章节内容,你好好学学吧!”   宝儿不是训导,而是苦口婆心,慕荷贵人气得头晕目眩,扶了随侍的手喘息半日仍无法平静,指令管事太监连同宝儿一起拖下去打。   管事太监哪敢动手?慕荷贵人气得甩了一耳光,太监跪首求饶,宝儿上前扶起,转身怒视慕荷贵人,“你真是教而不化,我都懒得跟你讲理了,既然你喜欢打人罚人,我就如你所愿,从今日起,你闭门思过,抄写完本宫训……”   “你做梦!不过是个男宠,有什么资格罚我?我要去见皇上……”   “不许去!皇上忙于国事已经很繁重疲累,你敢为点小事就去烦他,我就罚你膳食无荤腥,茶点全无,白水解渴,而且没有果子吃!”   “你……你敢!”慕荷贵人强作气势,其实已经掉泪。   宝儿异常尴尬,宫人们则哭笑不得,管事太监比较灵醒,使个眼色给贵人的随侍,然后悄声带走了其他宫人。   随侍小心劝止贵人,宝儿也陪笑哄着,好不容易才把个委屈的美人儿哄得刹了泪,唯独不肯停止咒骂。   宝儿好笑道:“你不承认我是凤麟君就不承认呗,至于把自己气成这样?你说我来这儿逞威风,但我只是随兴游玩,去年是皇上带我来的,那时你还没进宫,这地儿没主子,显得有些冷清,如今你住着,感觉花儿们都比去年开得上心,都说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其实人哪儿比得上草木?草木冬衰春发,人生今逝永逝,所以才会说人生苦短,但正因如此,更该珍惜活着时的一切,这是我刚才赏花时的慨叹,你呢,有什么感想?”   慕荷贵人有些傻眼,宝儿笑道:“没关系,你大概赏得有些厌了,如果每日都生些感想,倒成了酸秀才的无病呻*吟,不过你刚才说我狐媚惑主、残害宫人倒是真的无中生有……”   “你若没有狐媚妖术,怎能当上凤麟君?如今你惑主成功,接下来便是铲除异己,所有嫔妃都在你的算计中,真让你得逞了,最惨的便是我和金碧贵人,其她嫔妃就算被你害死了胡乱掩埋也终在故土之中,我们却至死也回不了故园……”   慕荷贵人啜泣难言,宝儿苦笑,“你想多了,或是你想家了,要不要我去求皇上,让你回一趟家?”   “只怕是趁机撵我出宫,半路还安排了杀手吧?”慕荷贵人冷笑。   宝儿呵呵笑,“你年纪不大,心思蛮多,还想得挺阴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反正我是好意,你不领情就算了,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你就算恨不得我死,也不要喧哗咒骂,如果皇上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到时我又要劝他又要替你求情,很麻烦好不好?”   “你不用恐吓我,皇上只是随口封了你,连个仪式都没有,所以你最好夹紧尾巴做人,不要太得意忘形,我不跟你计较是我宽容,有本事你到怡贵妃那儿闹去,我知你欺软怕恶不敢去,那也可以去找琴贵妃的茬,到时皇上果然护你的话,我就领你刚才的罚,闭门思过抄宫训,如何?”   慕荷贵人得意冷笑,宝儿无语望天,笑叹,“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再跟你说下去,我脑子里得跟着搅浆糊,如果你是思乡心切导致神思错乱,我真的可以求皇上许你返乡省亲,如果不是,那你可能要请太医了,你病得不轻啊!”   “你才有病!”   “好吧我有病,不跟你玩了,我找太医去!”   宝儿起身走人,身后是慕荷贵人喇喇不休的啐骂,宝儿只觉好笑,回想慕荷贵人的愤然泪颜,又莫名地觉得心酸,不管她骂得有多难听,但有一点没说错,弃离故土远嫁而来,至死亦是魂落他乡,再多的恩宠富贵也弥不了的遗恨……   晚膳后,宝儿案前研磨,提笔半晌落不下一字,凤天翼好奇上前,“宝宝想写什么?”   “诗吧?词也行,不然就胡乱划点上去,反正表达出思乡情怀就行。”   这算什么答复?反象出题考我似的!凤天翼夺笔书写“青山朝别暮还见,嘶马出门思旧乡。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   宝儿看了翻白眼,“你这哪是思乡?根本是怀才不遇的牢骚,还是皇帝呢,丢人!”   凤天翼但笑不语,见宝儿咬着笔杆琢磨半天还是没落下一字,只好搂在怀中笑问,“宝宝虽说思乡,但只见才思枯钝之愁,不见乡愁,莫不是替他人愁?”   宝儿点头,“我下午去青玉苑玩,跟慕荷贵人聊了几句,她很想家,说到将来不能归葬故里时,她都哭了,虽然女子都是一般命运,但她来自外邦,心境上的悲愁自然更多一些,我说替她求个省亲的谕准,她又担心路上不安全,反正她顾虑蛮多,我又不会安慰人,随便劝她两句就回来了,还有啊,我不是才思枯钝,我是根本没才思,我有个师兄一遇到烦恼事就爱写诗,写完心情也就好了,我算是东施效颦吧!”   宝儿自嘲,却是憨憨一笑,凤天翼附和式笑哄两句,暗里则是切齿不已,虽顺了宝宝的意思,没给宝宝配置随身太监,但是随行的暗影每日都会回禀宝宝的情况,今日宝宝在青玉苑分明受了欺辱,但仍以德报怨十分善意,同时也反衬出慕荷的可恶该死!   恐怕不止慕荷一人,后宫多的是该死的女人,宝宝虽是凤麟君,但过分善良而不懂励治,别说肃清不贤之人,能够不受欺害就是万幸了,本想寻罪赐死个别躁动者,偏生宝宝定他为天下第一大好人,被这名头一匡,真令他进退维谷。   但是无妨,有人愿做出头鸟,他便杀鸡儆猴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1 章   重阳节到了,白日时,皇帝携众臣登高览胜,晚间便开宴宫中,携领后宫一众吃花糕,饮菊花酒。   宝儿作为凤麟君,原本应该参加白天的登高胜事,但他实在没兴趣爬山,所以只参加了下午的祭祖事宜,回来就巴巴地等着晚上的宴会,现在大家都入座了,可是皇上不下令,谁都不敢吃。   宝儿拉拉凤天翼的袖子,小声道:“我饿了,而且这个头冠好重,下午去宗庙时戴的那个都还轻些,虽然是凤麟君的宫制服饰,但我真的不喜欢这种过分繁琐华丽的装扮,我比较喜欢你以前叫人给我做的那些,轻便又实用,现在拖袍拽袖的,不方便吃东西了!”   凤天翼轻笑出声,亲手替宝儿除去头上的华冠,以指代梳,理顺宝儿一头青丝,末了,安抚般轻摩宝儿的脸颊一下,“让你受累了,以后在宫宴中爱咋穿就咋穿,不用听王福的建议,你便是素衣便装,也强过任何一个嫔妃。”   “怎么可能?”宝儿红了脸,偷瞄左右两边的席位,“她们都是美人,花一样好看,我是男人,怎么能跟女子相比?不过她们再好看都比不过三个人。”   “哪三个?”   “你先宣布开宴,我吃饱了才告诉你。”   “好。”凤天翼笑应,传令开席,特地不令嫔妃们敬酒祝祷,他可没功夫应付别的人,光是看着宝儿的吃相便令他心满意足。   皇帝不令敬酒,嫔妃们便失了最自然的争宠手段,宫人斟过第一巡后,歌舞上场,不过再精彩的表演也吸引不了宝儿,他是真饿了,埋头狼吞虎咽,无暇其他,个别嫔妃被他的吃相引得轻笑出声,谨慎点的嫔妃只敢在心里鄙夷,第一轮歌舞完毕后,有活泼点的新秀自请献艺。   凤天翼扬手算是允了,管她弹琵琶还是吹笛子,他得给宝儿剔鱼刺,虽有宫人专门侍候,但他不放心,总要亲自检验了才能给宝儿吃。   “不要吃太快,用舌头抿过,确定没刺再咀嚼,多嚼几下……”   “天翼……”宝儿哀怨的委屈,“我不是小孩,我知道怎么吃鱼,你不要太顾着我了好吗?可能你没感觉,但我知道她们都在看我们,所以你偶尔也要招呼她们一下,感觉她们都不敢放开了吃。”   我又没缝了她们的嘴,爱吃不吃关我何事!凤天翼暗里翻白眼,倒也出言让嫔妃们随意些,心里却很郁闷,这些女人好像越来越碍眼了,以后宴席什么的,让她们自个弄去,他和宝宝单独在一边吃,那样就能把宝宝搂在怀里喂食,各种喂,各种饱,各样风情无限好……   “天翼!”宝儿小声提醒,“你别老盯着我,她的琵琶弹完了,你给个话呀!”   什么话?凤天翼愣一下,扭头看了弹琵琶的新秀一眼,“赏。”   新秀叩谢回席,场面显得比刚才还尴尬,因为皇上的心思明显不在嫔妃这边,有所准备的嫔妃们也不敢再请献艺,都只是端坐了默默进食。   又一轮歌舞之后,宝儿终于放了筷子,接过天翼递来的菊花酒小饮一口,拿一块花糕闲闲地吃着,见天翼还是盯着他,仿佛在期待什么,宝儿转转眼珠,想起来了。   “我刚才说她们没有三个人好看,其实是个人见解,而且也同样不可比较,因为我所排名的美人榜上没有女子,沈哥哥是天下第一美人,靖王是第二,宁清是第三……”   “靖王怎么会是第二?”凤天翼皱眉不悦。   宝儿笑道:“我都说是个人见解了嘛,本来你可以排第二的,但你已经做了天下第一大好人,所以不要跟他们争美人榜了,靖王排第二是因为他擅辨美食……”   “你这美人榜不是以容貌取胜?”   “容貌只是条件之一,当然也是主要条件,不然沈哥哥怎么能排第一?他骄傲自大、恃才狂妄,好在他忠君爱国,所以排第一啊!”   “这究竟是美人榜还是忠君榜?”   “当然是美人榜,相由生心,如果灵魂丑恶,容貌再美也丑陋,即使巧心装点,也掩盖不了由内向外散发的浊气,这股浊气会丑化美貌、扭曲一切。”   “嗯。”凤天翼淡然认可,内中微酸微痛,宝宝虽不是说他,但那所谓的浊气,他也有,甚至是最糟糕的一个。   宫人又请歌舞,凤天翼摆手止住,扫视左右,最终将目光定在慕荷贵人身上,笑道:“朕曾许诺,谁第一个买凤麟君手抄的宫训,朕有赏,日前繁忙竟未兑现,今日正好应诺,你且上前来。”   慕荷贵人欣喜上前,凤天翼从王福掌着的托盘中拿过一根凤钗,亲自替慕荷贵人插上,宝儿在一边嗯嗯点头,“这个挺好看的,应该很值钱吧?”   席间传来嗤笑声,慕荷贵人羞恼,有些委屈地看着皇上,却听宝儿奇怪道:“这个凤钗有点眼熟哎!好像魏皇后也有一个这样的。”   众嫔妃惊诧,慕荷贵人则是惊喜,皇上把这样的凤钗赏给她,显然寓意她堪为皇后,可惜她位份太低,又是和亲而来,所以做不了皇后,但是皇上用这根凤钗给了她莫大的肯定。   慕荷含泪叩谢,不无得意地回了座位,有不甘心的嫔妃再请献艺,不等凤天翼示意,宝儿笑道:“大家都准备了节目,可是一一演下来很费时,不如拟一张节目单呈上来,皇上想看哪个就点哪个……”   “我想看你赤身羞体。”凤天翼小声笑侃,坐姿神色仍端正如常,除了宝儿,没人知道皇上出言调戏,正因如此,宝儿羞愤却不敢言,还得装着一脸期待,等候皇上的答复。   “朕乏了,你们的节目留待下次吧!”   凤天翼拉起宝儿就走,身后是一张张伤神失望的脸,慕荷贵人尤甚,还以为今夜定能侍寝,谁知仍是寒衾独卧?那个男宠究竟有何异能,竟然能得皇上夜夜恩宠?   带着如此疑问,慕荷贵人第二天就去了梅嫔的晓春轩,梅嫔原是魏皇后的人,自从魏皇后失宠且病殁后,与之有关的人也如禁忌一般的存在,虽然皇上并未牵连怪罪,但是嫔妃们都明智地予以避嫌,如果不是心中存了天大的疑问,慕荷也不会踏足晓春轩。   按礼拜见后,慕荷道出此行的目的,梅嫔也不吝赐教,道:“你只知那人有高明媚术,却不知那人精通妖术,否则怎能夜夜受宠?甚至成了男后凤麟君?所有的一切,都是妖术使然,不过男后事宜并未隆办,可见皇上也知那人妖媚无常,不堪正名,因此口头封许给个欢喜而已。”   “难道没有法子克解他的妖术?”   “没有。”梅嫔凄凄一笑,“别说克解,就是杀了他也没用。”   “为什么?”   “因为杀不死。”   慕荷惊骇,梅嫔暗里冷笑,别说你们,就是皇后娘娘也斗不过他,甚至太后也败在他手里,自以为是的怡贵妃又如何?还有首诞龙子的琴贵妃又怎样?通通都要死在他手里!   “你回去吧,奉劝你一句,不要成天戴着那个凤钗招摇显摆,当心它成为那人朝你下手的标识!”   慕荷倒抽冷气,惴惴不安地回了青玉苑,思虑半晌,叫随侍去打听皇上在何处,得知皇上在勤省殿召见大臣,而那个男宠独自去了琴心殿时,慕荷思量再三,也去了琴心殿。   宝儿正给小桃浇水,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见是慕荷贵人来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为什么呢?   “谁惹你了?”宝儿放下水瓢,从荷包里取了蜜饯吃,见慕荷贵人把随从斥远些,看来要说机密事。   “如果我归顺你,你能让皇上封我为妃,并且保证不害我吗?”   咦?宝儿眨眼又眨眼,“你真的病得不轻啊!”   “我没病,我是说真的,而且我做到妃位后,绝不会跟你争宠,因为我不是为了个人荣华,南越是小国,没有大凤的眷顾滋养便会遭受诸多灾祸,我在宫里的荣辱直接影响着故国的兴衰,今春南越大旱,皇上只拨三十万两赈助,皆因我在宫里位份太低,倘若我是妃位……”   “你弄错了!”宝儿义愤,“皇上拨银多少跟你的宫位无关,南越是大凤的附属国,南越子民便在皇上的爱护中,你不要肆意猜想便妄生偏见,皇上英明圣贤,所作决意都是慎重而明断……”   “那为什么金蒙国只是被边匪所劫就得了皇上五十万两?”   “不是皇上给的,皇上只是代表大凤给予救助,再说了,金碧贵人的宫位跟你一样,所以你说宫位高低决定了赈银多少,完全谬误!”   “可是皇上宠幸她的次数比我多!”   “那你究竟是争宫位还是争……那个的次数?”宝儿羞恼又烦躁,可是不能逃跑,倾听宫妇企愿也是凤麟君的职责之一。   “我若做到妃位,故国使臣求助时便能如愿而归……”   “谁告诉你妃位能让使臣狮子大张口?你把大凤的国库当成什么了?你又把自己的故国置于何种难堪?不论大国小国,不论天灾人祸,若一昧只望救助而不自强,举天下滋养也无聊!”   宝儿说着又觉过分,对方终是女子,不该太过严厉,慕荷果然啜泣有声,“我若不是南越的长公主,便是贫家女儿也能过得轻松些,如今在宫里地位低下,别说益助家国,就是安养己身都不能,琴贵妃说皇上封你做凤麟君便不会再立后,怡贵妃也闭门养胎默认了你的后位,梅嫔也说你是杀不死的妖怪,可见她们都归顺了你,所以我今日就是来归顺的,你保我做妃子,我就永远不背叛你,怎么样?”   宝儿傻眼,感觉慕荷拉了他的手,正觉怪异,又听慕荷柔声悄语,“你从未尝过女人的滋味吧?保我做妃子,我能让你做个真正的男人!”   慕荷把宝儿的手牵引至胸口,宝儿吓得目瞪口呆,感觉当顶劈来一道雷电,催命般令他弹跳而起,见鬼般抱头逃奔,在殿门边摔了一大跤,膝盖疼得要死,但是不能停,因为慕荷贵人疯了,不,是中邪了,很严重,很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2 章   凤天翼听完暗影的汇报,恨不得把慕荷撕成碎片,该死的女人,竟然勾*引他的宝宝,完全辜负了他的美意,重阳宴上赏她那根凤钗,一是为了助长她的争宠之心,好让她出点偏差,以此寻罪处置,二是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不令其她嫔妃烦扰宝宝,谁知她竟偏差到死不足惜的地步!   凤天翼愤慨,叫过王福嘱咐一二,然后便急着看宝宝去了。   太医已经瞧过宝儿膝上的伤,虽然裂了一道口子,幸喜没伤着骨头,但又因为伤在骨节关键部位,稍事行走都十分不便,宝儿是不在意啦,凤天翼心疼得要死。   “不怎么疼的,天翼不要担心好吗?”宝儿抚着天翼的眉头,皱成这样才是真的让他心疼呢!   凤天翼把宝儿的手握在掌中,另一手轻摩宝儿的脸颊,“你是凤麟君,慕荷累伤你,你可以赐死她。”   “不可以!”宝儿断然否决,随即苦了脸,“她没有累伤我,只是吓着我了,不然我也不会疯跑了摔跤,但是不全怪她,你不要……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是她害我摔着的?”   凤天翼稍显迟疑,因为不想让宝宝知道暗影相随的事,但又不想对宝宝有所欺瞒,可是宝宝喜欢诚挚无欺的人,而他做不到绝对坦诚,也曾因此伤害过宝宝,又何尝不是自伤?   “我派了暗影跟着你,每日都会听取暗影的汇报,因此知道你的所有行踪,但我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我曾说你若不能自保,我便收回我的喜欢,那其实只是……只是害怕。”   凤天翼有些羞恼的难堪,宝儿愣着眼珠想了半晌,恍悟道:“原来你不是包容我的无能,而是害怕我不能自保被人害死掉,所以你其实是害怕失去我,对不对?”   凤天翼欣慰点头,“我从未承认过自己也会害怕,并非逞强的口是心非,而是再害怕也必须镇定,甚至故作无谓,否则跟随我的人便会躁动失准,未做太子时,我必须谨慎自保,做了太子后,我必须万变不惊,登基为帝后,我必须凛然决毅,但不论何时的我,都有过心惊肉跳的时候,只是如你曾经说过的那般,我已惯于伪装,时日太久的缘故,我容易忽视真正的自己,但不论怎样,我爱你的心意始终如一,包括伪装时的我,也没能骗过真实的自己,我爱你,不能没有你,害怕失去你。”   凤天翼言毕,满怀珍惜地轻吻宝儿的额心一下,宝儿美滋滋接受,然后习惯性回吻,随即正色道:“你派暗影跟着我是为我好,所以你不用解释那么多,因为我比你还了解你,总之害怕也好,伪装也罢,你都是我喜欢的人,而且你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所以不会怪罪慕荷贵人的,对不对?”   宝儿讨好地笑,凤天翼不忍回绝,若有似无点了一下头,宝儿觉得不对劲,趁着天翼去勤省殿召见朝臣,他叫了一个宫人去打听青玉苑的情况,知道福公公之前去传过皇上口谕,虽然不知道口谕的具体内容,但一定是怪罪的意思。   易地而处,如果是天翼被人累伤了,他也一定会责怪那人,但不会太严厉吧?如果慕荷贵人因此而遭罪,不管起因如何,他都会良心不安,但是不用太担心,当初皇后隐瞒魏候的谋逆罪行时,天翼都不曾严厉责罚,现在慕荷贵人只是触犯宫规,应该不会重罚吧?   翌日,青玉苑来人传报,慕荷贵人已上吊自尽,宝儿呆了好一阵才有所反应,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慢扭头看着天翼,“是你吧?是你叫她那样的,是不是你?”   “不是!”凤天翼快速否决,吩咐青玉苑的宫人按例治丧,又叫王福去礼部谕晓,着人往南越报丧,如此,便完成此类事宜的安排处置,为夫为君,他已尽到应该的义务。   “你不去看她最后一眼吗?”宝儿觉得不可思议。   凤天翼也很诧异,“我为什么要去?”   “她是你的媳妇啊!”   “她只是皇帝的一个侍妾,我的媳妇只有一个。”   “你就是皇帝,你应该去!”宝儿悲切抗议,眼中莫名落泪。   凤天翼抹去宝儿的泪,亲亲宝儿的唇角,拍抚宝儿的脑袋,“乖乖养伤,不要到处乱跑,我现在要去御书房跟丞相议事,可能会回来得晚些,你若闷了……”   “我不会闷,你去吧!”宝儿努力笑着,不想天翼为他担心,更不想耽误天翼处理国事,虽然希望天翼亲自去送送慕荷贵人,但是丧事无法跟正经国事相比,因为死的只是一个外邦女子。   凤天翼走后,宝儿一瘸一拐去了青玉苑,大门上没有想像中的白布悼帆,进去也没看到有关葬礼的任何装仪,慕荷贵人的遗体已经装敛完毕,青黑的棺木停在侧殿一角,堂上甚至没有摆设香案,墙角虽有一只火盆,却无半点烧祭的痕迹……   这便是得过皇上宠幸却自尽而死的宫妇应有的葬制,一切都是循例而行,无人哭灵嚎丧、无人举哀捧孝,停棺时辰不得越夜过日,必须即刻发丧,礼制如是,不与人情。   宫人抬棺出门,宝儿怔怔目送,想起慕荷说的不能归葬故里,宝儿心酸难禁,拉住一个做杂事的小太监,“你家主子为什么自尽?”   “回君上,奴才不知道。”   “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吗?”宝儿难以置信。   小太监摇头,目光却明显闪躲,告饶般请罪离去,宝儿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见慕荷贵人的随侍在门边一闪而过,似乎是看见他才有意回避。   “你站住!”宝儿疾步追上去,扯得膝盖处的伤口一阵刺痛,随侍不敢再躲避,回身扶住宝儿,一面请罪一面将宝儿带到正殿内室,奉茶之后便弓身候命。   宝儿将方才的疑问又问一遍,随侍的答复跟那小太监一样,宝儿泄气般叹一口气,“好吧,既然没人知道慕荷寻死的原因,我也不再追问了,只是作为她的随侍,你竟疏忽自家主子到如此地步,想必今后也无能再去别宫侍候,不如遣你出宫吧,你觉得怎样?”   “君上开恩!奴才也并非疏忽主子,只是真的不知道贵人为何寻死,昨日贵人从琴心殿回来并无异常,虽然吩咐奴才取了盛装备着,但因今日是贵人生辰,奴才便没有防着其他,只以为贵人想盛装庆生,谁知竟是这般打算,奴才真真不防啊!”   随侍跪地哭诉,虽不是悲伤主子的死,但也凄惶可怜,惹得宝儿内疚又心酸,“你别哭了,我说遣你出宫是吓唬你的,只是你说她回来后没有异常,可是福公公来过不是吗?肯定是来传圣旨的,当时你一定在场,所以告诉我圣旨内容好不好?”   随侍叩首,“回君上,奴才不知福公公是谁,倒是王公公来传过皇上口谕,着令贵人闭门反省。”   宝儿点头,不令随侍搀扶,独自出了青玉苑,回去的一路比来时还伤心难受,因为天翼叫慕荷反省,看似慕荷自罪而死,其实是被他害死的,如果当时他不疯狂逃跑,而是以凤麟君的身份指责慕荷言行失格,然后再耐心劝导,最后再保证不跟皇上供述……   不对,天翼派了暗影跟着,慕荷昨日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被天翼知晓,但如果他不摔伤,天翼也不会传令反省……   可是反省并不严重啊,慕荷为什么要寻死?即便真的犯下有违妇道的事,可是天翼都没有按宫规处置,而是给她改过的机会,她为什么宁死也不接受反省?   慕荷心念家国,如果不是遇到极端之事,她应该会首先考虑自身言行对故国的利弊影响,和亲而来却自吊而死,站在南越国的立场,必定悲痛又惶恐,慕荷不会想不到这一层,所以不会轻易寻死。   宝儿百思辗转,最终很不情愿地作了一个判断,天翼所谓的闭门反省一定没那么简单,福公公在传谕时一定强调了某种圣意,而这圣意在慕荷听来,无异于丧钟高鸣,所以……慕荷是被天翼吓死的?   这个想法令宝儿自己都哭笑不得,但唯有这个想法最贴实,因为天翼真的很会吓人,而且擅长说反话,总是温柔笑着就让人感知死神临近,这也是另类的兵不血刃吧?天翼很厉害呢!   宝儿闷头苦笑,回过神来才发现竟然到了晓春轩,门口的宫人一面笑迎,一面着人往里头传报,宝儿不打算进去的,这下不进不行了,因为梅嫔已经领了一众宫人前来迎接。   似乎知道宝儿爱好美食,梅嫔奉上各色点心,不见宝儿食用又难免惶惑,却不敢轻言探问,今非昔比,眼前的男子是皇上亲口封的凤麟君,按宗司传阅的完本宫训,非但后宫一众在他辖治内,甚至朝堂上也有他的专属之位,名至实归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稍有怠慢便是万劫不复!   梅嫔越发小心侍候着,宝儿却有些呆滞,一块点心被他拈起又放下,愣神半晌才怔怔发问,“你真心喜欢皇上吗?”   梅嫔愕然,脸色却微红,又听宝儿轻叹道:“慕荷贵人死了,皇上没去看她,我很难过,但你不要难过,因为你要生小娃娃了,之后我以凤麟君的身份晋你为皇上的妃子,好吗?”   梅嫔惊喜而狐疑,又听宝儿梦话般喃喃,“我很内疚很后悔,如果答应她就好了,她只是想晋升妃位,想为家国争取最大利益,实质上没有坏心,我不该斥责她,由于我态度恶劣,她才会极端行事,而我只是膝盖好疼,她却一命呜呼了,我很后悔,应该答应她的,只是封妃嘛,我为什么没答应?很后悔,却没有意义,所以你生了小娃娃我就给你晋位,总之以后不要再死人了,我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谁都不要死,都活着。”   宝儿喃喃至此,梦游般起身离去,梅嫔愕立半晌才抚胸舒气,不管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有无深意,总之绝不是表象那般单纯,又或许是所谓凤麟君的警告?   梅嫔忐忑难安,回想昨日游玩至琴心殿,窥见慕荷勾引宝儿,确定宝儿跑远了她才出去跟慕荷说话的,但是宝儿今天就跑来跟她各种暗语,难道她跟慕荷说的那番话也被窥听了?   梅嫔狐疑不定,各种忧虑焦心纷繁来扰,晚膳也未能下咽,只觉心火灼身,夜半时竟腹痛难忍,宫人急请太医,几番折腾后,天明时,梅嫔早产,所幸大小皆无恙。   宫人传报晓春轩诞下公主时,凤天翼正准备上朝,宝儿糊糊中听到传报,先时以为是梦,而后才慢慢醒过神来,虽然想劝天翼罢朝去晓春轩,但天翼一定是国事为先,不过下朝后,天翼会直奔晓春轩吧?   那位新诞的小公主一定很可爱,而且异常美好,因为在她诞生的前一日刚刚走了一位同样是公主的人,新生命带来的喜悦会冲淡过往的悲伤,在这秋雨缠绵的清晓,竟似划破湿夜的曙光般,带来希望的黎明,预示着全新美好的将来!   谢谢你,小公主,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3 章   凤天翼没心情管什么公主皇子,他只在乎宝儿膝上的伤什么时候好,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他的性*福,所以在宝儿的伤口痊愈之前,他真没功夫顾管其他。   晓春轩里人心惶惶,宫人们各种猜测不断,梅嫔也是自怨自艾,如果诞下的是皇子,晓春轩不会受此冷遇吧?可是就算诞下的是公主,毕竟是长公主啊,当日诊出喜脉,皇上还说无论男女他都喜欢,如今却不是当日那话,甚至没来看过一眼,琴贵妃诞下皇子时还得过皇上亲口封赏,如今小公主都快满月了,仍不见皇上过问半句,难道不是嫌弃她生的是公主,而是嫌恶她原是皇后娘娘的人?   梅嫔万般猜疑,百般苦楚,容颜日渐憔悴,心情则日渐焦躁,甚至厌恶看到自己的孩子,又很怀疑每日都来瞧公主的凤麟君究竟有何目的,往日宝儿一来,她都避而不见,实在是怕了宝儿的妖术,那恐怕不仅仅是媚术而已,因为月前他一走,自己就早产,可见他的妖术能够随心所欲地害人。   梅嫔想得心惊胆战,忽听宫人传报凤麟君又来了,当先就惊了一下,随后便生出一了百了的念头,与其每日担惊受怕,不如自己往刀口上撞来得痛快。   梅嫔去了小公主所在的殿室,那儿有专门的人代为抚育,作为生母,她却几乎没抱过自己的孩子,甚至没看过几眼,所以看到凤麟君怀里那个粉嫩可爱的婴孩时,她怀疑自己的孩子被掉包了,生下来时那么弱小病秧的婴儿怎么可能在一月之间就长得肉乎可爱?   梅嫔呆滞不动,宝儿抱了公主过来,低声笑道:“小公主刚睡着,我一放下她就会醒,所以我多抱一会儿,她真的太可爱了,我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抱着,但我每天都来看她,有没有烦着你?”   梅嫔怔然摇头,宝儿释然一笑,低头很小心地亲了亲公主的脸,小心翼翼地把公主放到内室的摇床上,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才慢慢直起身子,蹑手蹑脚走到外间,轻声舒了一口气,“她睡得好香甜哦,我们去别间,不要吵着她,好吗?”   梅嫔木然点头,醒事的宫人上前引领,侍奉茶点的宫人在另一间暖室摆了果碟,待两位主子坐下后,便掩门退避。   宝儿象征性吃了一块糕,笑道:“我不饿,皇上知道我要来看小公主,所以叫人盯着我吃饱了才准我出门,大概怕我的吃相吓着你们吧?”   宝儿说着就笑,梅嫔却连陪笑都不能,因为心里酸涩难耐。   “你每日来这儿,皇上都知道吗?”   宝儿点头,梅嫔凄楚一笑,“皇上不来,你来了又有什么用?”   咦?宝儿愣睁,“我不是为了有什么用才来的,我只是来看小公主,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真的不骗你,有好几次我才到门边就听见她哭,嬷嬷们都哄不乖,可是我一抱她,她就不哭了,我一亲她,她就会笑……”   “皇上并不喜欢她,你再喜欢也无用。”梅嫔带着冷笑说了这话,泪水却滑下脸庞。   宝儿愣了愣,恍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皇上最近很忙,虽然我每次都叫他跟我一起来,但他真的没空,不过他说我来就代表他来,所以你不要难过了好吗?明天小公主就满月了,我要在祥瑞宫宴请百官,这事我已经找礼部周尚书商议好了,还有内务府德公公已经作好一切准备,总之公主的满月宴要办得隆重又漂亮……”   “你为什么这样做?”梅嫔狐疑不解。   宝儿愣了一大下,怨叹,“你真有点笨呢,我说了嘛,我喜欢她,某种意义上,她是我的救赎,当然她本来就可爱得要命,很久以前我曾想过要娶一个贤惠善良的妻子,生一个可爱无敌的女儿,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抱她上街买很多好吃的,走到哪儿都是别人羡慕的目光,将来会有很多男子登门求亲,我抱着茶壶在太师椅上一一审核,那场景不亚于贡生进殿、进士争榜,那个美啊,那个乐!”   宝儿浸于遐想,满意得摇头晃脑,梅嫔目瞪口呆,半晌才回神,道:“你的意思是,你把公主当作你自己的女儿了?”   “是我的女儿啊!”宝儿有些惶急,“你别不信,皇上都说公主可以是我的,虽然没有血缘,但只要我喜欢,甚至皇子都可以是我的,还说可以抱去我自己的宫室抚养,但我拒绝了,因为要养小公主的话,我就得按规矩入住凤栖宫,那样让我觉得麻烦又有点别扭,而且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让你们母女分居,小娃娃还是要跟娘亲在一起才行,别人再怎样爱,都不及娘亲的爱,所以我每天跑来看她就行了……”   “你可以抱走她。”梅嫔自暴自弃,道:“她在我这儿无用,从来母凭子贵,可是皇上不喜欢她,我便没有任何出头的希望……”   “她是你的女儿,你把她当什么了?”宝儿愤慨拍案,却把手拍得生疼,自己捧了吹两口气,抬眼瞪了梅嫔一下,“你不要怪我凶你,我只是替小公主难过,可能你也是气话,因为皇上没来看你,但那是大人们的事,跟小公主无关,你现在是做娘亲的人了,除了自己的孩子,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别的事,不是吗?”   梅嫔漠然不语,宝儿托腮嘟咙,道:“也许你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能决定孩子的将来,那你大可直言表述嘛,而且我说过的,你生了小娃娃就帮你晋位,明天满月宴之前你就会接到封妃的圣旨,德公公会亲自着人送礼服来,到时你跟小公主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席宴会,这些我都安排好了,所以你不要怨愤了,好吗?”   宝儿目光恳切,梅嫔虽惊喜,却也十分不解,“你为什么帮我?我是魏氏侍女出身,你不知道吗?”   宝儿嘿嘿笑,“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应诺我说过的事而已,至于你的出身我自然是知道的,可能你以为我讨厌魏氏,所以怀疑我替你晋位有什么恐怖的阴谋,但是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女子很伟大嘛,因为生小娃娃很恐怖,我一个朋友曾说生小娃娃很简单,当时我同意,随后就想到自己的娘亲,还有皇上的娘亲,她们都为了自己的孩子丢了命,很伟大,所以我觉得每位娘亲都是功勋卓著,应该大大的嘉奖,皇上也表示赞同哎,所以晋你为妃理所当然,你安心接受就行了,好吗?”   梅嫔轻轻点头,病容浮现喜色,思及宝儿所言,又觉得先前的确误会皇上了,若真的不喜欢小公主,怎会容许宝儿每日来晓春轩?宝儿也不是喜欢公主,而是每日伴驾,揣测到皇上对晓春轩的喜意,所以才逢迎而为,甚至为她讨封请赏,隆重开宴,这些都是迎合皇上的心意而已,凤麟君又如何?不能生育便没有真正的保障,所以才会想到抢夺别人的孩子为他争宠,而自己差点就上当了,好险啊!   梅嫔暗自后怕,送走宝儿后,首次主动去了抚育房,也是首次觉得自己的孩子果然有些可爱,只是睡醒后哭得吵人,于是随手拍抚一下便递给奶娘去哄,谁知公主吃饱了还是间或哭闹,梅嫔伸手接过,小公主却哭得更厉害,真是烦死了,梅嫔甩手去了别间,没心情抱哄无知的奶娃儿,倒是该想想明天的宴会上要如何吸引皇上的目光,记得皇上夸过她的梅花妆,但不知内务府送来的礼服能否与之搭配?又或者装扮得素雅一些,甚至病态一点,皇上必定怜惜……   梅嫔那边心思百转,回到卧龙殿的宝儿也是百转心思,到底要怎样才能说服天翼跟他一起出席满月宴?那是他的可爱小公主的满月席啊,天翼居然觉得无聊,亏他特意嘱咐御膳房备了三五样香辣十足的菜色,天翼居然不上钩,美食都不能诱惑,究竟要什么才行?   “美*色。”柳岩听了宝儿的烦恼,给出如是建议,继而再添佐言,道:“你这一月来的重心都在新生小公主那边,自然疏忽了皇上的重点需求,又因你膝上有伤,皇上不忍朝你泄各种火,所以朝臣们替你分担了不少啊,我也时常受些无妄之灾,按说你的伤早就好了,皇上却依旧郁火闷闷,其中缘由你该明白吧?”   宝儿点头,“我该明白,可是我没有明白哎,你告诉我为什么?”   柳岩长声叹息,“你不明白才是你,我糊涂了才会觉得你该明白,告诉你吧,皇上在吃小公主的醋,你想他出席明日的满月宴,今晚使出你浑身解数就能如愿,你要能使出那本武功秘笈上的招数,皇上恐怕会满意得准你把小公主抱回卧龙殿……”   “真的吗?”宝儿欣喜若狂,随即呆愣,“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一本那种……那种……秘笈?”   柳岩冷笑,“我不知道行吗?那本秘笈是皇上命令我搜寻了呈上去的,反正我又虚伪又小气,只会教你扎马步,皇上慧眼独具,深知那本秘笈才是你该练的武功,你可不要辜负皇上的苦心啊!”   柳岩沉叹而去,宝儿傻眼半天才回过神,原来是天翼搞的鬼,否则柳岩一定会教他绝世武功,连守义哥都说他的资质有可能练成绝世高手,可惜被天翼扼灭于篮,生生断送了一代侠客的仗义生涯,真真的毁人不倦哪!   宝儿切齿,跑回卧房找出那本秘笈,决定了,既然不能仗剑行侠,那就仗艺行义,从秘笈上找一招厉害的,一举拿下天翼,总之要把天翼迷得晕头转向,最后象柳岩说的那样,非但同意出席满月宴,还同意他在卧龙殿养小公主。   往日晓春轩的个别宫人就跟他说过,梅嫔曾恶语诅咒小公主,抚育房的嬷嬷也说梅嫔不曾抱过小公主,今日梅嫔也透露出嫌恶小公主的意思,所以宝儿认为梅嫔不是合格的娘亲,他才是小公主的……娘亲吗?爹亲吧?或者养母?不然是什么?   其实称谓不重要,真心喜爱就行,天翼和梅嫔都不喜爱小公主,他们都不是合格的父母,但是不怕,他的真心喜爱一定能让小公主快乐成长,将来他要在德沁殿为公主选驸马,他的天下无双的公主,一定要配个天翼一样的好夫君……   呃,想远了,目前先学习秘笈招数,等着吧小公主,我会让天翼去参加你的满月宴,还会让天翼喜欢你,一定!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4 章   凤天翼很满意宝儿的表现,翌日也高高兴兴参加了满月宴,甚至按照宝儿的要求,象模象样慰问并嘉奖了梅嫔,至于宝儿请他给公主取名字,他倒很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和梅嫔都不够格,因为公主在他或梅嫔的怀里都哭闹不停,只在宝儿的怀里显得异常乖巧,所以公主的名字由宝儿来取最合适。   梅嫔心下不悦,却不敢驳言,听宝儿给公主取名凤宝悦,当下激愤难平,半嗔半求请皇上给公主一个封号,凤天翼随口封个瑞和,梅嫔这才平了怨气,心下虽得意,却不敢太过表露,外殿在宴请百官,内殿这边则坐着后宫一众,位份在她之下的倒罢了,她的上头可是有两位贵妃娘娘,太过得意可不是好事,两位贵妃都不是善茬呢!   琴贵妃虽性子平和,但身为皇长子母后,难保不会为了皇子尊位生出各种险心,何况皇长子满月时只是按例得了贺仪,如今一个妃子生的小公主就得到皇上及凤麟君的隆重贺办,梅嫔在得意之际也持了万分小心,好在琴贵妃的注意力似乎只在皇子身上,神色中也没有异样,梅嫔稍微放下心来,转而观察另一位值得谨防的人。   怡贵妃出身高贵,才貌无双,而且是个心思细密、外和内厉的人,之前替皇后协治后宫的手段便如二月春风,不冷不热地吹过,看似不痒不痛,实则在众嫔妃的心里留下警示般的伤口,如今虽静养待产,却是表象而已,内心必定忌恨已经育下皇嗣的妃子,琴贵妃应该是她首先要对付的人,其次才是晓春轩,虽然小公主不足为虑,但是皇上异常喜爱小公主,怡贵妃必定容不下,这是梅嫔的思虑,也是梅嫔心里最大的隐忧。   但是梅嫔不知道,怡贵妃从未把任何嫔妃放在敌对立场,一群愚蠢的女人根本不配做她的对手,她真正的敌人是凤麟君,先前觉得凤麟君笨拙无知,现在才知道凤麟君竟是如此狡诈多端,因为无法生育,所以做出喜爱公主的样子,一是讨皇上欢心,二是为将来之事作铺垫,毕竟不能抢夺皇长子,所以拿公主当探路石,好让皇上相信他是真心喜爱小孩,等她生下皇子后,便会以喜爱为名,仗着凤麟君的身份,仗着皇上的恩宠,把她的皇子占为己有,好恶毒的人!   怡贵妃心恨不已,公主的满月宴后便开始筹谋,本想设法让凤麟君抱养瑞和公主,但是那样的话,凤麟君便会顺理成章入住凤栖宫,那是皇后的寝宫,是她生下皇子后要住的地方,绝不能让他人鸠占鹊巢,所以不能让凤麟君抱养公主,但是不这样的话,又该如何息止他想抢夺她腹中皇子的险心?   怡贵妃筹措不定,找了心腹之人商议,可惜所出计谋都不甚满意,于是决定走一招险棋,先让凤麟君得逞,然后让公主死在凤麟君抚育期间,这招看似奇险,但是只要行得机巧,可谓一石二鸟的妙招,到时皇上必定震怒,凤麟君非但会被斥出凤栖宫,而且会被夺去尊位,到时再请父兄在朝臣间授言一二,即便皇上下不了狠心,也架不住朝堂诤言,那个男子会因残害皇嗣之罪而被赐死,如此才能永绝祸患!   怡贵妃将所定计谋交托给心腹,此人是宁王所荐,算是宁王养在宫里的忠实内应,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因此办事相当可靠,只花了半月就说动梅妃把公主的抚育权交付凤麟君,谁知竟遭到拒绝。   “为什么?”梅妃怔忪不解,“你不是一心想抱养她吗?现在怎么不想了?”   “想的啊!”宝儿苦笑,道:“我想每时带着她,但只是我想,世间事不能任由私心,之前我是烦恼带着她就要入住凤栖宫,那其实不算烦恼,只是莫名的自以为是罢了,觉得你们及不上我爱她,可是满月宴之后,我特意作了调查,确定你是一位好娘亲,所以公主跟着你才是正确的,连皇上都说我不适合养公主,还说我自己都是个小孩,虽然我不是,但是一想到我睡着了就是雷都打不醒,如果公主半夜哭起来,我怕也醒不了,那样她该多伤心失望?所以我无能照顾她,还是经常去看她就行了。”   宝儿丧气自怨,梅妃一时无语,想到那位老宫人说的各种利害,于是再次恳请,道:“我也只能照顾公主的日常,而这些事,原本自有嬷嬷们打理,公主若跟了你,自然不需你时常照料,之前我让你抱走公主只是为自身打算,如今让你抱养,则是为公主的将来考虑,比之母妃,凤麟君能给她更好的前程。”   “前程?”宝儿想了想,苦叹道:“我给不了啊!再说前程之类的东西浮华不定,即使富贵荣华也只是金玉其表,内心的快乐与否只有自己知道,但人们往往舍本逐末,有时为了他人的艳羡就能牺牲真正的自我,终其一生都在演着别人赞叹的角色,私下里却不停地自我厌恶……”   宝儿说着就尴尬地笑,“我好像扯远了,其实我要说的是,我只愿公主一生快乐、遵从本心,做个踏实而诚挚的人,如此便能荣辱不惊,所谓天将佑之,以慈卫之,便是这个道理了,你说呢?”   梅妃呆愣,失神喃喃:“我若能做皇后,又何必求助他人?你不愿以凤麟君的身份庇护公主,却妄言公主一生快乐,别说生在皇家,就是富贵儿女也难保不会折命于各种险恶,亦或如燕太妃之女那般,一纸赐婚嫁予失宠臣家……”   “你乱说!曹爷爷一家都是好人,是谣月公主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还替曹家三子觉得委屈呢!如果不是皇上……当然皇上也是为谣月公主考虑,只是配得不那么好罢了,但不是曹家的问题,也不是皇上的问题,而是……”   宝儿顿了顿,“大概是我的问题吧?也不知他们现在怎样了,我对不起曹爷爷,没帮他挑出老鼠屎,不过皇上答应过会妥善处理,可能已经处理好了吧!”   宝儿纯属自言自语,梅妃虽听不明白,但不在关注之中便不在意,依旧请求宝儿抱养公主,宝儿依旧拒绝,而且现在才觉得这事有古怪。   “你是不是遇到难肠事了?满月宴的第二天我说要抱养公主,你还气得撵我出去,今天却突然变了态度,感觉你遭遇不测了似的,急着把公主托付给可靠的人,把我弄得好紧张哦!所以告诉我好吗,为什么让我抱养公主?”   “你是凤麟君,你能给公主最好的,我就为这个。”梅妃略显急躁。   宝儿呵呵笑,“你不诚实!而且你有点坏,这不是冤枉你,当初你跟魏皇后在御花园商量要害我来着,我和小果果都偷听到了,当时我差点逃出宫去,不过事情都过去了,我不计较你坏过,你也不要担心我会使坏报复,看在小公主的份上,我们坦诚相待好不好?”   梅妃愕然,心里转过无数念头,始终不敢放松戒备,因为眼前的男子斗垮过太后,累死过皇后,别看他总顶着一张无害的笑脸,其实是吃人害人的伪装!   “我若坦诚便会告诉你,我想做皇后,你能让我如愿吗?”梅妃玩笑似发问。   宝儿点头,“我私心愿意啊,因为你是公主的母妃,爱屋及乌嘛!可是皇上不愿意吧?因为我跟他说过立后的事,但他说我就是他的皇后,而且说的时候有点凶哎,我都不敢惹他,他一生气就会让我去死,真把他惹火了,哪天亲自砍我都不稀奇!”   “怎么会?”梅妃惊愕不已,“皇上那般宠你,怎会一怒之下就赐你死?”   “死算什么?他还给过我生不如死呢!”宝儿委屈得红了眼眶,想起曾被天翼丢给暗盟,撇开盟主对他的各种好,剩下的便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梅妃打量半晌,觉得宝儿不象作假,于是不敢再托付公主,细想也确是这样,再得宠也不过是个男子,没有后嗣作依托,皇上行起事来便少了许多顾虑,死一个男宠,哪怕是男后又如何?况且是个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穷乡小子,能得皇上一时恩宠也是魔道使然,某日天威振醒,早晚圣旨除妖!   比之可有可无的凤麟君,将来会做皇后的怡贵妃更可靠一些,可恨她竟信了那个老阉货的话,说什么凤麟君才是后宫正主,托予公主能保永世荣华,甚至能让她晋位贵妃,还有可能做皇后?简直一派胡言!   梅妃懊恼而去,宝儿很奇怪,怎么好好的说着话,突然就走了呢?不过正常的吧?女子嘛,各种各样的小脾气都情有可原,只要不做坏事,哪怕她们前一刻笑着,后一刻骂你,也是很可爱的呢!   宝儿憨笑,想到女子的喜怒无常便想起谣月公主的事,本想去找天翼问问,可是会遇到沈哥哥他们,总之听臣子们说话容易瞌睡,所以等天翼回来再问吧!   左右无事,还是去晓春轩看公主最有意义,可是宫人传报燕太妃求见,宝儿无端吓出一身冷汗,觉得他跟燕太妃和谣月公主真有点犯冲,避而不见才是上策,但是燕太妃是长辈啊,总不能真的敬而远之吧?   宝儿耷着脑袋去了侧殿,只望燕太妃能和蔼可亲一点,或者天翼心有灵犀跑来救他……呃,他是要死了吗?   燕太妃,我怕你啊,其实后宫的所有女人,我都怕,所以我才说无能做男后,因为真正的凤麟君绝不是我这样,绝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5 章   燕太妃一反常态,不再颐指气使,而是温和到谦卑,宝儿也越发恭敬地陪着,可是天生犯冲的缘故吧,听着燕太妃哭哭啼啼的诉求,宝儿先时还努力撑着听下去,后来便开始犯困,为了不在长辈面前失态,宝儿站起来。   “太妃接着说,我站着比较提醒,只是刚才有好长一段我没听到重点,太妃再说一遍好吗?”   燕太妃抹泪叹息,“也罢,我那些话也没什么重点,你只记得跟皇帝求情便是。”   “求情?”宝儿愣一下,“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求情?”   “不是为你求情!”燕太妃微嗔,“你是聪明人,不用装傻,上次你去过曹老家之后,皇帝便允了谣月请求的事,哀家原想谢你的,可是谣月离了曹家后过得不如意,哀家就想着再来跟你说说,既然你愿意帮谣月脱出曹家,自然也愿意帮谣月挣个王妃的名分,何况你如今是凤麟君了,这么点事儿甚至不用惊动皇帝,你发个话下去就能办成,只是有圣旨岂不更好?所以你尽快帮哀家办了吧!”   嗯?宝儿莫名其妙,想了半天仍不得要领,可是燕太妃已经走了,宝儿又不敢追上去问,担心惹恼长辈,又觉得太妃说的事好像有误会,所以决定等天翼回来再说。   晚膳后,宝儿问了谣月公主的事,凤天翼笑道:“今春四月,你不是上过一道折子吗?我已批折准奏,莫不是你连自己的奏本内容都忘了?”   “会吗?”宝儿想了想,尴尬笑道:“我大概真忘了吧?只记得写那道奏折那天发生了好多事,之前是陪进士们去御花园玩,你说要给他们赐婚,我就想起曹爷爷的公主儿媳,她不是吵着要休书吗?对了,就是休书,你准了吗?”   “我若不准,她又怎会成了庆王的侍妾?”   “侍妾?”宝儿愣睁,随即点头,“我明白了,难怪太妃要我帮谣月挣个王妃的名分,原来谣月只是侍妾啊!可她吵着要离开曹家,肯定是喜欢庆王才会想着改嫁啊,既然是喜欢,那还什么在乎什么名分?会不会是太妃爱女心切、多管闲事了?”   “你呢,想不想管这事?”凤天翼答非所问,却也别有意味。   宝儿使劲摇头,“我才不想管呢!虽然凤麟君的职责我已经记得很熟,但是太妃今天这一来,我怀疑我遗漏什么了,还特意翻查一遍,再次确定太妃说的事不在我的职责内,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我不喜欢太妃和谣月公主,不想帮她们!”   “不是帮,只是拿她们历练一下自己,也算打发时间、散散闷,不好么?”   凤天翼搂着宝儿笑问,手在宝儿身上轻抚摩玩,宝儿很喜欢这种抚摸,猫咪接受爱抚般享受而惬意,也没细想凤天翼的话就点了一下头,听凤天翼轻笑一声,才如梦初醒般一个激灵。   “不对啊,你说过我可以是随心所欲的凤麟君,还说不要我做能力以外的事,让谣月做王妃不在我的意愿中,而且在我能力外,所以历练什么的免谈,我知道你希望我做个众人赞慕的凤麟君,也知道朝堂上有人质疑我不称职,还知道你替我承受了诸多压力,尤其宗司的老人们最喜欢找茬,以前是反对我,现在是督察我,虽然我真的做不好凤麟君,但我什么时候承诺过要做好?我甚至没想做凤麟君,得亏没有战事,否则我不替天子出征,他们还不把我捆上战场?现在我只是不跟你一起上朝,他们就怨声载道了,你抗不住压力了吧?也有点逼我的样子。”   宝儿怔然而委屈,凤天翼轻抚笑哄,“你爱怎样便怎样,我也没有承受压力,让你多些历练是假,怕你厌烦这皇宫是真,因此不管怎样的事,你都可以信手拈来玩玩,无趣了便丢开,我若不是为身份所困,若不是找不到替位的人,便不会让你陪我闷在此地,你之志向虽是衣食无忧,但也不耐拘束,我更想予你自由自在、共你山水闲居,然我困身不能,只有委屈你与我一道了。”   凤天翼歉疚一笑,涩然而酸楚,宝儿更歉疚,又哭又笑道:“我没有委屈,我只求跟你在一起,你是皇帝,我就在皇宫,你是乞丐,我就跟你沿街乞讨,总之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这是我当初进宫时就决定好了的,我那时说是为了升官发财让你过得幸福,其实那时你还没有喜欢我……”   “不是没有喜欢,而是不知道我已喜欢。”凤天翼自嘲一笑,轻抚宝儿脸颊,道:“我对你应是一见钟情,当初在君子院见到你,而你给了我那样的亲密称呼,我当时暗里恼火却碍于各种原因不能发作,带你回府应是想杀掉你,原因不是你称呼不敬,而是你出现在我眼前时便让我乱了一瞬的心,那时的我,很忌讳这种事,所以想一了百了,事实上我只是让你闲居太子府,把你遣到外院只是因为不想看到会让我乱心的东西,后来在刑房,你说你是大凤子民,你说我要爱你,其实离开君子院时你就说过这话,还记得吗?”   宝儿羞羞点头,“我问跟你走有什么好处,你反问我要什么好处,我提出衣食无忧,前提不用辛劳,你答应了,然后我就得寸进尺,提出不跪不拜,你又答应了,我高兴得又提了好多条件,除了生辰时要给我银子买好东西,你还必须疼我、不打骂我,爱我。”   宝儿说着就笑,凤天翼也忍俊不禁,觉得当初的自己和宝宝,都象两个傻瓜似的,当然宝宝是真傻,自己则是装傻以自欺,但是真傻的人一直都持守真心,装傻的却差点毁了自己的真情。   诸多往事回想来竟是后怕多一些,如今虽得以圆满,却不是天意圣佑,而是宝宝傻瓜似的执着,璞玉似的真心,才让他一点点看清自己的心,一步步走出真实的脚印,诚如文玉所说,虚妄败于实诚,真人斗垮小鬼,是宝宝替他找回了真实的自己,比起那个虚伪至阴暗的凤天翼,现在的他才是真正踏实而幸福的人。   凤天翼抱起宝儿进了内室,万千爱语化作不尽缠绵,一夜盛宴般过去,翌日凤天翼如常上朝,宝儿也如常赖床,终于睡饱后,如常去晓春轩看小公主,回来也如常跟天翼一起吃午膳,之后天翼会小憩片刻就去勤省殿召见要臣,可是天翼说要带他去皇德寺祈福还愿。   “今岁穰和,天下秋丰,五日前钦天监就看了日子,今日适宜出游抚民,城中百姓恐怕一早就候着了,我们先贯城而过,之后去皇德寺祭香谢佛,后山有温泉行宫,我们小住几日再回来。”   凤天翼虽是陈述,神色却是征询,果然宝儿有些烦难,“烧香和温泉都好,就是贯城而过有点麻烦,所谓出游抚民其实是坐在车里给人观赏吧?当然你是好皇帝,百姓们都想一睹天颜,可是我不用跟着吧?虽然陪天子出行也是凤麟君的职责,但我觉得坐你旁边会给你丢脸哎,就象重阳祭祖时我在车上睡着了一样,宗司的老人们差点被我气死了,今天我要是又不小心睡着了,百姓们会对凤麟君失望,你也会没面子,所以我悄悄骑马去皇德寺等你好不好?”   “别让我独自出行好不好?”凤天翼故作委屈。   宝儿虽愣着却已经点了头,心里一面后悔一面又自责,不该让天翼露出那般委屈的神情啊,天翼疼他爱他万般皆容他,他却害怕麻烦而不肯陪行,还说什么只要跟天翼在一起就好,谎话一般自己都骗不过,享受着天翼给的爱,却没给过与之相当的付出,真有些可耻呢!   自我批判完毕,宝儿乖乖配合着装,高高兴兴陪同出宫,尽量装出端正模样接受百姓的欢迎,听到百姓欢呼皇上万岁君上千岁时,宝儿好笑之余又莫名骄傲,他的天翼很得百姓的喜欢呢,连他都跟着沾光了,可是他没为百姓做过什么,却一样享受着百姓的爱戴,惭愧啊!   宝儿在皇德寺烧了很多谢罪的香,决定回去后就做个名符其实的凤麟君,以他的能力,要为百姓谋福利是不可能了,但是为天翼治理后宫应该没问题,首先要祛除对后宫女子的恐惧心,按规矩,凤麟君每天都要接受嫔妃们的请安,因为嫌麻烦才没实施,第一步就从这儿开始吧,回去后就让她们每天都来……每天吗?   太恐怖了,暂时不要想,好容易才出一趟宫,后山的温泉在等着我呢,要跟天翼在那儿小住几日呢,好好享受才不会辜负天翼的安排,回去后再考虑后宫的事也不迟吧?   后宫有什么事吗?   完全没有好吧?   嗯嗯,多虑了,陪天翼在行宫放松几日才是正事!虽然希望不再回去,但那是不负责任的想法,甚至连累天翼也有了不负责的念头,说他为身份所困,说他找不到替位的人……   怎么可以呢?为了我的一己之私,天翼要抛弃帝王的责任、抛弃百姓、抛弃天下,怎么可以?   但是好高兴啊,虽然不希望天翼那样做,但他那样说了,表面意思是江山没我重要,其实是超然卓绝了啊天翼!   如此美好的人,如此地爱我,我却一无是处、无所付出,这样真的好吗?   宝儿这番自我质疑被凤天翼一语消灭,“你身心皆付,甚至赔了一世自在,你若还想付出,唯剩生子一项,又或是我努力不够,所以一起勤奋吧!”   凤天翼说到做到,头三日只如饕餮临世,宝儿是他爪下猎物口中食,尚飨不够、贪恋不足。   到了第四日,宝儿严正抗议,明明是出宫闲居,他却比在宫里时还累,早就听说此处有火红枫林,他却被困在床上辜负了秋野美*色,下次再来还不知猴年马月了!   “从前师兄们都要带我秋游的,还会烤好多东西给我吃,宫里又不能燃火烤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什么都没做,一点意思都没有!”   宝儿嘟嘴抱怨,凤天翼这才觉得有些过分,一面陪笑致歉,一面吩咐宫人先行准备,不就是野外烤食么,这有何难?   趁着宝儿换装的时机,凤天翼小声问王福,“你会在火上烤东西吗?”   王福苦笑,凤天翼愠恼,“你也算老辈人了,怎么连这个都不会?”   “让皇上见笑了。”王福干笑两声,随即更低了声音,道:“奴才实在不想扫兴,但是宫里传报消息,瑞和公主似乎不好了……”   “你说什么?”凤天翼莫名心慌,王福迟疑道:“皇上请节哀,瑞和公主昨儿夜里就没了。”   凤天翼呆立片刻,沉吟道:“宝宝那般喜爱瑞和,此时若瞒了他,过后必定怨朕,你说,朕该怎么办?”   “回皇上,奴才觉得不能瞒着,否则君上忆起今日野游之事也不会有半点悦愉,反会添些愧怀伤悲。”   凤天翼默默点头,此时宝儿换了一身轻便行装出来,窄腰紧袖竟有些英姿模样,脸上还是那般纯质憨笑,乍穿新装的小孩一般羞窘而欣悦,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笑道:“天翼也穿猎行装好不好?虽是野游烤食,说不定能逮只兔子回去喂呢!”   “下次吧,带你去皇家猎场,到时兔子貂儿随你喜欢,这次就算了,好吗?”   “好啊,本来就只是去烤食的嘛,下次去打猎逮兔子!”   宝儿举拳高呼,凤天翼淡淡一笑,“烤食也下次好吗?”   嗯?宝儿傻眼,“为什么啊?不是答应了的吗?我衣服都换好了,我还装了一篮果子,不要别人提着,我自己提,边走边吃,剩下的吃了烤食再吃……”   “下次好吗?”凤天翼安抚式搂住宝儿,宝儿挣扎抗议,“不要下次!为什么要下次?谁知道下次是哪次?你不去我自己去!”   宝儿甩手就走,凤天翼一把捞回来,盯着红了眼眶的宝儿,几乎想应承宝宝算了,但是……   “下次好吗?宫里出了点事,咱们回去处理好了再来,好吗?”   “不好!”宝儿纯属赌气,揉揉眼睛才问道:“是宫里的事还是朝堂的?如果是后者,你一个人回去吧……”   “是宫里的事。”凤天翼顿了顿,“是晓春轩出了点事。”   宝儿愣了愣,“是不是梅妃犯错了?”   “有可能,但具体怎样要回去才知道。”   凤天翼说得隐晦,宝儿莫名点头,回去的一路都有些灰败情绪,哪怕天翼跟他说笑逗趣,他也提不起兴致,因为他看出天翼是故作轻松,还因为他有十二万分的不祥感觉。   不为别的,只因他的小公主在晓春轩,而晓春轩出了点事,不管出怎样的事,总之不能是那样的事,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6 章   愿望与现实往往背道而驰,又如俗语说的那样,越怕越见鬼,所以对于瑞和公主的死,宝儿在难以接受的同时,也产生过瞬间的自我质疑,似乎是之前的不祥预感致使恶梦成真……   凤天翼担心宝儿承受不了此类打击,但是宝儿的表现令他诧异,原以为宝儿会痛哭宣泄,谁知宝儿只是默默掉泪,抚看过公主后便不显伤悲,异常冷静地查问公主的死因。   抚育房的嬷嬷们跪首掩泣,都怕受累而死,没人敢答话,梅妃则跪在皇上脚边泣不成声,凤天翼心烦不已,打算带宝儿离开,至于公主的死因,自有专人查询。   “我不走,今天之内我就要知道公主为什么没了,我不过出宫三日,走时公主还好好的,突然就没了,为什么?”   宝儿这话是冲着梅妃,她是公主的生母,应该是最了解公主的人,如果象管事太监说的那样,公主是突发急症,那么作为母亲,自然清楚当时的情况。   梅妃惊惶而悲切,再次跪到凤天翼脚边,道:“臣妾实在不知道公主为什么没了,并非臣妾枉为人母,而是事发突然,臣妾赶到时,公主已经……”   “你闭嘴!”凤天翼略显烦躁,本不想亲自查询此事,可是宝宝急于知道结果,若放给宝宝去查,恐怕不是一时三刻能了的事,当是讨宝宝的欢心吧,趁早了结此事,不令宝宝挂心才好。   凤天翼叫过王福悄声吩咐一阵,王福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就带了方太医进来,晓春轩的管事太监也被召见入室,凤天翼单独问话后,方太医那边的查验结果也出来了,按照王福之前的嘱咐,方太医近前悄声禀告。   “回皇上,依臣所查,公主殿下体内有两种毒素,一种原是安眠宁神的药物,只是不可用在幼儿身上,何况公主殿下应是长时被喂食,药性贮存成害,与体内另一种毒物两相冲应,才会急速催化以致来势凶猛。”   凤天翼点头,挥手令退方太医,回到前面殿室,扫视跪泣的三个嬷嬷,最终将目光定在旁边的梅妃身上,“你罪该万死。”   梅妃大惊失色,伏地泣道:“臣妾不知犯了何罪,若是怪罪臣妾昨夜没带好公主,那便是真的冤枉臣妾了,何况臣妾只是偶尔才将公主放在抚育房,昨日也是身子不适才叫人抱下去的,谁知半夜就那样了,臣妾冤枉啊!”   “你不冤。”凤天翼淡淡冷笑,道:“朕没心情听你分辩,即使你不承认,朕也知道是你给瑞和喂了不少安眠宁神的药,但瑞和还中了另一种直接致命的毒,朕希望你能供述可疑人犯,若不能,你便死有余辜。”   梅妃又悔又怕,恨不能将喂药之事赖给他人,皇上既说公主还中了别的毒,那不如一并推赖掉,即便不能保全自身,也能尽量拖人下水。   “还请皇上明察,公主是臣妾亲生,臣妾怎会无端喂药?公主再怎么哭闹,臣妾都是耐心哄着,倒是别人抱哄时显得异常安静,臣妾只是惭愧而已,哪知公主竟是被喂了安睡的药物?更不知公主竟然是被人下毒致死,臣妾痛心难活,哪里供得出人犯?一定要排查可疑的话,倒是怡贵妃那边有个老太监常来晓春轩,也说是因为喜爱公主而来,公主在他怀里也是异常乖巧……”   “你该死。”凤天翼挥挥手,王福会意传令,立刻有两个执事太监上前押了梅妃,梅妃高呼冤枉,一直旁听的宝儿也觉得有冤情,但他现在不敢惹天翼,除了天翼的脸色异常难看之外,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公主是天翼的女儿,即使再悲痛,天翼也不会展露于形,就算梅妃冤枉,也暂时冤枉着吧,这样可以让天翼小小的发泄一下,之后应该会冷静处理。   回到卧龙殿后,宝儿一直小心观察着天翼的神色,谁知天翼也是小心翼翼地待他,虽然他的确需要安慰,但是天翼更需要吧?   “天翼想哭就哭,不要忍着好吗?”   凤天翼微愣,“我为什么要哭?”   宝儿大愣,泪水却簌簌而下,“你不想哭吗?我的公主没了,永远都没了,她那么可爱,那么乖巧,那么美好,我才离开三天,她就永远离开我了,再也不会回来,我再也抱不到她了,但是再多的伤心都没用,其实最没用的是我,说什么喜爱她,却让她被人害死了,我没资格喜爱她,更没资格哭她,但你可以,因为你是她的父皇,所以你尽情哭吧,把我的那份也哭进去。”   话虽如此,宝儿却泪流不止,脸上竟是落寞般的笑,看得凤天翼心疼不已,一手拍抚宝儿,一手抹去宝儿的泪。   “别哭了,我已经叫柳岩去查捕真凶,这种小事在他来说轻而易举……”   “小事?”宝儿异常屈愤,揪了凤天翼的领口,“我的公主没了,你居然说是小事?在你眼里,究竟什么才是大事?就算她真的不讨你喜欢,但她是你的女儿,她还跟你笑过,她喜欢你!你却说她的死是小事……”   “我没那样说!”凤天翼低吼,随即赶紧道歉,“我不是凶你,只是澄清我的本意,所谓小事,是针对柳岩的能力而言,当然我也承认并不伤心瑞和的死,无关其他,生在皇家本就是不幸,得人喜爱与否,都难免各种凶险,如瑞和这般早夭的,反是大幸……”   “你乱说!”宝儿双手捂了凤天翼的嘴,“不许你乱说我的公主,如果我抱养她,她会在我的喜爱下快乐长大,比天上的鸟儿还幸福!”   这是什么比喻?自由飞翔才是幸福么?凤天翼心里紧了一下,面上却笑得温柔。   “你的喜爱或能令她快乐,但也能为她召来忌恨,也令她成为你的软肋,那种情状,不是你能想像的,你也必不愿看到,还是那话,生在皇家不为幸,天道怜之,早早将她召了回去,因此你不必为她难过,而要为她称幸,明白吗?”   宝儿眨眼又眨眼,咬唇半天才微微点头,“我无能护她万般周全,皆因我自私又懒惰,如果我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凤麟君,那么被我喜爱的人便会一生无忧,如同我被你护爱着一样,所以我决定了,要做个象你一样的人,有能力有担当,让自己喜爱的人衣食无忧、随心所欲!”   宝儿说着就亲了凤天翼一下,满怀感激与赞慕,让凤天翼十分受用,正想搂抱回吻,又听宝儿毅然道:“我要严惩毒害公主的真凶,还有我觉得梅妃很冤枉……”   “她不冤,你不信我的判决无妨,大可行使凤麟君的权力,为她翻案,我不会立刻赐她死,直到你确认她的罪行为止,到时由你来发落她,同时也要补偿我,因为不信我的判断也是冤枉我了,你要全力安抚,不然我会很委屈。”   凤天翼学宝儿嘟嘴,宝儿目瞪口呆,半天才苦叹道:“我没有不信你啊!只是不知道你判决的理由嘛,你一口咬定她给公主喂了那样的药,可她是公主的娘亲,不可能那样做,你就是怀疑我都还靠谱些,因为公主真的喜欢我嘛,我一抱她,她就乖乖的了,我一亲她,她就……”   宝儿说不下去了,依着他的性子,他想号啕大哭,但是当年自己的管家没了时,他哭到天昏地暗也没把管家哭活,最终还得抓紧埋人,一切伤心都无用,甚至卖身治丧也无果,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才会遇到门主出手援助……   门主说过,逝者不望生者痛,生者若望逝者安,微笑前行是最好的祭奠。   所以宝儿不大哭,以免公主走得不安,还因为天翼说得对,公主原是上天的宠儿,哪里忍心她受凡间苦楚?召她回去做个小仙女,那才是真正的快乐自在,永世无忧!   “天翼,我不替梅妃翻案了,你也不要赐死她,好吗?她是公主的娘亲啊,即便她真的做了坏事,但你也说她不是真凶,所以不要严惩她了,否则公主在天上也不一定高兴,总之我们都要好好的,让公主安心一点,好吗?”   凤天翼暗里皱眉,又不忍回绝压抑着悲伤的宝儿,只能点头应了,传令王福,“着令梅妃去涣尘宫反省!”   王福领旨而去,宝儿怔怔道:“涣尘宫是什么地方?我看过皇城图案,没有涣尘宫这个地方啊!”   “那是犯错嫔妃的居所,图案上不予明示也是警示之意。”   “哦。”宝儿想起魏皇后曾说即便被废,也会在冷宫笑看他生不如死,那个涣尘宫就是冷宫吧?   “进了涣尘宫的人还能出来吗?”宝儿不似询问,更似自语。   凤天翼心下不爽,略微冷色道:“那地方只进不出,出来的,都是死人,我知你心怀善念,但你也要知道万事皆有尺度,否则即便善良也会沦为罪恶的帮凶,你刚才说要做个有能力有担当的人,我且告诉你,所谓能力担当亦非无所不能,更非无所不为,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因此能力高下为次要,甄别决断为主,明白么?”   宝儿愣了又愣,突然扑上去欢呼,“天翼好伟大!天翼最好了!天翼教我东西哎!天翼是良师益友!等我领悟天翼教的东西,我就能做个德才兼备的凤麟君,再也不怕后宫的女人们……”   “你怕她们?”凤天翼匪夷所思,“你如今是凤麟君了,谁敢惹你,你可随时赐死……”   “我不高兴有人死!再坏的人,最多不理他,干吗非要以死解决?活着才有无限可能,而且我一直都想问你,慕荷贵人怎么会寻死?你真的只是让她反省,没有说什么恐怖的话吓她吗?”   宝儿问得小心,因为这是对天翼的怀疑,果然天翼一下就沉了脸,“她是自罪而死,即便我吓她,也要她行亏在先,何况我若真要吓唬谁,根本不会传令口谕,自有高明法子令人悔来人世……”   凤天翼说到此处顿住,因为这有些自暴其短的意味,见宝儿果然是努力忍笑的样子,当下有些羞恼,找个会见要臣的借口甩手而去。   宝儿嘻笑目送,心里笑叹连连,他的天翼真可爱,比初见时故作亲切的虚伪样还可爱……   而且,现在的天翼越来越接近他的理想,不枉他千万遍地重复强调,天翼越来越象天下第一大好人,总有一天,不是象,而是名符其实、千真万确!   他的天翼,爱他的天翼,真正的大好人,天下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7 章   小公主的逝去是宝儿心里的隐痛,为了不再失去喜爱的人,宝儿决定行使凤麟君的权力,因为无能的人没资格喜爱别人,否则便是不负责任的谎言、满足私欲的恶行!   行权的第一步是入住凤栖宫,王福奉旨替宝儿选了总管太监,名唤周全,人如其名,行事可靠而稳妥,为人也忠善诚恳,其余宫人皆由周全亲自挑选,也都是敦厚而机灵的人,宝儿很满意。   按照相关规矩,凤麟君还可以有自己的侍卫,凤天翼想把柳岩派过去,宝儿拒绝了。   “他是御前侍卫,跟了我不是降级那么简单,会伤他自尊的,而且守义哥回来了,我已经让他做我的侍卫首领,顺便纠正他的假阉人身份,而且他带领的侍卫也要由他亲自挑选,这样才方便他统管,还有我不想要宫女侍候,全公公都说可以的,总之我们凤栖宫清一色的男子,昨晚大家都举手通过了,还对好多事项作了商议,总之你就不多事了,我会帮你管好后宫,好吗?”   你遣散后宫更好!凤天翼有些自作孽的愠恼,虽然高兴宝儿主动履行凤麟君的职责,但这职责会分去宝儿不少时间精力,甚至成为他性*福的阻碍……   “你想怎样都行,但是晚上要跟我在一起,不是卧龙殿便是凤栖宫,你不来,我来,不许象昨晚那样拒绝我,我们是夫妻,必须一起睡!”   “不是必须吧?偶尔分开睡也不会怎样……”   “你不会,我会!除了这事,别的我都依你!”   “可是今天就有几个贵人来拜见我,还给我送了不少东西,其中三个以前还骂过我呢,我以为她们怕我翻旧账,所以来讲和,全公公却说她们的目的是想通过我得到你的宠幸,如果是真的,那我已经收了人家的东西,怎么可以不帮人办事?天天跟你睡的话,你什么时候去宠幸她们?”   “那是你的事,我只管我们每天要一起睡,现在我要去见臣子,晚膳会来凤栖宫跟你一起吃,然后你跟我回卧龙殿,方便我第二日早起上朝,以后都这样,这不是皇帝对凤麟君的命令,而是我对所爱之人的请求,不要拒绝我好吗,宝宝?”   凤天翼委屈到凄惶,宝儿红着眼眶使劲点头,回过神才有种上当的感觉,因为天翼走的时候简直是兴高采烈,根本是阴谋得逞的快意啊!   “怎么办?”宝儿拉了周全的手,“全公公快帮我想想办法,要么让皇上改变主意,要么把她们送的东西还回去。”   周全呵呵笑,“君上不必忧心,贵人们的礼虽有那层意思,但受意与否全凭君上裁决,您若觉得烦扰,大可不予理会,若因此不安,大可替皇上选人侍寝,届时嫔妃们会知道,并非君上不令后宫雨露均沾,而是圣意不可违。”   宝儿愣睁,“我还能替皇上安排侍寝的人吗?凤麟君的职要录上没这种规定啊,我有认真查看,真没这条,全公公不要哄我哦!”   “奴才哪敢欺哄?除去职要录上的说明,还有诸多规矩不便成文,君上若想尽知,可召见宗司的人口述……”   “那就算了,上次我听宗司大卿说话都忍不住瞌睡了,所以不要自请出丑的好,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你都教我就行了,么我什么时候安排侍寝比较好?”   周全忍笑,道:“君上才使行令,很多事不要操之过急才好,后宫之事尚可随意些,皇上的恩泽却不可辜负。”   宝儿受教点头,宫人传报燕太妃求见,宝儿依旧惊了一下,随即赶紧着人引进。   燕太妃求的还是上次那事,不过宝儿已经能够明确答复,因为之前就跟天翼讨教了法子,所以宝儿几乎是照着天翼的原话给予答复。   “太妃护犊情深乃人之常情,但也不可妄负皇恩,当初圣旨赐婚原是为谣月公主思量而定,此是皇恩之一,谣月公主不悦夫君自寻另配,皇上不怪其失德,仍从其所愿给予满足,此是皇恩之二,如今谣月公主不满自身名分,欲求王妃地位,须知庆王妃乃先帝赐许,谣月公主所想岂止辜恩负德?更有违逆父兄之嫌,太妃身为其母,只合规劝以正,不该溺爱以害……”   “这不是你的话吧?”燕太妃冷笑,道:“哀家还以为你果真与人为善,谁知你竟拿皇帝的话来敷衍搪塞!当真麻雀上高枝儿,目中无人了!只是你也未必得意到底,哀家也不是非求你不可,你若不是真傻,便该知道哀家两番前来也是对你身份的认可,你若办好哀家的事,哀家便会教你如何立足后宫,你以为仅凭封位名号便能稳居首位吗?这是皇宫,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肯定不简单啊,我才离开三天,我的公主就没了,简单的话,我离开多久,她都会好好的!   宝儿暗里悲愤,脸上也装不住,含泪冷笑道:“看重封位名号的人是我吗?凭这个不能稳居首位的话,太妃两番来求的是什么?我不能得意到底,谣月公主靠着他人的帮衬得到王妃的身份,又能得意到什么时候?从前我尊敬你是长辈,不愿意跟你生气,今天不气不行,因为我也是有过公主的人,我也想为我的公主各种努力,但绝不会象你一样宠溺无度,我甚至可以断定是你教坏了谣月公主,否则她会跟我的公主一样美好,所以都怪你!全都怪你!”   宝儿泪语斥责,骂完就往外跑,一直跑到琴心殿后院,小桃的旁边有个小小土堆,里面是瑞和公主的一些衣物和小玩意,天翼跟着他一起掩埋进去的,不能常去公主的坟茔悼念,只能以此怀想。   宝儿在土堆边尽情掉泪,突然递来一块帕子吓他一跳,接过来抹净泪,尴尬笑道:“守义哥不愧是大内高手,都没听见声音你就来了,可你不是挑选侍卫去了吗?还是说选好了?”   守义点头以应,看一眼桃树,又看一眼面前的土堆,毅然道:“属下能以真身过活,全是拜您所赐,此生,愿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宝儿愣一下就笑,“突然搞这么严肃干吗?你恢复身份后还愿意留在宫里陪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真有赴汤蹈火的事,咱们肯定一起上啊,朋友应该祸福与共嘛,只是我若犯了大错,惹怒了皇上的话,你记得保全自身便好,以前说这话,是因为我害怕连累别人,现在则是因为真正的自私,我若获罪而死,最少有朋友纪念怀想,证明我曾来过这人世,不被时光所掩,总有人记得谁谁来过,也许会被淡忘,但也会偶尔想起……”   宝儿哽咽,再次尴尬一笑,守义知道宝儿痛心公主的死,但是这种痛真的只有时光能疗治,却会留下经不起一提的伤口,永远都会隐隐作痛。   “君上,柳统领已查获真凶,下毒之人是青玉苑的宫女,原是慕荷贵人的陪嫁侍女,其实是贵人出阁前的管教嬷嬷,因此贵人向来敬爱,入宫后也命其宫人以姑姑尊称……”   “她就是姑奶奶也不该害死我的公主!我们得罪她了吗?也许我不小心惹过她,但我的公主不可能惹她!她为什么毒害我的公主?”   宝儿起身,“走,我要亲自问个清楚!”   守义不动,“君上请息怒,罪人已经自尽……”   “什么?”宝儿莫名惊惶,“她居然……竟然……怎么可以?明明害了我的公主,却不等我问话她就死了,我连原因都不知道啊!她是故意的,太坏了,坏透了,绝对故意的!”   守义哭笑不得,“君上不必气恼,罪人虽自缢,倒也供述所为,说是替主复仇,唯有夺去仇人所爱,令仇人尝到她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才算是真正报了仇。”   “那她还是没说清我怎么得罪她了!有什么都冲我来啊!害我的公主算什么英雄?有本事下毒害我啊!”   您百毒不侵呢!守义好笑,强自正色道:“君上息怒,罪人所说的仇人不是指君上,而是指梅妃。”   宝儿愣睁,“你是说,我没有梅妃喜爱公主?”   守义苦笑,“属下没这么说,是罪人如此认为。”   “可是我真心喜爱公主啊,瞎子也看得出我比梅妃喜爱,她是瞎到底了还是我果然做得不好,才会让人误会我的喜爱比不上梅妃?”   “不是这样的!”守义难免急躁,道:“且不论谁更喜爱公主,但是君上不觉得弄错重点了吗?罪人为何认定梅妃是害了她主子的仇人,这才是重点吧?”   宝儿点头,“是啊,为什么梅妃成了她的仇人?”   还好绕回主题了,守义暗舒一口气,“回君上,慕荷贵人曾在此处言行失德,当时君上回避了,因此不知梅妃窥视一旁,君上一走,她便致言慕荷贵人,其言多属危言耸听,致使慕荷贵人惊恐之下,自罪而死,但是梅妃也不知道她之言行也为人所窥,致使为人所仇,却连累瑞和……”   守义顿住,不想提及小公主反令主子伤心,宝儿一笑领情,盯着面前的土堆出了一会儿神,不明意味笑了一声,“也罢,我虽不甘心,却拗不过已死之人,难道真去鞭尸不成?公主也不会高兴我残暴如此,此事亦算尘埃落定吧!”   宝儿合十祷祝,压下心中悲恸,只予美好祈愿,天佑良善,导恶归真,阿弥陀佛……   但是佛祖,我其实不太信你,因为我那日在皇德寺烧了那么多香,除了愧对百姓而谢罪,我还求你保佑我的公主平安快乐,但你没有应答,要我再真心求你,除非你把我的公主还回来!   可我今天再次求了,既然人死不能复生,那么佑助活着的人都一心向善总行吧?   皇宫可以不是阴暗的地方,可以变成快乐的家园,可以让大家都欢笑喜爱,可以让将来的新生命平安成长,并且由衷觉得生在皇家是天幸,有天翼那样的父皇则是莫大的幸福、一生的骄傲!   宝悦,爹亲要谢谢你,虽然刚听到你诞生的消息时,爹亲就感赞不已,但没想到真正要谢的是,你让爹亲明白了光做好人是不够的,无能无为的好人只是草包而已!   所以再也不做草包,要为将来的公主或皇子创造一个美好的皇宫,让他们无忧无虑、不恐不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8 章   凤栖宫是太*祖为心爱之人所建,却未能入住正主,终成太*祖一生遗恨,其后几朝也未有真凤堪居,到了凤天翼这一朝,总算迎来一位男后,不以历代后妃标准衡量,只以凤栖宫初建本意而言的话,宝儿入住凤栖宫,也算不负其实、有凤来仪!   凤天翼着令宗司处送来凤麟君的凤印,这也是太*祖时就雕刻好,却未能交付使用的男后印章,本该在封立凤麟君的仪式上郑重交托,只因宝儿不耐仪式程序,之后又不愿理事,才会一直封存宗司处,如今宝儿主动履职,凤天翼自然要付予凤印,暗里也带了些复杂心情,若非瑞和被人害死,他的宝宝也不会陡然醒悟吧?或许他该谢谢瑞和,虽是无知婴孩,却以死促成她的少年爹亲急速成熟,不再只求肚饱,终于懂得权力的重要。   可不是么?他的宝宝坐在凤栖宫正殿的首座上,接受众嫔妃的拜见,虽然一脸稚气,但是微笑颔首还挺象那么回事,最难得的是全过程没打一个哈欠,进步不小啊!   凤天翼正暗自得意,衣袖却被轻扯一下,然后是宝儿压制着哈欠的悄声抱怨,“你的媳妇儿太多了吧?我担保你自己都认不全,拜这半天,外面还有一大群,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嫌麻烦一并赐死或撵出宫去就行了!凤天翼比宝儿还烦,而且一直不高兴媳妇这种说法,若不是出自宝宝的口,他真的要怒了!   “今日是你执掌凤印的日子,她们按礼拜见是规矩,你若不耐烦,可令她们一齐跪拜便罢!”   “你不早说!”宝儿瞪了凤天翼一眼,清清嗓子准备照天翼说的办,却听周全在旁边轻咳,似乎有所提示,宝儿怔怔不解,又听天翼忍笑道:“你不能自己宣礼,叫周全传令你的意思才合规矩。”   “麻烦死了!”宝儿翻白眼,笑对周全道:“你叫她们胡乱拜一下就回去吧,以后没事就别来了,我虽过目不忘,到底要花精力去记她们的相貌名字,以后见面对不上号会显得我没礼貌,所以每日请安一类的无聊事就免了!”   周全弓身笑诺,把宝儿的意思宣唱下去,殿外一众跪拜而去,殿内是位份稍高的嫔妃,如宝儿所说,除琴贵妃和怡贵妃,其她的,凤天翼根本没印象,所以很怀疑这些个嫔妃当真是他封的?   王福悄声释疑,“只有两位是皇上亲口封的,其她是太后代为封许,因此皇上不记得也不奇怪。”   不奇才怪!哪两个是我封的我都不记得!凤天翼暗怒,其实倒有些想起来了,宝宝在暗盟的那段时日,他日夜难安,倒也偶尔着人侍寝,那两个所谓贵嫔恐怕就是那时封的,荒唐之极!   凤天翼烦躁欲走,宝儿急忙拉住,“平时你都没空,今日好不容易得闲,别的不说,你该关心一下怡贵妃,她昨日就来见过我了,而且坦言她原本不高兴我入住凤栖宫,但她遵从你的旨意,可见她很贤淑,她要生小娃娃了,你该多陪陪她……”   “我没空,倒是你很久没陪我批折子了,凤麟君有责任参与国事,念你初职我才不予强求,最多给你一月时间,之后你要学习批折决事……”   “不要!这不在我计划里,我只管后宫的事,国事交给我绝对完蛋!就算计划内的事,我也不敢保证能完成……”   “你有什么计划?”凤天翼第一次听说这事,因此难免诧异。   宝儿却失言般干笑两声,道:“你别问了,等我做出一点样子来再说,到时给你一个惊喜!”   又不是遣散后宫,何来惊喜?凤天翼嗤笑不屑,宝儿却朝怡贵妃招手,“你过来坐啊,皇上要跟你说话呢,还要陪你回泌淑宫吃晚膳!”   怡贵妃欣喜上前,凤天翼则难以置信地看了宝儿一眼,随即便盯了周全一下,绝对是这奴才唆主使坏!说不定已经把不便成文的凤麟君职要讲给宝宝知道了,今日只是安排陪膳,明日恐怕要替他选人侍寝!   “你们慢慢聊,我跟她们外头走走去!”   宝儿几乎逃奔出殿,余下的嫔妃也都慌忙退避,紧随宝儿去了凤栖宫的小花园,冬日虽萧索,倒也不是无花可赏,错落有致的几簇晚菊怒放点缀,衬得青松翠柏异常精神!   “我还是喜欢小桃……”宝儿纯属自语,然后才想起尾随的一众嫔妃,又觉得她们低眉顺眼的样子很可怜,难道我很可怕吗?   “你们不要拘束好吗?而且我是好人,不会因为做了凤麟君就骄横霸道,我从来不会欺负人,相反,我很仗义,而且喜欢大家都高高兴兴在一起,话说……你们抬头看着我好吗?否则显得我在训话似的,但我在跟你们建立友好关系,因为我要把皇宫变成温暖的家,大家一起努力好吗?”   没人应声,宝儿颓丧得要哭了,吩咐周全在暖阁摆茶点,全是泾州来的上好点心,不信你们不上钩,这个叫糕点外交,等你们吃得心花怒放就会放松心情,到时就会答应跟我一起努力了!   嫔妃们惶惑入座,香茶糕点再精致美味都没让她们动一下,宝儿万分苦恼,究竟还要怎样啊?   “都不喜欢美食吗?”宝儿进一步展开攻势,“这样吧,你们喜欢什么讲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们,以前我还在君子院时,师兄们就是这样带我的,只要不违背一定的原则,他们都会满足我,所以我在那儿生活得很快乐,我希望你们也能感受到那种大家庭的和谐温暖,一起努力让皇宫成为快乐家园,同时也能成为温馨大家庭的表率,到时天下都会争相效仿,整个大凤就会成为人间乐园,很美好是不是?”   宝儿笑眯了眼,嫔妃们却陆续傻眼,然后继续垂眸表示顺从,但是这样不够啊,给点建议好不好?   “你们不出声,我当你们同意一起努力了,那就集众人所长,现在大家一起开动脑力,各抒己见好不好?”   完蛋了,还是没人搭腔,宝儿挥挥手,“算了,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你们喜欢什么?或者说,你们想要什么?”   嫔妃们间或对视,又都低下头去,周全在宝儿身后想笑得要命,主子啊,您这根本不是许人所求,而是笑面虎似的要哄人入口,虽然您说的是真心话,但在她们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至于她们想要的,当然是皇上的恩宠,但是能说吗?说了就是当面争宠,不说又似乎得不到您的信任,而且显得不敬,因此您真把她们吓得不轻啊!   周全正想着要怎么提点一下,却听宝儿长声叹气,“算了,你们都不说话,可能真有些讨厌我吧?来日方长,我会让你们知道我是好人,今天就商谈到这儿吧,你们回去也不要闲着,好好想想怎么建设快乐家园的事,不会让你们白白出力,谁第一个给出建议,我有大大的奖励,不是骗人的哦,凤麟君可以替皇上选人侍寝,这个奖励对于真心喜欢皇上的人来说不算小吧?当然了,如果不想侍寝,我还有别的奖品,总之会让大家有所劳有所得!”   众嫔妃些许错愕,又因为可以回去了,所以终于低诺并告退,几乎是落荒而逃,这使得宝儿郁闷到底,回头见琴贵妃还坐着,顿时觉得欣慰无比。   “你已经想出好建议了吗?”宝儿高兴得递过去一块糕点。   琴贵妃摇头谢过,掩嘴轻咳一声,道:“你果然真心喜欢皇上,也果然做了大凤男后,还在太子府时,我便预想到你能有今日,却没想到你会意图把皇宫变成快乐家园这种事,我若猜得不错,你是因瑞和公主出了那样的事,才会有这种想法吧?”   宝儿一下就红了眼眶,却是逞强般灿烂一笑,“我的公主没了,但是以后还会有很多公主和皇子,当然也包括皇长子,总之我希望他们在皇宫平安快乐!”   “果真如此的话,我先谢过了!”琴贵妃起身福了一礼,宝儿谦笑摇头,“你不要谢我,倒是你说早就预想到我能有今日,这是为什么?”   琴贵妃淡淡一笑,眼中却晃过一丝忧伤,“不为什么,只是女人的直觉而已。”   宝儿笑,“你没说真话哎,就算是直觉,你还能直觉出我真心喜欢皇上啊?不然我也直觉一个给你听,还在太子府南院时,我几乎每天都听你在西院那边弹同一个曲调,说真的,听多了有点烦,但不是你弹得不好,而是曲中哀怨令人忧闷,你在当时虽不算太子的宠姬,但也常得恩宠,却又寄琴托怨,所以我猜你另有所属,这是我的真心直觉,你也给我真话正解,好吗?”   琴贵妃涩然笑道:“有人说你阴险狡诈,我却知你诚挚善意,因此不否认你那个直觉,只是无望之事,即便给你正解也无济于事了,所以只答你先前的疑问吧!”   琴贵妃略饮一口茶,续言道:“我预想你能有今日,是因为皇上当日将你安置在南院梦蝶轩,那本是为太子妃而建,居所名称也是皇上亲自命名题写,因为皇上喜欢过一个叫蝶照的伴读,那时虽年少,却也偶行亲热,先皇闻报震怒,赐死了蝶照,两年后,皇上做了太子,先皇赐居太子府,同时赐了一个叫如蝶的侍书,显是对当年之事略有悔意,可惜如蝶未能如先皇所愿入住梦蝶轩,因此你该知道梦碟轩的主人意味着什么,而我能预想你的今日也是情理皆然。”   琴贵妃言毕便告退,似乎留下来只是为了讲蝶照的事,但若宝儿不追问,她便不讲了吗?   也许该谢谢她讲的故事,但这故事隐含了一个意思,似乎……好像……大概……他只是蝶照的替身?   “全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肯定知道当年的事,所以告诉我好不好?我是不是长得象蝶照?”   周全正色否认,“没有一丝毫相像,君上不必多虑。”   宝儿愣愣点头,想到什么似的顿了一下,“声音呢?象不象?”   周全苦笑,“奴才不曾听过那人的声音,但是不论怎样,君上都不必多心,皇上对您的心意可是真真的!”   “性格脾气什么的呢,象不象?”宝儿显然没听周全后面的话,仿佛走火入魔般钻进了替身的死胡同,又似乎是被人抛进一个灰色的无底洞……   周全无语劝慰,只能拿点心哄着,陪到晚膳时分又拿膳食打岔,思量着过后要寻点趣事分散主子的注意力,谁知宝儿饭后便恢复了常态,研磨提笔,继续写他的快乐家园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9 章   沁淑宫那边,凤天翼很无奈地接受着怡贵妃的侍候,想不明白当初是看上这女人哪一点了?忆起在宝宝面前夸赞香怡郡主的情景,凤天翼恨不得揪起那时的自己打一顿,当然宝宝当时醋味的样子很值得回味,那就保持下来啊!为何反其道行之?   不醋不火也罢,居然安排了一起用膳?莫不是也得了这女人的贿赂?但是跟有身孕的妃子一样,他也给宝宝配置了小厨房啊,里面也有舒州厨子,做出来的菜色比怡贵妃小厨房里的正宗多了!   又或者宝宝不是受了美食贿赂,可是除了美食,还有什么能收买宝宝?   “你能保证腹中的是公主吗?”凤天翼笑问,因为他猜测怡贵妃肯定是拿腹中皇儿讨了宝宝的好,除了美食,只剩抱养公主一事能诱惑宝宝!   怡贵妃哪知皇上心中所想,只以为皇上所言是凤麟君的意思,当下在心里恨得想吃人,面上仍温婉笑道:“不论公主皇子,臣妾都是一样喜欢,只不知皇上所问何意?”   “朕的意思不重要,你只尽量生个公主吧!”凤天翼离开膳桌,移到旁边榻上喝茶。   怡贵妃疾步跟上,暗里惶惑万千,主要担心的有两件事,如果诞下公主,一定会被凤麟君夺去,如果是皇子,从皇上今日的态度来看,似乎难以得到宠爱,因为皇上说他的意思不重要,那其实是说凤麟君若不喜欢她的皇儿,皇上也不会喜欢,但是哪怕夭折的瑞和公主,凤麟君也不是真喜欢,皇上为什么看不清这一点?   “臣妾不敢保证皇儿是公主,但是不管怎样,臣妾只想亲自抚育皇儿……”   “若是公主,便由凤栖宫抱养,即便是皇子,只要凤麟君喜欢,也一样由凤栖宫抚育,此事多说无益,朕意已决!”   凤天翼说完就走,怡贵妃跌坐榻上,垂泪半晌方切齿冷笑,之前想让瑞和死在凤麟君抚育期间,谁知事不遂意,反而让凤麟君借此入住了凤栖宫,那本是她的宫室,也曾断定皇上意欲她为皇后,谁知事情没按常理而来,难道凤麟君窥出皇上对她的心意,故而从中使了阴险手段?   是怎样的恶毒手法,才会让皇上信从恶言,让她失去了皇上的信爱?入宫前曾收到皇上御笔抄录的宫训,一则表示了对她的爱慕之心,二则表明了要她入宫为主的愿望,那本宫训既是定情之物,也是信赖期许的信物,让她安于各种事变,始终相信皇上对她有莫大期许,她会是大凤皇后,她的皇子会是未来的天子……   但是皇上要把她的皇儿给别人……不,不是皇上的意思,除了凤麟君,一个不能生育的所谓男后,除了他,没人会险恶到夺人子嗣以求恩宠,可惜已经让他得逞,否则还可以提前绸缪,即便现在去凤栖宫示弱也恐怕来不及了,因为皇上已经发下话来,凤麟君完全会把一切都赖给皇上,说不是他的意思,甚至会答应替她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事实只是敷衍她而已,因为一切都是他的阴谋,该死的人,该死!   怡贵妃恨不能买凶杀人,一夜忧愤难眠,翌日一早就去了凤栖宫,不论怎样,她必须亲自刺探敌情,必要时,她不在乎以身犯险,反正她腹中有皇子,那人再恶毒也不敢朝她行凶,她若有个闪失,那人必定背上伤害皇嗣的罪名,到时即便不处治也要遣去宗司处受教反省,等他回来,凤栖宫已经不是他的了!   怡贵妃踌躇满志,端着皇后的心态进了凤栖宫,听宫人回报凤麟君侍寝未归时,怡贵妃含笑点头,一派愿意坐等的贤良姿态,心内自是怒火翻天,佯装寻常妇人的无聊般,跟侍茶的小太监探问凤麟君几日一侍寝。   “回娘娘,君上每日晚膳后都要去卧龙殿,往常都要午膳时才会回来,今儿有事要办,因此会回得早些。”   小太监回话完毕,叩首退了出去,怡贵妃半晌才悠悠回神,真没想到一个男人竟能夜夜得宠,虽知他之前一直赖居卧龙殿,但不信皇上会每夜宠幸,如今看来,竟是皇上离不了他似的,果然媚毒至害、妖孽无常!   室外传来太监的宣唱声,凤麟君回宫了,怡贵妃下意识整抚衣装,随即便觉可笑,她就是寻常装束也胜过那人千百倍,何况她身怀龙子,即便姿容有损,看在那人眼里,也是羡慕至嫉妒,不是这样,怎会一心抢夺别人的孩子?   怡贵妃心恨难平,自恃有孕便不按礼行事,听见凤麟君进来的声音仍如前端坐,仿佛她才是凤栖宫的主人,进来的不过是个下等贱奴!   宝儿哪知怡贵妃的心态?就算知道也不在乎,别说怡贵妃的身子不便行礼,就是随便哪个嫔妃来这儿都不用跪拜,当然天翼在的时候还是要做做样子,算是给皇帝面子吧!其他时候,大家随意最好啦!   “我才到门边就听说你来了,衣服都没换,我就赶来见你,因为我收到靖王和小果果从棱州带来的特色小吃了,已经在厨房里热着,等会儿一起吃!”   宝儿兴兴说着,仿佛对面坐着的也是一个好吃的人,而且是他的朋友,这是宝儿一贯待人的态度,在怡贵妃看来,则是他做贼心虚的缘故。   “我不是来吃东西,只是听说了你的快乐家园计划,别的倒罢了,我只关心你说的让皇子公主快乐成长,你若真心如此,便该首先替皇长子着想,琴贵妃常时抱病,顾养自身已属不易,还要勉力抚育皇长子,辛苦不说,难免会疏于教养,此时不显然,待皇长子再大些,见到母妃的各种烦难,恐怕不会快乐吧?”   怡贵妃意有所指,宝儿虽有觉察,却还是想了半天才明白,“你是建议我抱养皇长子吗?”   怡贵妃笑而不语,神情却是肯定,宝儿断然否决,“这个建议糟透了,如果是琴贵妃自己提出来,我大概会考虑一下,但也不是我抱养,因为我连自己的公主都失去了,有什么资格抱养别的小娃娃?”   “你是现在不抱养还是永远不?”   “不能说永远吧?将来的事谁说得定?”   “你是说,除了皇长子,你有可能抱养其他?”   “我没这样说,具体怎样,你不要问了好吗?我其实害怕谈到抱养什么的,所以不说这个了好吗?”   宝儿使劲笑,感觉眼泪快下来了,很干脆地拿袖口抹去,见怡贵妃脸色不好,顿时有些担心,“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怡贵妃明显冷笑一声,“我是心里不舒服!虽然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但是昨儿皇上说你要抱养我的皇儿……”   “我没那样说过!”宝儿疾声否认,“我不会再有那种想法了,失去便是失去,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我的公主,即便我还会喜爱上别的公主或皇子,我也绝不会抱养,总之我已经有一个女儿,虽然她不在我身边,但她在我心里。”   “你果真不再抱养?”   “请你别说这个了好吗?还是说,你是故意来惹我哭?”宝儿有些生气,不说身边的人,就是天翼也不会谈这类话题惹他伤心,亏他跟天翼夸过怡贵妃贤淑,真贤淑就不该戳人隐痛!   “你回去吧!反正你也不是来吃东西的,就算你现在想吃了,我也不分你,总之我现在又生气又难过……”   “你要夺走我的孩子,我更生气更难过!”怡贵妃虽是怒吼,眼中却是凄惶的泪。   宝儿本来伤心着,此时不得不陪笑,又觉得很冤枉,“我怎么会夺走你的孩子?我连他面都没见过,就算他出世后,我也未必有感觉,你以为每个小孩我都喜欢吗?说实话,除了我的公主,我只喜欢过一个小孩,就是我小的时候!”   “你……”怡贵妃真有些哭笑不得,“你实在不可理喻!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只要一个结果,你让皇上收回成命,我让琴贵妃让出皇长子的抚育权……”   “你才不可理喻!”宝儿说着就笑,“我以前说过你笨吧?现在你更笨了!首先我没跟皇上要求过你担心的那种事,其次我若真要求了,那么连着皇长子一起,都可以是我的,哪里需要你去琴贵妃那儿帮我争取?所以你的担心和操心都很无聊,而且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你根本不是为琴贵妃着想,而是因为无聊的担心才会想出糟糕的建议,如果你真的闲得无聊,我倒有个建议,你可以去琴贵妃那儿交流育儿经,同时还可以培养皇长子的性情,让他了解将为人兄的概念,这样不是很好吗?”   怡贵妃白眼嗤笑,这人也太扯了,居然叫她去跟琴贵妃示好,她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而且她的皇子是未来天子,怎么可能让别的皇嗣亲近?皇长子又如何?终究要叩首称臣,那还算福气了,否则夭折或死在半途都是常理!   “你的建议留着自个儿用吧!不过你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生出自己的孩子,所以育儿经什么的,你这辈子都用不上了,现下你只去皇上那儿办好我交待的事就行,我在这儿等着,你即刻办好即刻回来,切记一点,不可让皇上知道是我的交待,具体要怎么办,你不笨,自个儿琢磨了办好就是,去吧!”   怡贵妃挥了一下手,浑然主子令退奴才,宝儿愣了一大下才笑起来,“你在我的宫里好不好?就算我本人也不在乎位份规矩什么的,但我没答应帮你办事,可你指挥得有模有样的,我都怀疑你才是凤麟君,得亏没别人,不然我真没面子,也亏得皇上不在,否则你这么挥令我,连他都会觉得丢脸,恐怕还会生你的气……”   “你不要太得意!就算皇上真真喜欢你,但你始终是男人,不能给皇上生儿育女,将来年老色衰,你以为皇上能眷顾几分?”   怡贵妃言毕冷笑,宝儿转着眼珠想了又想,点头道:“你说的有点道理,俗话说,生恩不及养恩大,也许我真的可以考虑养个皇子,虽然我更喜欢女儿,虽然我已经不可能再象那样去喜爱别的小孩,但你提醒我了,我是该为将来考虑一下,所以即使不喜爱,我也随便养一个吧!也不用麻烦别的嫔妃了,就养你的皇儿吧!”   “你……”怡贵妃惊愕怒起,却因身子不便而跌回椅上,随即捧腹痛呼,竟从椅上滑到了地上。   宝儿吓得又扶又抱,宫人听见声响也进来帮忙,听怡贵妃呼痛不已,周全慌忙请太医,怡贵妃的随侍则跑去请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0 章   凤天翼刚下朝归来,忙不及换衣服就准备去凤栖宫,一是怕赶不上跟宝宝一起吃午膳,另则是忙着去讨宝宝的喜欢,昨日特地放柳岩半天假,命他寻了一只雪白的兔子来,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倒有些象宝宝伤心委屈时的样子,通体白毛茸茸,捧在掌中,手感竟似触到宝宝某时某处……   凤天翼轻声笑,捧了兔儿要去凤栖宫献宝,却听沁淑宫来人求见,此时哪有心情听人聒噪?那太监竟不怕死般尾随哭求,凤天翼听得好笑,怡贵妃心比天高,怎么可能一早去跟他的宝宝请安?又怎么可能被宝宝无端斥责,甚至肆意摔打?   不对,恐怕是宝宝挨打了!凤天翼跳下辇轿,疾步奔到凤栖宫,直到看见宝儿安然无恙,他才长舒一口气,托出兔儿笑道:“这东西竟敢拦住龙辇求包*养,我没应,宝宝应吗?”   “嗯嗯!”宝儿一手接过来递给周全,“帮我好好喂它,现在还不行,喂胖点才能吃!”   周全郑重领命,却明显忍笑而去,凤天翼难堪而恼火,早知宝宝不是养兔为宠,而是想吃兔子肉,他疯了才会在柳岩寻来的那一帮毛团里精挑细选!甚至刚才还说了那么肉麻的台词,远不如一句“喂肥了一起吃掉”来得实在!   宝儿见天翼一直盯着门的方向,以为天翼急着吃兔子肉,“那个一时喂不胖的,现在先关心人的事好吗?怡贵妃在我这儿摔着了,太医在里面诊治,我们一起等……出来了!”   宝儿奔上去询问情况,太医回报并无大碍,宝儿不信,“你有没有好好诊治?她一直喊疼,到底是哪儿的问题?”   太医面现难色,凤天翼冷笑,“心的问题,早晚一粒正心丹,两个月后还疼的话,一剂百宁散根治绝患!”   这话是对太医说的,宝儿却在一边点头,觉得天翼好多才啊!太医却听得暗打冷摆,所谓正心丹,是指怡贵妃心术不正,至于两月后的百宁散,恐怕是指诞下皇嗣后就白绫赐死……   太医诺诺退下,凤天翼这才恢复笑颜,只说想吃宝儿做的豆腐圆子,这道菜是宝儿跟盟主学的,只是没敢告诉天翼,前几日曾做给天翼吃过,当时也不见天翼有多喜欢啊,但是天翼开口了,他肯定要做得比上次好!   宝儿嘱咐天翼进去看怡贵妃,自己则忙着做圆子去了,其实不用宝儿嘱咐,但凤天翼也不是进去探望妃子,宁氏香怡太过自高,有些话不明了说,她一辈子都不会醒悟。   “不必起身见礼,稍事歇息便回自己宫里去吧!此是凤栖宫,不是你能躺卧的地方,朕知你一心后位,也曾想过封你为后,只因你有温婉贤名,可惜名不符实,你容不下朕的心爱之人,便是逼朕容不下你,你若自此安分,朕许你长居沁淑宫,否则涣尘宫也不会有你蜷居之地,至于你诞下的不论公主皇子,凤麟君都会视如己出,予爱予授只会比你这个母妃更多更好,你要记住,朕的凤麟君,不论哪样,都是天下第一!”   凤天翼说完就走,再耽搁,他就不能跟宝宝一起捏圆子了,谁说皇帝不能做吃的?相反,皇帝才应该是无所不能的人!   怡贵妃缓缓起身,此时的她才是真的心口发疼,骨子里却冷得发颤,原来皇上没有爱过她,就算真做了皇后,她也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道具,必要时,甚至要替皇上心爱的人挡风遮雨,风雨太大的话,不过是折断她这把伞而已……   皇家无情,皇上却有一个不论哪样都天下第一的心爱之人,看似钟情多情,却是对别人的狠心无情,枉费她曾想让自己爱上皇上,因为放眼天下,只有皇上这样的人才值得她爱,现在看来,真要庆幸没有爱上,否则就是身心皆赔!   怡贵妃心灰之际,也用她一贯的清高论调安抚了自己,扶着随侍的手,依旧趾高气扬地离开了凤栖宫——出身王府的她,对于皇族王家的情爱一类,从来就没抱过太大希望,她深知位高权重者的骨子里都是冷血的,尊贵人家的和睦不是靠着所谓情感来维系,而是相当身份的持衡以及各方力量的牵引,才能维持和谐而各得其所,因此真正尊贵的人不需要所谓爱情,那种空洞而虚妄的东西就留给下贱的人吧!   怡贵妃自此安分,极少踏足凤栖宫,真如贤静妇人般静养待产,仿佛收到以静制动的战果般,沁淑宫时常得到皇上的各种赏赐,甚至皇上本人也常来探望,怡贵妃暗自得意,只以为是她一向信奉的尊贵之道得以印证,哪知是凤麟君对她的照拂?   这日,宝儿又耍赖般要凤天翼去探望怡贵妃,凤天翼早就烦不胜烦,从没想到探望嫔妃也会成为讨好宝宝的事项之一,甚至成为宝宝判断他人品的标准之一,成为一夜能要宝宝几次的条件之一……   “宝宝没有以前爱我了。”凤天翼是真委屈。   宝儿讪笑,亲亲凤天翼的嘴,“我只爱你,不比从前少,以后也不会增加,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给了全部的爱,如果你觉得变少了,那是你没用心体会……”   “我只体会到你不在乎我跟别人怎样。”   “我在乎。”宝儿低头揉揉眼睛,抬头却灿烂一笑,“我的在乎跟我的爱一样,都是全部,而你所谓的别人都是皇上的嫔妃,她们从属于你,所以我只能一起在乎进去,因为我不希望你被人怨恨,当然我也想过独自霸占你,让她们都来怨我,但那样就创造不了快乐家园,何况我都这样努力了,她们也不见得都满意,当然主要是你不配合……”   “我还要怎样才算配合?一起用膳或是探望或是给赏赐,我哪样没照你说的做?即便你替我选人侍寝,我也没反对,但是硬不起来……”   凤天翼打住,恼火而难堪地扭头就走,宝儿追上去拖住,被凤天翼反手甩开,一时不防,打在宝儿脸上,宝儿捂了眼睛,吓得凤天翼掰住了看,同时疾声宣太医。   “没事没事,根本没伤着!”宝儿咪虚着一只眼,不疼是假的,叫太医却是小题大作。   凤天翼细细瞧过才罢手,见宝儿自己掏了帕子捂着,一时有些闹心,却又软了心。   “你怎么还留着这块绣竹的丝帕?我不是送过你很多绣梅的吗?”   “太多了反而没意义,我就喜欢这块!”宝儿赖进凤天翼怀里,嘻嘻笑道:“你那时也有点傻,我说给你绣朵花上去,你居然以为是我绣,后来莫名其妙把我踢下水去,害我病了好久……”   “不是莫名其妙!”凤天翼忆起当日情景也觉好笑,“你还好意思说我傻,也不知是谁傻不啦叽拧着我的帕子说他跟个半老徐娘两情相悦?被人踢下水淹个半死还傻乎乎留着我的帕子,傻到一直留用至今,堂堂凤麟君,一块帕子用这久,不怕人笑?”   “我高兴,我愿意,关别人什么事?”宝儿半真半假白了凤天翼一眼,嘟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宝贝它,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你亲了我,我就觉得它是你给我的信物,哪怕后来你又给过我一串腕珠,但都不及它来得有意义,因为你给出来时的心意不一样,给丝帕时是自然而真实的关心,给腕珠却是经过考量,甚至设计的,对吧?”   凤天翼羞愧无语,只能回以歉意而珍视的吻,从前的确有诸多算计,却敌不过宝宝一腔至诚,如今回想来,真正的傻子是他,宝宝看得清、断得明,只是不说而已,所谓大巧若拙、大直若曲、大智若愚,便是宝宝这样吧?   “我爱你,不能没有你,纵使我有万般不好,你也不许离开我!”   凤天翼下狠般低语,其实是自惭形秽而害怕被弃,宝儿的答复还是重重的一个吻,然后就开始得寸进尺,“你好好配合我的快乐计划,我就原谅你以前所有的错。”   “除了宠幸那些女人,其他事我都配合。”凤天翼有些羞恼,要他再次解释无法宠幸别人的原因,不如要他死!   宝儿干笑两声表示理解,随即顿悟般愣了一下,“我觉得你可以把她们想像成我,这种做法虽然不尊重,但是有效就行啊!就象你把我想像成别人……我是说……我觉得……还行。”   如此有头无尾的话,还行?凤天翼愠恼,暗里思索一番便有了大致把握,虽然不想说实话,但是比起欺骗,实话的伤害应该小一些。   “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了不妥当的话,但我大概猜到你已经知晓蝶照的事,我也不打算骗你,在君子院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确以为蝶照死而复生,虽然你们没有容貌上的丝毫相似,但是奇迹般的神貌雷同令我无法忽视,我知道你不是他,我却无法否认第一次亲你时,的确把你当作了他。”   凤天翼说到此处便小心观察宝儿,见宝儿表示理解地点头,于是稍微放了心,不打算再说下去。   宝儿却一脸失望,“后来呢?接着说呀,我很感兴趣的,最近都在烦恼我是不是替身的事,一静下来就会被一种叫替身的心魔纠缠不休,甚至有点不敢面对你,跟你洞房时都会在心里念叨,我不是蝶照,不是蝶照,不是……”   “当然不是!”凤天翼低吼,使劲搂住宝儿,“你不是他,从来不是,即便有过错认的时候,我也深知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如果只有谎言能安你的心,我不在乎诋毁他用以肯定你,我甚至可以否决跟他的过往,但我没那样做,因为我想在你面前做真实的我,这也是你的希望,不是么?”   宝儿点头,“我知道你没把我当成他,所以我才说是我的心魔嘛,因此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你不要管了,我会打败心魔,而且我定了期限,在兔子喂胖了可以吃的时候,我就必须胜利,到时我们烤兔儿肉庆祝!”   凤天翼哭笑不得,含糊应了一声,暗里依旧猜测是什么人跟宝宝说了蝶照的事,但不管是谁,都是别有居心的叵测者,最好别让我查出来,否则死还是轻松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1 章   宝儿的快乐计划实施得异常艰辛,所谓众口难调,怎样的安排都无法让嫔妃们尽皆满意,这都算了,有时还要审案似的调处嫔妃间的口角是非,费心调解半天还是两面不讨好,最终只是验证一句俗语,三个女人一台戏,亲身体验后再加一句,女人可畏。   今日也是这般,午膳后就来了两位唱戏的角,一个是太后封的嫔,一个是皇上封的贵嫔,前者未得过宠幸,后者则是得过一次才受的封,两人平日就相看不顺,又居在一处宫室的不同院落,却似老死不相往来的看似和平,今日突然爆发战火,起因却是两边奴才的口头争执。   宝儿压制着一个又一个哈欠,不是他懒怠理事,而是两人的反复啰嗦令人烦躁,更引人瞌睡,这不?两人又开始重复刚才的内容了,宝儿一手掩嘴,一手抬起来打住。   “你们别吵了,也不用再阐述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听得很明白,原本只是两个小宫女吵架,你们各自劝开就行了,不该小题大作,应该小事化了、以和为贵……”   “是她先欺负人,不过得过皇上一次宠幸就把眼睛长额头上了……”   “你才眼睛在额头上……”   “我的眼睛要你管!你额头宽得可以趟船……”   “你才趟船!”   “你好看,丑得好看!”   “你才丑,丑八怪!”   两个女人互骂不休,宝儿听得好笑,“你们慢慢吵,我实在捱不起了,等我睡醒了,你们还没吵够的话,皇上会来这儿吃晚膳,到时请他给你们主持公道,好不好?”   两嫔顿时噤不作声,宝儿摇头叹息,“你们太不可爱了,一定要受到威吓才肯乖乖的,不把我的好脾气当回事,反而以为我软弱可欺,所以才会不停聒噪了蹂躏我的耳朵,真以为老虎是病猫?”   两嫔惊惶不敢言,宝儿暗自得意,全公公说得对,嫔妃们就吃这套,天翼教的法子也果然有用,随时搬皇上吓她们,包管个个都乖乖的,只是很郁闷哎,一般人都喜欢受到善待吧?果然皇帝的嫔妃不是一般人,喜好被人疾言厉色呢!   “你们都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今次就不按宫训处置了,否则论你们一个制下不严,来我这儿还吵骂不休,便是轻慢不敬,按例都不得轻罚,姑念你们初犯,我就不严厉处罚了,回去各抄宫训二十遍,不许迁怒吵架的小宫女,要以身作则,善待身边的一切,桌上的糕点是招待你们的,带回去边吃边抄宫训,其中乐趣妙不可言,我的经验之谈哦,你们试了就知道!”   宝儿笑眯眯说完,大大方方打了个哈欠,两嫔微微错愕,随即收了糕点,谢礼而去。   宝儿这才抱了软垫往榻上一靠,显然要就地午睡,周全轻声进来,“屋里虽暖,到底不周全,还是床上睡着好些?”   “没那么讲究,我困死了,昨儿夜里皇上……反正我困。”宝儿闭眼抱怨,不多时便微鼾入眠。   周全无奈了,只得试着替宝儿除去外衫,和衣而睡可不敢盖被,出去着了风可不是小事,主子看着不显,实则有些体弱,来这领事之前就得过王福甚至皇上的不少嘱咐,因此知道主子只是保养得好,体质却是极易致病,何况夜夜承恩,虽是幸事,但是纵然年少也难免亏折……   周全红了一下老脸,门外却传来禀报,竟是明玉公主前来求见,这位公主原本极得先皇喜爱,只因跟裕王是一母所生,裕王谋反被诛,她也因此遭到先皇嫌恶,自此深居简出,不敢稍有错漏,今日却亲自求见,而不是着人先行言求,看似越矩无礼,实则所求急切吧?   周全思量一番,悄声出去应答,果见明玉公主隐现不安之色,于是言明君上正午睡,听公主愿意坐等,可见果有急事,周全不便再劝,只能命人茶点侍候,以此表示会替公主进言,倒不是周全得过这位公主的恩惠,只是失宠之人的凄惶令周全恻然。   宝儿没睡多久,依旧是被替身内容的恶梦惊醒,睁着惶恐的眼睛半晌才回神,见周全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梦里喊出了声音?   第一次惊呼着“我不是蝶照”醒来时,周全也是这般看着他,害他自责不该吓着待他如孩孙的全公公,也自我告诫再也不恶梦出声,否则全公公还好劝慰,让天翼听到此类梦语就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儿!   “我又胡喊乱叫了吧?全公公不要担心好吗?我纯粹吃饱了撑的,赶明儿在花园里辟块菜地出来,适量劳作有益睡眠,我就是四体不勤活该睡不踏实,自己作的!”   宝儿哈哈笑,周全宠溺笑叹,主子善心爱意令人心折,也让他接不了半句话,只能接过宫人送来的水给主子擦脸净手,抠了润肤的香脂替主子抹面涂手,待主子吃好茶,才说了明玉公主求见的事。   宝儿托着腮帮犯愁,道:“我虽知道皇上还有一个未出嫁的皇妹,但她的事不在我职分内啊!倒不是我借故推诿,主要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掌握跟女子的相处之道,如果是一位倨傲的公主,我怎么办?”   周全笑道:“君上不必忧虑,明玉公主尚得先皇喜爱时便不是恃宠之人,后来为人所累更是谨守份内,平日几乎不出宫室半步,今儿乍乍来求,想是真有急情也说不定。”   “急情的话,我肯定仗义相助!”   宝儿起身欲走,周全忙拉住,“君上不合亲往,吩咐奴才宣她进来便是。”   “这样不是显得我太倨傲吗?”宝儿不等答复就出去迎见明玉公主,周全忙往前头通报,自家主子虽是宽和又随意的性子,但是亲自去见恐怕会吓着谨守宫规的公主,因为这实在不合规矩。   明玉听说凤麟君不是召见,而是亲自前来,果然惊了一下,正要出门迎拜,凤麟君已经掀帘进来,明玉垂眸拜礼,没听周全代言免礼,却是凤麟君亲口赐座,明玉惶惑的同时也感赞不已,凤麟君果如传闻所言,平易近人又与人为善,只不知可会应她所求?   宝儿不知明玉心中忐忑,因为他正忐忑着,虽然全公公说这位公主不是坏人,但是从没见她去找皇上玩过,可见她跟其他兄弟姐妹一样,都不喜欢天翼,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摆在她面前的糕点没有动过的迹象,那可是泾州来的十全点心,跟那些嫔妃一样,她一块都没吃,所以也是一个难打交道的人吧?   “你喜欢吃什么?”宝儿有些犯愁。   明玉公主微微错愕,见周全朝她微笑点头,这是示意她直言所想的意思,于是谨慎答话道:“回君上,明玉于膳食并无特别喜恶。”   “哦。”宝儿郁闷,恍悟般奇了一下,道:“你不是冲着好吃的来,那是冲什么?”   明玉愕然不知所言,周全忍笑,悄声提醒自家主子,“公主亲自求见,想必有求于君上,您若不予询问,公主也不敢贸然提及。”   “对啊,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她是有事来的嘛!”宝儿跑去给明玉倒了一杯茶,“你不要拘束啊,把我也弄得好紧张,因为以前又没见过面嘛,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才会问你喜欢吃什么,因为我喜欢美食,但你不喜欢也没关系,说说找我什么事吧?”   明玉款款称谢,略微迟疑道:“早闻君上宽和可亲,明玉才敢越礼而来,皆因欲求之事难以言托他人,又闻君上拟议快乐家园之事,明玉感赞之余便萌生私意,想求君上成全明玉一番私心快意……”   “对不起,我必须打断一下。”宝儿歉意笑道:“不是我不好好听你说话,只是你能不能简洁明了一点?别象某些大臣一样开篇一大段废话,听得人都瞌睡了,他还没讲到重点,那样对大家都不好,所以你直接说事就行,而且不要用那种场面上的语调,也不要以封号自称,直接说我就行了,总之我们象朋友那样相处好吗?”   “朋友?”明玉错神喃喃,“我没有朋友……”   “我可以是你的朋友啊!”宝儿递一块点心给明玉,自己也嚼了一块,笑道:“你也吃啊,守义哥就是我拿点心交上的朋友,他现在是我的侍卫了,真正的大内高手,等会儿介绍你们认识,以后大家一起吃糕,总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不好?”   明玉愕然片刻,泪水慢慢浸满眼眶,最终含笑点头,“明玉何其有幸,能得君上以友相称,却恐不堪相应……”   “你又来了!”宝儿笑嗔,“都说不要那种废话腔调了嘛,刚才你都自称我了,这样很好啊!可能你没交过朋友,不知道朋友该怎么做,其实很简单的,朋友一贵交心,二贵相助,你现在就可以实践一下,把你心里的事讲出来,我凭能力帮你,所谓朋友,就这么简单!”   宝儿说着还附带鼓励一笑,其实满是顽皮模样,明玉忍不住轻笑出声,整个人也放松不少,言谈便顺了宝儿的方式。   “我心里只有一件事,当日父皇曾许我自择驸马,后来皇兄获罪,我也因此被冷置,竟连侍奉父皇病榻也不能,直至父皇驾崩,我也未能见上一面,尽孝且不能,更遑论诉求私愿?皇上登基后,我也未能奉诏觐见,因此无法道出私心所愿,可是前日接到圣旨,皇上命我和亲金蒙国,并非我不愿为国倾身,而是我早就许心他人,君上既以朋友相交,我便坦诚相告,此生,明玉只许一人,或死或为尼,非他不嫁!”   “我同意!”宝儿郑重嘉许,“你是忠贞不二的好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是非天翼不嫁……不对,我是说你也是性情中人,我肯定会帮你的,只是你要说个法子,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全公公帮我们出主意好吗?”   周全真真吓了一跳,早知公主求的是这种事,他哪会代为进言?现在主子要他出主意,不如叫他去死,如果是议亲时段还有法子可想,可是和亲的圣旨都到了明玉公主手上,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敢抗旨拒婚?而且是和亲之事,已属国事之内,别说他,就是主子也未必能插手,因为是已经议定的国事。   “君上,奴才没有主意可想,也实在不敢想,此事已成定局,请恕奴才无能,也请公主恕奴才不敬之罪,按说公主也该知晓其中利害,但仍亲身来求,虽是信托之意,却失虑于君上,甚或为凤栖宫带来不祥之事……”   “没有不祥!”宝儿忿然打断周全,转而安抚明玉,“你别怕,全公公是吓唬你的,他虽是宫里的老人,却一点儿也不了解皇上,因为皇上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如果知道你有心上人了,绝对不会拆散你们,所以你多侍一会儿,皇上会来这儿吃晚膳,到时你亲自跟他说,这样好不好?”   明玉怔怔摇头,宝儿苦恼道:“这是最简单易行的法子了,不然你说怎么办?”   明玉还是摇头,凄然道:“要皇上收回圣旨绝无可能,横竖一个死罢了……”   “不能死!”宝儿义愤道:“你都想到来找我了,我也知道你的事了,你还死什么?也不想想你死了,你的心上人该有多伤心?当然我也知道收回圣旨这种事办不到,否则皇上就成了反覆无常的人,金蒙国也会觉得我们大凤的信誉有问题,所以咱们不考虑收回圣旨的事!”   宝儿起身踱步,偶尔停下来发发呆,然后摇摇头,继续来回思量,如此半刻钟后,终于停步笑道:“我越想越觉得复杂,不如快刀斩乱麻吧!曾经有人提议带我远走天涯,我说逃不掉,他说皇上不会长时追拿一个不在心上的人,所以我觉得你们私奔算了,皇上不可能天长日久追你们,到时跟金蒙国说你不在人世就行了,他们还能要求看尸体吗?所以就这么办,你们私奔吧!”   明玉早就听得一脸惊愕,周全则是暗里叫苦,主子啊,您这可是欺君之罪!公主信从的话,倒是有可能天涯一时,只是咱这一宫的人都要以死相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2 章   所谓病急乱投医,明玉是被和亲的圣旨逼急了,求助于传闻中善良可爱的凤麟君却是急切中投了个庸医,没管药方对不对症就按方抓药,同意了宝儿的私奔计划。   三天后,据宝儿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明玉按照计划收拾了金银细软,也给心上人递了消息,约定在皇城东华门侧径的树林里会合,那是宝儿安排的地方,并且会亲自送他们出宫,事实上,宝儿到现在都不知道公主的心上人是谁,但这不重要,成全一对有情人才是丈夫所为!   周全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几次要去皇上那儿告密都下不了决心,主子太义无反顾了,而且开始部署私奔计划以来,主子竟不曾恶梦惊醒,反而会莫名笑醒,每日都是兴奋至亢奋状态,令人喜忧参半。   守义跟周全的心思大同小异,只要宝儿高兴,哪怕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会一笑付之,所以他完全按照宝儿的思路行事,因此所谓宝儿安排好了一切,其实都是他付诸实际,甚至安排好了在宫外接应的人,这一点,宝儿是想不到的,既然宝儿要做,他便会帮着做到最好。   四日后的卯时,皇帝准备上朝的时辰,按照惯常,宝儿应该赖床两个时辰后才慢腾腾回凤栖宫,但是今天不行,因为私奔就在今天,明玉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约定的地方,他要亲自送走这对有情人,让他们带着他对自由的向往,替他天涯逍遥,恩爱的同时,也帮他完成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梦想!   宝儿一路疾走,其实还有些半梦半醒,几次差点摔跤,不然就撞墙,吓得按例护送的守义几乎想抱行,好容易才有惊无险地把宝儿带到了东华门侧径的小树林,明玉果然已经等在那儿,只是怎么就她一个?   “心上人呢?”宝儿左右看,明玉也是翘首张望,守义一看就觉得不妙,同时自责不该跟宝儿一样迷糊,居然没探问明玉的心上人是谁,只觉得明玉能即时传递消息,对方肯定就在宫里,身在宫中还能让公主倾心的人,身份简直一目了然,只有侍卫了,总不能是太监吧!   守义暗里恼火,几乎已经猜到对方约而不至的原因,但不论是胆怯懦弱还是谨小慎微,都只说明用情不够,甚或是公主一厢情愿……   守义咬牙道:“约定的时辰已过,恐怕不会来了。”   明玉凄惶摇头,坚信对方会来,宝儿也坚信,因此裹紧披风靠着树坐了下来,“天太冷了,我还有点困,都坐下来等吧!心上人肯定也是又冷又困才会赖了一下床,这种事情我最了解了,不用急,他会因为心里有事而睡不踏实,做梦都以为已经起床赶到这儿来了,突然觉醒还睡着,吓出一身汗,衣服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往这儿赶,这不是我乱说,绝对经验之谈,所以安心等着吧,他很快就来了!”   宝儿说着就笑,明玉勉强扯一下嘴角,守义却连附合都不能,要他相信对方因赖床而误时,他宁可相信宝儿从明天起就能闻鸡起舞!   明玉已经略现哭相,显然有所意识,席地而坐的宝儿则慢慢往一边歪,守义暗呼糟糕,大寒天在外头睡着了绝对生病!   守义蹲上去轻轻摇晃,宝儿迷糊着就开笑,眯着睡眼发现人数没有增加,不由瞪了守义一眼,“这么冷的天,我好不容易才睡着,心上人没来,你弄醒我干吗?”   守义看了明玉一眼才悄声答话,“属下觉得那人不会来了,或是临时有事脱不了身,天寒地冻,君上和公主都不宜久驻,今番就先各自回去……”   “不回去!”宝儿起身不停跺脚,道:“冷死也要等下去,你熬不住的话,舞一套剑来看看就热乎了!”   “属下不冷,再说舞剑的是属下,您不会热乎……”   “我看个热闹啊!”宝儿说着就凑到守义耳边,“你没见公主快哭了吗?我也知道心上人大概睡黄了,告诉她实情的话,她绝对胡思乱想了伤心一场,所以冷死我们也要陪她等到最后……”   “不能再等!”守义转身朝公主抱拳施礼,“事到如今,还请公主言明对方姓名,以便守义再行安排时,不至有误。”   明玉嗫嚅道:“他……他是庆祥宫的值守侍卫,名叫永善。”   守义点头,转而恳求般看着宝儿,宝儿无奈了,守义哥都说出再行安排这种话,可见不会陪他们等下去,其实也知道不能再等,不趁着天色未明各自回宫的话,等会儿人多眼杂绝对会引人怀疑!   “那就按守义哥说的下次再私奔,今天太冷了,下次一定要选个好天气!”   宝儿哆嗦加喷嚏,明显着了凉,明玉不好再强求,含泪哀怨而去,守义半扶半抱把宝儿带回凤栖宫,周全早就在宫门边守候,几番掐着主子应该回来的时辰都没见人,心里便有了大致猜想。   此时见主子冻得唇都白了,赶紧将人接进屋去,喂了热粥姜汤焐进被里,到底冻得实在了,未能发汗,反而热烧起来,周全急请太医。   凤天翼下朝就闻报凤麟君热烧大病,吓得他一口气跑到凤栖宫,见宝宝烧得两颊通红,又听宝宝病中魇语“我不是蝶照……”,当下直如利剑穿心,令他愧痛难当,也后悔坦言曾把宝宝当蝶照的事,若非宝宝病中泄语,他还以为蝶照之事已然释清,谁知竟成了宝宝的心病?   凤天翼自恨不已,午膳也未能下咽,一直守到晚膳时分才见宝宝些许发汗,探探额头,仍是有些热度,可见病来如山倒,宝宝体质偏弱,以后要更加小心才是。   王福再次请膳,凤天翼好歹用了一点,然后继续守回床边,自语般自责,“是朕疏忽了,天气越冷,不该让宝宝两边跑,即便睡到巳时才暖轿回宫,路上也难免着风扑寒,以后就都来凤栖宫吧!”   王福低声应了,迟疑道:“皇上虽是为君上所虑,但是据奴才所知,今晨君上并未乘轿,甚至不似往常一般睡足了才回宫,似乎皇上走不多时,君上就起身回来了,却又似乎还去了别处……”   王福顿言,因为皇上的脸色有些难看,果然听皇上微带愠怒,道:“不管宝宝是怎么着的凉,朕若不图己便,而是留宿凤栖宫,宝宝便怎么也不会冻着,朕知你是忠言实告,只是现下最要紧的是宝宝的病,你去太医院传朕口谕,除去宝宝应服的汤药,叫他们再配制强身御体的药丸,宝宝的身子太弱,朕以后不想听到他稍许冻着就生病的消息。”   王福领旨退下,凤天翼盯着宝宝微蹙的眉头,恨不能夺过宝宝的病痛换在自己身上,回想王福说宝宝还去了别处,若是从前的他,必定背着宝宝就着人查询。   现在不会了,因为他的宝宝诚挚率真,只要他想知道,宝宝从来都是坦诚相告,所以他会等宝宝病好了才亲自询问,他的调皮又可爱的宝宝,今晨不赖床不坐轿,到底去哪儿顽皮了扑一身病回来?   凤天翼无限怜爱地亲亲宝儿的唇角,走出外间喝了半盏茶,待王福回来后,命其去取了几本紧要折子,王福还取了明日的朝服来,凤天翼满意一笑,就着榻上小几翻折批阅,不多时又跑去查看宝儿,未见异样才又回去批折子,直至三更时,宝儿的热度退下来,凤天翼也才能够专心批阅。   更鼓一慢三快,四更天了,王福再次请皇上就寝,凤天翼轻掐眉心,又耐了三刻钟才搁下朱笔,再次去看了宝儿,然后稍事清洗,不理王福的劝谏,他的宝宝病了,他必须近身陪护,过到病气不是更好吗?顺便把自己的强健过给宝宝,让宝宝再也不生病,再也不皱眉哼痛!   翌日凤天翼几乎想罢朝,因为不放心宝宝的病,可是宝宝乍乍醒来就哭闹苦劝,他只能更衣上朝,却在朝堂上几番跑神。   这种情状,朝臣们有过经历,当初皇上选秀,御书房常侍却奉旨出宫时,他们勤于政事的皇上岂止经常跑神?简直愣神失神无神,今日又是如此,难道凤麟君又出宫了?又是逾期未归?   朝臣们猜疑不定,但也在瞬间达成共识,不管奏报怎样的事都是简洁而快速,凤天翼也很领臣子们的情,努力集中精神,迅速给予决断,然后丢个眼色给王福,宣礼退朝。   回到凤栖宫就听周全说宝儿的病情有些反复,此事却在凤天翼预料中,没有具体事例可循,只是一种玄妙的感应,他知道宝宝的病痛比昨夜沉重,亦如宝宝在暗盟那段日子,他的心口会隐隐作痛,不自知却已深刻体悟的爱恋。   宝儿断续烧了三天,时昏时醒,每次睁眼看到天翼都会安心一笑,没神气说话,只是眼神示意天翼放心,等到彻底退烧清醒后宝儿才发现他一直拉着天翼的手,原来不放心的人是他,这份不放心无关自己的病,甚至无关天翼憔悴的神色。   这一场病亦如瑞和公主身受两毒之害,一前一后,一慢一快,前者是替身质疑的日夜纠结,后者才是晓夜受冻的外感风寒,内外两厢侵害,再加上强制性用明玉公主的事来打压替身心病,风寒袭来时便如牵机毒引,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如上种种,宝儿毫不隐瞒,凤天翼暂且不论替身心魔的事,目前先了结明玉公主带来的麻烦。   “金蒙国的二王子三日前堕马而死,和亲之事已罢。”   凤天翼短短一语,宝儿却听得愣了又愣,感觉自己前几日的忙活,简直就象听说有宴席可吃,千辛万苦赶了去才被告知宴席取消,那种茫然的空落莫可言状!   但是算了,不用和亲就好,明玉公主是好人,应该跟她的心上人大大方方拜堂,恩爱和睦一辈子!   也许公主不能嫁给侍卫,但那是后话,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养病,因为天翼为了照顾他,已经三天没上朝,这都算了,可是天翼明显瘦了,他要快点好起来给天翼做好吃的,而且再也不逼天翼跟嫔妃们怎样怎样。   这一场病让宝儿顿悟了人生无常,生命又太脆弱,凭此脆弱在无常中寻到了一生至爱,日夜相伴尚且不够,哪里还容他人插足分享?   专宠独宠霸宠又怎样?两情相悦的人就该两相厮守,即便为了快乐家园的创建也不该拱手自己的爱,否则即便成功也是假相,因为天翼会成为这个家园里唯一不快乐的人。   难怪天翼说他委屈,天下第一大好人天下第一不快乐,怎能不委屈?   对不起,天翼,我也做错了很多事,自诩天下第一聪明的我,给了你天下第一委屈,你却付给我天下第一的爱,假如我再让你不快乐,那我就是天下第一大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3 章   宝儿一反常态,不再满足嫔妃们陪膳侍寝的各种要求,这是他痛改前非的表现,嫔妃们则认为他过河拆桥,如果不是为了得到皇上的恩宠,谁会默认那个快乐家园计划?   嫔妃们开始躁动不安,但都只是暗里愤恨,偶尔私下里发些牢骚抱怨,始终没人敢去凤栖宫理论,因为皇上几乎住在那儿,不在时,会连凤麟君也不在,她们去了也没用,趁着皇上在时则是不敢去,不管是去理论还是争宠,几乎都是找死!   聪明点的嫔妃选择了安分守己,也有过分聪明的选择了归顺怡贵妃,剩下的极少数则是自由散漫派,于是后宫渐渐呈现三派趋势,一派以琴贵妃为首,简称安分派,一派在怡贵妃的教诲下暂时安分,静待时机,因此简称见机派,剩下的就是散漫派了。   如上派别是周全的汇报,宝儿听得皱眉,凤天翼听得大笑,“她们挺会自动归类的嘛!”   “根本是派别斗争!”宝儿白了凤天翼一眼,“都怪你,不喜欢她们就不要娶!娶了就要负责!她们都还年轻,虽然在宫里可以衣食无忧,但是人不是猪,人除了衣食还有其他需要的,你不要笑了!”   宝儿双手捂了天翼的嘴,觉得天翼有点不明轻重,宫里出现派系斗争是很严重的事,搞不好还会斗出人命,可是又不能叫她们解散派别……   “你可以选择性遣散她们。”凤天翼看出宝儿的疑难,因此挑眉笑侃。   宝儿还是翻白眼,“我为什么要遣散她们?又不是我叫她们来的,虽然我有权对她们作各种处置,但我不想持权放纵,而且所谓遣散无异于休弃,你让她们出宫后怎么做人?甚至有人根本回不了家,完全可能流落街头,即便为她们安排好后路,那也只是我以为的好,她们未必过得好,总之谁也无权安排谁的人生……”   “我有权,你也有,但你似乎想给她们一定的自主权,我虽不赞同你这种想法,但可以提示你一点,关于嫔妃的派别斗争,倘若不想强权禁令,那就巧行权便。”   “怎么巧行?”宝儿诚挚请教,凤天翼轻敲宝儿的额头,“自己想!”   “我想不出来!”   “你还没想!”   “不用想,我知道我想不出来!”   “等你真的想过了还是想不出来,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凤天翼得意地笑,宝儿勉强点头,“么我现在找个地方静坐冥想去,你不要跟来,我大概会想很久,所以不陪你去见臣子了,我们晚膳时再见好不好?”   凤天翼宠溺笑允,嘱咐周全和守义小心侍候,又亲自检查宝宝的衣服厚薄,拿过手炉强制性塞给宝宝,亲手给宝宝系上斗篷披风,亲亲宝宝的鼻尖,“外头有些下雪了,不要玩太久,我会等你一起吃晚膳,去吧!”   宝儿嗯嗯点头,往外跑了两步又回来,踮脚凑到凤天翼脸上使劲亲了一口才又往外跑,听天翼叫他慢点,不由回头吐舌一笑,脚步也放慢许多,心里却很歉疚,因为找地方冥想是假,去见明玉公主是真。   一个月前的私奔计划泡了汤,之后宝儿几乎在养病,再之后几乎都跟天翼在一起,每天都幸福得象天上的鸟儿,要不是昨天接到明玉请人带来的口信,他几乎忘了还有一桩幸福在等着他去成全。   宝儿是带着壮志情怀而去,可是听了明玉公主的哭诉,他的满腔壮志灰飞烟灭,怎么可能呢?那个叫永善的侍卫居然失踪了!而且是在私奔那天失踪的!   “难道迷路了?”宝儿愣睁。   明玉仍在啜泣,守义则有些好笑,“就算迷路也没可能迷一个多月,他是值守侍卫,不可能外派公干,即便他奉职燕太妃的庆祥宫,也终在君上管辖内,而属下是内延侍卫统领,因此就算燕太妃派他出宫办事,也需属下付予令牌……”   “不对啊!”宝儿恍悟般打断守义,“你应该早就知道他失踪了,因为私奔那天你不是答应再行安排吗?所以你应该早就跟他见过面了,可他失踪了,你是怎么跟他面谈二次私奔计划的?”   守义微微一愣,随即愧色道:“属下不曾去找过他,那日回来后君上就病了,属下无心其他,之后也不曾想起这事,不过今日听公主这一说,属下倒有些许猜测,那人恐怕不是失踪,而是私逃出宫。”   明玉闻言惊愕,宝儿也很惊诧,“为什么?难道那天我们一走,他就来了,然后以为公主一个人私奔到宫外去了,所以他去宫外会合?”   怎么可能?守义暗里好笑,明玉则哭笑不得,“他不会那样以为,因为告知他计划的时候,我还把收拾好的东西交付给他,用作我们出宫后的日常给养,所以他不会以为我能身无分文就一个人去外面等他。”   “可他就是那天失踪的,所以一定是……”宝儿顿住,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是那天失踪的?”   明玉答话之前先就红了脸,“我那天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宫里,因为……我只是想着……我有些不放心……他没有按约而来,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所以我去庆祥宫找他,可是同值的侍卫说他失踪了,燕太妃不令上报,我本想找你帮忙,可是听说你病了,我担心遇到皇上,所以没敢去找你,可是昨日我发现……我可能……我好像……我……”   明玉吞吐难言,泪水却直流而下,宝儿掏出丝帕递过去,“你别哭呀,到底发现什么可能好像的事了告诉我!上次没帮到你,我很惭愧,这次一定努力帮到!”   宝儿信誓旦旦,明玉迟疑半晌才低声泣道:“我好像……有了身孕……”   宝儿愣了又愣,慢慢扭头看着守义,“你帮我们找到永善好不好?小娃娃不能没有爹爹。”   未婚而孕才是重点!守义暗里咆哮,沉吟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君上慎思而行。”   “肯定重大啊!”宝儿顺口赞同,托腮思量片刻,点头道:“我已经慎思过了,守义哥负责找永善,我负责请皇上赐婚,而且我现在算是有钱人了,在宫外买个峻大叔家那样的宅子应该没问题,只是不知道你们想在哪儿定居,其实我觉得舒州比京城好,别的不说,以后小娃娃可以直接去君子院念书,那儿是天下读书人都向往的圣殿,我还可以……”   “君上!”守义略带怒气,随即负罪道:“属下失仪了,还请君上恕罪,也还要请君上再慎思……”   “我刚才没有慎思吗?”宝儿委屈道:“守义哥觉得我的安排不妥当,可以给出更好的建议嘛,为什么吼那么大声吓我?连公主都被你吓得不哭了,现在我和公主都闭嘴,你有什么慎思后的结论就说出来听听!”   宝儿有些赌气,因为他看出守义哥不想帮忙,可是之前的私奔计划都是守义哥亲自实施,那么义气那么痛快的人,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   “守义哥是我的朋友,公主也是,所以我们都是朋友,现在朋友需要帮助,大家同心协力不是应该的吗?”   宝儿几乎是说教,目光却微带责备,守义暗里叫苦,咬牙道:“虽然在公主面前说这话不太妥当,但是属下仍觉得此事太过重大,倘若那人不失踪,属下依然会如前相助,现在却不可再行,只因属下认为那人已惧事出逃,不论出于何种原因都是负心之举,因此君上说的找人和赐婚都是无谓之事,公主也该另做打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明玉掩嘴失声,宝儿也被守义的严肃表情镇住,愣了半天才扯扯守义的衣袖,“你怎么知道他惧事出逃了?也许被人谋财害命……我是说,公主的金银珠宝在他那儿,也许私奔那天被人发现了,误会他是贼……”   “真那样的话,燕太妃不会隐瞒不报,此类事也由属下统管……”   “那她为什么不报永善失踪的事?”宝儿一脸不服气,守义实在伤脑筋,同时有些埋怨明玉公主,如果真把宝儿当朋友,就该请求帮助的同时,也替宝儿想想,而不是一昧自私求助。   “属下也不知道燕太妃为何不报永善失踪的事,公主知道原因吗?”守义故作懵懂,心里却在发狠,你最好说知道,否则别怪我阴你!   明玉摇头说不知,守义暗里冷笑,故作沉吟道:“事到如今已无暇顾虑其他,只是属下仍觉事体重大,万不可轻举妄动,现下快近晚膳时辰了,君上还是先回宫的好,否则皇上必定来寻,到时公主的事难保不被皇上所察……”   “你们先回去吧!”明玉起身送客,嘱咐宝儿替她思谋定计,宝儿义气应诺,回去的一路都在冥思苦想,可是想一万遍还是觉得之前的法子最好。   晚膳后,宝儿决定再请守义哥帮他找人,可是连守义哥都不见了,回到屋里发现天翼也不在,到处找全公公,也不见人,难道跟永善一样,都失踪了?   宝儿有些慌了,谁都可以失踪,天翼不可以!一定要失踪的话,带他一起啊!   宝儿高声呼寻,凤天翼应声而来,搂住宝儿拍哄,“我没失踪,只是帮你找人去了,乖乖的不要哭,我已经帮你想到好主意。”   “嗯!”宝儿揉着眼睛傻笑,随即愣住,“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人?还知道我在想好主意?”   “因为我是你的天,却似乎不得你信赖,否则你怎会背着我应下那么大的事?何况你该知道,明玉的不论何事都不在你权辖内,即便你出于道义相助也不该瞒着我,也许是小果子的事让你不再相信我……”   “不是!”宝儿又急又愧,“我没有不信你,之前小果果的事我已经不怪你了,因为那时你还没有确定你的心,现在我们已经好得一个人似的,我怎么可能不信赖你?只是我猜你可能不喜欢明玉公主,如果请你帮她一下,可能会难为你,甚至委屈你,因为我还猜到另一种可能,不是你不喜欢她,而是她先不喜欢你,甚至欺负过你……”   “那倒没有!”凤天翼轻笑,摩挲宝儿的脸颊,“你担心委屈着我,我却一直在委屈你,让你与我拘守皇城是委屈,让你跟一众嫔妃间或相处是委屈,如今还让明玉闹出这等事来烦扰你也是一种委屈,但你都一一领受,让我如何不在你的委屈中感受另一种委屈?掌控天下的皇帝,又何尝不是被天下所困?以至不能跟相许之人私奔……”   “我们不用私奔啊!而且我替别人计划的私奔都没成功,我们私奔的话,估计也会失败!”   “为什么失败?”   “因为永善失踪了!”   我问的是我们!凤天翼暗恼,面色便微冷,“明玉的事我会处理,只是不许你再见她……”   “为什么?”   “因为她是坏人!”   “她不是!”   “她欺负过我!”   嗯?宝儿愕然哑口,随即郑重点头,“欺负过你的都是坏人!”   凤天翼满意一笑,到前头批折子去了,宝儿气呼呼想了半天才觉得不对啊,天翼之前还说没被明玉欺负过,后来又反了口,究竟该信哪样啊?   明玉会欺负人吗?   可能会。   天翼会受欺负吗?   绝对会!   嗯嗯,明玉欺负过天翼,信这个就对了!   亏他那么用心的帮明玉,还以为在助人为乐,其实是助纣为虐,总之欺负过天翼的都是坏人,不帮了,但是也不报复了,因为天翼都帮她想了好主意,宽宏大量的美德啊!   爱一个人就要跟从他的一切,美德也好,恶行也罢,跟着天翼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4 章   明玉再度接到赐婚圣旨,但她做梦也没想到皇上会将她配予心仪之人,可是永善失踪月余,难道皇上不知道?   明玉摇头否决,皇上能如她所愿,必定是凤麟君为她诉求,假如没找到永善,皇上怎会赐婚?而且皇上肯定也知道她有了身孕,所以才会把婚期定在十日之后,以免拖延太久令她身形露馅,到时也会丢了皇家颜面。   皇上果然温善仁厚!明玉望天感赞,不再怨愤私奔那日永善约而不至,也不再怀疑自己是否被人骗身骗财,哪怕永善真如守义说的那般惧事出逃过,但是皇上都赐婚了,他敢再逃的话,皇上也饶不了他!   明玉满腹心事化作女儿娇羞,本想去庆祥宫找永善一诉相思,但是婚前不合相见,因此强自按捺下来,只等着十日后的大喜之期。   明玉那边顺心喜乐,庆祥宫这边可谓鸡飞狗跳,皇上赐婚的圣旨是燕太妃代为跪接,听王福宣唱庆祥宫永善接旨的时候,燕太妃只觉五雷轰顶。   一个多月前就有人传报宫里走脱了一个叫永善的侍卫,这种事本该立即上报捉拿,可是那样就得应付相关盘查,没有哪宫的主子能忍受这种难堪,运气不好的话,还会落得个管教失当的罪名,虽不会有实质上的惩罚,但也难免遭人笑话。   不过这些都不是燕太妃隐而不报的真正原因,上次两番去请凤麟君为谣月作主,当时虽说了些利害言语,但多属威吓震慑,实则不得凤麟君相助终是难以如愿。   谣月听闻此事便偷跑回宫,每日跟她哭闹磨缠,如此这般已将近两月之久,偏生宫里出了侍卫私逃之事,按例上报就会引人来查,到时谣月私自回宫的事就会为人所知,比起走脱一个侍卫,谣月的事更为严重。   燕太妃代为接旨只是缓兵之计,王福一走,她才惊觉失策,永善早就不在宫中,十日后,叫她上哪找个侍卫驸马?谁接的圣旨谁负责,她是疯了才会接这团火,直烧得她两眼发黑、心口急痛!   谣月嘲笑母妃愚笨,“这么点事也值得着急发疯?别说十日后才驾车迎娶,就是现下要奉轿抬人也不愁!驸马是这宫里的侍卫,母妃说谁是永善,谁就是!”   燕太妃大惊,“这……这可是欺君……”   谣月嗤鼻冷笑,“我私自回宫,母妃隐匿不报,不也是欺君吗?”   “你……”燕太妃捂胸大喘,又觉得除了寻人代替别无它法,于是叫了心腹太监去办,谁知竟无人敢应,燕太妃恼羞成怒,又担心侍卫们畏罪泄密。   谣月冷笑,“难怪母妃压不住那个男宠,现下就这豆大点儿事也慌成这样,不就几个侍卫吗?您是一宫之主,谁生谁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您要实在不放心,赏点东西给侍卫队长,他自然会替您着人代替,还会管好底下人的嘴,否则那个叫永善的侍卫就是他隐而不报的,这些个事儿,不都在您的掌控中?”   燕太妃欣喜而满意,再次叫心腹太监去办,不一会儿,太监回报说一切妥帖,燕太妃抚胸顺气,如此才算真真的放了心,又觉得自己的公主聪明过人,却实在命运弄人,前番未能配得一个如意郎君,后来竟至给人做妾,生生的糟蹋了她聪慧贤淑的女儿!   “哀家无能,若你父皇还在,也不至于让你悲苦至此,更不至于放任一个妖孽男宠祸乱后宫,早知今日,哀家当初就该力助其他皇子,除那人外,你哪个皇兄忍心你受半点委屈?”   “全都不是好人!”谣月鄙夷道:“母妃再无能也是先皇遗宠,昭明宫无主,庆祥宫就等同太后尊位,非但那个男宠,就是皇上也该请安侍奉,可是母妃连这个都没争到,一昧哀怨自叹有什么用?”   燕太妃一时无语,只能目光征询,谣月冷笑道:“母妃长居宫中,怎会不知嫔妃们各有其主?以琴贵妃为首之流不足以谋,其她个无能之辈也不值一提,只有怡贵妃能成大事,但若生下的是公主又另当别论,她本人也该知晓其中利害,因此恐怕早有绸缪,母妃与其后悔往事,不如把握今朝。”   燕太妃微微错愕,随即了然于心,趁着怡贵妃还未诞下皇嗣就去拉拢结好,若是诞下皇子,将来必能从中得利,若是公主,立时就能帮衬有功,替怡贵妃圆满皇子心愿,投其所需是一则,知晓怡贵妃所诞皇嗣的秘密,可以凭此使令怡贵妃谋取利益是一则,总之不论怎样都能借步利己,而且有望把那个男宠拉下马来,叫他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什么叫生不如死!   燕太妃想得心襟荡漾,跟她聪慧无比的女儿细细谋略一番,然后开始了她的拉拢计划。   宝儿对于天翼的任何决意都是双手赞同,而且天翼以德报怨,替曾经欺负过他的明玉选了中意的驸马,这简直是天恩浩大,可是明玉的管教嬷嬷亲自来凤栖宫求见,希望他能以凤麟君的身份阻止这桩婚事。   “为什么啊?明玉公主都没意见,而且圣旨都下了,就算你是她的管教嬷嬷,也不能阻止她幸福!”   宝儿习惯性义愤,嬷嬷惶急掉泪,道:“君上请息怒,老奴非是阻止公主幸福,而是不忍公主屈尊下嫁,即便不得王公人家,也该是官宦门第才合乎身份……”   “身份有什么用?比如皇上喜欢我的时候我就什么身份也没有,现在我是凤麟君了,皇上不高兴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欺负我,所以身份什么的根本没用!”   宝儿说完却冷抽一口气,因为天翼来了,脸上带着狐狸似的笑,显然听到他刚才的话了,回想一下,除了说他不高兴的时候会欺负我,别的都没问题!   宝儿迅速自我反省,迅速讨好地笑,管教嬷嬷则忙于叩拜,凤天翼抬手免了,坐到宝儿身边,接了宝儿明显讨好倒来的茶,略略喝了一口,心里却忆起还在太子府时,宝儿曾无视他的示意,自己倒了茶喝,当日那惹人恼怒的小模样其实异常可爱……   凤天翼略微走神,宝儿以为是茶的问题,就着天翼那杯喝了一口,香香的,温度也正好啊!   傻宝宝!凤天翼真想搂住亲一口,可恨一边还站着个不识相的,不用问也知道她来干什么,只是不知她哪来的胆子,竟敢到凤栖宫来烦他的宝宝!   之前说替明玉想了好主意,其实不过顺手人情罢了,重要的是讨宝宝的喜欢,其次则是用一桩明显不衬的婚事为后宫派系之争加点佐料,好让她们斗出更精彩的味道,不耐翻炒的趁早出锅,余下的用小火熬着,熬到肉烂筋软,剔除不用,真正上桌的只有吸足了味的汤汁,但那也不会真正入口,只供摆设而已。   一句话,公主尚可下嫁侍卫,皇帝不用的嫔妃若被遣散,爱谁谁,有胆色自请另嫁的话,他凤天翼会给予公主出嫁一般的待遇!   当然了,这些话不可能现在就说给宝宝知道,否则宝宝再傻也会看出他想怂恿自己的嫔妃出*轨,按照戏本,他会震怒,宝宝会替嫔妃求情,然后他会妥协,讨得宝宝欢喜之余还能挣个仁善美名,同时又变相地遣散了后宫,可谓一举好几得呢!   不过现在时机未到,凤天翼学着宝儿的诧异样,针对管教嬷嬷的诉求给出了宝宝似的结论。   “朕不看重身份门第,何况朕当着宗司各老说过,凡我大凤子民,只要两情相悦都可婚配,不拘门庭性别,你却觉得明玉所配不堪,莫不是要朕收回圣旨,也收回前言?”   凤天翼似笑非笑,嬷嬷惊惶叩首,连声请罪,只说公主是被那人骗了,而且她去庆祥宫打探过,那人早已私逃出宫,燕太妃隐匿不报则是因为谣月公主私自回宫,嬷嬷后面的话被凤天翼抬手止住。   “你且回去,朕只告诉你,明玉之事断无更改,你只教授公主大婚礼仪便是本分,下去吧!”   凤天翼含笑挥手,嬷嬷跪泣而去,宝儿痴想好半天才恍悟,道:“她说永善私逃出宫是指曾经还是现在?”   “当然是现在。”凤天翼暗里好笑,面上故作不悦,道:“我不是说了吗?明玉的事我会处理,你若不放心……”   “我干吗要不放心?她欺负过你,我却错认她做朋友,之前那么帮她后悔死我了,所以我不是关心她才问永善的事,我只是担心十日后燕太妃交不出驸马……”   宝儿顿住,眼神有些迷糊,凤天翼轻笑,“太妃交不出驸马,然后呢?”   “然后还不知道,因为我有点乱,究竟我真正担心的是什么我都理不清,大概觉得婚姻是喜事,怎么着也要快乐而顺当才对,可是连你也承认永善还在出逃中,么婚事肯定不会顺当,明玉肯定不会快乐,燕太妃恐怕也会受牵连,当然还有谣月公主私自回宫的事也有点严重,总之突然跑出这么些听来就不太好的事,我脑子有点乱,搞不清关注的重点是什么了。”   宝儿征求性看着凤天翼,显然要凤天翼替他解惑,凤天翼故作嗔怪,道:“我那日建议你巧行权便,你出去静坐冥想后并未给我答复,今日又拿疑题给我解,我若解了,你恐怕又要出去冥想求证,却不知又要带一个怎样的麻烦回来,因此我不敢再替你释疑解惑。”   凤天翼故作期艾,宝儿还是愣了一下才明白,拉了天翼的手,“对不起,那天骗了你,可是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后来知道明玉欺负过你,我不是没理她了吗?而且我突然就理清刚才那些乱乱的事了,其实我不是担心她们任何一个遇到不好的事,我真正担心的是你,因为她们都是坏人,我怕她们因为自己的事情不顺利就狗急跳墙伤害你,我只是担心这个,别的都不怕。”   宝儿说完就偎进天翼怀里,双手紧勒着天翼的腰,以此表达想要保护天翼的心情,感觉天翼在轻抚他的背心,这是已经领受他心意的意思,而他在这轻抚中也得到了安慰。   想来有些郁闷,他好像没有保护任何人的能力,从前都是师兄们护着他,后来是天翼一直护他到现在,真正算起来,他好像没为天翼做过什么。   如果爱需要讲条件,那么天翼究竟爱他哪一点?究竟为什么爱他?换作他是天翼,会爱这样的他吗?   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做不好,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可爱的?   “我又傻又笨,而且一无是处,天翼为什么爱我呀?”   “没有原因,就是爱你,乖,腿再高点!”   “这样好不好?”自己压到头部两侧。   “很好!”   “我还会另一种姿势……”   后面的话浸入吻中,换气的间隙也只剩喘息,夹杂欢悦轻呼,无限昧惑撩人……   天翼为什么爱他?   别问了,冬夜太短,天翼的爱太猛烈,再问下去,天该亮了,总之天翼爱他,他爱天翼,两情相悦,没有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5 章   十日后,明玉公主出嫁,驸马在规定的宫门处迎接,宝儿以凤麟君礼仪,盛装送亲,公主的嫁妆除去份例应得,另有皇上特例赏赐,驸马的宅院是凤麟君着令置办,如此隆恩华盛,纵是一桩不衬的婚配也无人在意。   驸马府上,宝儿高高兴兴观礼,高高兴兴吃喜宴,驸马敬酒时,被守义拦了一下,宝儿却自己喝了好几杯,笑咪咪拍着驸马的肩,本想说点祝福的话,却鬼使神差冒出一句,“你是真的永善吗?”   驸马惊骇,守义只说君上醉了,扶着宝儿出了驸马府,行不多远,守义听宝儿在车里高声唱歌,果然是醉了的样子,守义勒马探问,宝儿只是笑,却跳下车来抱着车辘轳嚷嚷,“我要骑马,让我骑,我自己骑,我难受,我要挥鞭追风,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你不是永善,公主不得开心颜,宝悦,爹亲难受……”   这不是醉语,守义知道,但是宝儿真的醉了,守义也知道,有些话,有些事,宝儿只是不说,尤其不会跟皇上说,说了就是伤害,不说,只伤自己。   守义弯腰抄手,将宝儿掠上马背,稳稳地圈在自己怀中,什么礼仪规矩通通见鬼去,他誓死守护的小孩想挥鞭追风,如此而已!   一骑飞奔过市,直跑到皇家护城河的桥边,远外就是巍峨森严的宫门楼墙,宝儿惧寒般缩了一下肩,后背更紧地贴在守义胸口上,微微回头道:“那里有天翼,我其实有点怕回去,可是有天翼,我不能怕,守义哥不要离开我好吗?”   “嗯。”守义低诺,发狠般盯了远处一眼,手上却轻柔抚了小孩的头顶一下,以此代替不能出口的心语,你在哪,我就在哪,不会离开。   “有人出来了!”宝儿指着宫门处,嘻嘻笑道:“皇宫里有好多金珠宝贝,真的会让人见财忘义,甚至负心薄幸,前不久就出了一个这样的人,这会儿又出来一个,你说他是贼还是携物私逃?”   这不一样吗?守义好笑,盯着远处的人观测片刻,推断道:“那人不是贼,应是哪宫的嬷嬷,看她怀里的包裹……”   守义迟疑顿住,宝儿半醉痴笑道:“她抱了一包金珠宝贝,可她不是贼,因为守义哥说她不是,我相信守义哥,所以她不是。”   话虽如此,宝儿却微微挣扎,显然要下马,守义忙扶抱下来,一手牵缰绳,一手拉了宝儿,虽然临近宫门不合如此,但是宝儿平时就容易跌倒摔跤,此时有些醉了,不牵引不行。   宝儿醉了也很乖,自己吊着守义哥的胳膊往前走,那个抱着包裹的嬷嬷本是迎面而来,此时却急速转了方向,可又不是正常的回避,反有些慌乱逃避的样子。   “我只是醉了,又没有发酒疯,她为什么怕我?”宝儿委屈嘟咙。   守义喝住那个嬷嬷,谁知对方只是顿了一下就开跑,守义不放心宝儿,只能抱起宝儿一起追,幸亏宝儿瘦弱轻巧,对方又是女人,脚力不快,否则哪追得上?   嬷嬷跪地告饶,守义质问她抱的什么,宝儿却已经伸出手去,“给我瞧瞧,我也有好多金珠宝贝,你的肯定没我的好!”   嬷嬷越发抱得紧,包裹里却传出奇怪的声音,守义还来不及查看,宝儿就扑上去欢呼起来,“是小娃娃!我知道是小娃娃,我最想要小娃娃了,给我瞧瞧,我要抱!”   嬷嬷一脸惊惧,显然被宝儿说中了,守义夺过包裹松开一看,果然是个娇嫩的婴孩,宝儿伸手接过来,却皱眉嗔叹,“长得小猴似的,一点儿也比不上我家宝悦,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嬷嬷哆嗦半天才吐出个女字,宝儿撇撇嘴,把婴孩还给嬷嬷,“你家娃娃真难看,我家宝悦是天下第一大美女,你家的是大马猴!”   嬷嬷连声说是,守义暗里好笑,新生婴孩都是这般模样,宝儿不知道不要紧,关键这婴孩怎会从宫里出来?   守义沉肃质问,嬷嬷迟疑半晌才说是她捡到了打算扔到宫外去的,只因婴孩在她领事的地方被弃,可见是某个不检点的宫女闹出的事,她怕受到牵连才不敢上报,又觉得小孩无辜,因此打算扔到宫外给好心人捡去养。   “万一没人捡呢?”宝儿抢过婴孩,一面轻轻拍抚,一面斥责嬷嬷,“你太不负责了,就算不方便养她,也该亲自找可靠的人抱养,随便丢个地方就一定有好心人吗?就算我们大凤到处都是好心人,但不一定好运气碰到啊!所以说你太不负责了!”   嬷嬷只会说是,叩首求饶只差没把头磕破,宝儿不忍心再苛责,“你起来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而且你说要找好心人,恰好我就是啊!所以你回去吧,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保管她衣食无忧!”   嬷嬷惊疑抬头,却被守义的神色吓住,只能叩首离去,守义见她一步三回头,看似不放心,实则恐怕另有疑情,只是现下不便追查,先安置好婴孩再说。   “君上打算如何处置?宫里是断断不能养的!”   “我知道!”宝儿席地而坐,眯着醉眼想了一阵,笑道:“你去牵马来,我们把她送到峻大叔家去养,而且峻大叔本来就养着一个跟我同名的小娃娃,那个也叫宝儿,么我们送去这个就叫贝儿,你说好不好?”   只要是你说的,怎样都好!守义点头,牵了马来,连同宝儿贝儿一起护在面前,挥鞭轻叱,一骑奔往前禁军统领柳家府宅。   皇城沁淑宫里,凤天翼如坐针毡,嬷嬷从内室抱了新诞的皇子过来,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至于嬷嬷请他放心,说贵妃娘娘生产极顺,而且可以进去探望了,这个有什么打紧?   他只关心宝宝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是沁淑宫传报怡贵妃要生产的消息,他才不会来这儿循例坐等,早就出宫接他的宝宝去了!   嬷嬷又请了一遍,凤天翼摆手表示知道了,扭头小声问王福,“此时喜宴该散了吧?”   “回皇上,正经散席还早着,若按皇上吩咐,君上倒是该回来了,只是君上难得出宫一趟,又是去吃喜宴,因此难免贪玩……”   王福自知失言,却也是据实而言,宝儿本就贪玩,做了凤麟君也没多少改进,但也正是这样才让他如前疼爱,跟周全一样,两人都把宝儿当孩孙。   凤天翼故作不悦,低声忍笑道:“贪玩无妨,不要贪杯就好。”   王福笑而无语,即便有守义看着也无法保证,撇去宝儿的性子不说,守义绝对是以他家主子高兴为准。   “皇上,按规矩,您还是进去看看娘娘比较好些?”王福低声请命。   凤天翼原本在想像宝宝的醉态,王福这话实在煞风景,但也是良言进劝,只是真按规矩,他不是应该先看诞下的皇子么?可是王福说他已经看过了,什么时候?长什么样?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算了,连同内室里的怡贵妃都没必要看。   凤天翼抬腿就走,现在的他已经不会为了所谓形象去各种伪装,虽然必要时仍会如前演绎,但是在嫔妃面前就没必要了,而且他自己都觉得从前的凤天翼很可笑,分明厌恶那些女人,偏生装得深情款款、温柔体贴,疯了么?   凤天翼径直回了凤栖宫,王福觉得不妥,好歹才劝得皇上下了一道赏赐的圣旨,去沁淑宫宣旨时,见着怡贵妃脸上有泪痕,显然伤心皇上不曾亲自探问,王福略有不忍却不敢劝慰,这位娘娘比不得涑月宫的琴贵妃,何况琴贵妃原也不是亲和的人,终究说来,这宫里除去凤麟君,再也没有真真爱着皇上的人了,所以不论贵人或娘娘,你们别怨皇上无情,是你们没有真心。   王福叹息离去,回到凤栖宫仍不见宝儿回来,这下连他也不淡定了,可是周全已经去宫门边候着,他再去的话,皇上这边谁侍候?   凤天翼不要人侍候,甚至不准王福跟着,简直是赌气般一个人回了卧龙殿,茶来摔茶,人来骂人,宫人们吓得跪在门外,王福赶了来也不敢劝言,心里则是有些好笑,皇上这股怒气倒似小孩闹性子,又似多心人恼了情人,独个儿在一边胡乱泄愤。   十三在暗处翻白眼,不就是出宫多玩了一会儿有什么大不了?象他这般日夜无常的职位,他家小方不也每天乖乖地等着?可是也很奇怪,小方为什么不恼他?他的工作没法常时陪伴,小方却从无怨言,是真的体谅还是不在乎?   十三在暗处呆不住了,赶巧皇上叫他滚出来,可他只想滚去找小方,所以掠出宫门看到宝儿已经回来时,他决定视而不见,反正皇上要的人回来了,根本不在乎他什么时候回去复命,他得去找小方问个清楚,为什么从不跟他生气发火?为什么不劝他卸职,好日夜相伴?   “为什么跑回卧龙殿来了?”宝儿笑嘻嘻拉住凤天翼,见他还要发火,先就委屈起来,“我有点醉了的,你不要凶我,小心我朝你发酒疯!”   “你去死!”凤天翼话虽如此,手却狠劲勒着宝儿,仿佛失而复得的宝贝,但又随时都会再失去,用尽全身力气都留不住,用了全付心神都是白费。   “你那日问我为什么爱你,我才想问你,为什么爱我?你总说我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所以你要跟着我,可我真是你说的那样么?我不是,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么你究竟为什么爱我?你不图功名富贵,不求锦绣前程,究竟为什么跟着我?”   “你是天翼啊!”宝儿醉眼痴迷,搂着天翼亲了又亲,“最爱最爱天翼了!今天要洞房三次,天翼最好啦,抱我,我要睡觉!”   根本是醉语,现在这状况,也根本问不出想知道的事,其实也没有答案吧?若有,便不是爱。   凤天翼抱起宝儿进了内室,纵然醉酒的宝宝也没有难闻的气味,反是淡淡酒香隐微轻散,醉中梦呓都是天翼,宽衣时惊惶睁了一下眼,随即安心闭上,笑得羞涩又乖巧,这般人儿,竟是他的么?   凤天翼低头轻轻一吻,之前那些怒火猜忌早就烟消云散,宝宝不会弃他而去,外面纵有山水闲情甚或桃源美景,但是没有他,宝宝不会去,哪怕外面有更加符合宝宝伴侣标准的人,但只要不是他,宝宝便不稀罕。   从来都是如此坚信着,信成执念,魔咒般根深蒂固,却似自我强调的意念般,偶遇疑情便似遭了灭顶背叛,亦如宝宝在应该回来的时辰没回来,他能想到的便是被宝宝弃在这皇城了,从此只有他一个,满目繁华,一心荒芜……   但是宝宝回来了,验证他之前的猜疑都是庸人自扰,却也验证,他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爱宝宝,不是不能没有那么简单,而是没有就会死,不然就拖着宝宝一起死!   天上地下,今生后世,宝宝都是他的;爱或不爱,自在与否,宝宝都只能跟着他,所以今后不用再担心了,因为我生,君生;我死,君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6 章   今冬雪天不少,但都是零星飘洒,好容易才飞起一场鹅毛大雪,这下可以堆雪人了。   “不准,实在想玩,叫人堆了给你看就行!”   凤天翼说完就忙国事去了,宝儿追了两步赶紧陪笑,因为天翼回头征询式看着他,意思是,你要跟我去见臣子么?   才不去!宝儿做鬼脸,调转方向去找守义哥,再把全公公也叫上,三人一起去了琴心殿。   宝儿指着小桃旁边的小土堆,“你们帮我堆个我在旁边,要结实一点儿,这样好多天都不会化,宝悦就不会孤单……当然不会,快点堆吧!”   宝儿使劲笑,守义默默滚了雪球过来,周全负责垒叠,很快地,雪人堆好了,宝儿拿出天翼给他的腕珠装点雪人,拍拍雪人的肩,“你要好好保护我们的公主,呐,辟邪驱毒的腕珠都给你了,谁敢再害公主,你拿它驱魔退敌!”   宝儿说完就闭目合十,默默祝祷一番,扭头冲守义和周全调皮一笑,“我们去看二皇子好不好?听说是个爱闹病的小娃娃,我小时候也总是生病,后来扮成女娃娃就慢慢好起来,还有宁清也是,可见女娃娃天生辟邪,不然我们也给二皇子找个高明点的先生瞧瞧,可能也要扮成公主才不容易闹病,你们说好不好?”   守义点头,周全苦笑,想起送贺礼去时,怡贵妃那些夹枪带棒的言语,若是主子亲自去,还不知会听到怎生怄人的话?   “君上不要去的好,一则贵妃娘娘身子还未养好,恐怕不能亲自迎见君上,您虽不在意,于她却是为难之事,二则皇上也不高兴您去沁淑宫,曾嘱咐奴才,说您要是起了意,叫奴才拦着些。”   “我是去看二皇子,又不是冲她去的……”宝儿说得急了,嘴里又含着蜜饯,差点呛得背过气去。   守义急忙拍抚,周全则跑去室内倒茶,宝儿却不咳了,扯住守义的手,“趁着全公公没在,你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为什么不让我去沁淑宫?”   “皇上是为您好,二皇子体弱多病,怡贵妃又是多端之人,皇上担心您被她各种构陷。”   “比如?”宝儿异常简洁,因为全公公快回来了,守义心领神会,同样简洁答话,“比如你走后二皇子就夭折。”   “没那么巧吧?”   “天意不然,人为使之。”   “可是虎毒不食子!”   “歹人难测。”   “可是……”宝儿顿住,笑咪咪看着捧茶而来的全公公,又觉得不咳了会让全公公失望,于是赶紧装咳,却真的又让口水呛着了。   守义暗自好笑,接过茶喂给宝儿,原本停住的雪又开始下了,周全催着回宫,担心宝儿冻着了又生病。   宝儿乖乖听话,回去就说要午睡,由着全公公侍候他上床,只要他睡着了,全公公就会悄悄离开,可是装睡好难啊!全公公什么时候才离开?他真的要睡着了!   宝儿掐着自己提神,好半天才瞄见全公公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守义哥进来了,果然是他的知心大哥,不然怎么知道他在装睡等他?   “接着说刚才的事,你说怡贵妃会害死二皇子赖在我身上,可是大家都知道怡贵妃比皇上,甚至比我还期待这个皇子,就算她真的丧心病狂了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娃娃去害人,所以你刚才是乱说的对不对?”   守义摇头,“我不会跟你乱说,当然也不肯定怡贵妃一定会拿多病的二皇子作文章,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我怀疑二皇子应该是二公主才对。”   “什么意思?”宝儿半卧起来,根本是想听故事的样。   守义一面把宝儿往被里塞,一面答话,道:“此事说来话长,当日明玉公主言及私奔不成又去庆祥宫找永善时,神色闪烁有疑,我猜她不跟你道明燕太妃不报侍卫出逃之事,只是担心你秉公行事反而害了她的心上人,此种担心于她来说,无可厚非,只是未免太过自私,没有半点朋友情分,何况她显然知道谣月公主私自回宫的事……”   “她怎么知道的?我和天翼都是听她的管教嬷嬷说了才知道,而且你好像扯远了,我们在说二皇子的事,难道你跟我一样还惦着那个假永善,所以才会把话题扯到明玉公主那儿?”   “不是,我提及明玉公主,只是因为她常去庆祥宫,明着是去请燕太妃的安,实则是去见永善,也因此对庆祥宫的各种人事略有了解,但她显然没把了解到的异常情况一并说给你知道,虽然谣月公主的事跟她求助的事无关,但作为朋友,她应该替身为凤麟君的你略尽道义……”   “这个不重要啊!你快点说二皇子的事吧!为什么怀疑他应该是公主?”   “好吧!”守义有些无奈,因为他对二皇子的怀疑就是从怀疑明玉公主开始的,可是宝儿显然不需要他提供佐证,仿佛他说的只要不是天方夜谭,宝儿都会信。   “我怀疑二皇子是燕太妃从宫外抱进,真正的皇嗣是我们送去柳家的贝儿。”   嗯?宝儿再次半卧起来,“你说详细点儿,不然我觉得很离谱,当然也有些巧合,怡贵妃生小娃娃那天,我们刚好在宫外捡到个女娃娃,也许那个嬷嬷骗了我们,但也不能证明贝儿就是怡贵妃生的,而且还是燕太妃帮着换了个男娃,为什么啊?”   因为你不听我的佐证,所以不明白!守义好笑又好气,最终还是理着主线说下去,因为小孩都喜欢听故事,不会管你那些推断线索!   “怡贵妃企盼母凭子贵,可是生下的是公主,而燕太妃会帮她换成男娃,则是以此拉拢示好,两人应该早有勾结,以相互利益为条件,达成了互助同盟,我若猜得不错,燕太妃下一步就是要怡贵妃替她女儿谋位王妃,怡贵妃接下来会做什么则是难以料定,因此只能防备为主,所以才不让你去沁淑宫。”   宝儿受教点头,“你想得很周全,换种说法,只要我不在沁淑宫出现,那个男娃就会没事,所以你是菩萨心肠,天下第四大好人,连我都没替那个男娃着想,但你什么都想到了,好伟大哦!”   伟大的是你,我何尝替别的人考虑过?守义再次把宝儿塞进被窝,感觉小孩有些愣愣的,“怎么了?”   宝儿摇头,眼神还是有些发愣,却突然笑了笑,“你刚才说的都是怀疑吧?但是天翼也都知道,对吧?”   守义顿了顿,点头,宝儿还是笑,眼神还是愣愣的,“那么真正的永善在哪儿,你和天翼都知道,对吧?”   突然就说到跟明玉公主有关的话题,守义难免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宝儿也点头。   “我觉得你们都好厉害,感觉我不止笨,我还真的有点傻,但是难得糊涂,对于不好的事,我是故意不知道,而且我知道你们瞒着我是为我好,所以不管明玉公主如何自私只知道利用我,还是怡贵妃如何讨厌我想要除掉我,或者是燕太妃记恨我不帮谣月成为王妃,过后会怎样报复我,还有其他嫔妃各种恨我,想要我各种死,所有这些不好的事,我都是能够大致猜想的,但是因为有你们,我就懒得去细想,只是也会觉得歉疚,一直靠别人保护我,我却无所付出,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才是最好。”守义把最后二字吐得极重,以此代替更为凝重的心语,只要你好便一切都好,你若不好,便是毁天灭地也追讨不了的恨。   “我不十分讨厌她们,而且我觉得她们有点可怜,那日天翼教我巧行权便,之前还叫我选择性遣散嫔妃,其实我早就想过这种事,主要就是可怜她们,因为我很幸福,希望她们也能拥有这种幸福,所以我想遣散没被天翼宠幸过的嫔妃,但我又如何保证她们中没有真正喜欢天翼的人?如果有,我岂不成了灭人真情的刽子手?即使天翼不会再爱别人,我也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爱上天翼的自由,所以我前段日子尽量满足她们的要求,就是为了给真心喜欢天翼的人创造一点机会,可我很失败,因为我始终不知道哪些人是真心喜欢天翼的。”   宝儿说到此处有些尴尬,“我总是说些无聊的话,没有多少实质性内容,而且重点都是天翼的嫔妃,感觉我挺狭隘的,所以还是守义哥说吧,真的永善上哪去了?”   你的话不无聊,但我不辩驳。守义答话道:“真的永善在天牢,只因除夕将近,所以暂不论斩。”   “明玉知道吗?”   守义摇头,宝儿奇怪了,“为什么不告诉她?当然她本人也很奇怪,新婚那天就应该知道驸马不是永善了,但她好像默认了,为什么啊?”   “不认不行,负她的虽是永善,但她腹中的孩子,的确是驸马的。”   宝儿点头,然后愣住,“不对啊,她的心上人是永善,不可能跟别人生小娃娃,就象我只跟天翼洞房一样,而且小娃娃一定要两个人洞房了才会有,所以你这个推断不成立!”   “不是我推断,是永善的供述,公主交付财物时永善就起了私逃的心,因此不愿再行亲密,反将公主骗予同僚所奸,以此作为同僚替他值守的贿赂,方便他趁夜出逃。”   宝儿哦哦点头,“我就说嘛,肯定要有点特别原因,否则公主怎么会默认?不过最奇怪的燕太妃,她是怎么找出小娃娃的真爹,然后送去给公主当驸马的?”   这些事太复杂,你当然不明白,但真正的重点是燕太妃犯了欺君之罪,不过这也是皇上赐婚的目的之一,只是我不能主动讲给你知道。   守义默然,表示无能解答宝儿的疑惑,宝儿也不追问,反正明玉公主的小娃娃有了爹爹就行,至于永善,纯粹的坏人该死!   我也有点该死呢,嘴上说着不再关心明玉,心里始终放不下,大概因为她有小娃娃了吧?所以我不是关心她,我只是关心小娃娃,为什么关心这个?   还用问吗?我这一生都不会有小娃娃了,曾经想像的抱着女儿到处炫耀,终究只是想像,后来憧憬的有关宝悦的将来,也终究是幻梦一场……   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有一个自己的小娃娃,但如果不是跟天翼一起生……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这种事从来就没有可能!所以我不是想要小娃娃,我只是希望所有的小娃娃都平安快乐,谁都不要遇到宝悦那样的事,全都跟我小时候一样,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所以决定了,有可能不是皇嗣的二皇子,我要保护你,方法很简单,打死我,我也不去沁淑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7 章   除夕到了,今岁年丰,天官却上报不宜合宴,因此宫中没有往年热闹,但是各地藩王早就敬献岁礼,其中不乏新奇玩意,不过宝儿最喜欢祺王送来的烟花。   “这有什么好的?我不是早就叫人备下了?比天飞胡乱捣腾来的好上百倍!等会儿散宴了陪你放!”   凤天翼夺下烟花盒,拉了宝儿去吃除夕宴,宝儿也不拗,知道天翼又在乱飞醋,其实他更醋,就算做样子,天翼也得跟嫔妃们家人似的一起吃年夜饭。   “不然你跟她们吃就行了,我回凤栖宫自己开宴去,绝对比你们的宴席开心自在!”   “我有你才开心,在我身边,你想怎么自在都行,不高兴看见她们,你可以叫她们滚!”   凤天翼用的是寻常音量,可是近前两桌还是有可能听到,宝儿看看左右两边的琴怡二妃,似乎没有异常神色,大概没听到天翼的话吧?   “你小声些,不要随便给人难堪,她们都是你的媳妇……”   “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她们不是我媳妇!”   凤天翼真恼了,音量有点高,宝儿急得捂他的嘴,同时朝底下各桌尴尬地笑,“没事没事,都放开了吃!等会儿一起去外面放烟……”   宝儿尴尬顿住,他只想跟天翼放烟花啊!脑子打浆糊了吗?竟然邀请嫔妃们一起?天翼也是的,不帮他圆场就算了,偷偷笑得打摆子似的,根本幸灾乐祸!   “皇上想带你们放烟花,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吧!”   宝儿说完就走,凤天翼目瞪口呆,手倒是本能性捞了一把,终究慢了半拍没抓到宝宝,于是拔腿就追,一众嫔妃呆愣,苦命的王福只能替皇上圆场善后。   琴心殿后院,守义按照宝儿之前的吩咐,早就把烟花摆放齐整,只是没想到除夕宴散得这么早,远远看见宝儿带着周全来了,再远点是疾步飞奔的皇上,更远点是气喘吁吁的王福,这是什么情况?守义大惑不解。   “飞飞的烟花也搬来了吗?”宝儿兴兴发问。   守义点头,有些惶惑地看了皇上一眼,其实是尴尬,因为宝儿显然不想理会皇上,但他夹在中间有点难做。   “朕准备的烟花呢?”凤天翼冷冷发问,守义忙说也拿来了,然后看了宝儿一眼,其实是恳求,你跟皇上闹脾气不要紧,能不能别把我扯进来?   “守义哥先帮我放飞飞的烟花!”   “不行,先放朕的!”   “我要看飞飞的!”   “他的难看!”   “你的更难看!”   “你说什么?”   “我不要放你的!”   “你敢!”   凤天翼冷面恶吼,宝儿凶着小脸气得大喘,两人根本是小孩斗气,只是苦了站在两人中间的守义,恨不能凭空消失算了!   周全悄声劝自家主子,王福也小声劝解皇上,守义这才有机会退到一边,可是两位老宫人调解半天似乎无效,皇上还是冷着脸,宝儿也还是嘟着嘴。   守义暗里奈何一叹,却又灵机一动,悄悄同时点了两只烟花,一只是皇家庆典所用的龙凤和鸣,一只是祺王敬献的龙凤呈祥。   寒夜高空被七彩烟火炫亮,不时炸开的朵朵火花伴着脆声鸣响,喜乐繁盛,夺人心魄。   “好漂亮!”宝儿望空称叹,凤天翼含笑点头,伸手揽了宝儿的肩,“以后每年都陪你放。”   “嗯。”宝儿歪头靠在天翼肩上,此时最后一朵烟花淡去,夜空恢复黯然,却又突地升起无数亮点,仿若夏夜繁星,眨眼间又似昙花夜放,崩开耀眼光华,无限圣辉!   守义就这么一只接一只地放着,宝儿也靠在天翼肩上一只接一只地看,凤天翼也看得专注,不是烟花,只看身侧,天空纵有繁花似锦,哪及臂中人无华纯美?   烟花放完了,宝儿也终于想起之前的事,有些羞窘地拉了天翼的手,“对不起,我不该一个人跑掉,害你在后面追得好累……”   “我不是气这个。”凤天翼轻抚宝儿脸颊,“你有什么气都可以冲我发,但不要支借旁人,方才在宴席上,说得严重些,你根本是乱传圣谕,我何尝说要陪她们了?别说放烟花,就是寻常日子,我也只想陪你。”   宝儿抿笑点头,又觉得偶尔吵嘴斗气也挺好玩,天翼生气的样子特别有意思。   “你小时候应该很可爱,为什么没多少人喜欢你?”   “因为我不讨人喜欢。”凤天翼把宝儿带进暖阁,两人都吃了些热茶果子,偎在榻上熏笼边厮磨低语。   “你刚才说不讨人喜欢,是故意的,还是无论做什么,人家都不喜欢?”   “都是。”凤天翼替宝儿解了冠带,顶上的发髻打散开来,这样能让宝儿舒散些,也更方便他搂抚摩挲。   宝儿在天翼怀中寻了最舒适的位置,然后便懒猫似的不愿再动一下,一面享受天翼的抚摩,一面继续感兴趣的话题。   “跟我说说蝶照的事吧?他是个怎样的人?你很喜欢他吗?”   “不是很喜欢,但能肯定他很喜欢我,那时除了文玉,只有他是真心对我好,但他太过内向软弱,我向来不喜欢这种人,何况我要自保已十分费神,哪有余力兼顾他?但又不得不兼顾,因为他连基本的自保都不能。”   “我也是哎!这一点,我跟他很象!”   “一点儿不象,他是不懂估量而不能自保,你是估量不足才会自保失败,因此他是彻底的傻,你只是笨。”   “我笨我知道,但他如果是彻底的傻,又怎么能做你的伴读?”   “不傻我不要。”凤天翼低笑。   宝儿跟着笑,“原来你喜欢傻瓜!”   “不是喜欢,只是一种需要。当时父皇命人选了十几个孩童进宫,着令需要伴读的皇子们自选,我选了最呆傻的一个,这样才能让太后稍微放心,觉得我并没有她估量的那么聪明,之后我再在功课上表现得差一点,有事没事都跟又呆又傻的伴读胡闹嬉戏,以此松懈太后的防备,所以我不是喜欢蝶照,只是需要。”   “你那时还小吧?感觉你懂得好多哎!如果是我,肯定早就被坏人害死了!”   “我懂得再多也没用,只要我活着,太后就没法放心,所以十岁那年,我自请归入太后教养,算是自入虎口吧,也有些鱼死网破的意思,因为日夜悬心的不止她,我也是每日提心吊胆,那时虽小,却似活了几百年一般的累,所以决定躲到最危险的地方歇口气,也算是直面挑衅以图痛快,只要她沉不住气,只要我的气足够长,那么死的就不会是我。”   “你当然不会死!你会长命百岁!”   “有你陪我,我会长生不老。”凤天翼低头吻住宝儿,感觉宝儿有些挣扎,也知道宝儿真正想问的是蝶照的死,但他不想说,因为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为了扭转劣势所必需的一次牺牲、一场设计。   凤天翼的心境阴郁下来,宝儿察觉到了,但仍顺心发问,“跟我说说蝶照的死吧?我只知道你们亲热时被先皇撞见,然后他就被赐死了,然后呢?”   “死便是结束,没有然后。”   “可是他真心对你好啊,他死了,你没有为他……”宝儿顿言干笑。   凤天翼冷笑,“你要我为他报仇吗?”   “当然不是!他是先皇赐死的,你怎么报仇啊?我只是觉得有点蹊跷,那时太后肯定派了人监视你,所以你们的事肯定是她告的密,只是蝶照已经没了,就算杀了太后也换不回蝶照,所以我不是要报仇的意思,我只是替你们难过,如果他没死,你们会很幸福吧?”   “我如今很幸福,他若地下有知,也会幸福,所以你不要再纠结他的事,即便他活到现在,我也只会选择你,不要问我原因,你只需要相信我,跟着我,爱我,如此一生,你心中的所有疑问便会得到解释。”   “嗯!”宝儿使劲点头,无语回应天翼的深情,唯有伸臂求抱,付予深深一吻。   寒夜暖室,温香交*缠,一宿淋漓而过,翌日醒来又一番厮磨,之后宝儿继续赖床,凤天翼独自去接受众嫔妃的贺拜,按规矩,之后他要带领嫔妃们去拜见尊长,但是太后不在宫中,所以就免了。   最先散去的是散漫派的嫔妃,接着是琴贵妃所领的安分派陆续散去,留下来的是见机派的嫔妃们,但都不敢盘桓太久,皇上虽是玉面俊颜,但却实在冷若冰霜,就连她们国色天香、怀抱皇子的主心骨怡贵妃都没能让皇上稍露欢颜,其他人就别妄想了!   殿中渐次清静,独留怡贵妃凭子邀宠,可惜皇上心不在焉,甚至急于走人。   “皇上!”怡贵妃趋步上前,强笑道:“昨日是皇儿满月之期,因是除夕,臣妾不便请宴,私心想补办一场,皇上觉着可好?”   “随便。”凤天翼再次要走,怡贵妃疾步拦住,“皇上不想抱抱皇儿吗?”   “不想。”凤天翼说着就轻笑出声,不是这女人的话可笑,而是忆起宝宝醉酒那日一昧喊抱抱,看似撒娇却无媚态,只有憨态可掬。   怡贵妃不明就里,只是见着皇上终于露出笑颜,因此趁机诉求,道:“臣妾想在祥瑞宫给皇儿办满月宴……”   “不准!”凤天翼冷声否决,那是宝宝给瑞和办满月宴的地方,这女人再请办宴,分明想惹宝宝伤心!   “你不止想办宴,还想宴请百官吧?”   “皇上可准?”   “你说呢?”   “臣妾愚昧,也不敢擅自揣测,只是想着类似事本就有先例,所以想循例替皇儿也办一场,如果能得凤麟君屈尊代办……”   “你想死吗?”凤天翼眯眼又眯眼,无比温柔地抚抚怡贵妃的脸,又无比轻柔地摸摸她怀中的婴孩,然后突然捏起她的下巴,“你不想死,但你在作死,朕不屑成全你,真想死就自己死,可以连他一起!”   凤天翼再次摸摸婴孩的脸,冷笑而去,怡贵妃跌坐地上,刚才被皇上摸过的地方竟似冰刀刮过般疼,皇上的话则如穿心利剑,刺得她来不及疼就感受了何为死……   连他一起吗?怡贵妃看着怀中的奶娃,果然不是讨喜的模样,却连讨人怜惜也不能,费了不少药物才弄得这般蔫黄病弱,却没引得皇上探望过一次,唯一得到的关注却是叫他们一起死……   果然被她料中了,讨不到凤麟君的欢心,一切都枉然,可是要去讨好那般恶心该死的人,不如叫她去死!   怡贵妃缓缓起身,她是何等尊贵的人,连燕太妃都要仰仗于她,她又怎能自降身价去俯就一个恶心的男宠?   一定要屈尊讨好的话,也不能是她亲自出马,归于她旗下受她恩惠的人不少,猪喂肥了就是要宰的,马吃足了料就是要跑的,下作的人就该去应付恶心的人!   等着瞧吧,最后死的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8 章   大年初三是循例祭祖的日子,宝儿不耐各种仪式,凤天翼也不勉强,好一番嘱咐后,独个儿去了。   宝儿歉疚目送,回头就叫上守义,两人打算去柳府看贝儿,路过曹府时,宝儿驻车停步,始终没有勇气下车叩门——曹爷爷是被太后毒害的,天翼没有按律惩治太后,因为天翼许过靖王忠孝两全,所以曹爷爷,还有曹家三位哥哥,你们不要怪天翼……   咦?玉米棒怎么从曹家出来了?   宝儿跳下车,三两步奔上去揪住李耀堂,“你去曹家干什么坏事了?老实点,不然我叫守义哥打你!”   李耀堂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惊喜道:“怎么是你?上次分别后……”   “别打岔,回答我的问题!”宝儿气势汹汹,李耀堂却笑得更开心,不过渐渐正了脸色,再笑下去,他可能会被宝儿身边那个侍卫杀掉。   “回答君上的问题!”守义沉声命令,宝儿强调般在旁边使劲点头,清秀小脸上满是骄傲神情,他的守义哥呢,大内高手!不服来过招啊!   李耀堂很识相,敛住满心欢喜,按礼拜见后,答了宝儿的话。   宝儿表示不信,“你说敬慕曹爷爷,特意去他家祭拜,么你告诉我,你敬慕曹爷爷哪些地方?”   “曹老忠君爱国,一代贤相,只此一点便令人终生慕拜……”   “不对!你说过无心仕途,不打算在官场上混饭吃的人干吗在意丞相贤不贤?所以你撒谎!”   宝儿一手指在李耀堂脸上,李耀堂顺势握住,却觉得臂上凉了一下,这才发现被那个侍卫划了一剑,也才想起宝儿已经是凤麟君,他刚才的举止类属无礼犯上。   “下官失礼了,还请君上恕罪。”   宝儿嗯嗯点头,“你知道就好,所以不要撒谎骗我了,来我给你包扎一下,然后你老实交待,到底去曹爷爷家干吗了,好吗?”   李耀堂欣喜应诺,挨一剑就能得到宝儿的关心,他可真要谢谢这个侍卫。   “这等小事就由属下代劳了!”守义一把抓了李耀堂的胳膊,无视宝儿递来的丝帕,随手扯了自己的衣襟下摆,胡乱绑扎上去,重重拍了一下,“好了!”   李耀堂疼得冒冷汗,咬牙跟守义道谢,心想怎么把这侍卫支开,他好单独跟宝儿说话。   “下官去曹老家只为祭拜,倒是另有要事回禀君上,只是此处不太方便,前面不远处就是下官落脚之地,君上可愿屈尊前往?”   “你家果然有钱!”宝儿莫名愤慨,“我前阵子请全公公帮忙打听过京城房价,这一带简直寸土黄金,你一个翰林院奉事能有多少俸禄?但你居然在前面不远处就有房子,可见你家真是钱多得烧脚心了,那就拿点儿出来行善积德啊!”   宝儿说到此处,恍悟般挽了守义的胳膊,“我们去他那儿吧!他家真的很有钱,你不是说见过很多流浪儿吗?当时我就决定办一个济善堂,专门收留可怜的小娃娃,可是我请户部侍郎帮我算过,那可不是一笔小钱能办到的,今天恰好碰到钱多得没处使的了,咱们跟他去,然后劫富济贫,好不好?”   守义郑重点头,手按在剑上看着李耀堂,“请吧,李大人!”   李耀堂哭笑不得,简直遭了劫持般把两人带到自己的居所,听宝儿从进门开始就一路冷哼,李耀堂生出莫名的罪恶感,想起宝儿幼年的遭遇,又觉得无限愧疚,但是当年的自己的确爱莫能助,如果是现在,别说这么寻常的一套四合院,就是高楼亭台、金屋华宇,只要宝儿喜欢,他都能轻易付予。   仆从奉上茶点,宝儿撇嘴,“舒州有名的浆心果子,十色十味,其中有一道奶心冰果,冬日里,寻常人家也能模仿了做得三分象,但要十分俱全就是富贵人家也不能够,只有尊贵王家才能在夏日里也吃到顶级冰果,至于你摆出来的嘛……”   宝儿拈起一个丢进嘴里,连嚼边点头,“绝对正宗,绝对不是外头冻了一夜出来的,绝对是冰釜里现制的,但是玉米棒,你哪来的冰釜?当然以你家的财力,就是建几个冰窖也不难,可是除皇家和少数几个王爷家里能够建冰窖、用冰釜,其余人家自行此类事,严重点儿,可能会举家砍头的哦!”   宝儿嬉笑调侃,李耀堂却脸色刷白,强笑道:“君上说笑罢了,下官哪敢以身触法?这道奶心冰果原是借了宁王府冰窖才能制作……”   “你也很敬慕宁王爷吗?经常去参拜行贿,然后钱权结合、互惠互利,没事时一起研制美食,还用他家冰窖做了这么正宗的冰果,你们可算志同道合的忘年之交,对吧?”   “呃……”李耀堂语塞,记忆中的宝儿不是这般伶牙利齿,甚至在言语中充满了无限敌意,难道还在记恨当年的事?   “下官并不常去宁王府,昨日也是几个同僚相约而去,原是宁王爷发帖请宴,之前又着人吩咐下官处的厨子去帮忙,因此才有这了这些个冰果。”   “那不一样吗?你帮他在宴席上添加正宗舒州美食,他把吃不掉的剩菜果子送给你,方便你摆用待客,所以你们互惠互利,我也没说错啊!”   李耀堂无语,宝儿又拈一块点心放嘴里嚼着,笑道:“皇上跟我都很没面子哎,宁王爷办宴请客,我们既没收到请帖,也没得到口信,当然最惨的是皇上,论理,皇上是宁王爷的女婿,却完全没有得到岳父的喜欢哎好像!”   “呃……”李耀堂苦笑,觉得宝儿一直在找茬,却又没有特定针对谁,仿佛逮着谁就是谁,这一点,又跟记忆中的宝儿完全吻合。   “下官方才就说有要事回禀,恰巧君上也对宁王爷不予致信感到疑惑,其实下官也有疑虑在心,宁王爷是为宫中外孙私办满月宴,以王爷身份倒也无咎可询,只是帖至百官还是略显不当,因此下官猜测,宁王爷是借着办宴暗示百官,等到收假上朝之日,恐怕就会有奏本上殿,应该是奏请君上为二皇子补办满月宴。”   李耀堂说到此处,小心打量宝儿,见宝儿慢慢嘟了嘴,可见心中不悦,因此不敢再往下说。   宝儿闷闷地吃了好几块点心才渐次展颜,冲李耀堂笑了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可见你还是念着点儿同乡情分,而我之前会那么可恶,是因为我怀疑当日回京路上是你出卖我,害我被蜀王余孽绑架,但你今天的表现还不错,所以我大概小人之心了,你不要跟我计较,只是我之前说的劫富济贫你必须当回事儿,所以你拿个百十万银票出来吧,我会在济善堂的功德碑上第一个刻你的名字,如果你想低调点儿,我就刻上李大善人,你说好吗?”   李耀堂哭笑不得,吩咐管家取了银票来,双手奉上,道:“不用记名挂功了,宝……君上高兴就好。”   “嗯嗯,我很高兴!”宝儿把银票递给守义,“等会儿咱们去钱庄验验真假,不是我小人之心,主要是他以前堪比守财奴,我那时跟他求助好几回,即便没银子借我,随便摘个玉坠儿也够我抓药买米,可他一毛不拔,害得我的管家又病又饿就那么没了,我在街上卖身葬管家时,他还装瞎呢!现在突然这么大方,我都怀疑以前那些事不是真的,不然就是这些银票是假的,所以得验验!”   守义沉肃点头,李耀堂则无地自容,又想到同在一处奉职的状元郎苏慕,原也是三代单传,故里也有订婚之人,却能从心而为,不惜为家门所弃也要与心仪之人相许。   当年的他无能做到这一步,如今能做到,却没了资格——他爱的宝宝已是大凤男后——人世间最难吃的是后悔药,最奈何而可悲的是没资格后悔。   “君上若不嫌弃,请在下官处留用晚膳……”   “我还有事,再说皇上不高兴我在别处吃饭,你实在要请的话,等我和守义哥的济善堂建好了,你出钱办一顿竣工宴吧,到时我肯定吃!”   宝儿说完就挥手告别,拉了守义跑出李宅,坐回车上就笑个不停,行不多远,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跟守义聊天。   “我有点可恶是吧?但我本来就是小气又记仇的人,而且睚眦必报,以前他说喜欢我,要我长大了给他做媳妇儿,还说要养我一辈子,结果没多久就反悔了,当时我只是有点伤心,后来我的管家生病了,他那样对我,我就有点恨他了……”   宝儿说到此处,低头揉揉眼睛,笑道:“再后来我的管家没了,我觉得是他见死不救造成的,所以我一直想报复他,其实如果他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已经不记得报复的事,但他居然以探花郎的身份出现在宫里,所以我是故意当着天翼说什么不在意他的抛弃,理解他当初的决定,那其实就是在报复,虽然那时还不确定天翼对我的心意,但我确定天翼会因此讨厌他。”   宝儿说着就自嘲一笑,“有人说我阴险狡诈,其实是真的,我会做一些卑鄙的事,但又不太懂得算计,很矛盾吧?”   “不矛盾,因人而异,应事所为。”守义淡淡答话,手上缰绳握得死紧——伤害过小孩的人都该死。   “我今天算是正经报复过他了,可是心里并不痛快,就象我假设过太后被按律处置,同样不会令我痛快,因为不管报复得多厉害,死去的人都不会活过来,所以我希望大家都是好人,这样就不会有怨愤和仇恨,但是不可能吧?就象昼夜交替、爱恨交接、生死轮回,世间万物都是对立而生,甚至相辅相成……”   宝儿呵呵笑,“我又开始无聊了是不是?但那不是我的论调,是我一个疯子师兄的疯言疯语,他有一个同样疯话连天的媳妇儿,两个都是我师兄,而且住在我隔壁,经常通宵疯话对语,所以我给他们的亲密称呼是叽叽喳喳,曾经跟天翼说过他们,天翼还以为他们是鸟,但是鸟儿都没他们吵,不过他们比一般的鸟儿幸福,因为他们是比翼鸟。”   宝儿说着就一脸神往,守义无语对应,只能岔开话题。   “李耀堂所疑之事恐怕不假,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宝儿得意一笑,“我喜欢临时抱佛脚,因为我擅长灵机一动,而且很会随机应变,另外我还有很无耻的依赖性,总之有奏本请我代办二皇子满月宴的话,天翼会帮我挡回去,又因为我很自私懒惰,所以我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本来就是很恶劣的人,守义哥说过不离开我的,所以我就算坏透了,守义哥也不要嫌弃我哦!”   宝儿故作调皮,眼圈却微微泛红,守义心下酸痛,只能默默点头,他知道小孩并非恶劣,相反,小孩太过善意,方才的各种自贬就是明证,之前不过拿坏人小小的出了一口气,常人会觉得不够,小孩则会心里不安,自责自贬甚至自我厌恶,然而善意太过,并非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9 章   皇上勤政,初五便恢复朝值,有言官奏请凤麟君代办二皇子满月宴,如李耀堂所虑,奏言依据是例同瑞和公主,凤天翼罢题不议,其实心内愤然。   下朝后,凤天翼没有如常回凤栖宫,而是叫王福宣了沈文玉去勤省殿。   “朕早就想撤掉几个他姓藩王,丞相曾言不可急行,如今可行得了?”   凤天翼面色过于沉肃,沈文玉也肃然答话,道:“去岁陛下选秀时,特意眷顾宁氏之女,原是为了撤藩而作的准备,若依计划,陛下该给宁氏女隆恩荣宠,令其故姓一众恃宠失状,也能令臣纠错以惩,然而陛下并未依计而行,非但未予恩宠,反而冷落疏远,致使宁氏谨小慎微,不敢轻易偏差,如今借由二皇子之事稍加试探,陛下何不纵容其意?如此就能依原计划而行。”   “朕何尝没想过?只是不忍宝宝受委屈,朕拘他在皇城已觉亏欠,要他屈意以全朝事,朕如何忍心?”   凤天翼蹙眉沉叹,沈文玉暗里翻白眼,跟我叫苦有什么用?谁叫你乱改计划的?把宝儿放在暗盟又不会死,你专心收拾了朝中的乱麻再去考虑自个儿的事也不迟,谁知一个暗盟夫人的江湖传闻就让你乱了阵脚,连着之后的一系列计划都被你打散打乱,现在要我给你弄个依计而行才能有的结果出来,笑话!   “陛下不忍委屈君上,臣亦不忍,但不知用这一个不忍,可否换得能够容忍躁动藩王之种种?”   沈文玉含笑致问,凤天翼怒目微嗔,随即闭目叩指,半晌方沉叹,“朕知道了,你依计而行吧!只是宝宝不擅伪装,因此朕不会明言以示,所以宝宝必定误朕为薄幸之人,来日事定,朕若辩解不清,你要替朕阐释清楚!”   “是。”沈文玉叩首领旨,暗里嗤笑不已,我只是奉命行事,来日你解释不清,我就算舌灿如莲又能解清多少?   沈文玉告退离去,凤天翼痴坐一阵才离开,没有如常回凤栖宫,而是去了涑月宫看望着凉的皇长子,跟琴贵妃用过午膳后便去了御书房,果然没歇多久,沁淑宫来人传报,二皇子嗽疾过激,太医虽已瞧过,但望皇上祥罩予福。   很显然,怡贵妃知道皇上去探望过皇长子了,随后便希望皇上也去她的宫里,这女人未免太过急躁,凤天翼暗里好笑,如其如愿去了沁淑宫,并如其所盼,留膳留宿。   这番转寰同样急进,但也算投其所好,何况怡贵妃向来自高,他就算不演涑月宫那一出,直接去沁淑宫也不显突兀,因为一切荣宠恩典在宁氏香怡看来,都是理所当然。   宝儿从午膳时就在等天翼,一直等到晚膳也还是一个人吃,因为不习惯叫宫人去打探天翼的去向,或者说这种习惯不必要,反正天翼忙完事就会回来,不然也会着人告知,所以如同往常一样,宝儿乖乖等着就行。   可是二更天了天翼还没回来,宝儿开始是担心,然后难免起了疑心,很不好意思地请全公公帮他打听天翼在哪儿,周全自然早就收到相关风声,只是不忍告知主子,此时则是疑难该如何回禀,幸好王福来了,婉言请君上自行歇息。   宝儿笑颜点头,笑咪咪送王福出门,笑嘻嘻去沐浴净身,笑呵呵上床盖被,笑得太多太久,眼泪都出来了……   周全一直小心侍候着,守着宝儿睡着了才离开,在门边碰上守义,两人目光交流一番,都觉得今日之事另有隐情,在这宫里不是一两天了,后宫情状多与朝政相关,今日这番异动无关人情,只是他们的主子领会不了,恐怕要伤心一阵子了……   宝儿不伤心,反正他有各种准备的,身家比之一年前多了好几倍,当时希求的得宠一时也早就超了很多,如果天翼真的变心了也没关系,只要天翼不撵他走,他就继续在皇宫衣食无忧,否则他可以带着好多金珠宝贝回君子院过他的小日子,被人负心薄幸又不是第一次,伤心流泪无济于事,寻死觅活根本笑话,人嘛,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时光无情,青春易逝,宝儿没时间哀怨自怜,好多事等着他去做呢!免去晚上洞房的疲累后,早起就容易多了,原来养在栖麟阁的吉祥鸟、太后丢弃掉的瑞雪狗儿,拦轿求包养的雪白兔子,还有靖王府管家孙子送他的五只鸽子,一大帮宠物等着他喂呢!   给这些可爱的家伙们喂完食,再陪它们玩耍一阵就该吃午膳了,之后去琴心殿后院看小桃、陪宝悦说话,然后回宫睡会儿午觉,醒来就叫上守义哥,反正失宠了也没人管他出宫还是出*轨,打算收养弃儿的济善堂已经动工开建,他得监工视察呢!   晚膳不用回宫吃,街边小摊别有风味,偶尔会碰到多金又大方的官员出钱请客,总之怎样都能饱餐一顿,之后去柳宅看贝儿,顺便混些茶点吃吃,兴致来了,叫守义哥跟峻大叔过上几招,比夜市的杂耍精彩多了,完事再慢慢回宫睡觉,忙活一天下来,一碰枕头就睡得死猪似的,什么长夜漫漫、孤枕难眠,笑话!   以上便是宝儿失宠后的日常,影探汇报完毕就恨不能立马消失,因为皇上的脸色异常难看,或者说很复杂——愤怒、焦躁、不甘、失望、伤心……甚至委屈,嗯,很复杂。   影探冷汗阵阵,用了赴死的勇气再次请退,凤天翼闭目挥手,待影探出去后,才一脸颓丧跌在榻上。   “十三,朕怎么觉得……失宠的究竟是谁?”   十三不语,因为皇上原本要说失宠的是他,临时改了口,答案不言而喻,所以不用回答。   “这才半个月,朕就觉得几百年病痛似的难熬,今日午间,宁香怡给朕的茶有点烫,朕几乎想以此治她个全家不敬之罪了,不是朕的耐性退步,而是宝宝不在乎朕,朕没心情忍耐。”   十三心道,您从前忍功扎实,是因为心无旁骛,如今心上有人,难免错神分心。   “明日,朕会宣令凤麟君补办二皇子满月宴,仪同瑞和,之前不敢急令是怕伤宝宝太过,如今看来,竟是朕多虑了,这半月来,宝宝开心又自在,明日接旨时也会开心代办吧?”   您觉得之前的担心是多虑,又何必有此一问?既然问了,又怎会不知宝儿的开心是假相?   “朕讨厌伤他,更讨厌他假装不伤,因为朕知道,他强自压抑的伤一旦反噬,咬下的会是难以愈合的伤口,纵使结疤,也会成为连朕都不可抚慰的痛,甚或只有朕不可触摸。”   皇上英明……   “朕在明知故犯,宝宝在自欺欺人,一样傻么?”   呃……大概。   “你哑了吗?”   “请皇上恕罪。”   “你还是哑着吧!”   “谢皇上。”十三忍笑,凤天翼朝暗处白了一眼,泄愤完毕,之后还得去沁淑宫演那个回心转意的多情天子。   翌日,宝儿接到圣旨,命他两日后在祥瑞宫给二皇子补办满月宴,王福宣旨完毕后,宝儿叩首接旨,“谢主降恩!”说着又觉得不对,二皇子又不是他生的,他接旨办宴是替怡贵妃锦上添花,又不是接受皇上的赏赐,办砸了赏个死倒是有可能!   “臣,接旨。”宝儿再次叩首,王福忙双手托起,心知宝儿委屈,却不敢过多言语,又不想付予官腔,最终只能歉意一笑,离去。   宝儿捧着圣旨傻笑,“这是我第二次接到圣旨,上次是皇上封我做御书房常侍,不过是小黑黑宣的旨,而且是峻大叔替我接的,因为我当时在吃粘粘糖,沾得两手都是,不方便接旨,今天终于亲手接了,有点兴奋哎!”   宝儿哈哈笑,周全苦笑,守义微皱眉,其余宫人静默如哀,他们亲和可爱的主子在哭,这半月来,以笑代哭。   “你们说,我抗个旨会怎么样?”宝儿歪头一笑,眼里亮晶晶。   众人愕然,宝儿做个鬼脸,“说笑的啦!不就是办个宴席吗?虽然时间有点仓促,但是备料烧菜的又不是我,不过圣旨上说要办得跟我的公主……跟上次一样好,这个恐怕有点难度,好在可以钻点文字空子,所谓一样好,重点可以是一样,也可以是好,所以办好就行!”   宝儿斟酌完毕,跑去案桌边坐下,侍墨的太监忙上前研墨,宝儿托腮等着,想起曾在御书房给天翼磨墨,每次自己都觉得磨好了,可是每次天翼都会接过去再磨,那时,他在天翼膝上,靠在天翼胸上,也在天翼心上的吧……   打住打住!时间这么紧,事情这么多,哪件都不能丢下,现在还添了一件要命的事,办不好二皇子的满月宴,掉他一个人的脑袋还算幸运,连累凤栖宫这些名为奴才,其实是朋友的人也跟着丧命,那简直比失宠还让他痛苦……   失宠了吗?   大概有点。   痛苦吗?   好像不怎么。   其实不难过的吧?只是有点猝不及防,仔细回想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才会失宠,可是回想得再仔细都没头绪,又可能是想得太细了才会抓不到重点,比如粗略一想,失宠前一夜,天翼做了两次还想做,自己严辞拒绝了,重点不是用了怎样的严辞,而是拒绝,虽然往常洞房两次后他都会拒绝再来,天翼也不强来,但是那夜天翼强来了,然后……他睡着了……   嗯,这就是重点,不该天翼还做着,他就睡着了,这比严辞拒绝还糟糕,记忆中,喳喳师兄也睡着过一次,叽叽师兄为此生了很久的气,但也没有半个月这么久,不过天翼是皇帝,生气久一点儿可以理解的吧?   嗯嗯,决定了,二皇子的满月宴那天去跟天翼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睡着,如果不小心睡着了,就罚他停吃美食半个月……太久了,十天差不多吧?天翼肯定不忍心,最多罚他三天不吃美食,为表诚意,他会自动加两天,所以再睡着的话,他就五天不吃美食,嗯,就这样!   好啦,最痛苦的问题解决了,现在专心办事,满月宴嘛,有经验的呢!而且比上次容易多了,想来还是天翼给他的提示呢!   凤麟君的凤印是干吗用的?   发号施令呀,笨!   所以说被人嘲笑也是好事,这不,满月宴的一应安排通通写成手令,全都盖上凤印,只是要辛苦全公公一一传送了!   再忍忍吧,两日后就能自然而然见到天翼了,其实天翼一直在等他去道歉吧?还真是敝话高手呢,而他又实在笨得可以,居然没早点找到失宠的原因,害天翼等了这么久,很委屈呢!   纠正一点,他不是失宠,除非天翼变心了……   莫名其妙变什么心?就算莫名其妙,天翼也不会变心,如果变了……   想多了,睡吧!梦里的天翼跟变心前一样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0 章   二皇子满月宴这天,宝儿规规矩矩穿了正式宫装,因为这不是内延常席,外殿有朝中百官呢!仔细看看,沈哥哥居然没来,这可跟上次不一样了!   没有沈哥哥的百官宴一点儿也不好看,不过翰林院的苏修撰和大理寺卿顾成,一个清秀儒雅,一个俊逸清朗,并肩同席大有举案齐眉之意,很养眼呢!   咦?礼部尚书周逸怎么一脸失望?上次都还眉开眼笑,一会儿给沈哥哥夹菜,一会儿替沈哥哥挡酒,无视柳岩射过去的一道道冷光,只知道傻子似的讨好沈哥哥,看着让人好笑,看久了,却让人有点心酸……   这次沈哥哥没来,周大人整个儿跟只蔫茄子似的,倒有不少讨好他的人来着,他都只是勉强笑应,仔细看他的眼睛,好像要哭了……   所以说不可能办得跟上次一样,更遑论一样好?不说外殿的宴席氛围充斥着客套虚应,就是内殿的气氛都被嫔妃们搞得奔丧默哀似的,不过恐怕是天翼的原因吧?   宝儿微微扭头,笑咪咪看着天翼,其实这个也跟上次不一样了,上次是天翼跟他谈笑低语,这次,天翼特许怡贵妃同位首座,也一直在跟怡贵妃悄声笑语,别说看他一眼,简直是背对着他了……   但是没关系,我笑得跟上次一样就行!   宝儿使劲笑,面部都有些抽搐了,伸手揉揉,继续笑,听底下嫔妃们偶尔私语,声音不大不小,内容也大同小异,当然也没什么新鲜话题,最近宫里有关凤麟君失宠的传闻简直俯首既拾,各种版本几乎泛滥成灾了,而且内容都编排得粗制滥造,如果不是忙得脚板翻天,宝儿真想自己编个版本流传一下,绝对精彩绝伦,包管闻者拍案叫绝!   “皇上,皇儿还未赐名呢!”怡贵妃娇嗔,凤天翼含笑点头。   宝儿一下来了精神,这个也要跟上次一样好,不过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感觉上次没这么伤脑筋,完全是跟着感觉、顺从心意,脱口就说出宝悦二字……   “二皇子叫佑安吧!皇恩天佑,一生安顺,你们说好不好?”宝儿自觉得意,笑得眉眼弯弯。   怡贵妃怒而冷笑,什么天佑安顺?分明曲意侮辱!小量她不能养出天子之材,甚至要靠运气才能平安活命,当真不想活了吗?说出这般作死的话,真以为皇上还会信从妖言?   怡贵妃心内切齿,面上委屈含泪,宝儿再迟钝也知道对方生气了,而且天翼也凶巴巴瞪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糟了,好像是的,这个二皇子有可能不是天翼的小娃娃,守义哥这样怀疑,还说天翼也认同,如果将来证据确凿,二皇子岂不是要被赐死?可他居然说什么皇恩天佑,意思是即便二皇子不是皇嗣,也希望天翼网开一面,容他一生安顺……   呃,是的,内心里是这么祈求,因为小娃娃不是自己跑来冒充皇嗣,而是被人从爹娘身边带走,这本身就很可怜了,还以为带到皇家就从此衣食无忧,谁知多病不说,注定是悲剧刹尾,这么可悲可怜的小娃娃,谁不希望他一生安顺?   嗯嗯,我这名字应该取得不错!宝儿自我肯定,然后无视天翼的怒颜,依旧笑咪咪等待答复。   “来人,送凤麟君回宫,闭门思过三个月。”   嗯?这个答复离题千里啊!宝儿愣睁,两个执事太监奉命上前,周全惶急之下伸手阻拦,守义也从殿外闪身进来,两人只是护主心切,看在旁人眼里则是违抗皇命。   “很忠心的奴才,朕许你们一个全身,白绫或鸩酒,自选一样吧!”   “不选!”宝儿推开两个执事太监,把周全和守义拉在自己身后,一手指在凤天翼脸上,“你喝醉了,我不跟你计较,本来还想跟你道歉来着,可你从一开始的态度就有问题,显然不是因为我之前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你真的莫名其妙变了心,所以我的道歉毫无意义!”   宝儿说到此处已是一脸沉痛,“你变心就变心,可你还借酒杀人,我对你真有点失望了,所以需要思过的人是你!不要作凶样子吓我,我俯仰无愧,不惧任何淫*威,你若也是心胸坦荡,今日便不会毫无理由就降罪于人,所以你抽空反省一下吧!”   宝儿说完就拉着周全和守义出了殿门,一众嫔妃和满朝百官都瞠目结舌,许久才慢慢调过头去看他们的皇上,这下真要命了,皇上在笑,这种笑绝对要命!   宝儿刚回宫就接到圣旨,同来的还有柳岩,圣旨着令凤麟君于宗司处受训思过,柳岩是为监押而来,这下不单守义和周全,整个凤栖宫的人都出手了,场面很混乱,堪比造反。   柳岩本来只是做做样子,可是宫人们很激动,七手八脚抓挠踢打,根本是不讲招式套路的街头群架,还有人在混战中使出了女人式的指甲功,柳岩这样的高手都难免中招,脸上划下第三道血痕时,柳岩不再客气,三两下粉碎了太监们的攻势,一声喝令,门外待命的侍卫拥进门来,可是又一声喝令,是凤麟君的侍卫队在守义的命令下毅然护主。   两队卫士森然对峙,随时准备听命行事,但是柳岩不发话,守义也是冷面默然,凝重的气氛夹杂了尴尬——两人都知道今日这出本是皇上的某种戏本需要,但似乎演过头了,两边都有点下不了台的感觉。   “你们放松一点好吗?”宝儿走到两队中间,一手挽了守义的胳膊,一手拍拍柳岩的肩,“放心吧,我会跟你去宗司那边领罚的,只是我怕疼,等会儿我给你点金珠宝贝,麻烦你帮我打点一下宗司处……”   “宝……君上言重了,皇上只令受训思过,并非刑罚加身……”   “你不用安慰我,以前小果果就跟我说过,宫里捧红踏黑是常事,其实在以前的以前,我就经历过这种事,虽不是宫里,但同样令人齿冷心寒,想来物极必反,我红庄太久,也该是遭践落难的时候了,但愿垂死挣扎时能够否极泰来,走吧!”   宝儿清雅一笑,竟不是平常的憨傻样,倒有几分沈文玉的儒雅骨傲,柳岩错愕之下差点揽人入怀,幸亏及时打住,改为伸臂请行。   宝儿负手出门,守义紧随其后,周全也步步紧跟,一众宫人默默相随,柳岩为难了,皇上只令凤麟君一人前往,就算能带随行,也不可能带上一宫的人啊!   宝儿奇怪柳岩怎么不走了,顺着柳岩的目光回头一看,宝儿忍不住笑起来,“你们跟来干吗?我是去受训的,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而且很丢脸哎,一个人被押着就够没面子了,身后再拖着一长串,不是加重丢脸的程度吗?都回去吧!”   没人动一下,宝儿无奈了,两手一伸,拉住周全和守义,“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应该知道方才种种都是坏规矩的事,如果皇上追究下来,恐怕全都得砍头,所以算我求你们,保重好自己,各自带好底下的人,全公公负责凤栖宫的一应人事,守义哥负责济善堂及宫外其他事务,好让我三个月后不管回哪儿,都有个着落,好吗?”   周全抹泪点头,守义咬牙不语,但都各自止住底下人,一众默默目送宝儿离去。   快到宗司处时,宝儿突然惊呼,“糟了,我忘记带点金珠宝贝,一会儿拿什么打点宗司的人?”   柳岩好笑又好气,悄声道:“你是真不信我还是不信皇上?圣旨只说受训思过,就算进了宗司宗法处的人都会循例打那么一两下,但是由我亲自送你去,这便隐含了皇上不令看打的意思,真有不识相的人,我也会帮你压下去,何况你是凤麟君,就算活腻了的人都不敢打你,所以放心吧!”   “才怪!”宝儿翻白眼,冷笑道:“我七岁时就领略过世态炎凉,八岁时就深知人情冷暖,你那些哄人入彀的假话,我在家破人亡时就听得耳朵起茧,你当我真傻啊?”   “你若不傻,就不会在今日宴席上惹怒皇上……”   “傻的是你!他都变心了,我就是装聋作哑屁都不放一个,他也会找出无数怪罪的理由,与其被他任意冤枉,不如我自造罪由,因为我说过的,谁都可以设计我,只有他不行,我还说过跟他装巧卖乖是为了讨他喜欢,你知道要一个天下第一聪明人装疯卖傻有多痛苦?可我乐在其中,因为我全心信从他,相信他会疼我爱我保护我,我不需要聪明,但他变心了,我甚至来不及伤心就得强迫自己聪明起来,否则我的恶况会连累很多朋友,所以你不用虚情假意安慰我了,你有必须忠顺的人,我有死也要保护的朋友,所以各行其是吧!”   宝儿一脸慷慨,继续负手前行,柳岩呆了一下才疾步相随,才进宗司处就见宗法大人带了刑官在堂上候着,这本是依着法例摆的场面,柳岩不予置喙,宝儿却冷笑连连。   “我就知道要挨打,先前还想着金银打点一下,可我忘带了,也许求情告饶也行,但是要让各位失望了,我是含冤而来,虽说公堂上有杀威棒一说,但此处不是申冤之地,我纵然喊着冤挨了打也得不到公正评判,所以何必妥协予人,反落笑话?你们要打就打吧,我不会喊出一声令你们如意!”   “君上言重了。”宗法大人陪笑,挥手令退刑官等人,将宝儿请到后堂一间窄室里。   “此是君上思过之地,祖宗法令严明,因此不予茶点供暖,任何皇室贵胄到此都是这般待遇,一日三餐也都粗茶淡饭,床上被褥也不得稍有添置,唯有笔墨可令添补,方便思过者著文自检,桌上另有太*祖亲撰警言篇及完本宫训各一部,思过者若无检文,也可抄录以省,不知君上可听明白了?”   “嗯,你说得很明白,我都记下了,还有我要跟你道歉,刚才我态度不好,其实是害怕挨打才虚张声势,所以你不要跟我计较,原谅我年少无知,好吗?”   宝儿羞窘而诚恳,宗法大人笑而点头,又目光征询柳岩的意思,知道柳岩不急着走,于是先请告退。   宝儿不等柳岩说话就抬手止住,“你是皇上的人,我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所以你可以走了!”   又是虚张声势吗?或是拿我作皇上的替罪羊,恶语相向,以泄心中屈愤。   柳岩暗自好笑,上前捏了捏被褥,“太单薄,这屋子偏阴生寒,又没个地炕暖炉……”   “冻死我活该!”宝儿虽是笑着,泪水却一下就出了眼眶,停不住似的噼啪往下掉,看得柳岩心酸心疼,伸手轻拍宝儿肩背,“不用憋着,放声哭出来会好些,我知你早就想痛哭一场,只是不想惹得朋友跟着难受,你才一直压抑不放……”   “你管我!”宝儿扭过身去,拿袖口狠狠抹净泪,回头冷笑道:“你也是我朋友,但你更是皇上那边的,所以我即使当你面哭了也不会放声哭,免得被你讲给皇上知道了,反成了你们的笑料!”   “我不会笑你。”柳岩凝色肃语,恨不能言明皇上的真实心意,又很奇怪小孩就算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也该质疑皇上为何突然变心,难道皇上平日里那些恩宠竟不曾得过小孩的诚信?否则怎会陡然遭弃也不追问原因,一昧只道皇上变了心,竟似变心之事原本就在小孩的意料中一般?   “你还爱着吗?”柳岩忍不住替皇上有此一问。   宝儿翻白眼,“变心的又不是我!真当我好欺负啊!这话你该问他去!莫名其妙变了心,还好意思叫我思过!我唯一的过错就是直到现在都还不要命的喜欢他,如果他现在来接我,我马上屁颠颠跟他回去,半个解释都不会跟他讨要,他说爱我,我就信,他说不爱了,我也信,因为除夕那天他跟我说过,我只需要相信他,跟从他,爱他,然后我所有的疑问都会得到解释,所以你也不要问我什么了,但凡我说出来的都是我的真心话,而我的心早就不属于我。”   宝儿说着就和衣上床,拉过被子从头蒙到脚,半天不见动静,似乎睡着了,却有低低的呜咽声隐约可闻。   柳岩注目良久,最终叹息而去——小孩不是被皇上所伤,而是被他自己——情本伤人,何况情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1 章   宝儿在宗司处的日子并不难过,除了屋子冷点,饭食差点,心情糟点,好像还有点着凉生病以外,别的都还不错。   又一阵咳嗽平复后,宝儿在那张记录天数的纸上画下一朵桃花,这是第七朵,古人结绳记事,他这个就叫桃朵记日,来这儿的当夜冷得睡不着,第二天开始打喷嚏,头疼鼻塞眼皮沉,晚间时开始轻微咳嗽,第三天咳得更厉害些。   当年管家就是这么越咳越凶,最后咳出了血,殷红如梅,喷洒空中,却似院里的小桃被风吹起漫天妖娆,可恨当年的自己竟将管家咳出来的血喻作那般美景,果真年幼无知吗?   恐怕是太过笃定,从不相信管家会离开他,即便有人说他的管家快死了,他也不信,甚至以为院里的小桃会让管家好起来,所以每天都捡一片桃瓣放在管家枕下,管家说了,放满三十片桃瓣时,他会好,可是没能放满,二十七片时,管家没了……   如今自己以桃朵记日,画满九十朵就能从这儿出去了,画得满吗?   可以作弊就好了,不管天数问题,一口气画上九十朵,三个月的思过期满,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药治病,总之不能象管家那样死掉,现在他有钱了,不会挨饿受冻,不会病痛不治……   可是现在就很冷哎!昨日送饭来的杂役还笑他拿被子当棉袄,说什么有损形象,都快冻死了谁还在乎形象?别跟他说什么春天快来了,春寒也是寒哪!   这不,送饭的杂役又来了,而且比昨天穿得厚,可见外头寒风凛冽,真个注意形象,怎么不薄襟春衫扮得伶俐猴子似的来?   “君上怎么又裹被子?”杂役一面摆饭,一面笑。   宝儿也笑,“你不知还有一种思过大法叫自虐吗?这屋子太过凉爽,我舒服得想放声高歌,可我在思过啊,所以不能让自己舒服,裹紧被子热死我,以此自虐自罚。”   杂役呵呵笑,“君上嗓子有点哑了,就是放声高歌唱哑的吧?”   “是啊,白日不敢放纵,夜深时我才扯开嗓子唱……”宝儿说到此处却是剧烈咳嗽,感觉心肝脾肺都快咳出来了,却只有眼泪而已。   “君上莫不是病了?”杂役问得闲扯一般,手上还递着饭碗。   宝儿揪胸大喘,好容易才平复下来,拿手背抹去咳出来的泪,使劲睁着昏花的眼瞟了杂役一眼,垂眸笑道:“我自小娇生惯养,后来做了凤麟君,更是保养得精贵,想是老天知道我会有今日这般磨折,才会让我提前养了一付强健的身体,所以我怎么会生病?”   “那是。”杂役点头哈腰,再次递上碗筷,“君上请用饭吧!小人还有别的差使。”   宝儿点头,却不敢接碗筷,昨日的饭里埋了一只死老鼠,害他吐得天昏地暗,今日这饭里还不知埋了什么呢!   “君上请用饭。”杂役又催一遍,宝儿满心恐惧化作悲愤,但是不能哭,不管这个杂役是受人指使还是本性恶劣,总之是坏人,哭了就是示弱,所以不哭,不让坏人得意!   “我不饿,你收走吧!”宝儿裹紧被子坐到窗边的小凳上,风从破损的窗棂灌进来,吹面寒雪的感觉。   “君上多少吃点儿吧!或是在怪小人昨儿拿了不对的饭食?可是小人昨儿解释过了,原是几个无聊人的恶作剧,而且不知是君上的饭食,否则纵有天大胆也不敢作这掉脑袋的事,君上还是不信吗?”   我当然信,是他让我来这儿,所以在这儿发生的一切,我都信。   宝儿涩涩一笑,抖着手继续写他的自检,嘴上淡淡答话,道:“你问我信不信,我却想问你,知道信字怎么写吗?”   杂役莫名其妙,宝儿回头调皮一笑,抡笔在空纸上写了一个信字,“呐,人言为信,若不为信,必非人言。”   杂役傻愣不解,宝儿指了指饭碗,杂役忙端了送上,宝儿不接,只是拈了几粒饭当浆糊,把那张写了信字的纸往破窗上一贴,“这就是我在此间的座右铭,凡是人言,我都信。”   杂役莫名点头,继续递送碗筷,“君上的话小人听不太懂,还是快些吃饭要紧。”   “我百毒不侵。”宝儿头也没抬地说了这么一句,杂役呆若木鸡,半晌才一点点恢复笑脸,“君上说笑……”   “第一天给我送饭的大哥倒是爱说笑,送来的饭菜也令人舒心,第二天换了不爱说笑的你,送来的是残汤剩饭,第三天继续,第四天送来冷菜馊饭,第五天的菜里有老鼠屎,昨天升级成死老鼠,以此类推下来,今日不是该下毒了吗?”   杂役呆了又呆,强撑的笑容僵了又僵,宝儿看得哈哈笑,却引来又一阵剧烈的咳,揪胸痛苦半晌才渐次平息,可不敢再大笑了,继续写着自检书,似在自语,道:“我知你不敢下毒,只是昨日的死老鼠吓了我一大跳,今日我也吓吓你,算是扯平了,只是我不饿,你把饭菜收下去吧!如果你怕交不了差,我给你写张证书,证明你已尽职尽力,你的主子看了,应该不会为难你,好吗?”   杂役点头,随即愣住,很明显的露馅表情,宝儿又想笑了,却怕吸进大股冷风又引起大咳,于是拼命忍住笑意,闲话般说了四个字,“怡贵妃吗?”   杂役瞪圆了眼,答案却尽在眼中,宝儿领会般点点头,掷笔托腮,叹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哪!多半是受人所挟吧?但你也该知道何谓杀人灭口,又或者你是拿人钱财,但同样免不了被灭口,这不是我吓你,因为我太知道后宫女人的可怕性,她们的阴谋诡计曾吓得我一个朋友屁滚尿流,我则亲身体验过被人捆绑灌毒,甚至把我扔在有鬼的地方吓得我半死不活,只要尝过她们的手段,哪怕侥幸活下来,也会让你从此对女人产生无限恐惧,当然,前提是,你能侥幸活下来。”   杂役痴傻呆愣,突然跪到宝儿脚边,“君上开恩!小人罪该万死,求君上饶了小人的狗命,救救小人!”   宝儿摇头,轻拍杂役的肩,“你好自为之算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君上没吃今日的饭,所以不会有事,小人实在鬼迷心窍才会受人指使,如今知错了,但求君上救救小人!怡贵……小人一定会被灭口的!君上救命啊!”   杂役抱了宝儿的腿哭求,宝儿轻拍其背,“你起来吧!我都没哭,你有什么好伤心?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如今正在负,你也一样,既然上了她的船,你只能任其摆舵,船还没靠岸,你就改坐别艘,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小人不是大丈夫,小人只求活命!”杂役惶急哭吼。   宝儿很无奈,“你不单单想活命,你还在为难我,因为选择救你,我就必须死,否则你怎么交差?关键我死了,你很快也会死,么我不是白死了?这都是其次,重点是我的死没能达到救你的目的,也就是说,我是很不负责地选择了救你,而我平生最鄙弃的就是不负责,所以你说说,我怎么能做一个自己都鄙弃的人?”   杂役呆滞,却又突然哭起来,“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你没有!”宝儿鄙夷道:“你若真有那些牵绊,怎会轻上贼船?就象我除了他以外,实则孑然一身,否则又怎能轻松自在地放纵任性?虽然会担心连累师门及朋友,但又残忍地认定他们能自保,所以毫无顾忌惹怒了不该惹的人,包括乖乖来这儿受训思过,都是无所牵绊的任意蛮行,所以你骗不了我,你并无老小。”   杂役语塞,半天才吞吐道:“怡贵……她说会给小人一个更好的差位,还会给小人配一门好亲事,小人就鬼迷心窍了,可是君上点醒了小人,小人一定会被灭口的,君上若不救小人,小人立时死在这儿!”   杂役跑去端了那碗有毒的饭,作势要吃,宝儿翻白眼,“你都敢死了,还怕什么死?再说一个男人以死要挟很难看好不好?而且我只说我救不了你,天下比我聪明的没有了,但是比我厉害的到处都是,从这儿出去,你闭着眼睛瞎走乱逛都能碰到救你的人,比如当朝丞相,或者大理寺卿顾大人,不然就翰林院李编修也能救你,总之这些都是厉害的人!”   “小人哪有资格跟他们说话?就是见到了也得远远避着……”   “你不会拦轿喊冤?”宝儿笑咪咪招手,“你过来我教你,这个很简单的,关键是声音和表情,你要喊得声嘶力竭,表情要苦大仇深,再配上撞刀口一样的动作,一头扎到轿子边,不管碰到什么都死抱着不放,就算被人踢断肋骨、打破脑袋,你也要坚持不喊痛,只喊冤,大人们一定会被你杀猪一般的嚎叫打动,然后会给你机会诉说冤情,这儿要给你一个提示,千万不能在他们上朝的路上喊冤,那是找死,明白了吗?”   杂役又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被人耍了,但又不十分确定,因为耍他的人一脸天真诚恳,不过眼里总有那么股子笑意……不对,是被耍了!   杂役嗖地变了脸,端过饭菜凑到宝儿嘴边,“君上还是吃了这饭吧!或许这样就能救了小人也说不定!”   宝儿嗯嗯点头,“这就对了嘛!我先前就教你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人不能脚踏两条船,即使选了一条驶向忘川的船,也要义无反顾坐到底,实在后悔了就用侥幸心安慰自己,现在你就做得很好啊!知道会被灭口,但又上不了我的船,所以逼我吃有毒的饭,也许我死了,你能侥幸不被灭口呢?想法是不错,但你提前老年性健忘,不跟你说了吗?我百毒不侵!”   “试了才知道!”杂役按住宝儿硬塞,宝儿手脚并用,奈何力气太小,幸亏杂役一只手还端着碗,占不了多少便宜,但还是把宝儿踢翻在地,宝儿顺手抄起小凳砸上去,杂役痛呼一声,丢了碗,抱头杀猪一般的叫。   思过室在宗司后院的偏僻处,所以许久才有人闻声而来,只见送饭的杂役抱着血脑袋高呼乱叫,思过的凤麟君在一边捂嘴抓胸咳得惊天动地。   宗法大人闻讯赶来,杂役哭诉君上嫌弃饭菜打了他,宝儿嗯嗯点头,不单今日的饭菜,连着好几日的他都嫌弃得想打人,本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他才勉强按捺下来,今天实在忍无可忍,费了半天口水才激得对方先出手,如果不是咳得停不住,他会砸一下就算了?笑话!   宗法大人怒极,按照相关罚令,罚宝儿抄写太*祖警言篇之惜食章,不予饭食两日。   不吃更好!那种饭菜谁稀罕?宝儿裹被上床,直到屋里清静下来,泪水才哗哗尽情流……   天翼,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才把我关进来,我都开始有点怨你了,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而且我会努力不死掉,总之我等你给我解释,或是你的苦衷,或是你的变心,我等你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2 章   禁食两日是什么概念?   对于娇生惯养的人,是酷刑;对于病人则是可有可无。   但是对于三五日都不曾好好吃一顿的病人来说,禁食就是要命。   宝儿猜测自己究竟会饿死还是病死,现在算是体会到管家当年的痛苦了,饿得头昏眼花、四肢乏力,从肺腑深处生起的咳嗽感都没力气咳出来,卡在喉头憋成一团灼热的火,烧得眼冒金星、两耳轰鸣,痛苦挣扎半天才憋回去,却激起更深沉的咳嗽感,不受身体力道的支配,象是肺部烧起一团火,自发喷涌,一路烧灼而出,喊不出声的痛,只有淡淡甜腥令人绝望……   坚持不了了吧?快死了……死吗?不能死啊……天翼会伤心……会吗?   一定会的,天翼是含情深重,却钝于情的人,福公公和全公公都说过一些天翼小时候的事,那时的天翼很羡慕有母妃的皇嗣,花园里、宴席上,各种节气集会中,皇嗣们都跟母妃一起出席,或高兴或委屈,都有分享和倾诉的人,只有天翼没有……天翼很可怜……   但是天翼不让人可怜他,就算示弱也是一种逞强,或被别的皇子欺负,或被先帝的嫔妃们嘲弄,甚至被谣月侮辱,被人殴打,凡此种种都是天翼逞强的示弱,与其被人同情,不如被人蔑视,宁可为人所厌,也不要无论真假与否的关怀——孩子气的任性,孤绝的傲气!   其实很可爱呢,那时的天翼!一直到现在,都还可爱着,只是真正懂他的人没几个吧?   沈哥哥懂他,却是带了赎罪的心情,然后才是兄长对弟弟的疼护宠溺,在这样的感情驱使下去了解一个人,也许懂得很明朗,却不一定深刻。   蝶照也是懂天翼的人,却是带了感激的心情,然后才是朝夕相伴磨腻出来的懵懂爱恋,就象盲目的信仰崇拜一般,懂或不懂都全部接受,深刻到骨子里,灵魂之路却布满了淡淡迷雾……   我呢,既深刻又明朗地懂着天翼吗?   不是的,我一点儿也不懂天翼,就象我没法弄懂自己,因为我们其实是同类,只是表现的差异而已!   天翼是另一个我,我则展现了天翼内心里那个还来不及展现,就被他自己扼灭的自己——我们是彼此的另一半,是对方或丢失或割弃的魂灵,一旦重合,不可再失,再失,唯命。   所以我不能死,否则天翼会伤心欲绝,即便他真的变了心,但是知道我死了,藏匿于内心那个真实的他就会伤心得活不下去,何况也许从来就没有变心的他呢?困于某种苦衷的他知道我死了,又该伤心成什么样?   所以不能死,一定要活着,饥寒交迫、病痛缠身,仅仅这样就死掉的话,除了说明我的生命太过脆弱以外,只能证明我对天翼爱得不够,因为真正的爱是责任,不见得要让对方锦衣玉食,但一定不能让对方伤心流泪,所以要活着,要对天翼负责。   不能死啊……坚持……不能死……   心里这般告诫着,却也清楚死亡正在临近,甚至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还有勾魂使者的声声召唤,“宝儿!宝儿!”   不能答应,应了就会被勾魂,为了确保周全,即使还有一点睁开眼睛的力气,也绝不睁眼,否则勾魂使者会说你看过他的面目了,然后杀你灭口!   “宝儿你怎么样?别吓哥哥好吗?”   少套近乎!我哪来的哥……咦?好像是有那么几个,师兄们也算哥哥啊,一夜成才的丞相也是哥哥,还有最贴心的守义哥啊!   “哥哥知道你醒着的,快点睁开眼睛,随便咳点血出来就想装死吗?”   “谁装死了?”宝儿闭眼嘟咙,声音虽有气无力,但是饱含委屈,“我又饿又病,但我不能死,你不要勾我的魂……”   “没人出钱委托,我勾你魂干吗?”   “阎王没给你俸禄?”   “我是黑白无常还是牛头马面?就算不肯睁眼看我,也应该从声音辨识出我是谁!”   “声音是修哥哥的,但是不敢睁眼,即使你变成修哥哥的样子,我也不敢看,因为这是你的迷魂大法……”   “迷你的魂我又没进账,快点睁开眼睛让我看看,盟主说你的眼睛受过激创,容易被病症入侵,我得确认你这场病没连累你的眼睛受损。”   “真的假的?”宝儿还是不敢睁眼,试探性伸手抚认。   单修握了宝儿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你果然有过瞎子的经历,其实你一直都是瞎的,早说了皇帝不值得你爱,如今悔悟了吧?”   “不悔。”宝儿微微笑,慢慢睁开眼睛,手依然在单修脸上,不是确认对方的真假,而是太过激动的难以置信。   “修哥哥怎么会来呢?”   “我为什么不会来?”   “你当初叫我临死时才放烟花,你会来给我收尸啊!难道我已经死了?可是我都没放烟花哎!”   “我来看你落难的丑态,不可以吗?”   “丑吗?”   “丑死了!”单修把宝儿的手放进被里,嫌恶般皱眉,“这是什么鬼地方?阴曹地府都比这儿舒适,我还是带你走吧!”   “不走!”宝儿急得又喘又咳,单修翻着白眼温柔拍抚,等宝儿平复之后摸出一颗药丸,也不奢望这屋里会有热水了,哄孩子般让宝儿半卧在自己怀里,“乖,胡乱嚼了咽下去,这药有些苦,等会儿哥哥给你弄好吃的来!”   宝儿笑眯眯点头,“我不怕苦,只是我乖乖吃了药,修哥哥不要硬把我带走,好吗?”   “我疯了才会从棱州跑来抢这笔单子!”单修发了一句莫名其妙的牢骚,宝儿却异常灵醒,两眼放光,道:“是天翼请暗盟的人来保护我,对吗?”   “吃药吧!”单修避而不答,面色虽冷,却很温柔地把药放进宝儿嘴里,宝儿皱眉嚼药,单修也皱眉,宝儿苦了小脸咽药,单修跟着做了一个吞咽动作,随即自责般啧叹,“我带了你爱吃的蜜饯呢!”   宝儿急忙张嘴,蜜饯入口,一直甜到心里,“是域外进贡的仙枣,更是天翼请你带给我的,对吧?”   “不是请,是求。”单修挑眉冷笑,“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必定叫他跪着求我!”   “嗯嗯!他会的,但我不准,不管是跪求好人,还是从坏人的胯下忍辱而过,我都不准他再那样做,当年为了沈哥哥不被裕王欺辱,天翼忍受了裕王的胯下之辱,全公公跟我讲起来的时候,我恨不能刨出裕王的尸骨来捣得粉粉碎!”   宝儿说得激动,引起又一阵咳,单修又疼又气地轻轻拍抚,将宝儿放回枕上,“乖乖躺着,我很快回来!”   宝儿闭眼点头,唇角高高扬起,心里的甜蜜掩盖了热烧的病痛,天翼没变心呢,虽然不清楚事变的缘故,但是不求甚解的幸福没有罪过。   单修很快回来了,搬家似的抬了好些东西进来,宝儿没神气追问,也似乎没必要管太多,因为帮忙搬东西的人都是宗司处的杂役打扮,可见修哥哥不是偷偷摸进来,而是光明正大,甚至颐指气使地进了宗司处。   两天后,宝儿的病稍好了些,这才有精神托出心中的疑惑。   “宗法大人说祖宗法令严明,别说许人探望送物,就是自己出钱都不可添补用品,可是修哥哥非但能进来,还指使这儿的杂役做事,把这儿布置得舒适又安逸,怎么做到的啊?”   “很简单,绑架宗法大人的宝贝孙子就行了。”   “啊?”宝儿呆滞,慢慢苦了脸,“你……你怎么……这是坏人才做的事,那个孙子……我是说,他该多害怕,现在有没有放回来?”   “你好生养病就行,真想过问暗盟的生意问题,也等你跟盟主结拜后再说。”   “可是你触犯刑法了!”   “我只受暗盟的法令约束。”   “但你也是大凤子民,也在国法约束内!”   “我受怎样的法令约束由我选择,你再哆嗦,小心我接受凤麟君侍卫队长的委托,把你绑回他身边!”   宝儿傻眼,然后眨眼,最后笑眯了眼,“守义哥真好!我就猜到他会托请暗盟救我,因为我跟他说过我跟暗盟有交情……”   “暗盟不讲交情,有钱好办事!”   “才不是!”宝儿笑嘻嘻拉了单修的手,“你从棱州赶来不就是知道我出事了吗?如果不讲情义,你何必跑来京城抢同伴的生意?虽然这笔进账都归暗盟,但你还是越界抢单了,不是吗?”   “药凉了,你喝是不喝?”单修冷着脸,耳根却微微红。   宝儿嘿嘿笑,乖乖喝了单修给他熬的药,虽然很苦,但是见效奇快,而且是单修亲自把脉开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体验,宝儿哪里知道单修除了武功好,还医术高明?   “二皇子也是咳疾,连太医都瞧不断根,修哥哥抽空潜进宫去,也替他瞧瞧,好吗?”   “目前没空,做完你这笔单子,二皇子那笔有二百金的话,我会在心情愉快的时候考虑一下。”   “二百金没问题,可是你要怎样才会心情愉快?”   “不知道,我喜怒不定、性格恶劣、制下严酷、手段残忍……”   “我错了!”宝儿半卧起来,抱住单修的腰,“修哥哥原谅我!而且我只跟守义哥那样说过,所以别人不知道你那些事……我是说,都是我的偏激谬误,在单家庄吃烤鱼时你不分我,那么小气的样子,却转眼就警示我跟盟主结拜的意义,分明是为我好,但是前后表象有些矛盾,所以我才会乱说你性格恶劣什么的,至于别的谬误,那是因为你在眨眼间就砍了下属的手……”   “不用解释了,童言无忌。”   “可是你好像生气了呀!”   “现在不了,你乖乖睡觉就行。”   “可是我还有别的事想问你。”   “皇帝不是皇家血脉,宁氏握有铁实证据,另有一二藩王隐约知情,皇帝并非留恋帝位而曲意行事,若无凤麟君,皇帝或死或强行,无所顾忌!你想问的,我答了,现在睡觉!”   怎么可能睡得着?天翼的苦衷完全超乎想像,而且顾虑的源头竟是我?且不论天翼为什么不是皇家血脉,关键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而让天翼畏手畏脚、动辄受制!   “天翼本来就不想做皇帝,我也讨厌皇宫,现在机会来了,我们可以走啊!”   “走很容易,只要不回头,不看身后漫天战火,不管身边尸骨累累,不问内心负罪痛愧……”   “别说了!”宝儿拉被子蒙了头,为自己先前的言论羞愧不已,果然他是自私的人,只顾自身幸福与否,没有真正替天翼考虑过,亏他跟盟主说过,希望天翼做个俯仰无愧的人,却在遭遇事变时首先想到一走了之,如此自私、如此不负责任、如此可耻!   宝儿在被中自责自鄙,单修守在熬着八宝粥的木炭炉边,也有些自责懊恼,私心不想跟宝儿解释皇帝那些事,但是皇帝太狡猾了,竟然把自身那么要命的秘事直言相告,害他不得不鼎力相助,虽然天下怎样与他无关,但是皇帝托言请助时的风格简直是盟主附体,要他如何不鬼迷心窍地慷慨应诺?   也罢,大丈夫一诺千金,只是帮了皇帝就会对不起盟主,可是宝儿始终无意,因此帮不帮皇帝都无法替盟主带回一个心甘情愿的夫人,所以不必为此负疚吧……   单修奈何一笑,继续打扇搧火,锅里的八宝粥扑腾翻滚,如世事纠葛、人心纠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3 章   单修的医术不错,可惜宝儿的身体不争气,病情总是反复不定,单修心疼又恼火。   “你娘有心疾,你爹肺不好,你们兄弟一个学你爹,一个学你娘……”   单修失言般顿住,宝儿却已经听出端倪,“你说我们兄弟,什么意思啊?”   “说漏嘴的意思,别问了!”   单修懊恼,宝儿转转眼珠,讪笑道:“修哥哥最好啦,告诉我好不好?我是不是有个哥哥啊?”   “不就是我吗?”单修冲自己竖拇指。   宝儿点头,“就是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然后你的肺不好,对吧?”   “你的肺才……”单修恼羞成怒,若有似无嗯了一声。   宝儿眨眼又眨眼,泪水一下就涌出眼眶,抱住单修的腰放声大哭,“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没有兄弟!只是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来找我?你好狠的心呀,哥哥!”   “我不是……”单修及时打住,有些无奈地拍抚宝儿,“别哭了,你生下来就差点养不活,亏得你家有大把银子给你糟蹋,尽着各种药材补品给你当饭吃,又遇着坑蒙拐骗的算命先生叫你爹把你当女娃养,偏生歪门邪道还歪打正着,药材辅着身子,女娃教养静着性子,这才稳住你心肺上的隐疾,如今被这场病勾*引出来,一时难以压制,所以你要忌躁忌悲,不许哭了!”   “我又不是莫名其妙哭,你突然说你是我亲哥哥,我能不激动吗?虽然多半是你骗我的,但你说得煞有介事,而且把我小时候的事说得那么清楚……”   “我只是无聊了随便调查一下,若不是盟主看上你了,我才懒得管你有隐疾还是有哥哥!”   “么我哥哥去哪了?”   “死了!”   “怎么死的?”   “你守着他死的倒来问我……我也不太清楚。”   “原来我的管家是我亲哥哥。”宝儿似哭似笑,“其实我早就怀疑他了,因为他对我好得不象话,可他大我太多了,而且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承认他是我亲哥的话,不就说明我爹早年太风流吗?所以我一直骗自己说,管家那块玉佩不是杜氏家传,我的才是,虽然我那块被当铺的人说成是假玉,但也许杜氏家传的就是假玉呢?”   宝儿说着就笑,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净,单修看得心烦,打了热水替宝儿擦脸,“不许哭了,我不是为了惹你伤心才提起你的管家哥哥,我只是焦愁你的身子才会说漏嘴,当日查到你的管家是那样没了,我只是出于医者惯性琢磨了一下他的病症,发现他跟你父亲的情况很相似,最终都是那般咯血而死,这种肺病具有血缘承袭性,幸好你没他严重,但你更多地承袭了你娘的心疾,这种病平日不显,一旦着凉热烧就会引发症状,跟你说这个,是希望你配合我的医治,如今已压下你的咳症,接下来你要按时服用我配制的保心丹,并且修身养性……”   “我办不到,我担心天翼,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那么多坏人他要怎么对付?虽然有沈哥哥他们打外围,但他要独自对付最恐怖的坏人……”   “他就是最恐怖的坏人!”   “你乱说!”宝儿气得推了单修一下,“不要你照顾我了,亏我叫你哥哥,天翼那么善良的人被你说成什么了?世上最恐怖的坏人就是后宫的女人,天翼一个人要怎么对付?要不是担心给他添乱,我早就跑回去帮他了!你却叫我在这儿修身养性,可能吗?”   宝儿又急又气,抓胸大喘,单修忙轻揉按抚,“别激动,你若真想帮他,就该听我的话,早些养好身体,象你这般动辄就疼得揪胸喘气,让他见了,只会比你疼。”   宝儿点头,渐渐平息下来,“我好多年不曾这般疼过了,那时爹和管家都会愁眉苦脸看着我,好像比我还疼的样子,如果天翼看见,只会比他们还心疼我,因为天翼比他们还爱我,天翼能为了我去独战最恐怖的坏人,怎样的恶况都不会让天翼轻言放弃,那是因为天翼要对我负责,不象爹和管家,把我独个儿留下,他们自己死掉了,好像很悲壮的样子,其实一点儿不负责,也不想想我一个小孩怎么活啊?所以他们没有天翼爱我!”   宝儿不是真心谴责,而是用愤怒的方式发泄心中的悲痛,单修附和式点头,取一粒保心丹凑到宝儿嘴边,“乖乖吃药,这也是你在对他负责,否则你完全有可能把他独个儿留下,好像很悲壮的样子,其实是对他始乱终弃……”   “才不是!我绝不死掉!”宝儿很英勇地吞了药丸,原本不怕吃药的,可是这种药丸有一股令他恶心的气味,跟小时候吃怕了的丹参一模一样,而且修哥哥也承认这药丸里有丹参,害他每次吃所谓的保心丹都要努力克制反胃感,屏住呼吸,带着赴死的勇气去重温儿时的丹参恶梦。   但是现在不怕了,为了天翼,他要无所畏惧,如同天翼为了他而百般顾虑,所以他要付予一般的坚韧,因为他是天翼失守的城池,他必须自我守护,竖起天翼的旗帜,等待天翼凯旋收归的一天。   如此这般坚定了信念之后,宝儿乖乖配合单修的治疗,一个月后便不会动辄急痛,可是身体一好,其它的小烦恼就会被无限扩大,好久好久没碰荤腥了,一肚子馋虫在叫嚣着对肉食的渴求。   “修哥哥,你一个人素食主义就行了,不要拖着我,好吗?”   “我何尝要你素食了?”单修撕着晚饭要用的竹笋,屋外走道上被他布置成了小灶间,近月来的饭菜都是他亲手烹制,不是怕被人下毒,而是别人做的,他吃不下去,甚至食材也是他亲自采购,别人买的,他瞧不上。   “你没要我素食,可是你也不准我点菜,总是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就算养只狗,你也该考虑狗的心情啊!”   “你能跟狗比吗?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亏你是君子院出身,这么点常理也不懂!”   单修翻个白眼以示不屑,拎了刀,开始切萝卜丝,宝儿讪笑无语,搬了小凳坐近点,以便欣赏修哥哥的刀功,切得真好啊,一片片厚薄均匀,一刀刀细丝成堆。   “难怪你能眨眼就断人臂膀,萝卜比人手好切吧?”   单修不语,切丝的手倒是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操刀,咚咚咚几下弄好,拿过小碟一层层铺了,一层层洒糖。   宝儿觉得有趣,等单修铺好一层,他就接了糖勺帮忙,虽然没修哥哥洒得均匀,但是修哥哥没嫌弃,他就受了鼓励般做得越发卖力,最后一层弄好的时候,不等他自夸自耀,单修突然发话了。   “你会被蜀王余孽绑架,是她卖的消息,之后虽奉命去救你却也藏了杀心,我断她一臂已是轻罚,若依暗盟的规矩,我该杀了她,但她是我义父唯一的骨血,义父把单家庄交给我的时候,也把她托付予我,因此我那次算是以权谋私,等盟主从苗疆回来,我会自请责罚,不用你再三提醒我曾如何徇私、如何残忍、如何无情……”   “不是的!”宝儿愧急掉泪,抱住单修的胳膊耍赖般道歉,“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不知道那些事,不知者不为罪,我是有口无心的,而且不是为了要你受罚才再三提及,我只是不想有人因为我的缘故而受到不管哪方面的伤害,但总是越小心越出错,往往弄巧成拙,甚至伤人而不自知,虽然不能凭着一个无心之过就企求原谅,但你一定要原谅我,我是傻瓜,你要原谅我!”   “你敢把眼泪掉进糖萝卜里,我永远不原谅你!”   宝儿使劲点头,自己跑去洗了脸,回来拈一根萝卜吃了,红着眼睛笑道:“没有盐味,眼泪没进去,甜咪咪的,修哥哥原谅我好不好?”   单修未及表态,门外传来凌乱脚步声,随即强盗般涌进一伙人,为首是个老头。   宝儿觉得眼熟,愣一下就想起来了,指着老头哈哈笑道:“你是宗司大卿,我记得你的,可你不是讨小老婆去了吗?听说已经是第九房了,好像你讨九姨太那天,你的八姨太又给你生了个女儿,京城的街头巷尾有你不少逸闻趣事呢!我前阵子爱逛街,对朝中官员的趣闻最有兴趣了,来坐下嘛,你本人现身说法一个来听听,好不好?”   宝儿孩孙般挽了宗司大卿的胳膊,宗司大卿惊怒而羞愤,跟着来的人都被宝儿的话惹得想笑,但是上司受辱,他们还是要装装样子,虽然对方是凤麟君,但是进了宗司受训的人都在他们管制内,不过他们是文官,这种事还是宗司刑官或刑使出手比较妥当。   宗司刑官递个眼色给手下,两个刑使得令上前,却连宝儿的衣襟都没沾到就被人点了穴,刑官大惊失色,宗司大卿仿佛此时才发现屋里还有别人。   “你是何人?此是皇族思过之地,岂容你张狂放肆!来人……你……你要做什么?”   “杀你。”单修弹剑出鞘,宗司大卿吓得面无人色,宝儿嬉笑拍哄,“别怕,修哥哥吓唬你的,可能是你有口臭的缘故,这屋子原本有些阴潮霉味,修哥哥好不容易才熏得香香的,帮忙跑腿的杂役们都只能在走道里交差,宗法大人来收我的检文时都要沐浴熏香才能进来,所以你下次来的时候,也要把自己弄得香香的,好吗?”   宗司大卿羞愤无语,气得哆嗦半天才能继续摆官威,指着一屋子陈设,“这些越制的东西都是君上的意思吗?君上虽是平民出身,但也学过皇室训诫,据说还能背诵完本宫训,以君上的身份,就是宗族法典也在熟识范畴,不说别的,君上且自己说说看,思过室可容许这般设置?”   宝儿嘟嘴摇头,躲到单修身后,探出脑袋跟宗司大卿扮委屈,“你不要凶我嘛,又不是我要求的,刚来的那天宗法大人就说不能在这儿好吃好喝好睡,我完全接受啊!可我的身体不听话,他太娇生惯养了,一点苦都吃不了,第二天就着凉闹病跟我唱反调,我都没理他,可他越闹越凶,病得要死了,饿得要命,但我知道他并不饿,否则不会挑食,别说粗茶淡饭,就算饭里有死老鼠都能当金识宝吃下去……咦,我原本要说什么来着?”   宝儿不指望宗司大卿,所以讨好般看着单修,单修懒懒答话,“你想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把这儿布置得舒适安逸是因为我要这儿借住几天,你是被逼无奈才跟我一起享受。”   “原来是这样啊!”宝儿一脸恍悟,随即又一脸奇怪,“可你是什么人呢?为什么在这儿借住?还把宗司的杂役当跑腿,还绑架了……我的意愿,害我违背祖宗法令,不说清楚这些的话,口臭大卿……不是,总之要说清楚,不然诸位大人饶不了你!”   宝儿演得兴起,说完还跑到宗司大卿那边去了,单修单手捞回来,另一手不轻不重拍了宝儿一嘴巴,“你属屎壳郎的吗?再敢接近臭源,罚你刷马桶去!”   “我错了!我不刷马桶!我要吃肉!”   “认个错就想点菜?”单修冷笑,宝儿陪笑,大卿那边已经不知该哭该笑,单修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其中一人,“你看起来干净一些,出门以后把这个拿给口臭大卿看,以后不许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再进这屋子,否则叫你们家破人亡!”   单修空指解了刑使们的穴,宗司大卿正要发怒,单修凭空点了他的哑穴,一个冷眼扫过去,其余人慌忙扶着宗司大卿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4 章   宝儿得意极了,他的修哥哥是天下第一恶人,这个恶没有贬意,总之不是坏人的意思。   “我刚才都没注意看,修哥哥写的什么啊?”   “恐吓信。”   宝儿点头,然后愣住,“什么?”   单修轻括宝儿鼻梁,“你个小傻瓜,与其关心我写的什么,不如想想口臭大卿怎么突然亲自来问罪?”   “突然吗?”宝儿想了想,点头,“好像是有点突然,不过也在他职责内,却不是他的处世之道,因为他应该早就听说了我在这儿是如何胡作非为,一直不来问罪,是玩忽职守的睁只眼闭只眼,今天突然变身正派官员,大概是宫里传出不利于我的消息了,他不用再曲意巴结我,至于是怎样的消息,我猜我要被废掉了吧?”   单修嘉许式弹了宝儿的额头一下,“你个聪明的笨蛋,既然能猜到这种程度,就该知道皇帝希望你有怎样的表现,在凤麟君的废令下来之前,还会有各种臭的人前来骚扰,你最好表现得哀怨凄惨一些,就算仗着我逞威风也要适可而止,否则给臭人们看出你失宠而不失意,难免怀疑皇帝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听明白了吗?”   “明白,可是我不会装哀怨,我只会装凶装狠装恶,不然我装失宠后失心疯,好不好?”   “也行,装疯卖傻是你的强项……”   “还有装巧卖乖!”   “知道了,你随便装吧!”单修拍拍宝儿的脑袋,走到一边,继续他的素食制作。   宝儿也在一边乖乖练习他的各种装,其实很想挑战自我,装一下哀怨凄惨,又怕入戏太深,就象装傻一样,装着装着,脑袋真个不灵光了……   你也一样吧,天翼?   曾经各种装,如今也在装,只有在我面前不用装,但是为了跟信爱的人早日团聚,我们还是各自装着必须的装吧!   可是好想你啊天翼,想得真有些哀怨了……没有你的日子,纵然在天堂,我也好凄惨……好凄惨……   完全不行啊!相思之苦都酝酿不出哀怨的情绪,甚至设想天翼不小心弄假成真了,爱上怡贵妃,真的不要他了,非但要废他,还要砍他脑袋,如此凄惨的设想都没有一点凄惨的感觉哎!   好吧,我是天下第一聪明的笨蛋!不要编排那些伤精费神的戏本了,发挥最佳强项之最强,随机应变吧!   三日后,考证演技的时机到来,于是宝儿知道了,自己所谓的最强项简直弱到极点,什么随机应变啊?他怕死宁王府的小王爷了,而且修哥哥说得对,他是仗着修哥哥才能逞威风,可是修哥哥买他想吃的五香豆干去了,这就是盟主说的时运不济吗?接下来只有生死由命了吧?   “你不要过来,我是凤麟君,你只是个预备王爷,就算正式的王爷我也没怕过,所以我不是怕你,我只是觉得你臭臭的……”   “你倒是香得馋人。”小王爷一把抱住宝儿,猪似的在宝儿颈上耳边拱来拱去。   宝儿挣扎无效,干脆一口咬上去,小王爷疼得松了手,捂着脸就踢了宝儿一脚,发现脸被咬破时,气得又踢几脚,把宝儿揪了甩到床上,饿狼扑食般压了上去。   宝儿捂着肚子骨碌滚,很漂亮地躲过了坏人的扑击,可惜肚子被踢得很疼,别说逃跑,就是呼吸都不敢用力,眼见坏人还要袭击他,没办法了,试试修哥哥教他的那招防身术吧!   沉住气,瞅准坏人的腕骨,一把握住,上扬式往外折,同时踢出一脚,哎呀失误了,应该踢在膑骨上,现在小王爷捂着下*身痛叫,可见这个失误有点大哎!   宝儿不敢近前察看,而且他之前也被踢得好疼,所以同样捂着肚子靠在门边小口吸气,感觉疼痛稳住了,这才小心地看向小王爷,“你没事吧?现在我们都伤着了,休战好吗?”   小王爷慢慢撑起身子,咬牙半天才阴阴冷笑,“你以为我是来干吗的?早就想尝尝所谓凤麟君的滋味了,能把皇上迷得夜夜召寝,想必花样不俗,内中滋味也不同凡响吧!”   小王爷伸臂欲扑,宝儿顺手抄起门边案上的菜刀,“你别过来,这刀可快了,我手脚不稳的,就象刚才踢错位置一样,你再来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让你断子绝孙!”   小王爷顿住,随即放松般坐到床边,还捡了几上的点心来吃,宝儿急了一下,终究不敢过去阻止,只能嘟嘴抱怨,“你也不问问主人家的意思就开始吃人家东西,还是王府出身呢,教养太差了吧!”   “我看得起你才动这儿的东西,何况以我的身份,别说吃你的点心,就是你的人,我也想吃就吃!”   “你是老虎豹子还是妖魔鬼怪?就算偶遇荒年,咱们大凤也没有人吃人的案例,还有你说的身份也有问题,就算我不拿凤麟君的身份压你,这地方也不是你一个他姓小王爷能来的……哎不对啊!”   宝儿诧异道:“你爹不是国姓王爷,你又怎么可能世袭王位?所以你哪里是小王爷了?顶多算个纨绔子弟,而且不知天高地厚跑来皇族思过所寻衅滋事,当心我出去后把你判入漠北……”   “要去漠北的人是你!”   “你乱说!”   “我还敢乱做,而且没人敢阻止,不用怀疑我的话,你该想想我怎么能自由出入此处,你也不用怀疑我的小王爷身份,自然是皇上御准我承袭王位,你若不是真的傻到找死,就该抓住今日这个机会,侍候好我,兴许还能有个好点的下场,所以自己脱了衣服过来,我宽恕你先前的过错,使出你最拿手的本事,让我舒服了,我会疼你,过来吧!”   小王爷笑得猥琐,宝儿作呕吐状,撇嘴道:“你恶心死了!别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就算打一辈子光棍,我也不可能将就你这样的,不说你的人品德行,就是你的长相也未免太丑了吧?”   “胡说!小爷我乃京城一大帅!”   “你就吹吧!否则你哪有勇气活下去?”   “你……”小王爷气极语塞,却突然抱了肚子痛叫。   宝儿奇怪之极,“你耍赖吧?说不过我就装疼讹我,但你记错了,我踢的是你全身最恶心的地方,而且我没使多大劲,你别疼得好像被武林高手用内力打了似的,我有那本事也不至于让你踢我好几脚,我都忍着没喊痛了,你就别装了吧!”   小王爷疼得打滚,咬牙哼哼道:“点……点心……你下……下……”   “下毒?”宝儿好心替他接上后面的话,小王爷又疼又气,抓了枕头砸过去,宝儿偏头让过,微微上前一步,“你真疼假疼?不会是苦肉计诓我过去吧?就算真中毒了也不怨我啊!点心是修哥哥出门后,有人拿来送我的,我不吃是因为点心里有熏肉,我现在被迫素食,你到底听不听我解释啊?叫这么大声,我都没法往下说了!”   宝儿捂了耳朵大吼,小王爷两眼一翻,然后没了动静,宝儿再上前一步,然后吓得捂了嘴——小王爷口鼻流血,面黑眼白——这个样子不可能解释成火气太重吧?   “喂你是不是死了?”宝儿往后退了一大步,“你要是没死透,麻烦吱一声,不要作这样子吓我,我最怕鬼了,你吱声好不好?”   宝儿缩到墙边,抱膝坐到地上,不敢哭出声,小王爷肯定死了的,不要出声惊了他的魂,如果有天眼,应该能看到黑白无常飘啊飘的来了,弄出声响的话,会影响鬼差办公,所以再害怕也要保持安静,南无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我好怕啊!天翼救命!   宝儿咬着手背悄声哭,感觉身边有异样,于是更紧地闭了眼,更小地缩着身子,总之鬼差办完事就会走,阿弥陀佛!   “你失身了?”   是修哥哥!宝儿几乎弹跳而起,整个儿扑在单修身上,却听单修闷哼一声,再看,单修皱眉捂着鼻子,而且指逢间有红红的东西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疼啊?都出血了很疼吧?要怎么止住啊?不是有止血的穴位吗?修哥哥自己点一下吧!我不会啊!”   宝儿急得手忙脚乱却只是添乱,单修眼神命令他噤声静身,然后捂着鼻子出了门,宝儿惶急却不敢动,幸亏修哥哥很快就回来了,虽然鼻子有点红,但是没再出血就好。   “修……”   “你闭嘴!”单修冷声低吼,目光扫视周遭,呼吸越来越急,最终怒不可遏。   “我才出门一小会儿你就弄出这么严重的事,我若晚些回来,你是不是要翻天了?不许哭!犯了这么大的错,你还敢哭?缩什么缩?我还没打你呢!有本事犯事,没本事认错吗?装巧卖乖就能蒙混过关?说你这半天你还屁都放不一个!消极抵抗不是?”   宝儿使劲摇头,眼泪都不敢流了,见单修还要发火,吓得他缩到墙边闭眼哭吼,“我没有消极抵抗!是修哥哥叫我闭嘴的!不要骂我了,我知道错了的,不要凶我了,我好怕,不要凶我……”   宝儿抱肩缩成一团,哭得哽咽难抬,单修心疼又恼火,上前拥住宝儿拍哄,摸出五香豆干,“自己搬了小凳去走道上吃,顺便瞧着炉上的水,开了就泡两杯茶出来,哥哥重新安置了屋子要喝的,知道了吗?”   “嗯。”宝儿抽噎点头,一手接了五香豆干,一手搬了小凳,恍惚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床上有个死人哎,修哥哥要怎么安置?”   单修又开始喘气了,宝儿小心陪笑,然后小心解释,“那个人是小王爷,我是说,大概不能按一般的方法处理,按说应该报官,不然也要去王府报丧,总之有点麻烦……”   “知道麻烦你还给我惹事?我就买包豆干的功夫你就弄个死人在床上,而且不确定他进来之前有多脏多臭,知道我把这儿弄得能住人费了多大劲吗?现在别说住人,就是当茅房都不能够了!算了你先出去,我得瞧瞧还剩什么东西是稍微干净点的,看我干什么?出去啊!”   宝儿哦哦点头,走了两步就顿住,“修哥哥是不是弄错重点了?咱们屋里死了一个人,重点是死了人,不是咱们屋里……”   “重点是这儿不能住人了!”单修指着门口,“出去!”   宝儿吓得掉头就跑,却狠狠地撞在门框上,疼得丢了小凳豆干,抱着脑袋蹲下身去,痛声哼哼加委屈地哭。   单修忍俊不禁,笑够了才上去抱住宝儿拍哄,见宝儿额上撞了个大红包,眼睛也哭得红红的,却因为得了安慰就刹了泪,讨好的笑容伴着间断的抽噎,看软了单修的心。   “你已经很听话了,哥哥不该那么凶你,只是马上就晚饭时辰了,一时半会儿,你让哥怎么重新弄出可以吃饭的地方?”   修哥哥还是没抓住重点,但是算了,也许搞错重点的是我,其实也是,民以食为天嘛!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还要吃饭的说!   “我们搬到最后头那间思过室去吧!”宝儿兴兴建议,道:“那儿挨着宗司的外墙,窗口应该是向东的,搬去那儿可以看日出……”   “你喜欢日出?”   “谈不上喜欢,因为很少看到,但是日出代表希望啊!”   单修点头,思量半晌就开始动手,宝儿跟着帮忙,在单修的指引下,把单修认为干净的东西搬到了走道上,临时小灶间也挪到了后间思过室的门口,单修跃出外墙又弄了好些东西进来,为了节约时间,单修买了馒头当晚饭,两人匆匆吃好,继续收拾新住处,一直忙到二更天,总算跟原来的住处差不多了,累得半死,睡觉吧!   草草擦了身,躺进簇新的被窝里,不够暖和,掀开修哥哥的被角,死皮赖脸地挤进去,热乎了,舒服得想睡了,可是老觉得忘了一件顶重要顶重要的事……   什么事呢?   跟天翼有关吗?   没有。   跟吃的有关?   没有。   嗯,跟最重要的东西都无关,那就说明想多了,睡吧,明天,看日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5 章   代表希望的东西很多,不一定非得是日出,比如睡梦中闻到肉香,睁眼一看,果然有肉,又比如睡到自然醒,醒来就吃肉……   “够了!除了睡觉和吃肉,你还能想点别的吗?”   单修烦不胜烦,搬到向阳的思过室已经五天了,亏他每天都叫宝儿起来看日出,可这家伙拒绝起床的理由翻来覆去只有睡觉和吃肉。   “除了这两样,我也想不了别的啊!修哥哥早早起来是为了练功,可是练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接单做生意吗?赚多多的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好吃好住吗?归根到底,还不跟我一样吗?”   宝儿委屈辩驳,翻过身去打算接着睡,单修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把揪起赖床的小孩,“起来陪我练功!”   “不要!除非有肉吃!”   “没有肉,但有别的奖励!”   “肉干吗?”宝儿两眼放光。   单修轻拍小孩的脸颊,“你睡昏了!肉干也是肉!”   “也可以是豆腐做的呀!”宝儿舔舔唇,笑道:“我刚家破人亡时,管家天天带我吃糠咽菜,后来管家找了些散活来做,总算有了一点钱,知道我馋肉了,管家就把豆腐切成肉丁……”   “那是豆腐干!”   “可是真的有肉的感觉嘛!”   “有点嚼劲罢了,怎么可能有肉味?”   “你又没吃过,再说了,你恐怕连肉都没吃过呢!”   “我……”单修气极,扬手要打宝儿,却闪身摔门而去。   宝儿呆在床上,痴想半日,觉得是最后那话惹着修哥哥了,也许修哥哥真的没吃过肉,几日前,修哥哥还说狗不嫌家贫,联系起来的意思就是现在很穷,没钱吃肉。   宝儿愧疚极了,穿好衣服,轻声开门出去,一眼撞见坐在廊栏上的修哥哥,往常都没发现,原来修哥哥不比他强壮多少,旭日的霞光衬着他单薄的背影,象是淡彩勾勒的一幅影画,初晨的凉风拂过,撩动一肩青丝,如烟漫舞……   “修哥哥。”宝儿坐到单修身边,撒娇般靠在单修肩上,目光投向高高的墙头,“这儿根本看不到真正的日出,所以修哥哥只是希望我养成早起的好习惯,对吧?”   单修不语,宝儿继续自话,“我知道我很任性,而且越是疼我的人,我越容易赖皮,但我的本意不是要欺负疼我的人,而是害怕被你们丢下,所以我会假装不懂事,让你们无论如何都不放心我一个人过活,比如我赖床或是赖着要吃肉,都只是惯性赖皮,如果我早点想到家里没钱了,买不起肉,我是绝对不会赖皮了伤你的心……”   “我没伤心,也不是没钱买肉。”单修硬梆梆说完这话,感觉宝儿在揉眼睛,扭头一看,小孩果然泪巴巴的,单修好笑又好气,一手替宝儿抹泪,一手揽了宝儿的肩。   “我不吃肉是因为我懦弱,那年家乡闹饥荒,村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留下老弱妇孺自生自灭,最后只有我活下来了,我甚至没挨饿,我每天都有肉吃,直到义父路过村子救了我,我才停止吃肉,一直到现在我都没再吃过肉,因为我懦弱……”   “不是的!修哥哥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胡言乱语惹你伤心,你没有懦弱,你很坚强!”   宝儿窝在单修怀里哭,再多的泪水和歉语都表达不了内心的自责,如果修哥哥打他就好了,宝儿自己搧了一耳光。   单修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谁准你打了?我刚来那天见着你面黄肌瘦,要不是你病着,我能轻饶你把我弟弟饿成那样才怪!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得象样些,也把你胆子养肥了不是?居然敢自我体罚,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宝儿怔怔摇头,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突然就笑了,“修哥哥原谅了我是不是?”   “你又没做错事,如果你自认有错,也是你自寻烦恼,但也说明你精力过剩,那就把精力用在正途上,想想接下来要应付的人事。”   “什么人事?”宝儿愣睁。   单修轻拍宝儿脸颊,“笨死你算了!也不想想原来那屋里还窝着一头死猪,这都五天了还没一点动静……”   “不要动静!闹鬼还是诈尸都很恐怖!虽然不关我的事,但他没听完我的解释就死了,绝对会以为我下毒害他,可那点心是死老鼠送来的,说是给我赔礼道歉来着,感觉他态度还不错,我就收下了,可是点心里有熏肉,我怕吃了被你骂就没敢吃,后来被小王爷吃了,当时我还想拦一下的,因为我好久没吃肉……其实我不想吃肉,总之他是自己吃死的,真的不关我的事!”   “说完了?”单修捏起宝儿的下巴,“你说不关你的事,我表示同意,那到底关谁的事?”   我怎么知道?宝儿转着眼珠想了又想,突然灵光一闪,“我觉得关怡贵妃的事,死老鼠是她的人,奉命拿有毒的点心来害我,却阴差阳错害死了她的哥哥,这是一桩不宜公审的秘案,但也可见宗司处都上了怡贵妃的船,否则在发现死猪的时候就该上报官审,但是就连我们搬了住处,他们都噤声默许,可见正在等待怡贵妃的某种指令,所以修哥哥说的接下来要应付的人事,就是指这个吧?”   “还算没笨到底!”单修嘉许式捏了捏宝儿的鼻尖,“接着分析下去,让我满意的话,明天给你做豆腐干!”   宝儿嗯嗯点头,“我肯定让你满意,这么简单的分析难不倒天下第一聪明的我,何况我还看过《宗法刑判卷》,类似死猪这种案例虽不常见,但也有迹可循,而且大多不是即时上报审理,因为案件背后牵涉着皇家体面问题,所以卷宗记录的都是表象,不过这个表象已经给我们道明了接下来要应付的人事,说来有点吓人,宗司、大理寺、刑部,三方会审,恐怖吧?”   单修皱眉,“你要吃的是哪种豆腐干?”   咦?宝儿一时没回过神,随即明白了,“看来我分析得很好哎,但是修哥哥不太会做豆腐干,对吧?”   “对个屁!”单修说着就笑,挑眉得意道:“我会做很多种,只是讨厌油炸的,可是腌制的话,一时又吃不上,倒是可以考虑卤味的,我又讨厌用现成卤料,自制的话,光原料采集就得花掉半天时间,眼下又不知道三方会审何时到来,叫我怎么放心去采买卤料原材?必定要等会审之后才能安心丢你小半天,所以先欠着吧,会审后再做给你吃!”   “哦。”宝儿郁闷,又不敢太过任性,嘟了嘴小声抱怨,“还是哥哥呢,说话不算话,之前还说早起有奖励的,现在连豆腐干都没了……”   “不说了会审后给你做吗?听不听话?”   “听。”宝儿眨巴泪眼,单修吸气再吸气,最终投降,“昨儿的稀饭还有,自己热了吃,我尽量在午饭时回来,不然你继续热稀饭吃,罐里有腌制的小菜,吃饱了乖乖睡觉,如果在我没回来时就开始三方会审,不管他们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以你的身份,他们不敢刑讯,顶多吓唬你,抗不住的时候,你就说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说,记住了吗?”   “嗯!”宝儿笑眯了眼,单修带着一丝奈何,宠溺地抚抚小孩的脸,跃上墙头,采购卤料原材去也!   宝儿乖乖热了稀饭吃,本来想挑点罐里的小菜,可是修哥哥只说午饭可以动小菜,没说早饭可以,所以干巴巴吃点稀饭算了,现在是修哥哥在养他,一应开销都是修哥哥的血汗钱,所以做个听话的弟弟才对得起在刀口上挣钱的哥哥。   吃好早饭睡个回笼觉吧!梦里会遇到天翼,只是不要再梦到跟天翼洞房了,上次就弄得好狼狈,幸亏修哥哥没取笑他,还帮他洗裤子,好尴尬……   话说,修哥哥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有,那个人肯定幸福死了,因为修哥哥是天下第一恶的好人,武功好、医术好、厨艺好,只要听他的话,就会被他各种照顾,总之会幸福得象是泡在糖罐里……   对了,可以吃一碗糖稀饭啊!修哥哥又没说不能动糖罐,笨啊我!   宝儿跳下床,靸鞋跑到门边,却听外面有脚步声,修哥哥不会走出声响,何况一听就是好几个人的,难道三方会审来了?   宝儿赶紧坐到小凳上,两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眼睛盯在门上,果然三声询问式的敲击后,门被推开,宗法大人当先进来,然后是大理寺卿顾成,最后是刑部的肖大人。   “你们好。”宝儿问候完就抽了一口冷气,完蛋了,干吗要问好啊?应该说不知道!   “君上好。”顾成微笑回应,其余二人则有些错愕,幸好搬座椅来的杂役打了岔,待杂役出去后,三人依序入座,宝儿觉得奇怪。   “你们坐错了,应该宗法大人在中间才对,这个案子……我不知道。”宝儿恨死自己的嘴了,垂眸敛颜,暗里自我训斥,再多嘴就没豆腐干吃!   “看来君上也知今日为何有此一审了?”宗法大人笑问,眼中却无笑意。   宝儿愣了愣,摇头,突然想到自己是被审的人,于是赶紧站起身来。   顾成笑而摆手,“君上不必起身,下官是本案主审,今日却只是取证而已,因此君上可随意一些。”   宝儿点头,给了顾成一个感激的笑,然后乖乖坐下,静静等候主审官问话。   顾成闲聊般叙述了案情,然后笑问,“君上对于宁小王爷的死,有何看法?”   宝儿摇头,宗法大人低斥,“如此重大案件,君上怎能没有看法?”   宝儿愣了一大下,随即赶紧出言解释,“我摇头是说我不知道,接下来不管你们问什么,我都不知道,所以你们别问了好吗?”   宗法大人一脸吃瘪的表情,刑部肖大人紧抿嘴角,肩部微抖,顾成则轻笑出声,“君上既说不知道,下官便不问此案,只问君上为何从那屋迁到了这屋?”   “那屋有……”宝儿干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就搬到这儿了!”   顾成笑而点头,“趁夜搬迁也无可厚非,只是家什不少,搬得很累吧?”   “还好啦,我只搬小件……”宝儿顿住,狠狠瞪了顾成一眼,“你不要问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君上莫恼,下官不问便是。”顾成起身走到窗边,轻叩窗棂,道:“这屋倒比那屋好,向阳而避风,若有桃枝迎窗,可望东风来春。”   “对啊!可是外头连棵草都没有,就一堵灰突突的墙,面壁思过还差不多!”   “思过在于心,望春亦然。”顾成回头微微笑。   宝儿愣神片刻,也笑,突见宗法大人一脸恼怒,顿时觉得扫兴极了,做个鬼脸泄愤,把宗法大人气得浑身抖,肖大人则一下就笑出声,又连声咳嗽着掩饰过去。   如此情状,宝儿再傻也看出点苗头了,不单顾成,还是这位肖大人也是天翼那边的人,所以应该恐怖的三方会审根本不恐怖。   宝儿毫不掩饰地长吁一口气,正想跟顾成继续桃枝迎春的话题,门外又一阵脚步响,然后是宁王爷推门而入,身后是两个同样黑风煞脸的王府亲兵……   这是什么情况?要开始恐怖了吗?   宝儿下意识看向顾成,发现顾成的右眼皮微微跳了一下,紧张?不悦?还是俗语说的右眼跳灾?   大概吧!但是不怕,修哥哥没回来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6 章   宁王爷黑脸而来不是为了问罪,只是前来旁听,不过他要求到宗司刑堂上取证会审,其实这才是正确的程序,三位大人表示同意,宝儿更没意见,因为修哥哥不喜欢别人进他们的屋子。   刑堂到了,三位大人依序坐在堂上,宁王爷坐了侧首的位置,宝儿把从思过室带来的小凳往地中间一放,乖乖坐了下去,两手还是放在膝上,抬头看着堂上的四个人,说实话,有点兴奋,亲临审案现场,第一次哎!   宗法大人提示性一声咳嗽,立刻有杂役搬了象样的椅子上来,因为宝儿那根小凳在这威严的刑堂上显得不伦不类。   “我还坐小凳算了,不然站着也行,你们虽是好意,但我哥不喜欢我乱碰别人的东西。”   这话有些莫名,只有宗法大人能领会,他的宝贝孙子三不五时遭绑遭劫,就是凤麟君所谓的哥干的好事,不过近日已经请了过硬的保镖在家里,可以无所顾忌了。   宗法大人看向大理寺卿,意请开始审问,顾成淡淡一笑,走程序般将案情再叙一遍,问的也还是之前那话。   宝儿心领神会,把不知道改成了没看法,这样听起来象样一些,可是顾成接下来不再问他搬迁的缘故,而是罗列了诸多疑点,似乎在逼他说出实情,又似乎在做样子给宁王爷看。   “君上不必顾虑,如实答复便是。”顾成笑容亲切。   宝儿一直盯着顾成,始终看不出顾成的真实用意,如果继续说不知道,又怕坏了顾成授命于天翼的某种计划,可是说出实情,又怕这事根本没计划,左右都是伤脑筋的事,还是遵从本性容易些。   “你们不要浪费时间审我了,小王爷是误食有毒的点心死掉的,你们怀疑是我做的毒点心吗?请问我哪儿来的毒?我又是怎么知道小王爷会在那天去我那儿?总不能我随时备着毒点心见人就毒吧?你们见过把人毒翻了不毁尸灭迹,而是忙着搬干净住处吗?”   “君上不正是如此?”宗法大人冷笑。   宝儿给个鄙视的白眼,“你最好闭嘴!如果小王爷真是我毒死的,你就是最大的帮凶!”   “你……君上怎可血口喷人?帮凶另有其人,君上还是自行供述的好。”   “你真的要我供述?”宝儿死死盯着宗法大人,对方目光闪躲,看向宁王爷。   “君上不必顾虑,如实供述便是。”顾成闲闲道。   宝儿一下来了精神,这个有戏啊!摆明了要他全盘托出嘛!   “点心是死老鼠送我的,小王爷自己拿来吃了,然后我才知道点心有毒,我哥嫌他弄脏了屋子,所以我们搬到别处,如果不是我哥提起来,我都忘了那屋还有死猪……小王爷,清早时我就猜到会有三方会审,只是你们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案发五天后才开始提审疑犯?”   顾成道:“下官昨日才接到刑部移交的卷宗。”   肖大人道:“下官前日接到宗司处案报。”   宗法大人吞吐道:“下官也是前日才发现小王爷尸首,当即就报予刑部。”   “你撒谎!”宝儿指着宗法大人,“你在案发当日就去过现场,发现小王爷死了,你没有立报刑部,而是去王府报丧……”   “君上无凭无据,何故诬赖下官?”   “不是诬赖,推断而已,因为案发当日正是你循例去收检文的日子,除非你那天玩忽职守,否则你应该在当日酉时就发现小王爷死在那屋了,你却说前日才发现小王爷尸首,不是撒谎是什么?”   “下官当日误于别的公务……”   “这个是可以查询的,你不要乱找借口哦!”   “下官……”宗法大人迟疑片刻,越发颓丧道:“君上所测不假,下官当日确是懈职了,只因家中孙儿为歹人所绑,下官忙于赎金筹借,第二日才将孙儿换回来,因此懈职两日,于前日才循例去收检文,发现小王爷死在君上屋里,下官先去刑部报了案,本想去君上处问一下,可是下官发现君上的侍从竟是绑架下官孙儿的歹人,因此下官不敢现身,怕遭歹人毒手。”   宗法大人边说边哆嗦,真被歹人吓坏了似的,久不作声的宁王终于发话,“不知君上可知身边侍从的作为?”   撒谎太麻烦,宝儿点头,这下顾成不得不秉公发问,“君上知晓侍从恶行后,为何不予公办?”   宝儿委屈道:“我哪敢管他?我都说是触犯刑法的事了,他不听嘛!”   “如此说来,毒点心是他做的?”宁王爷沉声发问。   宝儿愣一下就笑,“你们挺会想的嘛,我还说宗法大人怎么会扯上我哥的事,原来是为了栽赃我哥而作的铺垫,觉得我哥能绑人孙子,就能毒害小王爷,但还是那个问题啊,我们干吗不毁尸灭迹?”   “瞒天过海之计罢了!”宗法大人冷笑论断。   宝儿撇嘴,“你不要自作聪明乱说话,小心坏了你们的大计,我猜你们打算把小王爷的死赖给我哥,然后对外宣称,凤麟君支使侍从各种行凶,皇上闻报,龙颜大怒,一纸废令下来,把我变成平民小百姓才方便你们刑罚加身,然后依法论斩,对吧?”   顾肖二人不予表态,淡漠如旁观,宗法大人微有冷汗,宁王越发黑了脸,“君上纵下行凶,毒害本王爱子,如今证据确凿,君上还想抵赖吗?”   “你说的证据在哪?顾大人是主审,他都没定我的罪,你不过是旁听,凭什么就断我纵下行凶?而且我一再说了,那是我哥,不是侍从,当然你们有的是办法把他变成内延身份,但我要提醒你们一点,皇上没准我带随行,所以你们要篡改我哥身份的话,还得去打点一下柳岩,否则他会证明我是只身前来,没带侍从。”   宁王不予理会,只是看着顾成,显然要顾成给个评判,顾成垂眸半晌,抬头淡淡笑道:“下官证据不足,不敢妄断。”   宝儿得意一笑,突然愣住,盯着顾成的衣襟几乎看成斗眼,“你官服上的花纹是锦鲤吗?”   顾成微愣,笑而点头,宝儿冲上去揪住顾成,“他骗了我!说什么一直没吃肉,单家庄河沟边的烤鱼不是肉吗?骗我!居然骗我!”   宝儿悲愤怒吼,众人莫名其妙,忽听堂外一声冷笑,又觉眼前一花,堂上多出一个白衣少年。   “修哥哥大骗子!”宝儿奔上去揪住单修,只差没抡上一拳——单修那个不吃肉的故事害他自责得想死,谁知是谎言!   “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单修无视宝儿的怒颜,宝儿愤慨,“欺负我的是你!烤鱼不是肉吗?编那么悲惨的故事骗我的眼泪,不要你当哥了!”   “松手,坐下,闭嘴。”   “我不……哦。”宝儿乖乖照做,因为修哥哥的脸色很冷,眼里的光更是令人凄神寒骨,这才是修哥哥真正生气的样子吧?   单修扫视堂上,目光定在顾成身上,“你坐中首,你便是主审,案情怎样,我不关心,我只问你,为什么让我兄弟蜷在小凳上受审?看他这么一小个独自缩在下首胆战心惊,是不是很养眼?”   顾成含笑不语,目光瞟向宗法大人,单修跟着冷瞟过去,“看来是你的意思。”   “不不不,下官请过座,君上自己不坐的。”   “是这样吗?”单修看着宝儿,宝儿点头,单修赞许一笑,“这就对了,原来的小凳太脏,这根是哥重新做的,最喜欢看你一小个乖乖坐在小凳上的样子了,受审多久了?肚子饿了不?”   宝儿使劲点头,单修安抚式拍拍宝儿,皱眉看着顾成,“这么个案子你就审这么久,如果是灭门惨案,你要审到下辈子吧?”   顾成抿嘴忍笑,未及说话,宁王一声怒喝,“来人,给本王拿下这狂徒!”   不见亲兵现身,宁王爷难免惊惶,宗法大人急呼刑使,同样不见人,于是都怵惕地看向单修。   “慢点吃,算你有口福,这还是我上次来京城时,亲手做了封在朋友家里的卤豆干,他想存着等桃花酒出来了一并享受,谁知入了你的口?好吃吧?”   宝儿使劲点头,一手还在往嘴里塞,一手轻扯单修衣袖,单修宠溺一笑,然后冷眼看着宁王及宗法大人,“你们该知道我惯常绑架,那些个宗司刑使和王府亲兵都被我绑给阎王了……”   “大胆狂徒,本王要奏报皇上……”   “请便,我下一步打算绑架皇帝的后宫,宁王可以试试看,是你奏报得快些,还是我绑人的手法更迅捷?”   “你……”宁王戟指无语,求助般看向顾成,不管怎样,大理寺要对今日之事负全责!   顾成无辜地耸耸肩,“下官方才就说了证据不足,之前也说了今日只是取证而来,王爷也说了只是旁听,即便此人口出狂言,终究只是狂言,下官并无此人绑架的证据,虽可治他个不敬犯上之罪,但他目前是君上在此处的使唤之人,君上不曾怪罪他出言不敬,下官怎敢僭越妄判?因此,且容下官别处取证后,改日再正式审理。”   顾成说着拱拱手,潇洒而去,刑部肖大人也含笑从之,留下宗法大人及宁王面面相觑。   单修一面给宝儿擦嘴,一面冷笑道:“你们都活腻了,可惜无人出钱买你们的命,要么自己去死,要么请皇帝赐你们死,你们一个私授后宫,一个纵子作恶反自害,现下又联手谋害凤麟君声誉及性命,自己供述于皇帝跟前,皇帝会如你们如愿,最少也要判入漠北苦刑,生不如死!”   宁王怒而无语,宗法大人冷汗淋淋,单修则拎起宝儿出了刑堂,走不多远,突然回头一个冷眼,宁王二人同时跌坐地上,直如看见了取命的修罗,惊恐万状而不敢稍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7 章   单修带着宝儿回了屋子,第一件事就是给宝儿沐浴熏香,宝儿直到今天才有所领悟,他根本是修哥哥的玩具啊!   “是又怎样?你不服?”   宝儿摇头,单修捏起宝儿的下巴,“你好半天不说话,沉默对抗不是?”   “当然不是!刚才在刑堂上,你叫我闭嘴的啊!”宝儿屈愤怒吼。   单修想了想,释然一笑,拍拍宝儿的脸颊,“真听话,来,甜甜地叫一声哥哥!”   宝儿嘟嘴,突然蜷起两手,扬头大叫,“汪!汪!”   单修愣一下,随即大笑,抱着宝儿一阵揉,“小乖乖叫得真好,只是不够甜。”   宝儿撇嘴,两手揪住单修的前襟,头在单修怀里搓来揉去,“喵~喵~”   娇声婉转,无限甜腻,单修无端起一身鸡皮,一把将宝儿扔回浴桶,“自己洗!”   宝儿郁闷,修哥哥果然性格恶劣,喜怒无常还满嘴谎言,被他喜欢上的人一定痛苦死了,经常被他欺负甚至打骂,严重时,会被他点穴扎针,不然就往饭菜里下泻药,总之谁跟了他,谁倒霉!   “一个人念叨什么呢?”单修拿了一套新衣来。   宝儿顿时笑眯了眼,“这是我忘在栖麟阁的衣服,天翼叫人给我做的,还是新的呢!我一天都没穿过,是天翼叫你拿来的吧?”   “除了盟主,谁能指令我?”单修拿过帕子擦干宝儿身上的水,有些粗鲁地给宝儿穿衣服。   宝儿一把夺了自己穿,“我不是你的玩具,就算是,也不高兴你骗我,我真心叫你哥哥,全心信赖你,哪怕你没有理由,我也会乖乖跟你素食,你却编那样的故事骗我,害我不但自责,还怨愤先皇,甚至愤恨一应皇族,觉得是他们造成那样的饥荒惨象,但都是你骗我的……”   “我在盟主面前会吃肉,只在他面前。”单修说完就出去了,走道上传来菜刀剁着砧板的咚咚声,宝儿呆滞半晌才跑出去看,修哥哥在剁肉,旁边是和好了要包饺子的面。   “喜欢韭菜的还是白菜?”单修笑问,手上的小钵里盛着剁碎的肉。   宝儿的嗓眼噎得发疼,使劲掐着手心才说得出话,“韭菜……再加白菜……我喜欢菜饺子……我错了……修哥哥原谅我……我是天下第一大坏蛋……原谅我……”   也不管单修还端着肉钵,宝儿扑在单修怀里哭,单修无语望天,很无奈地放下小钵,拎块帕子擦了手,轻拍宝儿背心,“别哭了,就你这点出息还想做天下第一大坏蛋?”   宝儿摇头,抽泣不断,“我就是坏蛋……大坏蛋……”   “真是坏蛋就不会被坏人欺负,别哭了,哥给你包饺子,吃好后,哥教你做天下第一大坏蛋,只有比坏人更坏,才能更好地保护喜欢的人。”   宝儿呆滞,最终恍然大悟,“难怪你说天翼是最恐怖的坏人,原来是夸他啊!”   “韭菜还是白菜?”单修面无表情转了话题。   宝儿现在才觉得修哥哥可爱极了,情不自禁凑上去亲了修哥哥的脸颊一下,发现修哥哥的脸色瞬间通红,宝儿乐了,却异常郑重道:“我要吃韭菜加白菜!只有菜!只要菜!”   单修咬唇喘气,不知气的还是咋的,喘了半天没一句话,却嗖地一下跃上墙头不见了……   瞧吧?性格果然恶劣不是?但异常可爱呢!   宝儿哈哈笑,洗了砧板开始切菜,小篮里还有胡萝卜,一并切了加进饺馅里,等修哥哥回来会发现一个大大的惊喜,三色饺子呢!这都不算,居然有三角的、棱形的、边角扭花的……原来他有一个这么能干的弟弟呀!修哥哥惊喜得不得了!   宝儿沉于幻想,乐得哼起了小曲,菜刀剁得咚咚响,完全没听到走道上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有所反应的时候,身体已经被套了一圈锁链,来不及质问,后颈上就挨了一下,昏迷前的清醒意识只有一个惊骇的疑问。   官差也玩绑架吗?大理寺的官差……顾成……天翼……为什么……   宝儿带着悲愤昏迷,却做了一个纯肉馅的饺子梦,皮薄馅多,美死了,一口咬下去……   “坏宝宝!”低沉的声音,满是柔情宠溺,带了微微哽咽。   天翼吗?宝儿几乎抽着冷气醒来,难以置信般眨眼又眨眼,不可思议般抚摸再抚摸,是真的!真的天翼!   “你吃豹子胆了敢来看我?”宝儿糊涂质疑,左右看看,明显的牢房里,这下完蛋了!皇帝都被下大狱了!要变天了!   “你怎么不稳住啊?”宝儿悲切质问,人却紧紧贴在天翼怀里,没办法,太想太想了,梦里心里魂髓里,都是天翼!   “宝宝别哭,没事的……”凤天翼也在哽咽,好久好久了,没象这样抱着他的宝宝,此时此刻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不再是行尸走肉。   四目凝涕,两唇相合,深入骨髓的相思之痛,唯此能解;贮存于心的千言万语,相濡以沫。   长长的亲吻总算结束,虽然怎么都不够,但是宝儿快窒息了,蜷在天翼怀里大口喘气,边喘边笑,泪水却噼啪乱掉。   凤天翼也是泪眼婆娑,他的宝宝啊,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心上又有多少道伤?都是他不得己的馈赠!   “让你受苦了……”   “你比我更苦!”宝儿抹泪笑道:“你有进步了呢!换在以前,你会说对不起,感觉挺生分的!”   凤天翼心里紧了一下,手上也更紧地抱住宝儿,刺心于宝儿说的生分二字,莫名的慌乱溢满心胸。   “我是不得己才托请暗盟,宝宝不会以为我又干傻事了吧?”   咦?宝儿愣一下就轻拍天翼的肩,“你想多了,我没以为你又把我送人了,再说我刚才是夸你啊!我一直想跟你并肩而行,希望在我能力范围内帮到你,可是一直没机会,这次你终于让我跟你分担了,我一直担心见面的一天,你跟我说对不起,那样会让我觉得你没完全认可我,但你没跟我道歉,我好高兴啊!”   宝儿奖励般亲了天翼一下,然后正了脸色,“说吧,我们什么时候会死?”   “百年之后。”凤天翼搂抚宝儿,再次将宝儿吻到只剩喘气的劲,这是为了让怀中的宝贝不再惊咋质疑,而是乖乖听他说话。   “单修应该跟你说过大致事端,其实我曾想过带你走,但我知你憎恶不负责的言行,如果硬将你带走,我怕你会恨我,何况甩手走掉,我不敢保证能走多远,我也曾想过杀掉所有知情者,那就必须斩草除根,即便我能做得天衣无缝,但你说过,希望我俯仰无愧,纵然我铁石心肠,我也不敢保证来日不惊心于杀过妇孺的事实,那样会让我没法坦然爱你,因为我是你的天下第一大好人,所以除了与之周旋,我别无它法。”   凤天翼说到此处,征询式看着宝儿,宝儿含泪点头,“我就知道你最终是受制于我,修哥哥都说如果没有我,你或死或强行,无所顾忌,我甚至都想过自己死掉算了,但我也知道,那样你也活不成了,就算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你知道就好!”凤天翼欣慰笑叹,手探进宝儿衣服里不停揉抚,恨不能立时拆解入腹,但是这儿连张象样的褥子都没有,粗麻草席,怎舍得宝宝承欢于此?   “来洞房好不好?趁着没人!”宝儿左右瞄,手上则在脱衣服,却在慌乱中将衣带绕成了死结。   “笨宝宝!”凤天翼轻笑予解,却是替宝儿重新结好,伸臂将人圈入怀中,吻住宝儿因不满而嘟着的嘴,放开来,再吻一下,苦笑道:“我何尝不想趁此机会跟你洞房?可是单修说你心疾复发,忌躁忌悲忌房*事……”   “没有忌房*事,他乱说的!而且我吃着保心丹,早就好很多了,他说忌躁忌悲,可他都惹我哭好几回了,我还不一样没事吗?所以来洞房嘛!下次见面不知要啥时了?”   “一个月,不会再久,相信我!”凤天翼神色坚毅,眼中掠过一丝杀意。   宝儿恍了一下神,随即点头,“不管你要怎么做,我始终信从你!只是我们真的不趁机洞房吗?”   凤天翼再次苦笑,把宝儿的手牵引至某处,“你摸摸看,我想不想洞房?”   宝儿嗯嗯点头,凑到天翼耳边,“我用嘴好不好?他这个样子很可怜哎!而且我好久没吃肉了……”   “嗯?”凤天翼几乎惊骇,宝儿已经掀起他的衣襟下摆,吓得他一手捂住,一手将宝儿按在胸口,明显地舒了一口气。   宝儿嘿嘿笑,“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但我是故意吓你的!虽然我高兴跟你分担,但我不高兴你之前什么都没跟我说,害我误会你负心薄幸,甚至想杀了你,一起死掉算了!这个想法在当时也吓我自己一大跳,因为我只是自私懒惰外加有点记仇,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到杀了最喜欢的人,但是因为你的不提前告知,害我有了那么恐怖的想法而吓我一大跳,所以我刚才也狠狠吓你一跳,瞧你以后还敢不敢让我蒙在鼓里?”   “不敢了,宝宝很厉害,是我低估了宝宝,以后不会了。”凤天翼半真半假告饶,宝儿也不当真计较,蜷进天翼怀中,询问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不用刻意行事,依你的本性,随心所欲。”   “不是吧?”宝儿惊怪道:“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甚至关系到大凤的国运、天下百姓的祸福,怎么可以随心所欲?”   “我说可以就可以,以前文玉就说过,你是直拳出招,一切虚诈都会败于你的诚挚,所以你依本性就行。”   “包括小王爷这个案子吗?”   “你想鞭尸都行!”凤天翼切齿,想起单修说宝儿差点为其所奸,凤天翼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宝儿轻抚天翼紧皱的眉,“不要这么恶狠狠的啦!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修哥哥教了我一招天下无敌的防身术,没人动得了我……不对啊,我是怎么会被下大狱的?”   宝儿觉得很失败,居然没来得及出招就被拿下了,以前守义哥就说练功不可一日懈怠,就连修哥哥那样的高手都每日早起练功,如果他勤于练习,怎么会任人捆进大牢?   “是我的主意,你在宗司,我不方便去看你……”   “我在大牢你就方便?”   宝儿气的是没来得及出招,凤天翼忍笑安抚,“来日有的是机会找他们切磋,不急于此时,拘你来刑部大牢是因为我想你了,你也该知道宗司思过所堪称皇族禁地,凡有子弟入内,哪怕皇帝都不可探视,何况我现今的境况不容我稍有错漏……”   “那你又来看我?不怕坏人们知道啊?”   “我是来巡查永善一案,坏人们知道的是这个,你被刑拘入狱是明日的事。”   “就是说,坏人们要明日才知道我在大牢?”   “差不多吧!”凤天翼轻抚宝儿的脸,“我总怕你受委屈,却一直在委屈你……”   “这又不是平白的委屈,再说你比我委屈,所谓皇帝就是要忍受天下给的委屈不是吗?包括我都在委屈你,拿个天下第一大好人的虚名押着你受委屈,不是吗?”   宝儿故作调皮,其实眼圈都红了,凤天翼心疼又欣慰,他的宝宝啊,最懂他的人,也是最爱他的人!   有宝如斯,此生足矣!   祸福祥难,坦然笑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8 章   两日后,刑理宗三方会审宁小王爷遇害一案,初审草草走了一个过场,由于凤麟君提及的死老鼠未能提审上堂,主审官判言改日再审,重大疑犯仍收押刑部。   就这样,宝儿继续坐他的牢,反正牢房也被修哥哥弄得挺舒适,只是不能做饭了,所以饭食都是修哥哥做好了送来,吃饱睡足后还能跟对面那个差点成了驸马的坏蛋聊天。   “你不要闷着嘛,我这两天跟你说这么多,你一句腔都不搭,我很没面子哎!”   对面还是沉默,宝儿搬了小凳坐到门边,单修把吃好的碗筷收进食盒,递一包糖果给宝儿,“棱州的蜜脯,甜而不腻,慢慢吃,慢慢聊,午睡前记得漱口,乖乖的不要乱跑……”   “我还没学会怎么开锁呢!”宝儿委屈,单修抚抚小孩的头顶,一手在锁上三瓣两弄,锁开了,提起食盒,一步跨出门去,回身“啪”地扣上锁,“哥先走了,要么聊天,要么学习开锁,总不会闷着你。”   “嗯!”宝儿兴兴点头,目送修哥哥离去,然后继续他的饭后闲谈。   “你以为我缺人聊天吗?实话告诉你吧,我最讨厌你这种负心薄幸的坏人了!所以我在幸灾乐祸你知道不?当初为了帮你们私奔,我伤了多少脑筋、费了多少心血,最后还大病一场呢!结果呢?你居然给我携物私逃了!卷走一个女孩家的财物你丢不丢人哪?这都算了,你还把她送给别人糟蹋,猪狗不如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宝儿骂得太急,让嘴里的蜜脯呛得大咳,忙跑到一边找水喝,完事回到门边时,发现对面门口站着个女人,再看,竟是明玉公主。   真是个痴心不悔的好女子啊!宝儿欣叹,觉得不能打扰人家说话,于是乖乖坐在小凳上,静静吃他的蜜脯,可是对面的谈话声越来越激烈,之前是本着非礼勿听的君子之道,宝儿自动神游方外,所以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现在都吵起来了,宝儿被迫听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大概只搞懂一件事,明玉公主在要她的玉佩,永善不给。   听来听去好像就这么一件事,宝儿有些烦了,“你就还给她吧!她的人你都弄丢了,留个玉佩有什么用?”   “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永善哭吼,也是第一次搭了宝儿的腔。   宝儿吓一跳,明玉公主也吓坏了似的,却不是因为永善困兽般的吼叫,早在宝儿突然出声时,她就全身都顿了一下,此时才慢慢回头,“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两天了啊!他们说我毒杀了宁小王爷,所以关我进来审审,这案子应该闹得尽人皆知了吧?你不知道?”   “我……”明玉公主嗫嚅一阵,原本慌乱的神色突然变得沉静,甚至冷漠。   “君上的事,明玉一概不知,今日也是偶然到此,现下事毕,明玉也该走了!”   “等等!”宝儿笑道:“你别急着走嘛,玉佩还没要回来呢!我们一起劝他好不好?不是我吹牛,我口才可好了,尤其为了朋友的事……”   “君上请慎言,明玉何曾是你的朋友?”   “咦?”宝儿愣了又愣,随即恍悟,“你不要害怕,我是无辜的,小王爷的事跟我无关,所以我不是杀人犯……”   “君上身在牢狱已是人犯,但不论怎样都跟明玉无关,君上冤否自有刑法论断,用不着跟明玉申明辩白,或是君上受人指引,以为明玉是皇上喜爱的皇妹就能替君上说情吗?”   什么跟什么?宝儿愣睁,回过神才发现明玉已经走了,“你知道她刚才是什么意思吗?”宝儿问对面的永善。   “猪狗不如的意思!”   “啊?”宝儿呆傻,随即觉得被骂了,正要还嘴就听永善嘶声大笑,仿佛要把喉咙撕破一般,笑到最后却是痛声哭吼。   “一对畜牲!禽兽!猪狗不如!我死也要变成厉鬼拖你们下地狱……”   “不许变鬼!我最怕鬼了!你再说鬼我要搬地方了!叫你一个人孤单寂寞没人说话!”   “你说的都是屁话!骂我猪狗不如瞎了你的狗眼!别以为你是凤麟君我就不敢骂你!还费神费力帮我私奔,老子跟谁私奔啊?一对畜牲骗得老子好惨!你也猪狗不如,现在也坐牢就是报应!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他们!畜牲!禽兽!”   永善唾骂不休,宝儿呆滞,整个被骂傻了,从小到大,最多被人骂过蠢材笨蛋傻瓜,猪狗不如什么的,想都不敢想,因为猪狗不如的事根本不敢做也不会做啊!   “你骂够了没有?我到底做什么猪狗不如的事了?你最好说清楚,否则我叫修哥哥打你……不,不打你,你骂得挺逼真,好像真有冤屈,可能我真的无意中做了错事……”   “不是可能,你根本是最大的帮凶!但我认命了,想来还有些荣幸呢,一个是大凤的公主,一个是太妃宫室的侍卫队长,再加你一个大凤男后,我是什么人哪?值得你们逼迫利用,一直把我弄进大牢又不敢给个痛快,秋后论斩图的什么?不就是逼我交出玉佩吗?做梦!老子死也不交!”   永善说着又开始癫狂地笑,宝儿郁闷加恼火,扳着锁研究半天还是打不开,算了,亲自过去还能咬他一口吗?这人现在差不多算疯子一个,别被他抓住一顿咬就糟了!   宝儿把最后一颗蜜脯吃掉,倒水漱了口,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练了一会儿武功,虽然翻来覆去就那一招,但是招贵精,不贵多,而且等修哥哥检验过关后,就会教他新的招式,日积月累,必有大成!   晚饭时,单修来了,先检验招式,当然还是不过关,接着就开始吃饭,吃好正准备喝茶的时候,有人来探监了,竟然是守义哥!   宝儿欢呼,单修开门放守义进来,旁边引领的狱卒原本提着钥匙,此时便有些尴尬,单修给个白眼,守义则给了一锭银子,狱卒陪笑而去。   “守义哥有没有想我?吃饭没?要不要喝茶?”宝儿吊着守义的胳膊不放,守义也单手揽着宝儿细细瞧,许久才有些难堪地别开微红的眼,对着单修微微一笑,“多谢了!”   “跪谢吧!”单修一本正经,目中却是挑衅。   守义微微后退,一撩前襟,跪了下去,宝儿心里酸痛,赌气般也跪了下去,单修气得一把捞起来,“谁准你跪了?”   “那你又叫守义哥跪?你们都是我哥,谁跪我都舍不得,改天你跪别人,我也会陪你跪!”   “你是该跪!午间我走后你遇着什么事了?别说睡个午觉就把眼睛弄得小桃似的肿!有本事偷着哭,就该掩饰好点!晚饭都吃好了,你还不打算跟我告状,是等我罚你跪着诉苦吗?”   “不是啊!”宝儿拉了单修和守义,同时瞧了对面一眼,然后把两人带到桌边坐下,悄声道:“我可能做了一件猪狗不如的事,守义哥还不知道对面关着的就是永善吧?午间时,明玉来过了,跟他要什么玉佩,明玉走后,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有点失心疯了,但是疯子的话有时就象酒后吐真言,我多少还是信一点的,又怕追问了更加刺激着他,总之他好像有冤情,我可能真的猪狗不如了……”   宝儿泪眼怔怔,守义轻抚安慰,单修则冷笑,“你会猪狗不如我还操个屁的心!管他失心疯还是有冤情,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就算遭了冤狱也是咎由自取!”   “我也是冤狱啊!”   “你只是冤!我只差没把凤栖宫的陈设搬来了,你敢说这是狱?”   “我错了,这儿是天堂,连守义哥都来了嘛!修哥哥神通广大,弄点酒来好不好?我们不醉不归!”   “你还视死如归呢!居然想喝酒……”单修顿住,神色渐次诡异,突然宠溺一笑,“乖乖等着,哥给你弄好酒来!”   单修闪身而去,宝儿钦羡不已,什么时候他才能象修哥哥这样嗖嗖地来了又去?   “守义哥打得过修哥哥吗?”   “嗯?”守义有些愣神,宝儿伸手晃了晃,“守义哥有点魂不守舍哎!是不是担心修哥哥回不来?”   “怎么会?他……神通广大。”   “不止呢!修哥哥还很可爱,刀子嘴,豆腐心,以前我跟你说他性格恶劣什么的,都是谬误,其实他是天下第一恶的好人,守义哥不要讨厌他哦!”   “怎么会?我很……不讨厌他。”   “嗯,我们要相亲相爱,做天下无双的好兄弟!”宝儿给守义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道:“虽说兄弟间不必言谢,但是这段日子,守义哥辛苦了,我先以茶代酒,不谢守义哥在外的奔忙劳碌,只谢守义哥为我各种焦愁忧心,喝了这一杯,请守义哥把头发打散,我要把你这几根白发拔掉!”   “我没拔干净吗?”守义伸手抚鬓,神色不乏自责,见宝儿还固执地端着茶,守义忙接过来一饮而尽,替宝儿抹去泪水,稍稍犹豫一下,随即将宝儿揽入怀中,这是他誓死守护的小孩,却没能守护好,反让小孩为他伤心流泪……   “谁准你抱了?”单修的声音突然响起,守义还不及松手就被单修踹了一脚,不轻不重,果然豆腐心。   单修非但弄了好酒,还带了几道下酒菜,宝儿连吃带喝,小嘴还不停说着他在宗司的各种趣事,守义默默听着,默默给小孩搛菜,单修则不停给两人倒酒,偶尔自己也喝上一两杯。   三杯过后,宝儿开始大舌头,再三杯后,宝儿开始醉话连天,忽哭忽笑,又是三杯后,宝儿扯了床单扮戏子,唱的却是凤歌之《凰离》,词调揪人心酸……   单修暗道失算,本想看小乖乖的可爱醉态,谁知是这般凄婉表演?正经叫他装哀怨凄惨又叫苦连天,酒后才来超常发挥,不抵事的笨蛋!   单修开始收拾残局,刚起身就一个趔趄,守义原本扶着醉酒的宝儿,此时忙将单修也圈入臂中,心中暗自好笑,这人突然答应弄酒来,自然是想看小孩醉态,可惜酒量跟小孩一般,此时也有些醉了,而且,也是个可爱的小孩……   “你不想活了敢抱我?”单修揪着守义的前襟发狠,突然发现宝儿也在守义怀里,表情瞬间柔和下来,轻掐宝儿的脸,“小乖乖真可爱!赶明儿扮个女装给哥哥玩……你干什么?”   单修一把扣住守义的手,守义苦笑,“宝儿醉了,你也有点……可能会掐疼宝儿……”   “你想说我醉了掌握不好力道吗?”单修挣开来,坐到桌边,“你把小乖乖放到床上,过来再喝过,我知你有些内力,我也准你用内力控酒,瞧瞧醉的会是谁?”   守义垂眸一笑,依言将宝儿放到床上,小心地除去外衫,盖好被子,坐回桌边的时候,面前已经放了一碗酒,对面的人已经先干为敬,守义暗里苦笑着,也喝个一滴不剩。   “不错,再来!”单修提起酒坛就倒,守义忙接过来放到一边,不是他不敢再喝,而是这家伙根本在往桌面上倒。   “你怕了吗?”单修挑衅地笑,却是醉眼微挑,衬得一付清俊半风流。   守义恍神片刻,最终淡淡一笑,“是,我怕了,醉的人是我。”   “醉了就要受罚!把桌子收好,再去把对面的穴解了,敢骂我兄弟猪狗不如,说不出个象样的理由,以后也不用说话了,真有理由,你也给我抽他一顿,猪狗不如的东西,敢欺负小乖乖,你去,给我把他废了,问他有什么冤情……把他废了……欺负小乖乖……你去……”   单修趴在桌上醉语喃喃,守义心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的,只是也要先把你抱上床……   守义无端地热了一下脸,手虽微颤,却毫不迟疑地抱了单修,同样除去单修的外衫,拉过被子盖好两个小孩,迅速收拾了一桌狼藉,徒手开锁出门,同样开锁进了对面的牢房。   如单修所说,欺负小孩的人都该死,不管怎样的理由、怎样的冤情、怎样的人,都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9 章   宝儿不知永善的事怎样了,因为他宿醉了整整三日,刚把精神养好些,第二次过堂审问就开始了,这次居然是皇帝携怡贵妃及宁王夫妇一同听审,好大的阵仗啊!   宝儿激动死了,虽然天翼坐着的地方用珠帘隔着,但是遮不住天翼那张珍珑糕一样美的脸,唯一的缺憾是,天翼旁边的怡贵妃也很好看,如果也是个好人就完美了……   不过从外表看来,他们真是般配极了!宝儿自卑又郁闷,深埋了头不再往那边看,主审官的惊堂木都没能让他抬起头来,倒是宗法大人一声喝令吓了他一跳。   “你凶什么凶?顾大人都知道我心不在焉,所以小小地提醒我一下,你吼这么大声是因为拿着凤麟君的废令吗?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我只是疑犯,在顾大人判我有罪之前,请你稍微遵守一下尊卑礼仪好吗?”   宝儿从不拿身份压人,但不代表他不会,宗法大人只知凤麟君软弱好欺,今日才知病猫虽不是老虎,但发起威来同样吓人,于是慌忙赔礼陪笑。   宝儿见好就收,然后笑问顾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太注意听,对不起啊,要麻烦你再说一遍。”   “不麻烦。”顾成抿抿嘴,略微肃然,道:“君上曾言有毒的点心是送饭的杂役所送,下官查询宗司处,得知前后共有两个杂役给君上送过饭,现今已提人上堂,还请君上回头指认,死老鼠是谁?”   宝儿回头一看,指着其中一人,“我只认得这位大哥,但他只在第一天给我送过饭,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有一个很贤惠的妻子,起早贪黑在集市上卖豆腐,上次我陪皇上出游抚民时,她还见过我呢,听说我遭难了,还打算做豆腐脑叫大哥送给我吃,可惜第二天就换人送饭了,我一直惦着大哥的豆腐脑……”   宝儿说到此处有些尴尬,回头冲顾成笑,“对不起啊,我好像扯远了,只是这位大哥是很好的人,我刚才那些话恐怕会莫名其妙连累他,所以顾大人帮我照顾他,要保证他们一家不会被坏人伤害,能做到吗?”   顾成郑重点头,叫过亲从吩咐一二,然后便若有所思看着宗法大人,送饭的杂役是宗司处提交上来的,据凤麟君的认证,其中并无死老鼠,真正的死老鼠去了哪?宗司为何寻人替代?   当然了,这些话不可能在堂上问出来,所以顾成故作疑难地沉默,宗法大人却毫无惧色,冷笑道:“君上方才并未辨识清楚,另一人才是第一天给君上送饭的,打算给君上送豆腐脑的人就是死老鼠,毒点心也是他送的,对吧?”   宝儿嘿嘿笑,“我就猜到你们要来这一着,但是不怕,我有办法戳破你们的谎言!”   宝儿回头看着另一个杂役,“你是第一天给我送饭的吗?”   杂役点头说是,宝儿也点头,“很好,不愧是他们选中的人,有点胆色,么我问你,当时我穿的什么衣服?梳的什么发髻?手上拿的什么?嘴里念着什么?”   杂役愣了愣,一脸忆想的表情,答道:“当时君上穿的是白裘宫制礼袍,没戴发冠,梳的寻常发髻,手上拿的什么,小人没注意,更不敢闻听君上不欲告知小人的话。”   宝儿惊赞道:“你很专业啊!前面答得很好,就是后头有一点破绽,我当时在很疯狂地唱凤歌,还把好心大哥吓了一跳……”   “君上记错了!”旁边的好心大哥惶急道:“当时君上不是在唱歌,而是抱着被子在大哭,小人的确吓了一跳。”   宝儿哈哈笑,“你还不是吓我一跳!我正哭得痛快,突然发现门口站了个人,又是背着光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小人该死……”   “没事没事,你当时就道过歉了嘛!”宝儿拍拍好心大哥的肩,转看另一人,“你不是一般的替代者,应该是他们的死士吧?只是他们的阴谋太白痴了,以你的专业水准和你的忠心,应该能提出更好的方案,比如易容成死老鼠,咬定是受我指使做了毒点心,等我被定罪后,你或是陪葬或是逃命,应该不难吧?”   杂役缄默,宝儿冲他做个鬼脸,然后转向顾成,“请大人给个评判吧!”   顾成暗自好笑,事情果如丞相所言,凤麟君会把小王爷遇害一案变成审查宗司处的各种枉法。   不过今日有皇上亲临听审,事情要如何发展还得看皇上的意思,顾成朝珠帘那边看去,果然王公公过来了,悄声传示圣谕,顾成闻毕点头,肃然道:“宗司所供人证有误,此事暂时搁置,现下,还请君上将案发当日之事细述一遍。”   宝儿愤慨,“你们明显的避重就轻,小王爷是被点心毒死的,重点是毒点心怎么来的,而不是他吃毒点心的过程……”   “君上所言差矣,小王爷怎么会吃下毒点心,这个才是重点。”宗法大人一脸沉肃,眼中却是得逞的笑意。   宝儿撇嘴,随即丧气地坐回他的小凳上,“好吧,我当是说书了,不过这个段子还是要从死老鼠身上说起,众听客请打点精神,听我从头道来!”   宝儿起身拱手,冲珠帘那边微微作揖,以示对皇帝的尊敬,然后负手作夫子相,来回踱步,道:“故事发生在本朝本年上月,凤麟君奉命入宗司思过的第二日,对于突然换了送饭的人,凤麟君当时没引起警觉,虽然饭菜都是馊的,但是很幸运没吃坏肚子,第四天吃到老鼠屎的时候,凤麟君只是随便吐了吐,谁知第五天的饭里埋了一只死老鼠,呐,这个就是死老鼠绰号的来历了!”   宝儿说到此处,冲珠帘那边调皮一笑,我是故意的哦天翼,但我也知道,你示意顾成避重就轻,主要是想知道我都受了些什么苦,那天我什么都没跟你说,你也不敢问,今天你借这公堂非要我说,这不找虐吗?何苦呢?   不苦,我只是要记一笔细帐,来日好一一奉还。凤天翼面色漠然,袖中握拳成伤,凝神听他的宝宝说故事。   “由于死老鼠的胆大妄为,凤麟君开始怀疑他背后有厉害人物撑腰,果然第六天就把那个厉害人物套出来了,死老鼠也供认不讳,惧怕被厉害人物灭口而求救于凤麟君,但他是坏人,我才不救他呢!”   宝儿说到此处已经忘了在讲故事,一脸忿然道:“他受坏人指使拿有毒的饭菜给我,我都说百毒不侵了他还不信,之后又受坏人指使给我送毒点心,当时不知道有毒,只知道里头有我馋死了的肉,可我当时在素食,小王爷吃的时候我还挺生气……”   “君上莫不是故作恼怒,实则是激将?”宗法大人冷笑发问。   宝儿翻白眼,“你能不能别岔话?我还没问你他是怎么能进皇族思过所的,就是国姓王家也要奉旨才能进去,可他就那么空口白牙地去了,我还来不及请见圣旨他就开始胡作非为,他把我追得满屋乱窜的时候我还大声喊救命,敢说没人听到?”   宗法大人微微错愕,随即镇定,道:“下官当时不在司所,原因君上很清楚不是吗?”   “我清楚个……就是个屁!”宝儿自己都笑了,走到宗法大人桌前,异常沉肃道:“你一直在误导案情,我几次三番容你,是因为我哥曾做过对不起你家的事,所以我才容你,现在我已仁至义尽,既然你想把我诬陷成杀人犯,那就别怪我把你送上断头台!”   宗法大人长抽一口冷气,目光却瞟向宁王那边,宝儿抄起顾成桌上的惊堂木重拍一下,“你看宁王干什么?好好看着我!”   一拍一吼,吓得宗法大人摔个仰八叉,宝儿哈哈笑,“现在知道不能乱吓人了吧?刚才我走神的时候你吼那么大声吓我一跳,现在扯平了,快点坐好,下面要开始正邪大对决了,瞧瞧是你诬陷成功,还是我辩白获胜!”   宗法大人半天爬不起来,只说骨头断了要请医,连滚带爬请皇上作主,宝儿上前按住,“你少耍赖!我哥医术高明,接一两根骨头不在话下!”   宝儿说着就开始喊他的修哥哥,宁王沉声喝止,“此是公堂,怎容宵小擅闯?”   “谁是宵小?”单修骤然现身,宁王骇然失语,只能看向珠帘那边,却听王福代言圣意,伤者为要,既有医者,可先行诊治。   圣意如是,宁王只好坐下,旁边的宁王妃则朝怡贵妃悄悄比了个手势,得到女儿的目光回应后,也才安心坐等。   一切尽收单修眼底,却只是心下不屑而已,散步般走到宗法大人面前,随便瞟了一眼,冷笑道:“你想尝试我的接骨大法也行,说吧,想断哪处的骨头?我先敲断了再给你接上去,包管严丝合缝没一点后患,收费一百金,概不赊欠!”   宗法大人惊骇,随即兔子般一下就窜回了椅上,宝儿乐得拍手笑,单修则一本正经跟皇帝报告,伤者无大碍,可继续审案。   王福代言皇上准了,可这案子到底是谁在审?这是宁王一众的惶惑,作为主审的顾成只是心中好笑,本想早些结案陈词,奈何凤麟君好像没玩够,最主要的是,皇上亲临听审只是为了来看凤麟君,现下似乎还没看够呢!可他家小苏还等他回家吃饭,所以抓紧些吧!   “君上方才说要辩白,现下可请继续。”   “好。”宝儿冲顾成感激一笑,随即愣住,拉拉单修的衣袖,“我的思路有点断掉了,修哥哥帮我接上,好不好?”   单修好笑又好气,轻拍小孩的头顶一下,递一包糖果给小孩,叫小孩坐小凳上吃,然后才一脸正色转向堂前。   “我兄弟饿了,由我代言辩诉,宁小王爷是误食毒物而死,毒物是死老鼠奉命相送,奉谁的命,要我说吗?”   单修看着珠帘那边,此时周遭静默如哀,顾成突然出声,“本官是主审,你可直言不讳。”   单修不明意味笑笑,突然正色沉声,“毒点心出自怡贵妃之手……”   “大胆狂徒!竟敢诬蔑贵妃娘娘,来人,给本王拿下!”宁王戟指怒喝。   单修蔑然一笑,“我以为你是触法而死,其实你是蠢死的!所谓的宗法大人也是蠢货,他在案发当日就发现你儿子死在我兄弟屋里,当即就跑去跟你报信,如果你聪明,你该悄悄收尸,而不是借尸造事,妄图以此判死凤麟君,好让你女儿坐上皇后宝座……”   “一派胡言!”宁王浑身抖,珠帘那边也有隐隐哭声,自然是怡贵妃在跟皇上哭诉委屈,要皇上替她严惩恶徒。   王福代言皇上旨意,要单修出示证据,否则斩立决。   宝儿急得站起来,糖包也掉在了地上,跑去护在单修面前,“不许斩立决!谁敢动我哥我跟谁拼命!我们没有证据!但是谁敢斩我哥?谁敢?我不玩了,修哥哥带我走!”   “早说嘛!”单修拉起宝儿,珠帘那边传来一声怒吼,“你敢!”   皇帝发怒了,重重御林军把刑部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宝儿悲愤大哭,单修带了几分奈何轻轻拍抚,悄声哄道:“这些个杂碎不是哥的对手,哥只是假装束手就擒,别停,继续哭,总之一切都是计划中事,乖乖放手,不会斩立决,哥晚上还给你送饭呢!”   “真……嗯。”宝儿抹泪点头,本来不想哭了,可是亲眼看着修哥哥被禁军押下去,甚至反扭了手臂,要他如何不心疼?如何不难受?如何不放声大哭?   “修哥哥!”宝儿追了两步就摔在地上,随即朝珠帘那边投去愤恨的目光,“我恨你!不管怎样,我恨你!”   凤天翼心头大恸,却只是微微眯眼,转而安抚般拍拍怡贵妃的手,示意起驾回宫,王福宣唱下去,众人叩首相送,唯有宝儿抄了顾成的惊堂木砸上去,怡贵妃痛叫一声捂了后脑勺,奈何皇上气呼呼往前头去了,随侍只好扶了委屈的娘娘疾步跟上。   宝儿已经气疯了,逮着什么砸什么,三位审官桌上的东西都被他扔完了,然后晕头转向冲到宁王那边,张牙舞爪冲着宁王妃那满头发饰而去,吓得宁王妃尖叫逃窜,宁王一面唤亲兵,一面朝宝儿踢了一脚,却觉眼前一花,随即疼得抱脚痛哼。   “守义哥……”宝儿委屈哭喊,守义一面拍抚,一面冲宁王象征性歉意一笑,然后请示主审官的意思,顾成忙于回家跟爱人吃饭,边走边挥手,“改日再审!”   守义不令官差上前,哄着哭闹不休的小孩回了牢房,打水给小孩洗了脸,听小孩抽泣不断,虽心疼,却也兴叹,终于可以近身守护你了,也因此可以经常看见那人,刀子嘴,豆腐心,那样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0 章   小王爷一案看似简单,实则疑点颇多、牵涉甚广,皇帝亲临听审后发下圣旨,着令大理寺卿顾成全权审理,由刑部协助审查。   一夜之间,宗司宗法大人、宁王府管家、皇城沁淑宫管事太监,另有江湖闲散人士名单修者,均被刑拘入狱。   宝儿才不关心案子要怎么审,他只高兴修哥哥没骗他,但是一起坐牢有个严重问题哎!   “以后谁给我们送饭?”   “要谁送?我一个朋友家就在这附近,跑去做了拿过来吃就行了!”   “跑去?”宝儿惊惑,“谁跑?”   “你说呢?”单修轻弹小孩的额头,“你笨成这样,我还指望你吗?居然说我们没证据,问过我意见了吗?”   宝儿摇头,其实好半天才理清修哥哥说的话,因为之前在说送饭的事,突然就扯到案件证据了,任谁都回不过神吧?   “我们哪里有证据证明毒点心是怡贵妃给死老鼠的?”   “你没有,我也没有,但是……”单修揽着宝儿往床上一倒,玩着宝儿的耳垂,悄声道:“皇帝有。”   “真的?”宝儿惊喜,单修一把按住,“别动,哥给你买了一样好东西,乖乖接受知道吗?”   宝儿胡乱点头,心里只惦着证据的事,发现修哥哥拿出一对玉珠耳环,顿时有些蒙了,“这就是证据?”   “我刚才说了什么?”单修嗔怒。   宝儿眨眼回想,顿悟的同时也吓得捂了耳朵,“我不要扎耳洞,很痛很痛……”   “不会比第一次洞房痛,乖乖的,哥有法子让你毫无痛感就戴上这付最适合你的耳环……”   “我是男子!”宝儿挣扎抗议。   单修嗔目,道:“谁说男子不可以戴耳环?哥曾行走塞外,见过不少戴耳环的男子,就是在咱们大凤境内也有男子戴单边耳环……”   “那是人家的族别传统……”   “你有族别歧视?”   “绝对没有!”宝儿说着就笑,“其实我小时候挺羡慕的,隔壁家有个好漂亮的女娃,两边耳朵上亮晶晶的,那时不懂事,觉得爹对我不好,连耳环都不让戴,还是管家跟我解释了好多道理我才晓事,现在你要给我戴,可我不是小娃娃了,戴出去人家会笑的!”   “谁敢?”单修挑眉作凶相,随即笑哄道:“这耳环只坠了一颗小小的玉珠,不显眼的,皇帝都说挺适合你……”   “天翼希望我戴吗?”宝儿不太相信,因为扎耳洞会疼,天翼舍得他疼?   “他希望怎样不重要,关键是你不希望偶尔来些新花样给他一点惊喜吗?”   “嗯嗯!我最想给他惊喜了!修哥哥扎我右边吧,如果真的不疼,就让天翼扎左边,耳环一人一只,站一块就是一对,好不好?”   “妙极!”单修弹指称赞,宝儿正沾沾自喜,忽觉右耳上凉了一下,伸手一摸,居然戴上了,这么快?   “不疼吧?”单修得意的笑,不是满意自己的迅捷手法,而是满意小小的玉珠在小乖乖的小耳垂上小小的闪……太满意了,小巧玲珑的小东西,都满意!   宝儿轻轻晃脑袋,“好看不?天翼会喜欢吗?”   “喜欢!哥很喜欢!”   “我是问天翼!”   “谁管他!”单修走到一边倒茶喝,宝儿嘟着嘴闷了半天,突然想起证据的事,跑去拉住单修不停问,单修一昧装聋,此时牢门一声响,守义来了,单修甩开小孩,“有什么事问他去!哥要睡觉!”   宝儿乖乖点头,高高兴兴接了守义哥带来的夜宵,本想叫修哥哥一起吃,可是修哥哥背对了侧卧在床上,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在生什么气,但是正常的啦,修哥哥本来就喜怒无常。   吃好夜宵后,宝儿问了证据的事,守义先看了床上一眼,然后低声答话,“他没骗你,刑部接到案报的第二天,皇上就命人秘查此案,大理寺顾大人只用了两天就将案情查证清楚,一应人证物证俱握手中,不予明判是为大局考虑,只待时机成熟便会一举清算!”   “哦。”宝儿闷了一阵,最终笑道:“我本来就笨,帮不了什么忙,所以不管你们要怎么做了,我管好自己就行,对不对?”   守义淡笑点头,突然愣了一下,“你耳朵上是什么?”   宝儿害羞地捂了一下,然后放开来,“好看吧?修哥哥给我弄的!”   “他怎么……”守义急急改了口,“挺好看,只是很疼吧?”   “你可以试试啊!我免费给你扎一只!”单修突然出声,人也坐了起来。   守义抿嘴一笑,手上盛好一碗夜宵,“还热着的,吃一点?”   “也不知是什么人的手做出来的脏东西,再被你的手一碰,更脏了,谁吃得下去?”   单修冷笑加白眼,守义但笑不语,宝儿郁闷了,“我吃下去了啊!一点儿不脏的,记忆中吃过这种味道,应该是曹爷爷家的厨子做的汤团,对不对啊守义哥?”   守义笑而点头,单修依旧嗤之以鼻,宝儿却泪光盈盈,“我一直想再去曹爷爷家,一直没脸去,那次去看贝儿路过曹府,守义哥也瞧出我很想进去吧?所以今天给我带了他家厨子做的汤团,是守义哥上门替我求来的,还是曹家三位哥哥原谅我了,高兴送我吃的?”   “你不曾做过需要他人原谅的事,汤团是曹三公子亲手奉送,曹氏满门忠烈,自然知晓当日之事有太多不得己,因此不会私愤于心,你也不必引咎自责,反令曹氏愧怀而不敢面对。”   “这么说,曹三哥原本要来探监给我送夜宵的,对不?”   守义点头,宝儿则急急摇头,“不行不行,我现在遭难了,而且是被最恐怖的坏人陷害的,曹三哥只是太医,又不是武林高手,现在跟我扯上关系的话,坏人们肯定会害他,所以不要他来看我,等我处境好了,我再去他家玩,守义哥记得跟他讲这些利害关系。”   “好。”守义顿了顿,转言道:“永善的事已经查清楚了,虽不算纯粹的冤狱,但多少还是有点冤屈,实则只是被人威逼利用而已,连同我们,都只是明玉的利用对象,她真正的心上人是庆祥宫的宫守侍卫队长,永善只是明面上的幌子,我们则是帮她促成婚事的工具,也是我疏忽了,否则怎会让你为人利用?”   “猪脑子谈什么疏忽与否?”单修坐到桌边,拎起汤匙搅了搅,守义忙说请,单修带着不屑的表情尝了一口,撇撇嘴,“一股猪臭味!看我干什么?接着说啊!”   “好。”守义忍笑,不再看皱眉吃汤团的小孩,转向仍一脸迷糊的宝儿,“那日你也听到明玉跟永善要玉佩,那本是先帝的御赐品,上面刻了隐含公主名讳的诗句,这是其次,重点是玉佩乃是个中空机关盒,当初为了让永善忠顺行事,明玉曾写过类似保证书的文字装在玉佩里交给永善,约定来日事成绝不亏待于他,按照计划,永善入狱后,明玉应该替他向皇上求一道赦令,可是明玉只追讨玉佩,绝口不提前事,永善怒其失信,奈何无力翻案……”   “我们帮他翻啊!”宝儿义愤道:“如果早点知道明玉能处心积虑到这种地步,鬼会帮她啊!还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现在想起来,她可真是步步为营啊!知道我是好人就跑来求助,假装同意私奔,然后让永善演负心人逃跑,之后说她有小娃娃了,急得我们一个帮她找人,一个帮她求皇上赐婚,圣旨一下,真正的心上人就成功当上驸马,还一点罪过都没有,甚至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英雄救美,这些咱都不计较了,可她不能过河拆桥啊!”   宝儿拉拉单修的袖子,“修哥哥聪明绝顶,帮他翻案好不好?”   “我都还在坐牢,就算有心情帮他,谁给银子?”   “我宫里有不少金珠宝贝,修哥哥想拿多少拿多少,帮帮他吧!不然我良心不安,这事真算起来,我多少算个帮凶……”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顶多算个帮衬,我也不稀罕你的金珠宝贝,倒是猪脑子说的中空玉佩盒有点意思,拿来吧!别说你没弄到手!”   单修冲守义挑眉,守义含笑奉上,宝儿凑上去看,呀呀叹道:“好精致哦,这么鸟蛋大小的还能中空,完全看不出扣合的缝隙哎!怎么打开啊?”   “拿猪脑袋撞开呗!”单修果真把玉佩往守义头上磕,守义伸手握住,不看单修恼怒的脸,就着单修的手打开了玉佩盒,果然装了一张折叠的纸,宝儿展开看了一遍,叹气,“还是公主呢,字真难看,文笔也差,什么叫忠顺益主,保尔富贵?永善也笨得要死,凭这东西根本翻不了案!”   “猪手不想要了?还不松手!”单修这一声吓了宝儿一跳,然后才发现守义哥还握着修哥哥的手,于是也把自己的手搭上去,“我们一起帮他翻案吧!”   “好。”守义如是说,单修甩开两人的手,“你们吃撑了还是咋的?一个笨脑袋,一个猪脑子,之前就被人摆了一道又一道,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痛不是?”   宝儿摇头,“不痛,就是气!因为我的笨连累守义哥也跟着笨,之前被人利用,现在还被你骂,我是心服口服的,可是守义哥很冤枉啊,他是沉稳老练的大内高手……”   “屁的高手!猪手!”单修破口大骂,微带羞恼。   守义微微一愣,随即了然,正色道:“那日怕你着凉才替你宽衣……”   “你闭嘴!”单修这一声倒把宝儿吓一跳,甚至双手捂了嘴,惹得单修轻笑出声,宠溺地拍拍宝儿的脸,“小乖乖别怕,哥没恼你,还打算帮你出气呢!只是不能用翻案的方式,因为那不好玩,而且对面的家伙恐怕已经被猪脑子弄成了真的疯子,出去也是废人一个……”   “不是的!”宝儿疾声辩白,“他早就疯了,不是守义哥弄的,那天明玉来过之后他就疯了,当晚我们喝酒时,他虽然悄不声息的,但是第二天就只会哭哭笑笑念他的玉佩,真的疯了,可是不能因此不帮他翻案……”   “他不需要翻案,他需要复仇!”单修说着就冲守义挑眉,“对吧猪脑子?”   守义抿嘴点头,宝儿低声嘟咙,“守义哥不是猪脑子,如果是,那我就是没脑子,修哥哥就从头到脚都是脑子……”   守义忍俊不禁,单修好笑又好气,轻拍宝儿一下算作泄愤,叹道:“也罢,反正坐牢也挺无聊,你们听我指挥,我帮你们狠狠出一口恶气!”   “好!”宝儿欢呼,守义略显尴尬,“也好,再出一回,也好。”   宝儿嗯嗯点头,单修气得拍他一下,“你听明白了吗就点头?猪脑子说再出一回就是说他已经弄过了!”   “弄过了吗?”宝儿奇怪,“我不知道啊,啥时弄过的?”   “自己交代吧!不等主命就自作主张,谁叫你弄的?”单修一脸得意,不乏幸灾乐祸。   守义忍笑,道:“虽不是主命,但也算听命行事,那晚你叫我废了他,方才你也说他已是废人,至于明玉和驸马,如今应是惶惶不可终日,且让他们惊恐一阵子,待我们行完大事,无聊时,可去驸马府叨扰一二,若是一刀给个痛快,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单修微微点头,淡淡笑,“行吧,就冲你这话,不叫你猪脑子了,猪头或是猪,你喜欢哪个?”   守义不语,只是含笑看着单修,目光太过坚定,单修莫名心慌,扭头瞪了宝儿一眼,“你的侍卫胡作非为你也没意见?”   宝儿之前在发呆,此时才如梦初醒,笑道:“我当然没意见,守义哥做事很稳妥,总之是给他们机会改过自新,至于永善……疯了便不记得痛苦的事,这样能轻松一点,而且大凤不斩疯癫,这样他就有了活命的机会,之后也许能慢慢清醒,总之守义哥替他们考虑得很周到,不愧是天下第四大好人!”   “行吧,四好男人替我坐一晚牢,我外头散散去!”   单修话音未落,人已闪身不见,宝儿只好替他善后,“修哥哥就是贪玩,所以今晚要委屈守义哥了。”   “不委屈。”守义打水给宝儿洗脸洗脚,把皇上的近况当作睡前故事讲些给宝儿听,直到小孩带着满意的笑乖乖睡去,守义才起身盘坐一边,想起小孩说他是天下第四大好人,惭愧啊,他从来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1 章   三日后,大理寺于刑部提审一应疑犯,主审顾成端坐堂上,左侧给皇上和怡贵妃设了专座,右侧是陪同听审的宁王夫妇,阵仗跟上次差不多,只是主审官不再一付疲懒,而是威严至沉肃,把整个刑堂罩得肃杀寒凉。   宝儿现在才知道顾成是天下第一虚伪的人,从前看着挺温和一人,后来偶尔见面也觉得是个谦和君子,再后来去宗司取证或是前次升堂审案,都只让人觉得是个再好相处不过的人,今天才知是假相,难怪民间有传闻,谁都不敢在大理寺卿顾大人的眼皮底下撒谎,但我从来没撒谎啊!你放冷气冻我干吗?   宝儿不寒而栗,抱肩搓了搓,有些委屈地根据顾成的要求把案发当日的情况说了一遍,顾成命人呈上证物,“请君上仔细看看,当日小王爷可是吃了这盘中的点心而死?”   宝儿凑近些看了又看,甚至凑上去闻了又闻,摇头,“点心不对,盘子也不对。”   “请君上详述。”   “哦。”宝儿说着就觉不对,忙拱手道:“是,请大人耐心听我说,两道点心看似无异,但里面的熏肉出处不一样,原来的熏肉应该是澄州上贡来的,闻起来隐约有甜香,而大人找到的这个绝对是京城腊香家做出来的熏肉,我吃过他家陈列出来的所有腊食,闻得出他家熏肉都残留了一股香木原味,所以……所以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就这样。”   宝儿羞窘地笑,顾成点头,命人提押宗法大人,及至人到,问道:“根据你之前的口供,你是在案发第三日才踏入现场,当时未动屋中任何物品,只确认小王爷中毒身死后,立即上报刑部,是这样吗?”   宗法大人点头称是,顾成耳聋一般又问一遍,就三个问题,“你第三日才进现场,未动任何物品,立即报案,是这样?”   “是……是的。”宗法大人抬袖抹额,突闻惊堂木响,伴着顾成一声喝令,“今日圣上听审,你敢御前欺君,还不从实招来!”   宗法大人惊惶坐地,满目惊恐看向宁王,却似见鬼般顿时白了脸,低头含糊道:“我已从实而言,的确是第三日才发现……”   “你从何得知小王爷已死了三天?”顾成轻飘飘发问。   宗法大人目瞪口呆,再次看向宁王,再次低了头,“我只是猜的,三日前本是收检文的日子,谁知家中孙儿被君上的人绑架了……”   “你乱说!我问过修哥哥了,那天没有绑架……不对,从来就没真正绑架你孙子,每次都只是带到街上遛遛玩玩就给你家送回去了,何曾收过赎金?反贴了些钱买糖人小玩意给你孙子!所以你之前说什么筹借赎金根本撒谎!”   “我……下官句句属实,现下还收着绑匪当日留下的简信!”宗法大人说着就双手奉上。   官差接了往上递,顾成阅览一遍,随即提审单修,“你曾供述前后共绑架宗法大人之孙三次,却否认在案发当日行过绑架之事,现下有你当日留下的绑架信一封,你可认罪?”   单修冷笑,“信上怎么说?”   顾成命人示之,单修一眼瞟过,微皱眉,随即瞪了宗法大人一眼,“你敢伪造得再离谱一点吗?手头捏着我三封绑架信,足够你参考仿制,说你是蠢材都侮辱蠢材这词儿了!真正的绑架信恐怕已被你毁了,不过你孙子能证明信件真伪,你信不信?”   宗法大人错愕而狐疑,顾成却已同意单修所请,不一会儿,宗法大人的孙子被奶娘带进来,六七岁的小孩被刑堂上的阵势吓得张嘴大哭,宝儿拿糖都哄不乖,还是单修一声招呼,“小乖乖,过来!”   小孩一听这声音就不哭了,跑去拉住单修的手,“哥哥带我玩!”   “好啊,只是老规矩哦,拿不出哥哥给的东西,没得玩!”   “拿着的!哥哥看!”小孩从衣服里扯出个小香包,献宝般捧给单修,单修从香包里取出一样东西交给官差,“这个才是我绑架小乖乖的专用绑架信,拿去作个真伪对照吧!”   官差往上呈,宝儿不得看,跟小孩一样拉了单修另一只手,“真的绑架信写些什么啊?”   “不是写,是请我一朋友印制的,内容就六个字,借你孙子玩玩。”   “哦。”宝儿莫名郁闷,此时顾成已审验完毕,命奶娘将小孩带下去,然后重拍惊堂木,“宗法大人可承认所示简信是伪造?”   “我……不……不是,此人擅长欺诈,小孩不懂事……”   “本官只问简信真伪,你从实答来便是。”   “是……是真的。”宗法大人哆嗦作答。   顾成命人备笔墨对字迹,宝儿嗯嗯点头,“我懂笔迹模仿,我也能辨别真伪……”   “辨个屁!老子不会写字!”单修吼完这声才觉羞愤,上前一把揪起宗法大人,“你算是把我彻底惹火了!你孙子说下月是你寿辰,他自制了寿礼想亲手送给你,不看着这个,我能容你为虎作伥到今日?”   单修气得要打,不等官差阻拦,宝儿上前拖住,小声哀求道:“修哥哥消消气,还有这是公堂,绝对不能撒谎的,你说不会写字,上次不写了恐吓信给口臭大卿吗?”   “你闭嘴!”单修恶吼一声,见宝儿吓得浑身都抖了一下,顿时软下心来,悄声拍哄,“那不是字,是暗盟用来震慑官家的专用记号,即便口臭大卿不识得,其下总有能人代为解说,所以他才销声匿迹到今天,你也给我安静点,否则不准你吃猪脑子送的荤菜!”   宝儿捂嘴点头,单修这才继续朝宗法大人发他没发完的火,“你说案发当日我绑了你孙子,且不说你怎么知道那天发了那样的案子,就依着你之前所说,你忙着回家筹赎金去了,那么我买豆干回去时,那个在属于宗法大人的办公房里把玩金玉香壶的宗法大人是鬼吗?据我所知,那种香壶是域外臣邦作为贡礼进奉而来,先帝时将他们分赐王家所有,你是什么王啊?会有那样的东西?”   宗法大人惊惶语塞,随即否认有那样的香壶,单修转向顾成,“大人可着人搜查,那把香壶现在还藏在宗法大人办公房的榻柜里,不必疑心我栽赃,一同藏着的还有赠送者的贺信一封,甚至写明了赠送日期,宝顺二年二月初五,案发当日呢!”   单修说完就抱手看着宗法大人,对方已瘫软如泥,顾成一面着人前去搜查,一面再行审问,“宗法大人对单修所言可有异议?”   许久不闻回应,官差上前细看,宗法大人竟昏死过去,此时宁王幽幽出声,“今日是审理本王爱子遇害一案,可是本王听到现在,怎么竟象在审宗司处的受贿疑案?”   顾成微微侧目,道:“还请宁王稍安勿躁,今日这堂上,本官是奉旨主审,且是唯一审官,圣旨御准,任何人不得插手过问,宁王不知此事,本官不予问罪,若再插问,便是明知故犯,还请宁王自重。”   “你……”宁王戟指怒起,顾成冷瞟左右,两边差役点敲刑棍,威武声闷杀如雷,宁王愠怒不堪,终丧气归座。   狱医回报宗法大人疑似中风,顾成着令收监诊治,转而提示宝儿,“君上方才提到装点心的盘子也不一样,却未加详述,现下可据实道来。”   “是!”宝儿拱手,随即略显羞惭,“其实我只对吃的比较在意,别的东西都说不出名堂来,总之原来的盘子是白底蓝花的,不是蓝底白花,可能坏人换的时候没注意这个事,我为什么会注意呢?那个是因为……不好意思说哎,我其实有点喜欢花,男子喜欢花很奇怪吧?”   宝儿羞得咬唇挠头,顾成掩嘴轻咳,忍下笑意,转言其它问题,“君上发现小王爷中毒身亡,为何不请言报案?”   宝儿愣睁,眼里开始闪泪花,听宁王那边一声冷笑,犹如被扎了一针似的,整个人都颤了一下,激愤却涌上心头,“我哪知道为什么?他自己跑去死在那儿,又不是我请他去的,虽说见案必报是处世常理,但不是刑法规定吧?就算他死在我屋里,但是就象盗贼入室行窃,不小心摔死或突发急病死了一样,不关屋主的事吧?难道要厚葬或寻人报丧?以我当时的境况办不到哎!入宗司思过的人除了能要纸张,不能提其他要求……”   “君上此言未免牵强,即便不能亲自报案,也可托请他人,因此还请君上实言当时情况,不用寻由例证。”   顾成肃然沉声,宝儿受教点头,“我错了,重新答过,没报案是因为压根没想过报案,因为太害怕了,没精力想别的,后来修哥哥来了,说屋子已经不能住人,我们就搬去别间了,之后根本忘了那屋有个死人……”   “你简直……”宁王怒起,随即想起顾成之前的警言,忙忿忿坐下。   宝儿则在乖乖等判词,顾成道:“君上见案不报,除境况不允,还因为害怕而不及其他,另则,是被单修岔言别事而忘了小王爷之死,是这样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宝儿胡乱点了一下头,顾成轻拍惊堂木,私心是怕吓着宝儿,见宝儿只是缩了一下,这才转看单修,沉声问话,“你为何见尸不报?”   “报官还是报丧?”单修翻个白眼,在宝儿哀求的目光下才佯装恭敬,正色答话,道:“我只在乎我兄弟有事没事,至于死的是什么人与我何干?之前也说了,小王爷是误食毒物而死,我再说一遍,毒物出自怡贵妃之手,别跟我要证据,我只据实而言,案发前,我出门买豆干,走的是后门,碰见一顶刚起步的宫轿,当时我人在墙头上,回头就见着死老鼠端了一碟点心往后头去了,想着我兄弟百毒不侵也就懒得理他,我跟着宫轿逮个机会把它拦了下来,轿里坐的是皇城沁淑宫的总管太监,奉贵妃之命出宫办事,却不知怎么办到宗司处去了?”   单修说着就看向左侧的特席专座,顾成跟着微瞟一眼,随即提审沁淑宫的左太监。   “本官曾问过你,上月初五可曾出宫办事,你供言奉贵妃之命去过宁王府,转送皇上御准的些许贡品,现下有人说你还去过宗司处,甚至被他拦过轿,你且转头看看,认不认识这人?”   左太监颤颤扭头,急急摇头,“回大人的话,奴才不认识这人,从未见过,还请大人明察。”   不等顾成问话,单修笑道:“你说不认识我,我却知道你近月来食不知味,多困却难眠,这是因为我那日点了你一处特殊穴位,算起来,你只有三天日子了……”   “你不是说不会致命……”左太监失言顿住,一下就瘫在地上,左侧专座微有异响,是怡贵妃失态欲起。   顾成微瞟一眼,冷视左太监,“你分明认得这人,再不从实招来,大刑侍候。”   “大人饶命!奴才被这人恐吓过,不敢……”   “你那日去过宗司处?”   “是……不是……”   “来人!大刑侍候!”   “奴才去过!”左太监磕头如捣蒜,“大人开恩!奴才不敢再妄言,那日是私自去过宗司处,托人给君上送了些吃食,君上待宫人们一向宽和,奴才私送点心只是聊表敬意……”   “点心从何而来?”   “回大人,点心是腊香家的荤味咸点……”   “你亲自买的?”   “是……托请路人所买……”   顾成抬手打断,着人传唤腊香家掌柜,此时搜查宗法大人办公房的差使回来了,呈上搜寻所得,金玉香壶一个,宁小王爷以贺寿名义所写的贺表一封,一切如单修所言。   顾成查视后,暂时按下不提,取证已然到场的腊香家掌柜,掌柜叩首听取,叩首答话,“回大人的话,小店不可能在上月初五出售任何点心,只因上月初三草民的岳父病逝了,连着店里的伙计都跟着忙丧事,初七那天,草民才让伙计回去开店,此事街坊们都可作证,草民不敢有半句欺哄。”   “下去吧!”顾成转问左太监,“本官最后问一遍,点心从何而来?”   左太监早就抖如筛糠,听堂上又请大刑,吓得他磕头哭求,“大人饶命啊!奴才只是奉命行事,点心是娘娘给的……”   “作死的奴才!竟敢诬蔑本宫!”怡贵妃骂着就跪到凤天翼脚边,“皇上要给臣妾作主啊!臣妾冤枉!冤枉!”   凤天翼单手扶起,“爱妃且收声,此是大理寺卿主审公堂,朕有圣旨在先,即便朕也不得插手过问,是非曲直,皆从主审评判,顾爱卿,继续。”   “是。”顾成起身拱手,随即扔出一签,“左总管诈言公堂,拖下去二十大板再行审问!”   差役得令行事,拖了哭求不断的左太监下去,须臾便传来左太监的嘶声痛喊,宝儿听得害怕,身子也跟着板子声一拍一抖,单修看得好笑,凤天翼看得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2 章   挨板子的人被拖回来了,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才听惊堂木一响,便哀声哭求着供出全言。   “奴才不知点心有毒,否则不敢呈送君上,宁小王爷的案子一出,奴才就慌了,先前那些供词也不是奴才的话,原是宁王爷和娘……”   “住口!”宁王疾声呼止,随即离座上前,“顾大人切莫听信阉货伪证,这起人最是欺主辜恩……”   “你乱说!”宝儿一下就红了眼,“他们净身入宫各有原由,虽不乏动机不纯者,但也有身残志坚的人,何况都在主子的行令下做事,就算做了坏事也顶多是愚忠,一旦东窗事发,他们就是替罪羊,如他这般替了一半就改邪归正的人也不叫辜恩,更不叫欺主,因为他们真正的主子是皇上!你说他作伪证,可他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说了实话,否则早在挨打前就乖乖的了,人都是怕疼怕死的,你不知道吗?”   宝儿吼得掉泪,不是同情地上的左太监,而是宁王一句阉货最是欺主辜恩,这是连他的小果果骂进去了,要他如何不愤言反驳?如何不刺心落泪?   凤天翼恨不能上前抚慰,其实已微微动了一下,顾成余光瞟到,忙出言打岔,“左总管伪证与否,本官自有明断,宁王一再干扰公堂,本该哄撵出去,只是左总管方才供词中提到宁王,言及之前所述是宁王所授,宁王作何辩诉?”   “一派胡言!本王爱子为人所害,悲痛之余,只望真凶受惩,谁知如此明了一案竟拖延至今日,现下还被小人所诬,顾大人不问君上为何替伪证小人辩诉,反要本王辩诉子虚乌有之事,究竟是何用意?”   宁王气势了得,仿佛他才是主审,顾成冷眸微眯,唇角却是微妙笑意,“宁王不作辩诉也罢,但不知贵妃娘娘可有辩诉?”   “本宫被自己的奴才诬蔑,你不严明查正,倒要本宫辩诉些什么?”   怡贵妃嗤鼻冷笑,顾成不予计较,肃然道:“娘娘既无辩诉,那就回答本官的问题,上月初五,娘娘可曾指派左总管往宗司君上处送过点心?小王爷误食身亡后,娘娘可曾授言左总管伪证实情?”   “没有!通通都是这奴才的诬蔑!”   “案发当日,娘娘派左总管出宫何事?”   顾成问题急转,怡贵妃呆了一下才答话,“本宫只叫他把御准派送的贡品送予娘家,谁知他还去了别处,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本宫哪知道?”   顾成命人提出王府管家,“上月初五,你何时接到左总管送去的贡品?”   “午时。”   “何时接收入库?”   “请王爷看过后,当即入库。”   “何时去的腊香家?”   “初……”管家错愕顿言。   顾成拍木喝问,“初几?”   管家张口不能言,顾成扔签二十大板,管家倒也硬气,闷头任人拖了下去,宝儿及时捂了耳朵,脸上则笑眯眯,案子审到这儿,大致脉络已经出来了,不过,顾成真的敢把怡贵妃和宁王都抓起来吗?   宝儿有些同情地看着顾成,觉得他奉旨审这个案子真倒霉,但是不怕,他是好官,天翼会保护他……不对啊,天翼还有把柄落在宁王手里呢,几乎自身难保了,可是又下旨让顾成全权审这案子,根本是把顾成往虎口里送啊!   不行,不能让好官被坏人伤害!   宝儿上前一步,“我有话要说,请大人准我发言!”   顾成微微一顿,“君上请讲。”   “谢谢!”宝儿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异常严肃道:“我隐瞒了一件事,之前说不知道点心有毒,其实死老鼠一走,我就捧着闻了半天,除了闻出点心的食材和出处,我还闻到一股令我伤心的味道,几个月前,我的公主就是带着这种味道去了的,所以我知道点心里有毒,我还知道这种毒叫七狼花,它有一种清淡却特殊的香味,我在一个老太监的身上闻到过,这个太监常时去看望我的公主,直到我的公主没了……”   宝儿深呼吸,压下涌上喉头的哽咽,续道:“他们都说我的公主是被青玉苑的一个老宫女害死的,却没人追查毒物来源,但我知道是那个太监给老宫女提供了毒药,而那个太监奉职沁淑宫,我请守义哥查过他的底,他净身前是宁王府的内院亲兵,有一妻一子……”   “此事并非秘事,君上不必闲扯太多,本王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毒害本王爱子?”   宝儿白了宁王一眼,“我毒他干什么?是你女儿要毒我……”   “你若不说,本宫哪知兄长是被什么七狼花毒死?”   “你若真不知道,又是怎么掌握分量配给二皇子吃的?”   “你胡说!”怡贵妃怒起,宝儿更怒,“你才胡说!你甚至丧心病狂!那么可怜的小娃娃你配七狼花给他吃,让他咳疾不断,还装模作样换无数太医诊治,却独独不请方太医,为什么?你敢说吗?”   怡贵妃惶然哑口,宝儿怒目直视,“你不敢请方太医,因为他替我的公主验过毒,七狼花就是他告诉我的,只是他不知道这种毒出自你名下一个太监的手中,你则是不确定他知不知道,所以你不敢请他替二皇子诊治,担心他查出二皇子不是咳疾,而是受害于适量七狼花,但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替我的公主讨公道,只是希望你承认小王爷是误食毒物而死,总不能是你哥为你杀身成仁吧?你前脚送毒点心,他后脚跑来吃掉,然后赖在我身上把我判成死罪,以此成全你入住凤栖宫的愿望?”   “你……你……”怡贵妃气极语塞,随即跪在凤天翼脚边,“皇上要替臣妾作主啊!他实在欺人太甚,臣妾位份不及,根本不敢驳言哪!皇上再不主持公道,臣妾真真不想活了!”   怡贵妃凄声泪语,凤天翼温柔拍抚,淡淡喊了一声“顾爱卿”,顾成未及应声,宝儿就冲到凤天翼跟前,“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你也说了顾大人是主审,他也准我发言了,听我说完好吗?”   听你说什么都好,但不想听你肚子唱空城计,早些让顾成结案,你早些回去用膳,我只为这个才不听你说完,否则你就是把我的秘事扯出来都无所谓,但你饱饱地扯不行吗,傻宝宝!   凤天翼暗里喟叹,面上故作不耐,“朕是来听大理寺卿审案,除此外,朕不想听。”   “不听就算了,反正有守义哥和修哥哥,总不至于让好人真的受伤害!你就尽情哄着你的爱妃吧!不理你了!”   宝儿转身回到单修身边,紧紧拉着单修的手,死死咬着牙帮,狠狠压下胸中各种酸楚,第一次的,没有任由委屈而随心落泪。   凤天翼心疼又欣慰,宝宝长大些了,也坚强多了……   顾成也暗里笑叹,这个小小的凤麟君瞎扯那么些,原来竟是为他担心呢!只是他接手此案,本就是为了狩猎豺狼,捕住宁王这只想成精的土兽,其余鼠辈便不在话下。   顾成重拍惊堂木,突然命人将宁王拿下,宁王妃惊呼高叫,同样被拿下,怡贵妃厉声喝问,还是被拿下,连同地上的王府管家及左总管,甚至疑似中风的宗法大人,全都押跪一堆,由于宁王一家喝问不休,顾成特请江湖人士点穴以止,单修不耐烦地挥挥手,三种声音骤停,场面清静,顾成起身作结案陈词。   “本案审理至此已然明朗,为示公正严明,本官略述案情端末,宝顺二年二月初五,沁淑宫左总管奉怡贵妃之命出宫,午时至宁王府派送御准贡品,之后去了宗司处,将怡贵妃所制毒点心交予早就收买归用的杂役,杂役奉命将毒点心送予凤麟君,与此同时,宁小王爷于家中库房拣取先帝所赐金玉香壶一把,前往宗司处行贿宗法大人,以此得入凤麟君思过室,因食用怡贵妃所制点心毙命其间,宗法大人见尸,首报宁王府,确知凤麟君自迁别房后,二人合力涂改案情,送点心的杂役被灭口,怡贵妃所制点心换成腊香家咸点,左总管被授予一应假供,以上,便是宁小王爷误毒而死,凤麟君被诬入狱的案件始终。”   顾成言毕离座,朝凤天翼叩首拜礼,道:“臣,结案完毕,一应人犯俱押归案,依律应由刑部判决,臣请皇上谕示。”   凤天翼默然良久,扫视堂下,慢慢起身,慢慢走到怡贵妃面前,捏起怡贵妃的下巴,眯眼看了一阵,放开来,叹息般下令,“怡贵妃入涣尘宫反省,宁王革位收监,余者人犯由刑部依法裁罪,凤麟君含冤受辱,解除思过聊慰郁怀,此案录入刑判例典,以警后人。”   顾成和王福同声领旨,凤天翼起驾回宫,宝儿愣了一下忙追上去,“我有一边耳环,天翼看见没?”   凤天翼漠然上轿,宝儿却高高兴兴目送,因为他听见了的,天翼小声而快速地答了一句,好看死了,爱死你!   就知道天翼会喜欢啦,只是为什么不带他回去?连怡贵妃都被宫人押走了,不过她是去冷宫,但是也好,可以跟梅妃作伴了,虽然有弑亲大仇,但是各退一步便能海阔天空,总之冤家宜解不宜结。   宝儿满怀慨叹回到堂上,顾成正在移交案卷及人犯,宁王夫妇的穴已经解了,宁王妃早在皇上判言时就晕厥过去,只剩宁王还在挣扎叫骂,宝儿委屈又奇怪,“你怎么盯着我骂?案子又不是我审的……”   “下官审得不好吗?”顾成岔言笑问,宝儿讪笑摇头,一下就躲到单修身后,却听顾成恍悟般冷笑,“君上不说,下官倒真的疏忽了,还有单修绑架一案不曾携带审理……”   “你敢!”宝儿一下就冲到顾成面前,“我们没有绑架,只是借人孙子玩玩……”   “玩物丧志,玩人丧德。”   “你……”宝儿词穷,突然揪住顾成的领口,小声骂道:“你虚伪、你阴险、你狡诈、你卑……不卑鄙,如果你不追究我哥绑架的事,我就不把你的真面目讲给苏慕,否则他肯定嫌弃你!”   顾成轻笑悄语,“如果你做一辈子凤麟君,我就不追究单修绑架的事。”   “成交!”宝儿欣然应诺,直到顾成事毕离去,他才反应过来,之前的交易有问题啊!对方的条件于对方有什么好处?没好处的条件他开了干什么?横竖都是对别人有利的事,他图个什么?   宝儿迷糊不解,单修拎起小孩,“走吧,回牢房收收东西,哥带你洗尘赴宴去!”   赴宴?这可是大好事啊!暂时不想顾成的糊涂交易了,大吃一顿是正事!   只是吃完后去哪呢?总不能自己跑回皇宫吧?天翼没让他回去,可见还有些不方便,甚至有很大的风险藏在不知名的地方,修哥哥说过,天翼的事,还有其他藩王隐约知情……   现在宁王获罪入狱,那些知情藩王会作何反应?搞不好会造反,应对失策的话,大凤的天会变,大凤的子民会遭难,大凤的一切都会成为过去,再也没有将来……   天翼,你要努力啊,不要让灾难降临大凤,虽然我帮不了你,但我相信你,全心信从便是我给的帮助,总之大凤的一切都交给你了,我先赴宴去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3 章   宝儿做梦也没想到宴席会设在曹爷爷家,更没想到小果果和靖王也来了,曹爷爷是被太后害死的,虽然跟靖王无关,但是曹家真的不会连带记恨吗?   宝儿各种忐忑,不过没持续多久,因为他的小果果一直拉着他问长问短,让他没精力想别的,当然他原本也有很多话想问小果果,不过看到小果果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没必要担心了,小果果被靖王照顾得很好呢!   “你如今是王妃了,当众哭鼻子很丢人好吧?我都无罪释放了半点事没有,你再哭叨下去,靖王心疼不说,恐怕会怪我呢!”   宝儿把小果子往靖王那边一推,提起酒壶给在座的一一斟满,“我不会说敬酒辞,所以就不一一敬谢了,总之为我们的友情干一杯吧!”   宝儿当先饮尽,众人也一滴不剩,靖王提过酒壶斟第二巡,宝儿一眼不错地看着,担心曹家三位哥哥拒绝靖王的酒,守义附耳安慰,“靖王来京的路上遇到曹家长次子,之后结伴同来。”   宝儿长吁一口气,顺口问了压在心底的话,“你们真的不恨靖王?”   曹氏三子微微愣住,靖王面有惭色,小果子跟着一脸负愧,守义不及救场,单修轻拍宝儿头顶,“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往常跟我提起他们的恩怨,你说希望他们冰释前嫌,他们也在努力融合,你这么毫无避讳地问出来,让人怎么答?”   “我错了。”宝儿抬起酒杯,“我自罚一杯吧!你们不要怨我,我本来就不会说话,只是想着我们都是好人,应该高高兴兴做朋友,所以……所以……”   宝儿自责得哽咽,曹家长子曹睿接口道:“所以我们已经是朋友,否则不会请旨归京,虽然归京的理由不同,却是同样私心,都是为了庆贺君上脱出冤狱,所以这第二杯当为此而饮!”   宝儿嗯嗯点头,众人举杯相碰,尽皆饮下,宝儿要斟第三巡,守义伸手拦住,“别人可随意,你和单修不能再喝了!”   宝儿乖乖点头,单修却夺了酒壶,“看来你是输得不服劲,上次只是罚你做些鸡毛蒜皮,这次你再输了,我就罚你绑架宗法大人的孙子,敢吗?”   守义微皱眉,沉吟道:“按律法,宗法大人会判死刑,家人会被流放,那小孩虽无辜……”   “救他!”宝儿抓了守义的胳膊,“你帮我救他!在刑部判定下来之前把他救走……”   “不可!”靖王岔言,道:“但判流放,刑部便会从户部调取藉册,除非是刚出生,未及入册的婴儿,否则没人能逃脱,倘若人犯逃匿,执务的差役又会因此获罪,轻者替罪流放,重者论斩,君上要一一救之吗?”   宝儿呆滞,突然灵光一闪,“我们可以用计啊!修哥哥精通医术,一定有法子把小孩弄成急病死掉的样子,这样就不会连累差役了!”   靖王苦笑,“君上在枉法。”   “那不然呢?有本事你说个好法子来!还说是好朋友呢,不帮我救人就算了,还叫我君上,不记得我名字了吗?”宝儿愤懑。   靖王歉意一笑,“你虽不高兴,我却是故意这么叫的,你是凤麟君,不可携众枉法,非做不可的话,稍稍示意便会有人替你办到,只是你有没有想过,那小孩免于流放的话,便是与家人生离死别?”   宝儿呆傻,慢慢苦了脸,单修则冷笑,“生离死别总好过跟着一起死!别说他个娇生惯养的小嫩娃,就是皮糙肉厚的大人也少有人能活着到达流放地,但是不论怎样,你们都给我闭嘴!这是我跟猪脑子拼酒的罚注,关你们屁事!”   宝儿呆愣,靖王微愕,小果子尴尬,曹家三子忍笑,守义则一脸奈何,“不用拼酒了,一则我必输无疑,二则,宝儿说了要救,我便会救……”   “守义哥要怎么救?靖王说是枉法,如果不小心害你下大狱怎么办?”   “劫狱啊!”单修轻拍宝儿的脸颊,“小乖乖放心吧,猪脑子也是恐怖的坏人,枉法的事他早就驾轻就熟,咱们是好人,不跟着掺和这种掉脑袋的事,他要是失手了,咱们道义性劫个狱,回头治他个办事不利,罚他护送小孩去流放地不就行了?”   “这样也行?”宝儿惊诧,可是守义哥都点头表示同意了,么大概行吧……   两天后,刑部的判决下来了,除宁王外,其余皆斩首,家人尽判流放,宝儿不知守义哥是怎么救下小孩的,但是小孩已经安置在济善堂,不过成天哭闹不休,只有修哥哥镇得住,所以修哥哥成了那小孩的专职奶娘……这个绰号可不能让修哥哥知道,否则他和守义哥都得挨揍!   因为没接到相关圣旨,贸然回宫恐怕不利于天翼正在做的隐秘大事,所以宝儿继续吃百家饭,曹府、柳宅、丞相府、顾成和苏慕的深院小宅,甚至玉米棒的幽静四合院,总之就这几家轮番换着吃,晚上就回济善堂,那儿有守义哥给他布置的温馨小窝呢!   不过这几天都是尽量晚归,宗法大人的孙子不知从哪听了谣言,坚持认定是凤麟君害了他们一家,一见宝儿就喊打喊杀,稍微靠近就开始抓扯撕咬,跟只养不家的狼崽似的,头疼啊!   宝儿嚼着糖葫芦叹气,守义心有所感,打岔道:“午饭时的扣肉腻了些,前面就是驸马府了,进去讨杯茶喝?”   宝儿想了想,摇头,“不要了吧?我现在憋着一把火,恐怕不能冷静处事,虽然他们做过可恶的事,但我不能胡乱泄愤,何况他们已经把永善太爷似的养起来了,你隔三岔五去突击检查,也说他们养得很好,所以等他们养得不好的时候我再去主持公道,就事论事比较好。”   守义点头,突见一人急急而来,距离两三步时就咚地跪下,哭求凤麟君开恩饶命,宝儿早就吓得躲到守义身后,所以守义代为问话,原来这人是宁王妃的贴身侍女,宁王如今收监未判,虽被革了王位,但家人仍暂居王府,只是不得自由出入,所以这侍女应是逃出来的。   “你求我也没用啊!刑部都没给宁王判决,可见在等皇上的旨意……”   “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君上赦免王爷的家人,若是连带治罪,不论流放还是充军,都是置王爷家人于死地啊!君上千万开恩哪!王妃也说只有君上能救王爷一家,所以奴婢才冒死相求,君上在民间有仁善美名……”   “我怎么不知道?”宝儿笑问守义,“我在民间真有这种美名?”   差不多吧,善良可爱或是天真俏皮,大概都属仁善。守义冲宝儿点头,宝儿顿时骄傲了,守义只担心小孩得意忘形,谁知小孩冲侍女挥挥手,“你回去吧!这事儿我作不了主,再说判决还没下来,你现在求救为时尚早,而且我已经不敢轻易应人,因为我没有辨识真伪的慧眼,我以为我在仗义相助,其实是助恶逞凶,总之吃一堑长一智,不能有辱我天下第一聪明人的称号啊!你回去吧!”   侍女错愕无语,宝儿已经挽着守义走远了,往前再往前,穿过繁华闹市,来到皇宫护城河的桥面上,宝儿笑叹,“我很没用呢!一面高兴坏人受到惩罚,一面又愧疚连累了无辜人,但也明白行大事不可优柔寡断,却又害怕斩草除根的血腥手法,这本身就是优柔寡断,也是懦弱无能,天翼就是清楚我这一点,才不叫我回宫,但我不能再坐享其成,否则便不配站在天翼身边。”   守义笑而点头,跟着宝儿越过桥面,走近宫门,上前通报凤麟君回宫,宝儿不等内值接应,大踏步向前,最后竟快步跑起来。   前方已有人回禀圣上,凤天翼闻讯出殿,快步去迎接他的宝宝,最后也是疯子般狂奔向前,不远处,小小的人儿越来越近,含泪带笑扑进他怀里,喘息哽咽着声声呢喃,“天翼……天翼……”   “宝宝!我的宝宝!”凤天翼紧紧拥住,随即拦腰抱起,小人儿又哭又笑又喘,需要抱回去好生安抚。   周全领着一众宫人在凤栖宫门边迎回他们的主子,前番泪别,可谓凤之浴火而去,今番笑迎,便是龙祥天罩,凤还巢。   好不容易平复下满心激动,宝儿才羞窘道:“那日审完案子,我跟顾成做了一笔交易,他的条件是要我做一辈子凤麟君,当时还觉得他审案审糊涂了,因为他的条件对他没好处,今天我在街上遇着一个替主求救的人,她所求的事即便成了,她也会因私逃官家看押而判流刑,以前我跟死老鼠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却一直在逃避,顾成也好,那个求救的人也罢,他们都是忠义尽责的人,我深受教益,所以我回来了。”   “我也等到了!”凤天翼慨叹,“我当初是用一道圣旨将你拘来皇宫,后来是依仗你的爱,将你带回皇宫,我知你讨厌这儿,即便为我,你也不甘羁留,我若真爱你,便不该强你所愿,如今你自行归来,我是否能认为,你已心甘情愿?”   “嗯,我投降了,不再跟我的心唱反调,他喜欢你,害我在外面都不得自在,他想你,害我再开心都不开怀,他老叫我回来,害我动不动就往皇宫门边走,所以我投降了,共你此城浮华,心甘情愿。”   宝儿目色坚毅,泛动前所未有的光华,凤天翼含笑点头,不枉他忍辱负重般的相思,总算真正赢得了宝宝,甚至赢得真正的宝宝。   “你别一脸感慨,眼里却是狐狸的笑好不好?我也承认做过很多看似憨傻,实则有一定目的性的事,但要我承认是刻意的思谋算计,那不能够!因为伎俩和智慧不能相提并论,我以浩然正气养我慧根,那些想谋害我却最终失败的坏人也不是败于我的智慧,而是败于大道真理,你笑什么?”   宝儿羞恼,见天翼还是笑得诡异,顿时恼羞成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派人回君子院探过我的底,但你以为门主说的都是真的吗?连我都知道他们排我个君子院第一能人是哄我高兴,甚至门中考核时,我交白卷也能排名第一,我要跟你走的前一晚,师兄们都来劝我,说我是天下第一笨的人,叫我不要跟你走,后来门主出来压阵,封我做天下第一聪明的人,还说我将来会扬名天下,美名史册,其实我知道是哄我的,所以你不要对我过高期望,以为我终于心甘情愿留在皇宫就能助你成就伟业,那不是希望,那是幻想!”   凤天翼抿嘴嗯了一声,随即忍不住般笑起来,“傻宝宝只能是傻宝宝,那么多解释无异心虚的欲盖弥彰,却不知你所谓的,我眼里狐狸的笑,只是因为想跟你把秘笈上的招式都练一遍,又怕你不答应,所以在心里各种算计呢!”   “哦。”宝儿红了脸,嘟咙,“这种事有什么好算计的?只是全部练一遍不可能,而且天还没黑,还有我跑得一身汗,不然我们一起洗洗……”   “先做后洗,膳后再做,如此便能全部练一遍。”   凤天翼一锤定音,抱起宝儿进了内室,余事不可言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4 章   宁王收监不判,个别藩王也是惶恐难安,就象顶上盖着一片厚重乌云,震耳雷声虽远在天边,倾城暴雨却显而易见,只是倾倒的不止城池吧……   不耐高压的藩王上疏自罪,言称无福于民,有负皇恩,请除拥兵特权,不享王家特典,赋闲持家,教益儿孙。   此类奏表,凤天翼均扣案不批,藩王不见回批越发惶急,陆续请旨进京,三番请奏才获准,却久久不闻召见,于是求助于丞相,几番周折才得以上殿面圣,叩请前疏所言,凤天翼沉吟不决,陪同上朝的宝儿不耐烦了。   “两位王爷年事已高,你要让人家辛苦到什么时候?你不准奏是舍不得两位王爷的才能,却因此而剥夺了人家的天伦之乐!不信你问问满朝臣子,他们绝对跟我一个想法!”   不待凤天翼开口,两位王爷均认同凤麟君所言,文武两班也代为奏请,凤天翼带着些许奈何准了,另赐金玉赏玩,当庭手书嘉表各一份,两位王爷抹泪叩领,暗里庆幸又后怕,这位或许不具皇家血脉,却比先帝还令人敬畏。   下朝后,宝儿闷着脑袋只顾走,凤天翼疾步追上,“宝宝是怨我逼你作戏么?但是一来就准奏的话……”   “就是要他们亲自上殿请言才不留诟病,我都明白的,你不要拖着我了,昨天全公公说兔子肥了,问我要不要吃,我当时心不在焉好像点头了,咱们快点跑,回去救兔子!”   凤天翼呆了一下才跟着跑,回到凤栖宫见兔子安然无恙,也跟着宝儿舒了一口气,随即觉得好笑,“你不是打算喂肥了吃掉的吗?”   “那是打算!你当初不也打算把我带回太子府杀掉吗?结果我活得好好……”   “对不起,我当初很混蛋,那不是真的我,宝宝不要记恨好吗?”   “彼此彼此,你也不要记恨我曾当众叫你小天天,故意给你难堪就好,知道你要来君子院的前一天,我跟那个舞剑的师兄又发生一点小争执,之前我不是害他被马蜂叮吗?他才是一直记恨在心,说我要是敢当众叫你小天天,他就接受我叫他小剑剑,所以我当时不是因为喜欢你才给你亲密称呼……”   “无妨,若没有那个赌注,我又怎能拥有我的宝?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小剑剑,其实所有君子院的人,我都该感谢……”   “那你也该感谢我呀!师兄们不让我来,是因为知道你想杀我,门主没逼我来,只是告诉我各种利害,最终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厉害吧?”   “厉害,只身犯险,不累师门,以真换诚,挽得个真性天子,堪称另类帝师,凤天翼,何其有幸!”   “过了过了,我愧不敢当!”宝儿嘴上谦词却满脸得意,不过还是见好就收,拉了天翼去吃午膳,之后陪天翼去御书房批折子,多数时候是打瞌睡,偶尔还是会帮着看一两本,尤其这两天来了一本很有意思的折子,丰州庆王呈来的。   “他也是知情藩王之一,对吧?”   凤天翼点头,宝儿想了想,笑道:“他请求严惩宁王,可他们不是一向交好吗?只是好到什么程度啊?”   “谣月想做庆王妃,宁王略微示意,庆王便废了先帝赐许的王妃,就是好到这种程度。”   “那这么说,庆王是听命于宁王的?”   “嗯,他们是认拜的叔侄关系,庆王的父亲是宁王的结拜兄弟,当年一起扶助先帝登基,也可算战功赫赫,庆王之父未能活领功劳,先帝破例封王长子,特命宁王看顾,因此庆王得过宁王不少照拂。”   “那他要求严惩宁王不是忘恩负义吗?”   “长久仰人鼻息,难免屈辱。”   “你会成全他吗?”   “他今日能负宁王的义,明日便会忘我的恩……”   “可你说他是屈辱所致!”   “自视过高的人,从于谁的翼下都会觉得屈辱。”   “照你这么说,他想做皇帝?”   “想过与否不重要,长时与端王保持联络就不行。”   “端王?”宝儿眨眨眼,想起来了,天翼的二皇兄嘛,“据说他本是个聪明多才的人,但私底下会虐待宫人,真的假的?”   “亦真亦假。”凤天翼明显回避,宝儿也不追问,但另一件事不得不问。   “你真的不是皇家血脉?”   “或许。”凤天翼原本是边批折子边回答宝儿的问题,此时却放下朱笔,凝视宝儿,道:“你看过先帝那道遗诏,可还记得大致内容?”   “当然,我乃过目不忘……”宝儿讪笑,“那里面也没说什么,我其实不太记得……”   “我能猜个大概,先帝只是要我当修补匠,一旦缝好大凤这件袍子的破洞残缺,把它变成一件华袍之后,就该由靖王披光溢彩,我若不甘隐退,等待我的会是鸩酒一杯,我猜得对吗?”   宝儿嘟嘴不语,凤天翼无谓一笑,“不必为我鸣不平,我早说过,生在皇家不为幸,先帝那道遗诏也未必无情,否则便不会交由曹老持守,而是封存宗司处,另有秘臣伺机宣读。”   “读了也没用,靖王根本不想做皇帝,我只觉得先帝是不是早就怀疑你不是他的骨血?还有宁王握着的铁实证据是什么?总不能又是先帝的遗诏吧?”   “那倒不是,先帝早年封王亦是勉强,后来有过撤藩的想法,终究时局不允,再之后便无力为之,又怎会信托要事?宁王握有的所谓证据也未必铁实,不过是早年抄家所得的书信一封。”   “抄谁的家?信里说了什么?”   “文玉舅舅的家,信是端妃写的,恳请文玉舅舅交出兵权,其实大有逼迫意味,大意是说,文玉舅舅不从的话,她就赖我不是皇家血脉,以此要皇上诛了沈氏九族……”   “她好狠……”不能这么说,那是天翼的娘,宝儿干笑。   凤天翼也笑,“她的确算个狠心人,那时我还在她腹中,若她果真御前赖言的话,我也死定了!”   “你才不会死!她后来那么弄你,你都没事,出世后有那么多坏人来害你,你也没事,可见你是真龙天子,怎么都不会死,所以也不会被宁王所谓的铁实证据害到,对不对?”   凤天翼淡笑点头,宝儿急了,“你给个肯定点的答复不行吗?宁王都被关起来了,再说凭着一封模棱两可的信,他也没法兴风作浪啊!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文玉。”   “沈哥哥怎么了?”   “宁王知道文玉是端妃所生。”   “然后呢?”   “他曾邀约几个藩王,隐语透露沈氏欲改国姓,我登基后,几个藩王上表,以文玉是沈氏后裔为由,要我斩了文玉,那时我便决定撤藩,同时封文玉做了丞相,以此回应了他们的第一番试探,次年选秀时,宁王亲自二次试探,实则已认定天下为沈氏所有,因此密奏上书,内中各种隐言讳语,大意是说魏氏不堪为后,他家女儿才能益助我的大业,此处很直白,不说大凤江山,而是说我的大业,若按他真心话,他想说的是,你们沈氏兄弟窃国持政,我宁氏也想分一杯羹,立我女儿为后的话,我就不揭你们的底,否则……”   凤天翼模仿宁王拈须的动作,附带阴阴冷笑一个,宝儿拍手笑,“演得太象了!宁王心里打鬼算盘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在刑部大堂上看过好多次,可是我们在说沈哥哥,你好像扯远了!”   “不远,你若边听边想,便会明白其中关联。”   “我不想可以吗?很费脑子哎!”   “你呀……”凤天翼奈何一笑,“不想便不想,我且告诉你吧!除去今早上殿的两个老家伙以及蹲在大狱的宁老头,便只剩庆王一个知情者,他一直私下跟端王保持联系,那是因为他一直希望端王做皇帝,尤其知道我或许不是皇家血脉后,他跟端王的联系越发频繁,为了达成夙愿,他还替端王散养私兵,但这些都在文玉控制之中,唯有一样,文玉控制不了,先帝驾崩前给过文玉一份手谕,要他在我登基后,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我杀了你。”   凤天翼顿言此处,宝儿跟着愣一下,“然后呢?”   “然后那道手谕被庆王窃取。”   “然后呢?”   “然后你活着,不许再问然后,自己想!”   “哦。”宝儿托腮半晌,郁闷,“我究竟哪里不好了?峻大叔说先帝去太子府那次就是打算杀我的,驾崩前也让沈哥哥逼你杀我,到底我做了什么该死的事?庆王也该死,偷那么一道手谕有什么用?”   宝儿看着天翼,可惜天翼埋头批折子不理他,而且有点生气的样子,大概嫌他太笨吧?可他又不是突然变笨的,再说那么复杂的事谁能一点就通啊?   简单地想一想,先帝写手谕叫沈哥哥杀我,沈哥哥没杀,手谕却被庆王偷了,一般说来,这道手谕会成为庆王威胁沈哥哥的工具,粗略设想威胁的内容……   “我明白了!那道手谕有很多用场,可以威胁沈哥哥归顺他们,否则就公之于众,沈哥哥和我都难逃一死,也可以拿它逼你让位,否则他们就持谕杀我,你不肯的话也没关系,他们还可以凭着手谕打个清君侧的口号,肆无忌惮来篡位,总之是一道很有用的手谕,但是不管怎样,我相信你有办法对付,否则你应该担心破不了坏人的阴谋,可你担心的是沈哥哥,这我就纳闷了,你担心他什么?背叛你?杀我?出逃避害?凡此种种都不可能啊!究竟担心什么?”   “庆王一心端王,端王心有文玉。”凤天翼眯眼切齿。   宝儿愣了一下才明白,“就是说,沈哥哥为了平稳大局,有可能会屈身端王,而庆王不会违背端王的意愿,如此一来,这场关系天下动荡与否的大事,最后只会演变成私情纠葛,是这样吗?”   “知道还问我!”凤天翼掷笔恶吼,宝儿吓了一跳,委屈又郁闷,“是你叫我想的嘛!就算我表述得不好,你纠正就行了,当然我也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我那样表述绝不是戏谑调侃,所以你不要生气了,而且我想到解决办法了,出重金请修哥哥把手谕弄回来不就行了吗?”   凤天翼紧紧闭了一下眼,轻叹着将宝儿搂入怀中,“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气自己用了各种办法都没找到那份手谕,如今庆王请旨严惩宁王,实则是探我的态度,想用我的回批调整他的策略,以期达到完善。”   “他挺厉害的嘛!不然你别管了,我来批,写个大大的坏蛋在上面,我还加盖凤印,叫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趁我跟他周旋的时候,你加紧找手谕……”   “不行!”   “你别打岔嘛,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可是有守义哥保护我,再说我这么聪明绝顶的,对付一个庆王小菜一碟,你别皱眉啊!也许你的办法比我多,手法也比我高明,但是你没成功啊!所以让我来一招化繁为简吧!又或者无招胜有招,总之交给我好啦!”   宝儿歪头一笑,俏皮又狡黠,凤天翼搂住一顿亲,咬着宝儿右耳上的玉珠,“你想怎么玩都行,玩砸了有我。”   “所以我才敢玩啊!”宝儿缩肩,“别舔,痒……”   “我也痒。”   “我又没舔你!”   “可我心痒。”   “我还牙痒呢!现在是白天!”宝儿挣扎,最终软在又一番舔*吻中,但却明白了一件事。   先帝为什么要杀他?   看看天翼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什么圣明天子啊?色狼一只!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5 章   话不能说得太满,那天在天翼面前拍胸打板逞英雄,回头想了三天还是没个完善方案,大大的坏蛋已经批在庆王的折子上了,这是为了激怒对方,但对方会怒吗?   “全公公,你了解庆王这个人吗?”   “回君上,先帝曾赞许庆王温良谦恭。”   “假的吧?”   “这个……奴才不知道。”   “真的?”   周全笑,“若依奴才看来,庆王虽是温吞性子,但未尝不是善于隐忍,当年封王时,庆王不过是个八岁孩童,先帝命宁王抚育照看,庆王当场谢绝,可见原是刚烈性子,之后才慢慢变得谦恭,或许是年岁渐长之故,但也不乏别样缘由。”   宝儿点头,“我明白其中苦楚,人生三大不幸,幼年丧父首当其冲,只是他的运气没我好,我还有管家哥哥,他虽有宁王照看,却未必亲爱,何况宁王妃狭隘之人,不予虐待已是万幸。”   宝儿感慨至此,叫上守义哥出了宫门,坐车出了城门便换马缓驰,晚春野景惹人感伤,只是现下无暇慨叹,两骑不快不慢驰近京郊朱家别苑,原庆王妃朱敏玉休居其间。   说是别苑,其实已显破败,看门的老奴又聋又哑,直接挥手叫两人进去,一路也是衰败破旧的景象,地上甚至铺叶长苔,只有左面的甬路稍微干净,可见有人粗略打扫。   甬路尽头便是一处院门,守义高声询问,许久才有一个小丫头出来应门,守义道明来意后,小丫头进去回禀了,出来就将两人领进右面厢房。   屋里陈设虽旧,倒也收拾得干净,站在桌边沏茶的便是朱敏玉,布衣荆钗,柔顺容颜,不似做过王家主母,倒似邻家长姐擅持家务。   “凤麟君屈尊至此,妾身未能恭迎,失礼了。”   朱敏玉躬身欲拜,宝儿连连摆手,“别跪别跪,我最烦这些规矩了,你泡的是花茶吧?我有些渴了,能喝吗?”   朱敏玉忙双手奉上,听凤麟君赐座,稍事迟疑才坐下,宝儿把另一杯茶给了守义,然后重新给朱敏玉倒了一杯,“一起喝吧,这茶不错呢!是你自己做的吗?”   朱敏玉点头称是,宝儿叹息,“你很贤惠啊!庆王是拿什么理由休你的?”   朱敏玉略显尴尬,“妾身为妇多年,却不曾育有一儿半女。”   “俗世滥调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不要你,是他没福气,你这么贤惠,而且荣辱不惊,很多男子都做不到你这样!”   “君上过誉了,妾身愧不敢当。”   “你当得起,进门前,我还以为会看到一个泪痕凄凄的人,所以构思了很多安慰的话,结果没用上,但是不遗憾,而且我很欣赏你哎!我今天是有求而来,很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可以吗?”   “妾身不敢先行应诺,惟恐无能为力,因此还请君上明示。”   “你好聪明啊!”宝儿再次惋叹,“你这么贤惠又聪明的,庆王居然不要你,还找那么烂的理由休你,不过以你的聪明,你其实知道他休你的真实原因,对吧?”   朱敏玉默然,似在思量,又似犹豫,最终苦笑道:“君上率直耿言,妾身也不敢有所欺瞒,王爷是迫于宁王之命才休了妾身,否则妾身纵是一生不育,王爷也不会苛责。”   “为什么?”   朱敏玉埋首不答,守义附在宝儿耳边悄声提示,宝儿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没洞房过啊!那你怎么不反过来休了他?”   朱敏玉错愕,“这……从来只有夫休妻,不曾听说妻休夫,或是妾身孤陋寡闻……   “你不应该寡闻这种事啊!谣月不就是休了她的丈夫,跑来抢了你的丈夫吗?”   “她……她是公主。”   “那又怎样?你还是将门之女呢!”宝儿说着又忙道歉,“对不起啊,我没恶意的,但是皇上都说朱将军是被迫协助裕王,要不是你娘被裕王所擒,你父亲也不会跟着作乱……对不起啊!”   朱敏玉拭泪摇头,宝儿异常尴尬,“那个……咱们回到主题,我今天是来跟你了解庆王这个人,在你看来,他算好人还是坏人?”   朱敏玉想了想,叹道:“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怎么说?具体点!”   朱敏玉苦笑道:“别人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是青青子吟,悠悠我心,多年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宝儿笑起来,“你说得真好,可这是他的个人私情,不能代表他的好坏吧?”   朱敏玉带了些许奈何,道:“若论好坏,这世上哪有绝对堪准?父母眼里,儿女纵是奇丑也可爱,情人眼里,对方纵是恶徒也完美,挚友有难,哪怕杀人放火也仗义,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不同立场的差异评判罢了!”   “同意!”宝儿笑道:“站在你的立场,庆王是好人还是坏人?”   朱敏玉再次苦笑,“君上一定要妾身明确作答的话,妾身以为,王爷是坏人,既然不能爱上女子,就不该拘养别的侍妾,误人青春,毁人一生,大罪。”   宝儿无端羞愧,她这话好像也把天翼骂进去了,而且骂得不错,没法反驳。   “我错了,不该跟你拐弯抹角,因为你很聪明,再跟你兜下去,我得晕了,所以直说吧!我是来刺探情报的,你跟了庆王这么多年,知不知道他想帮端王篡位?”   “不知道,有所察觉罢了!妾身虽是王妃,却是独院闺居,一年难得与王爷碰面,只在大节下或个别场面中稍事陪衬,去年有家父故交求见,却只报了姓名便悄然离去,妾身揣思许久才有所悟领,那人不叫颜朱,求见是假,警示是真。”   “不明白。”宝儿郁闷,觉得智慧受辱了。   守义喃喃揣测,“这个姓氏大体有三种写法,严肃之严,容颜之颜,言语之言……”   “对啊!这个名字也可以玉珠的珠,朱砂的朱,死猪的猪!”宝儿哈哈笑。   朱敏玉掩嘴忍笑,守义则是宠溺一笑,“属下是说,那人所报姓名乃是一个诛字。”   “正是。”朱敏玉面露赞慕,不由多看了守义一眼。   宝儿却是瞪了守义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我都没猜到,好没面子!”   守义抿笑不语,朱敏玉也默然,宝儿却笑起来,“我本来就不会猜字谜,输给谁都不奇怪!现在还来说庆王的事,你都坦言他要干坏事了,么我再问你个事,他府里有没有密室藏宝窟或者机关墙之类的地方?”   朱敏玉愕然不解,守义有些头疼,早知小孩是来问这个,他亲自跑一趟不就得了?   “看来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我只是急着找一样东西,其实我也没见过长什么样,不过被庆王偷了,藏得太好,怎么都找不到,还以为你在王府这么多年,能给我提供点线索,其实你也说了差不多在王府隐居,只是你都不闷吗?平时应该到处走走逛逛摸清地形,但是算了,你这些年过得挺苦,现在也过得不好,不如你来我们济善堂吧?包吃包住还给工钱,专门照顾流浪儿,你愿意吗?”   朱敏玉目瞪口呆,眼里却是惊喜,半晌才说得出话,“妾身求之不得,只是不忍丢下此间家仆……”   “一起去啊!你都不是王妃了,他们还跟着你,忠义可嘉呢!是不是啊守义哥?”   守义正色点头,朱敏玉含泪拜谢,宝儿交代了济善堂地址,叫她收拾好了自己去,守义则留下车马钱,体贴可见一斑,朱敏玉羞色收下,将两人送到大门边,目送许久才掩门进去。   宝儿一路都很颓丧,进了城门坐上马车都还唉声叹气,不想把这么糟的情绪带回宫里,济善堂那边又有个恨不得吃他肉的小狼崽,去了只会更坏心情,峻大叔家的宝儿贝儿虽然是开心宝,但是被峻大叔带去旭州拜访什么高人大师去了……高人大师?   “停车停车!”宝儿拍窗大喊,跳下马车就冲着路边一个算命摊跑去,“先生,我迷路了,帮我看看往下要怎么走?”   算命师先是愣一下,随即快速打量这小孩全身上下,是个有钱的主,但他身后这位佩剑的……不是个好惹的主……   “你别看着麻衣相又掂量能骗我多少钱,快点瞎指个方向给我走,要论打卦算命,我不比你差,只是医者不医亲,何况自医?总之你指个方向就行!”   宝儿在守义身上摸出一锭银子放下,算命师眉开眼笑,头也不抬地说了两个字,“直走。”   “多谢!”宝儿拱手,吩咐赶车的宫人回去,然后拉了守义,“昨儿我恍惚看见谣月公主了,全公公说她获准进宫探望燕太妃,庆王虽不得进宫,但肯定陪她进京来的,所以我们现在就去找庆王,不必走弯路了,瞎撞着个先生都叫我们直走,沈哥哥也夸过我直拳出招,都怪天翼把我带坏了,说什么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根本不好使嘛!走吧,带我去找庆王!”   守义含笑应诺,走不多远却遇见了单修,手上牵着小狼崽,宝儿下意识往守义身后躲,谁知狼崽又乖又甜地叫他一声“哥哥”。   宝儿抬头望天,太阳在,说明天序正常,掐掐自己的脸,疼,说明不是梦中,但有可能是别人做梦,宝儿掐掐守义的胳膊,“疼吗?”   守义笑,单修翻白眼,“你野外撞客着了?没听小乖乖叫你哥哥吗?赶紧应一声!”   “哦。”宝儿怯丝丝看着狼崽,“你不杀我了?”   “大哥不准,说你也是我哥哥,还说我的仇人是一个叫大理寺顾成的人,但他受皇上保护,只有暗杀才能报仇,大哥会教我武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狼崽义正辞严,单修嘉许式给了一颗糖,宝儿拉拉守义的袖子,守义面现难色,但是主命难违,只好略带责备看着单修,“你不该乱教小孩子……”   “乱教大人就行吗?你又凭什么说我乱教?就算我乱教,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少在这儿指手划脚多管闲事!哪凉快哪呆着去!”   单修横眉瞪眼骂得爽,守义只是抿嘴领受,宝儿很尴尬,再次拉拉守义的袖子,“你别惹修哥哥好吗?那个……那个糖……我也想吃。”   嗯?守义愣住,有种无力的悲哀涌上心头,原来小孩不是要他代为指责,而是要他帮着讨一颗糖……   单修抱手等着,倒要看看这人怎么帮他主子讨东西,宝儿也在等,却突然恍悟,他可以自己要啊!   “修哥哥……”   “你闭嘴!”   “哦。”宝儿继续看着守义,继续乖乖等。   守义暗里轻叹,抱拳道:“不知这糖哪里有卖?”   “万金也没处买去!小爷亲手做的!”   “如此……”守义低头,突然抬眼定定看着单修,并不说话,只是这般看着,单修竟也定身般不动了,耳根慢慢泛红,突然将糖包丢给守义,“拿着滚!”   分明是叫别人滚,自己却抱起狼崽先滚了,守义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冲着渐远的背影涩涩一笑,回头将糖包递给宝儿,“吃吧!”   宝儿嗯嗯点头,边吃边走,边走边嘟咙,“修哥哥武功好、医术好、厨艺好,但他不吃肉,性子还有点古怪,脾气也不太好掌握,偶尔会犯点小迷糊,还有经常抓不住事情的重点,不过最重要的是,你打得过他吗?”   守义此时才是有点迷糊,又听宝儿嚼着一嘴糖含糊不清,道:“你要是打不过他,洞房时怎么办?”   哈?守义愣住,随即腾地红了脸,宝儿走了两步才发现守义哥没跟上来,“怎么了?你不是喜欢修哥哥吗?”   “不……不是不……只是……”守义涩然顿住,暗里叹一口气,上前拍拍小孩,“走吧!前面就是庆王在京城的落脚点。”   宝儿乖乖跟着走,突然自语般笑道:“没关系的,不是有种说法叫官匪一家吗?只要两情相悦,就是人*兽*人*妖*人*鬼……都没关系。”   守义几乎来个趔趄,再不出言表态,只怕小孩要发出更惊人的论调。   “我没那些顾虑,只待大事落定,我会跟他说。”   “如果他不喜欢你呢?”   “我会让他喜欢。”   “如果他要在上面呢?”   “我随他喜欢。”   “如果……”宝儿莫名忿然,“为什么我要在上面,天翼不随我喜欢?”   守义语塞,再次拍拍小孩,“走吧!前面就是……”   “知道了!庆王在京城的落脚点!我要抄他的家!砍他的头!吃光他家所有能吃的!”   宝儿望天怒吼,吓得道旁三五行人惊骇逃窜,唯有一人上前叩首,“小王不知君上欲至敝处,未能洒道相迎,还请君上恕罪。”   宝儿愣个大张嘴,抬头望天,太阳躲进云里去了,慢慢扭头看守义哥,还好还好,大内高手就是不同凡响,依旧冷峻凛然,完全不受突发状况的影响,值得嘉奖!   “还剩一点糖,守义哥吃了吧!我有点怕,你叫他回家去,权当没遇见我们,然后我们再去他家。”   宝儿说得小声,地上的庆王却听到了,从容起身,从容而去……从善如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6 章   庆王的宅院朴素雅致,一点儿不象王家居所,反象小户读书人家,仆役也就那么两三个,待客的屋内甚至没有果碟摆设,更别说鲜花盆栽、金玉器皿。   “你真的是王爷?”宝儿喝着不太香浓的茶水,吃着仿佛是自制的点心,满脸困惑看着同样品茗吃糕的庆王。   “君上为何有此一问?”   “因为茶水和点心有家的味道,就象我还有家时,每逢生辰,爹和管家都会亲手做东西给我吃,现在吃你家的东西,很有那时的感觉,千万别说这点心是你做的哦,我不信!”   “小王确实尝试做过,可惜未能成功……”   “你做别的都很成功吗?”宝儿记得天翼说过庆王自视过高,这种人不论做什么,都不能忍受失败。   “小王无能之辈,向来一事无成。”   “所以你才奏请严惩宁王,以此打响头一炮,然后大干一番,对不对?”   庆王明显蒙了一下,“小王不知君上所言何意?”   “你有点笨哎!我的意思很明白好吧?你一直默默无闻,其实你有满心壮志,可惜长年被宁王打压甚至欺负,但你忍辱负重,终于让你等到了出头的机会,说起来,你要感谢我,如果不是我遭遇这场冤狱,你也没机会写那么正义凛然的折子,很有大义灭亲的感觉,对吧?”   庆王一脸疑难,“君上所言高深,小王愚钝不能解。”   “这样啊……”宝儿思量片刻,无不同情地看着庆王,“我理解你,长期受人压制,心中愤懑却不得发泄,而且必须装作乖巧顺从,时日久了,非但心力受损,连性格也遭到扭曲,所以遇到诚挚无欺的人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相交相处,哪怕人家说的话再浅显易懂,也会在心里揣摸估量半天,最后没弄懂不说,还把脑子搅得一团糟,对不对?”   庆王有些呆滞,眼里明显写着糊涂两个字,宝儿惋叹,“你果然一脑浆糊了!可见你是善于独自思考的人,一旦心中所想被人提及,你非但不能作答,连理解都成问题,其实这也是你被扭曲的地方,这些年来,你的心里话都无人可诉,无人倾听吧?”   庆王又是一愣,却微有动容,宝儿点头,“果然是这样,我就猜你不可能莫名其妙变成坏人,你那道折子,我很认真地看了,你写得慷慨激昂,我看得热血嘭湃,说真的,通常只有记录美食的文字能引起我的共鸣,由此可见,你那道折子倾注了真情实感,如果不考虑你受过宁王的欺负,你所奏请的便是匡扶真理、斩杀奸臣的正义之事!”   宝儿征询并嘉许般看着庆王,对方只是一脸惭愧,宝儿苦恼,“你没抓住重点,我刚才说你莫名其妙变成坏人,你没半句解释就算了,还一个劲表现谦虚,是想表达你还可以变得更坏吗?”   “不是,小王实在愚钝,的确不知君上所言坏人才是重点,但若君上已然认定,小王便是百般辩解也无济于事,方才君上在门外就说要抄杀小王,当时小王不知缘由,现下听君上断言小王是坏人,想来,这便是抄杀理由吧?”   庆王哀色满面,宝儿尴尬地笑,“那个……没有的事儿,你别听风就是雨,我刚才是胡乱泄愤,跟你无关的,说你是坏人只是因为你偷了皇上的一件宝贝……”   “君上何出此言?”庆王惊惶。   宝儿翻个大大的白眼,“你少装了好不好?这事儿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有我最坦率了,知道什么说什么,绝不藏着掖着,光明正大、俯仰无愧!你们谁能做到?谁?”   庆王欲言又止,突然叩首,道:“君上胸襟坦荡,小王自是叹服,只是君上说小王偷了皇上的东西,虽不知何人诬言小王,但是小王冤枉,还请君上明察!”   “我正在明察啊!不然也不来你家了,悄悄暗查,偷偷躲着查,甚至阴谋诡计着查,但我没有啊!为什么没有?因为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俯仰无愧的大丈夫!一切鸡鸣狗盗的卑劣行径都令我不齿!”   宝儿激言至此又忙扶起庆王,“你别跪着了,搞得我在训斥你似的,其实我在自卖自夸,而你叩首不起大概不是做贼心虚,只是皇上真的丢了一件宝贝,你再好好想想,什么时候、在哪儿,可曾不小心地拿过?不小心地带走了?很小心地藏了起来?”   庆王急急摇头,不及说话,宝儿轻拍其肩,“别着急,好好想过再给答复,我也不着急,回去也会劝皇上别着急,一切都等你好好想过了再说,好吗?”   庆王怔然,宝儿给个无比灿烂的笑,叫上守义就走,边走边嘀咕,“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人……谣月配不上……还会做点心……糟蹋了……”   断续低语渐闻渐远,庆王仍怔在原地,神色无限复杂。   此后的三天里,宝儿都在等待庆王的答复,如果庆王坦然自罪,他就帮他跟皇上求情,否则他会把批了坏蛋二字的折子返回去,接着就以凤麟君的名义抄杀庆王……   “会不会激怒对方起兵造反啊?”宝儿自疑自问。   凤天翼又削一片果肉喂给宝儿,“这是早桃,果肉甜脆,据说多放几日会变得绵软,用手就能剥下果皮,果肉也会软得无齿老人也能吃,不过贴近果核的地方会有腐烂迹象……”   “还会生虫呢!”宝儿兴兴接话,随即顿悟,“我觉得庆王就象放久了的早桃,皮软肉烂核心生了虫,但不全是他的问题,他原是一朵单纯的桃花,先帝封他做王,便是点花成桃,交给宁王看管便不再过问生熟,由他挂在枝上,从最美好的时候呆到肉烂核腐,一直没人摘取,烂了掉在地上也没能入土成树,因为果核已经被虫吃光了。”   宝儿伤感长叹,凤天翼把最后一片果肉放进自己嘴里,“在他最美好时,我给过他被摘取的机会,但他不愿进我的果盘,那时他十六,正是少年壮怀……”   “再壮的怀也不行啊!你那时才十四岁,在他眼里,你就一小孩,哪点值得人追随了?”   “当年一个不值得,换来今日空壳堕土,值得么?”   “不一定哦!”宝儿耍赖般窝进天翼怀里,“如果是为了喜欢的人,别说空壳堕土,就是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他喜欢端王,这么多年都痴心不改,除了说明他的感情很坚贞,还说明端王一心帝位到今天,否则他不会苦心相助,对吧?”   “我倒希望只是这样。”   “那不然呢?”   “有人为了得到某人而妄图江山,你信么?”   “信啊!就象只要美人不要江山一样,反过来也说得通啊!”   “所以我才希望端王只图帝位,不图其他。”   宝儿恍悟,“原来端王只是为了得到沈哥哥,那他可以好好追求啊!难道做了皇帝就可以欺男霸女……好像可以哎!你不就拘了好多女孩在你家后院?”   “我打算全部轰出去!”   “你让她们去哪儿?”   “随便,反正我不要了!”   “哦。”宝儿顿了顿,苦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轰走她们,别人都会认为是我容不了她们,所以我不背这个虚名,改天找个好日子,由我亲自遣散她们,只留下被你宠幸过的,其她的另从良配,这样行吗?”   “行,但还是我来遣散,容不下她们的是我……”   “你海纳百川,没什么容不下!咱也别争了,改天把她们全部叫来,要走要留,自便!”   “那样就轰不成了!”凤天翼愠怒,“这事你别管了!继续玩你感兴趣的……”   “我想把端王召回来,可以吗?”   凤天翼久不作答,宝儿讪笑,“我就是想看看他长什么样,配不配得上庆王?”   “你想干什么?”凤天翼几乎怵惕。   宝儿嗔怪,“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月老,他们就是绝配我也拴不在一堆啊!只是好奇了想看看而已,而且觉得庆王的品味异于常人,就算情人眼里出西施,可是端王有虐待癖好……”   “他没有。”凤天翼迟疑道:“我不是为他辩解,只是满足你的好奇心,关于端王嗜好虐待,其实只是我设的局,而他自愿入局只是为了讨好文玉……”   “不是讨好,如果不是爱得死心塌地,谁会自愿身败名裂?但我相信你是不得己才设计他,反正你是爹不疼娘不爱,再不设法自保,谁来保我今日衣食无忧?所以不管你做过什么,其实都是为我而做的,现在我们幸福了,不管这幸福是怎样得来,咱们该偿的偿,该帮的帮,主旨是让更多人都幸福起来,当然了,有可能会遇到顽固不化的家伙,那没办法,该除的除,该杀的……就杀吧!”   宝儿说着就笑,眼里却似要哭了,凤天翼伸臂搂住,心里万千感慨也万千愧疚,他的纯然质朴的宝宝,为了他,谈笑言杀……   “我想到好办法了,发文告示天下,就说皇宫要发送美女,凡年满十八,不超过三十岁的男子都可以来相亲,另外再发一道令文给各地王爷,这是为了满足个别美女想嫁王爷的心愿,然后我也可以顺理成章见到端王……”   “你就那么想见他?”凤天翼莫名醋火。   宝儿不怕死地点头,“我已经有完善方案了,而且我觉得那道手谕不是关键,所有的一切都是人心所致,所谓御人之术,其实是控心大法,这个还是你跟我说的呢!所以我决定试试啊!端王能为沈哥哥背负不堪罪名,当然也会为沈哥哥放弃篡位,端王变成好人了,庆王还能一个人使坏吗?所以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你只管发送美女就行!”   凤天翼哭笑不得,又觉得宝宝干劲十足,所提方案虽漏洞百出,但是放给宝宝玩玩又何妨?   近日边关密报,金蒙国似有不轨祸心,因此就由他来主这个外,宝宝主端庆两王这个内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7 章   皇宫发送美女这种事不是奇闻,一般的宫女三年一小放,五年一大放,或是归乡嫁人,或是续入大户人家,总之各有去处,只是今年还不到归放年辰,而且发送的不是寻常女子,全都是皇帝的女人啊!   告示发出的第一天,京城轰动了,寻常百姓看个稀奇热闹,富贵人家看得心事各异,三五日后,临近京城的富贵子弟纷至沓来,再之后便是各地各种人家陆续来京,总之十八以上三十以下的各方男子会聚京城,一时间,京城大小客栈酒楼生意暴满,带动一应消遣场所利润滚滚!   “我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成就感,我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早知会造就这么壮大而壮丽的场面,我应该跟户部商量一下,凡是进城相亲的,都要交银一两……不,二两,双数预示好事成双,应该没人拒交,对吧?”   宝儿回望一眼,然后继续趴在酒楼窗边观望相亲人潮,守义端一杯茶上去,宝儿扭头喝了一口,继续观望,道:“他们人数众多,后宫佳丽有限,天翼说礼部安排了相亲会场,我觉得还要请柳岩过去协助一下,带几队侍卫维持会场秩序,不然他们抢得打起来怎么办?”   “我已经调派侍卫过去了,但不是防止他们起冲突,只是巡视监场,以防不测小人混入生事。”   “对,尤其要小心有外邦坏人混进去,金蒙国想跟我们打仗,守义哥知道的吧?”   守义点头,悄声道:“此处不可漫言此事。”   宝儿吐舌一笑,随即抱怨,“庆王不会相亲去了吧?这么久了还不来!不然我们自己付账算了,本来也不存心敲诈他,只是为了给他机会,但他现在都不出现,大概猜到我们吃了一桌最贵的饭菜,吓得不敢来了吧!”   宝儿说到此处,抓了守义的胳膊,“我一文钱都没带,守义哥肯定带了的,如果他不来,守义哥先垫付好不好?回头我找天翼借了还给你,好不好?”   “好虽好,但我所带银两远远不够……”   “那你还跟着吃得那么开心?”   “一来我饿了,二来我以为你带足了钱……”   “我什么时候会带钱出门了?但凡要用钱,我都是用你身上……借的嘛,只是我不记得借过多少了,守义哥肯定记得的啦!没事,回头你说个数,我找天翼借了还你,现在你去找店家借笔墨,我写个欠条给他,如果他不肯,你就把剑押给他,以后我就算不带钱,也会拴个玉坠什么的以防万一,这次只好委屈守义哥了!”   “不会委屈,庆王来了!”   守义话音刚落,庆王果然敲门进来,反手关上才上前行礼,“君上微服至此,小王才敢不请而入……”   “你别客套了,快点起来,告诉我,你带了多少银子?”   “君上放心,小王已经结过帐……”   “吓死我了!”宝儿拍胸舒气,倒一杯茶给庆王,“喝一杯压压惊!那么多银子,心疼死你了吧?来的路上那么多相亲公子,挤死你了吧?瞧你头上都有汗,累死了吧?”   凤麟君一口气说了三个死,庆王暗自惊心,面上也惶恐,“君上入市体察民生,小王受召而来只有荣幸……”   “我不是体察民生,我是故意宰你来的,因为我等你好多天,你都不来见我,修哥哥出主意叫我海吃一顿,叫你来当冤大头,这样就让双方都有了顺溜的台阶,你来解救没带钱的朋友,我因你的恩义而原谅你之前不见我,然后把酒言欢,坦诚相待,好不好?”   宝儿举起手上的茶杯,庆王只好举杯相碰,可这是大盏,而且是茶,真要一饮而尽?   庆王闭闭眼,赴死般扬头喝干,完了才见凤麟君目瞪口呆,凤麟君手上的茶也只小饮一口……   庆王羞窘,宝儿却一脸毅然,“好吧,我舍命陪君子,这么大盏你都喝干了,我也该有所表示,而且我要双份表示,守义哥,你也来一盏,也让王爷瞧瞧我们兄弟的海量!”   这要是酒还差不多,如此喝茶只是牛饮,哪来的海量?庆王暗里笑叹,正要劝止,对方二人已经在表示了,高大的一个果然海量,一饮而尽还兜杯示意;小巧的一个费了半天劲才喝干,扣杯时滴了一滴下来,被他伸舌接住,然后盯着杯沿确定不会再滴了,这才长长地松一口气,如此的可爱……不,只是假相而已。   庆王收转心思,垂眸等待凤麟君的吩咐。   宝儿撑得要死,扶着守义的胳膊来回不停走,见庆王要起身,忙摆手止住,“你坐着就好,我是吃撑了才需要走动,本来给你留了一碟点心的,左等右等你都不来,我看着眼馋,一不小心就吃掉了,都怪你耽搁太久,半个时辰前,修哥哥和狼崽先吃好了就去给你送信,谁知我把所有东西都吃光了你还不来,害我撑死了!”   “君上恕罪,小王之前不在家中,下人寻来,只说公主被人绑了,要小王带赎金去城东的糖人摊上赎人,小王去了才知并非绑架,而是君上在此召见,因此小王回家带上银两就赶来……”   “你去糖人摊上带着钱的呀,怎么又回家拿银两?”   “回君上,先前带的银两已经付给那位送信的公子……”   “他不是没绑架吗?你怎么还付钱?”   “那位公子说他打算绑架,说我可以提前交赎金……”   “这样也行?”宝儿诧异,然后愣住了,“这……这是犯法……想要犯法,其实不算犯法,因为没实施嘛!所以虚惊一场啦!完全没事的,不用放在心上,出钱消灾嘛!求神拜佛都要给香火钱,还不一定灵验,但是你交这个钱绝对有保障,绝对值得!你说呢?”   “是。”   “呐,你同意了的哦!过后不许提旧茬,否则就是言而无信!”   庆王再次拱手称是,宝儿长舒一口气坐回椅上,同时觉得自己有点可恶,因为担心庆王报官而狡言相欺,这虽是为了保护修哥哥,但也不乏协同作案的嫌疑,最重要的是,自己跟宁王一样,也做了欺压庆王的事。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报官,那笔赎金,回头我找天……总之会找来赔你,你省吃俭用地给端王养私兵,开销很大吧?”   庆王惊恐难言,宝儿拍拍他的肩,“真是辛苦你了,一切都是为了爱,我理解你,而且你养私兵只是打算帮他篡位,就象修哥哥打算绑架一样,都没有成真,那天我说皇上丢了一件宝贝,我们都知道是你拿走的,现在也不逼你还回来了,就象修哥哥提前收的赎金一样,你就留着那个宝贝吧!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庆王愕然不能言,木头般摇了摇头,宝儿苦叹,“你怎么笨成这样啊!我的意思是说,你做的所有坏事都在皇上掌握中,皇上不杀你只是怜你幼年悲苦、少时悲寂,还说你才能了得,只是情毒太深而走火入魔,不这样的话,你能做个文士将军呢!所以皇上怜你、惜你,不要你交回那件宝贝了,但希望你用在正途上,它是皇上给你和端王的一个承诺,只要你们安于己身,不要因为私情不得志而误入歧途,这样的话,皇上便不追究过往种种,否则那个宝贝非但对你们无益,还会成为你们引火自焚的导索,我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   庆王先是点了一下头,随即叩首,道:“君上言之凿凿,小王却实在糊涂……”   “你糊涂个屁!”宝儿指着窗外,“下面络绎不绝的是相亲大队,相的是各地甄选入宫的绝佳美女,这些美女都是皇上的!你再看看我,一个男人,中等相貌,不会生小娃娃,才德俱无,我凭什么做凤麟君?凭什么让皇上为我遣散后宫?如果不是爱,不是两情相悦,我纵有你这般相貌,你这般才能,皇上顶多封我个官做!难道你这么多年苦心竭力只是为了让端王做上皇位,然后封你个官做?或者你也知道端王无心皇位,只是想用皇权拘令想要的人,而你全心辅助只是为了让喜欢的人称心如意,那我要说你爱得很伟大也很愚蠢!有那么些精力去养私兵,去歪门邪道,怎么不拿去追求喜欢的人?说好听点,你是懦弱,说难听点,你简直祸国殃民!起兵篡位,百姓遭殃、生灵涂炭!扶助一个为了私情而篡夺天下的人,百姓的福祉渺渺无望!”   宝儿一口气骂到这儿,抹去眼角不知为何流出来的泪,走到庆王面前,轻拍庆王的肩,“你不要怨我骂你,如果不是拿你当朋友,我根本不会骂着你还把我自己气得想哭,有天皇上说起当年众王随先帝围猎,皇子们也陪行其间,皇上发现一只雪貂,你也发现了,但你没发现身后的暗箭,不过你成功地捕获了雪貂,皇上空手而归,只在肩上带了半截不为人知的箭,这个故事听得我好痛,心好痛,绝对比你今天两次大出血还痛,是朋友就帮我分担一点,不是的话,希望会是,我等着。”   宝儿说完就走,守义在桌上留了一样东西,然后也出了门,庆王上前一看,是一道加盖凤印的入宫通行令,这便是凤麟君方才说的“等着”,是凤麟君的友情邀约,还有凤麟君复述的那个故事,他是事中人,却不知事中事,不知皇上原是恩义仁君,不知这多年来,竟是活命于当年那个冷僻孤傲的皇子之手……   庆王蹙眉,凤印通行令紧攥右手,左手已在无意间揪住前襟,那里面一直在痛,今日却掺进一丝陌生的……不是痛,只是陌生的东西,却莫名地有些暖,暖点有些过分,有点烫,就象记忆中父亲的大手轻抚他的头顶,令他暖从心生……   一直以为心已冷,只在思念那人时才觉心血涌动,今日那人奉旨而来,自己却只能混在相亲人潮中远远凝望,那人一笑一颦无不牵动心魂,却也牵动心里一直在痛的痛……   那人不知他痛,亦如今日分明瞧见他,却佯装未见,来日也会这般佯装吧?若是一同赴死,还会佯装身侧无他吗?   为私情而篡夺天下,凤麟君如斯评价那人,却不知那人不拘成败,只是害怕被另一人忘却,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要让那人注意他、重视他、记得他!   一样的啊,都是爱得愚蠢而懦弱的人!   庆王拉门离去,只留地上一堆细碎纸屑,经不住扑窗微风,漫舞轻散、铺地凌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8 章   宝儿的耐性正在经受考验,自从给了那张通行令,他就乖乖回宫等着,可是等了三天都不见庆王进宫,回想那天自己说得够明白了呀,难道庆王还是没听懂?   “守义哥,我的话很深奥吗?”   “不,只是偶尔会颠倒主次。”   “咦?”宝儿停住不走了,“我那天跟庆王说的有颠倒吗?”   “应该没有。”   “那他怎么还不来?”   守义想了想,揣测道:“也许我们弄错了庆王的主次,他并不在乎作乱身死,甚至不在乎端王成败与否。”   “那他在乎什么?”   “易地而处,会什么都不在乎了吧!”守义轻拍宝儿一下,“回吧,再往前也没什么好玩的。”   “我又不是为了玩,我在漫游冥想,前面是什么地方啊?”   “释贤阁。”   “干吗用的?”   “说不清楚,只是供了一尊菩萨。”   “古之圣贤遇坟祭拜,见庙行祷,以示对冥冥之世的敬畏之心,既然里头供了菩萨,我们也进去拜拜吧!”   宝儿兴兴往前,来到门边轻叩三声,不见人来应门,试着推了一下,吱呀一声开了,无端地令人悚然,宝儿往后退了一大步,正好贴在守义胸口,于是回身抱住,“我怕。”   “我在呢,不怕。”守义轻轻拍抚,朗声通报一番,许久无人回应,不由奇怪喃喃,“姜嬷嬷不在么?”   “姜嬷嬷是谁?这儿归她管吗?”宝儿不等答复就跑进门去,刚才是怕里面有鬼,现在不怕了。   “姜嬷嬷,我叫宝儿,我来拜菩萨,你在哪儿?”   宝儿四下呼寻,听后间似乎有人声,跑进去一看,吓得差点大叫,床上半卧着一个正在呕血的老妇。   宝儿奔上去扶住,却被老妇推开,“别……别污了君上……”   “现在还管那么多,守义哥快点帮我请太医!”   守义不动,宝儿急得跺脚,“快点呀!她病得好严重,一口一口的血,你去请小方太医,顺便把修哥哥也请来!”   守义还是不动,宝儿急得要哭,此时老妇已呕完一阵血,拿帕子捂了嘴,显是遮掩口中秽气,挣扎着要下床,宝儿疾步上去扶住,老妇惶恐不安,目光跟守义求助。   守义上前拉开宝儿,并替宝儿免了她的礼,然后悄声嘱咐宝儿,“她便是姜嬷嬷,不必请医了……”   “为什么不?病了就要治!”宝儿眼圈发红,见桌上有茶壶,上去倒了一杯给姜嬷嬷,“你先漱漱口或者喝点,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而且我懂得怎么照顾咯血的人,我爹和我的管家也会咯血,我有经验的,虽然他们死了,但你不会,因为我有能力了,你不会死……”   宝儿努力笑,其实已经掉泪,姜嬷嬷欲言又止,喝了宝儿倒的水,恬淡一笑,“皇上能得君上相伴一生,娘娘在天之灵应感宽慰。”   宝儿愣睁不解,守义近前悄语,“她说的是端妃娘娘。”   宝儿恍悟,“那这么说,你就是全公公说的姜姑姑?可我听说端妃娘娘薨了之后,先帝把侍候她的人都赐死了,你怎么……不是,我是说,你应该是特别的吧?”   “君上应是褒奖,奴婢惶恐,当年未能跟随娘娘而去,原是娘娘求的先帝,奴婢不敢自主才苟活至今,如今终于能如愿了……”   “不要死!活着才有希望!”   “奴婢的希望早在二十三年前便已灭绝。”   “你是说端妃娘娘是你的希望,可她希望你活下来啊!不然也不会求先帝让你活,全公公跟我说皇上爱拜普贤菩萨,可我今天才知道全公公是想指引我来释贤阁,但不是来拜这儿供的普贤菩萨,而是来找你聊天说话,你是端妃的贴身侍候,皇上也经常来听你讲端妃的生前事吧?”   姜嬷嬷笑而点头,“皇上幼时常偷跑来,做了太子之后,便不常来了,只是命人送些药物果点,皇上……多情重义。”   “不止,皇上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可是先帝不喜欢他,端妃也不喜欢,宫里没人喜欢他,去了太子府也不见得有多少人喜欢他,最喜欢他的人是我!可我无才无德,从前是因为自知无能而不敢帮他做事,现在幡然悔悟却还是赶鸭子上架,尤其我接手的是个大事件,庆王要帮端王篡位,我得摆平他们,虽然我失败了天翼也会帮我收烂摊子,但我更想成功,因为我想让天翼夸我,还有我想亲自为百姓做点什么,但是不怕,如果弄不好庆王和端王,我就去弄金蒙国!”   守义突然低咳,明显的有所示意,宝儿愣了愣,随即恍悟,“守义哥放心吧!一来这是宫里,二来姜嬷嬷不可能是金蒙国的奸细,所以没事的啦!”   守义尴尬,姜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因此代为解说,道:“奴婢身为宫妇,不合闻知任何朝事,卢将军也是好意……”   “卢将军?”宝儿十分惊诧,指着守义,“是你吗?你姓卢?可是我都不知道哎!而且还是将军,什么时候的事?”   守义比刚才还尴尬,姜嬷嬷也尴尬起来,“原来君上不知道,那是奴婢失言了……”   “别呀!讲给我听嘛!”宝儿趴在床沿边耍赖,姜嬷嬷心生爱怜,伸手欲抚,终因身份有别而收住,满目慈爱,道:“君上若想知道,可让卢将军自己说,奴婢不合多言。”   “好吧,不为难嬷嬷,而且嬷嬷还病着,这儿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嬷嬷搬去我宫里好不好?我请小方太医和修哥哥一起给嬷嬷看病,等嬷嬷好了,带嬷嬷去济善堂散心,我和守义哥收养了好多小娃娃在里面,嬷嬷一定会喜欢的,好不好?”   许久才闻一声带着哽咽的好,宝儿高兴了,叫上守义哥准备搬家,姜嬷嬷急忙阻止,只说习惯了一个人,又不忍拂了宝儿的好意,于是岔言别事。   “方才君上说起庆王欲助端王之事,原本奴婢不该多这个嘴,但是君上似乎疑难此事,因此奴婢斗胆一提,与其说端王意图作乱是为皇位,不如说只是一心作乱。”   “不明白。”宝儿嘟嘴,姜嬷嬷奈何笑道:“奴婢只能说到这儿,君上会明白的。”   “我不会……”宝儿顿住,顺着姜嬷嬷的目光看到守义身上,哦,明白了,可是很郁闷,明明他才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为什么守义哥都明白的事,他不明白,而且姜嬷嬷也认为守义哥明白了,就是说,姜嬷嬷认为守义哥比他聪明,好郁闷啊!   出了释贤阁,宝儿揪起守义,打算拖到僻静处问个明白,可是拖不动,宝儿气得想咬,守义笑哄,“不是我不配合,快近晚膳时辰了……”   “我不饿!”宝儿继续拖,“你动一下啊!今天一定要弄个明白!”   “晚膳后再说……”   “晚膳后我要跟天翼去天浴苑温泉洞房,你要一起吗?”   “当然不是,那就明日……”   “明日我要乔装去相亲,佯装跟端王偶遇,没时间跟你弄明白今天的事!那边有个竹林,我们进去比试胜负!”   “胜负?”守义大或不解,“什么胜负?”   “还能有什么?究竟谁是最聪明的人?今天不弄明白的话,我明日都没兴趣偶遇端王了!”   宝儿边吼边拖着不可能拖动的人,守义虽纹丝不动,心里却涌起一股冲动,真想按住小孩打一顿屁股,比起来一场谁最聪明的胜负之战,弄明白姜嬷嬷的话不是更要紧吗?   “不用比了,你是君子院门主许口的天下第一聪明人,如果为此与人比试,那不是你的自我质疑,而是对门主的质疑,我们大凤崇尚尊师之道,师门重于一切,师尊的话堪比圣旨,如果你坚持要比的话……”   “不比了!我可能是饿昏头了才比这个!咱们快点回去吧!天翼等我吃晚膳呢!”   宝儿说着就跑,守义趋步跟上,暗里则长声舒气,总算把小孩蒙过去了,否则小孩问起姜嬷嬷那话的意思都好解说,要是心血来潮问起所谓卢将军的事……   其实也不怕,因为小孩很好哄,目前还是先考虑明日偶遇端王的事,如果端王真如姜嬷嬷所说,只是一心作乱,那么目的就可想而知,端王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引起丞相的注意,皇位不在其心,在于心的不可得,但可耗尽一世身名,好让对方“念念不忘”,这便是端王真正在乎的吧?   庆王深知其心,甚至跟随端王的在乎而在乎,篡位成败,生死与否,这些都不重要,所以宝儿那日的劝说才会显得不关痛痒,声名生死都不在乎的人,哪还在乎一个小孩的友情?也不会在乎皇上的救命之恩,甚至端王的死,庆王也不在乎,因为他会生死相随……   嗯,这两位王爷什么都不在乎,目无凡尘、四大皆空的感觉,那就如皇上所说,等小孩玩得差不多的时候,一并送他们上路,西天或是冥府,随他们皆空个够!   定下如此论断后,守义如常陪小孩玩耍,翌日两人乔装一番,去了礼部为后宫佳丽设的相亲会场,头几日已经送走了十几位佳丽,即便如此,进度也稍嫌缓慢,但也情有可原吧!   这些佳丽都曾指望皇恩龙宠,突然要她们自配民间,哪怕来的都是青年才俊,也不乏权贵富少,可是跟皇上比起来……没法比啊!   佳丽们面甜心苦,坐在珠帘相隔的楼台上唉声叹气,之前下去的十个男子也是唉声叹气,皇上的女人不好求啊!他们比拼才华、才艺、才能、财富……所有拿得出手的都比过了,佳丽们却毫无反应,真不知她们还想看什么!   又上去十个男人,个个神采飞扬,各种才华展示,宝儿混在观望人群中跟着鼓掌又喝彩,可是楼台上的佳丽似乎不满意,十个男人丧气退场。   宝儿也很丧气,“她们究竟要配怎样的啊?刚才那十个各有各的好啊!尤其那个会讲笑话的,跟了他绝对没烦恼,而且人家在各地都有珠宝行,简直比天翼还有钱了!”   “小声点!”守义警惕地左右看,宝儿跟着看,然后笑,“大家都在看美女,没人管我们说什么,你就是太紧张了,不然你也去报个名,上台展示……咦?那个是修哥哥吗?”   守义顺势望去,果然是单修带着狼崽,这不奇怪,关键单修在报名处干什么?   此时单修也看见守义了,先是挑眉一笑,随即唇语,“我来相亲。”   守义大惊失色,嘱咐宝儿原地等他,然后几步上去把单修连同小孩一起揪到僻静处。   “你来干什么?”   “刚不说了吗?相亲!”   “你……”守义咬咬牙,“回去!”   “你算哪根葱哪根蒜?猪蹄子拿开!小爷我奉行素食!赶紧滚,不然剁了你喂狗!”   单修牵了狼崽要走,守义一指点了狼崽,一手把单修圈进怀里,低头吻住怀中人的嘴,感觉怀中人全身僵住,于是加深吻,感觉怀中人慢慢软化,于是加劲搂紧,嘴上松开来,贴近怀中人早已泛红的耳朵,低语,“你要相亲就相我,我已相中你,给我机会展示,我会让你也相中我。”   “谁要相亲?你这个……你滚!”单修推开守义,顺势搧了一耳光,然后抱起狼崽飞奔而去,身形慌乱如逃,甚至没替狼崽解穴,仿佛抱着一个小僵尸,又仿佛身后有比僵尸还恐怖的东西,逃避的却是内心的另一个自己。   真是小傻瓜,连宝儿都知道官匪一家,你更该知道其中奥妙不是吗?守义含笑目送,直至抱着小僵尸的傻瓜没了影,他才回到相亲会场,可是宝儿没在原地,四处寻找都不见,甚至附近街区的所有小吃摊都找过了,还是不见!   守义切齿捶墙,暗里飞速急转,小孩究竟去了哪?自己去的?被人骗去的?   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小孩很听话,叫他原地等他就会乖乖等,但是小孩又很好哄,恐怕一颗糖就能骗得小孩屁颠颠跟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9 章   宝儿不是被一颗糖骗走的,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糖果他没吃过?别说一颗,就是一包……嗯,一包还差不多,而且是没吃过的那种,当然也不是很想吃,主要是为了增长见识。   “你是哪个地方来的?这种糖是你们那儿的特产吗?”宝儿拿着对方的荷包兜底倒了又倒,看来是真的没了,宝儿意犹未尽。   “我带了很多来,要跟我去吃吗?”   “好啊,可是我哥让我原地等他。”   “那真遗憾,我那边还有客人要招待,没法陪你一起等了,有机会再请你吃吧!”   “等等!”宝儿追上去,“我先跟你去,留下你的仆人等我哥,这样可以吗?”   “也好。”男人很好说话,吩咐仆人站在宝儿刚才站的地方,然后带着宝儿离开相亲会场。   宝儿屁颠颠跟着走,一路问题不断,“我叫宝儿,你呢?”   “郑琦,看着点路,你在我右侧妥当点!”   刚才跑过一辆马车,差点撞到宝儿,幸亏郑琦把他拉开,所以说,郑琦是好人。   宝儿移到郑琦右侧,“你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哎,你是哪的人?那种糖我没吃过,叫什么糖啊?”   “奶酥糖,我是堋州人。”   “难怪呢!堋州地阔人疏,往西是大沙漠,往北是大草原,我只知道那儿有奶茶、烤羊、沙枣、荆刺果,不过我都没吃过,还有这种奶酥糖,第一次听说哎!你说带了很多来,是不是打算在京城开店卖糖?”   “那倒不是,虽也算货物,但不是我的生意,只是顺路替人带货……”   “就是说,那人跟京城的糖果商有生意来往?”   “据说是第一次合作。”   “哪家铺子?我以后要买来吃!”   “甜运坊,我现下就是蒙他们老板照顾才有地方落脚,来的时候京城的客栈都满客了,周老板招待我住他家老宅,到了,进去吧!”   宝儿兴兴跟进,里头是老式的敞院房子,正屋上了锁,西厢隐约有人声,郑琦指着东厢,“我住这边,那屋是周老板的外侄住着,去岁落榜了,听说皇上要开恩科,所以借住以待。”   “哦。”宝儿进了郑琦的屋子,接过郑琦倒的茶喝了一口,恍悟般笑道:“你不会也是冲着恩科来的吧?但是今年没可能了,因为金……今年有点不方便,所以要让你们失望了。”   郑琦笑,“我是来相亲的。”   “哈?”宝儿呆了一大下,然后郁闷,“你长得英俊帅气,为人又大方诚恳,应该不需要相亲啊!或者你是冲着绝佳美女来的,可是美女不代表贤惠哦!我怕你娶回家去会失望!”   “不会失望,因为我已经失败了。”   “哈?”宝儿又是一愣,随即愤慨,“太过分了!我今天看的所有相亲公子,没一个帅得过你,就算你什么也不展示,往那儿一站就让人眼前一亮,真搞不懂她们是什么眼光?不如你把那个奶酥糖再给我吃点,我帮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郑琦笑,进左边屋子拿了一整盒来,宝儿羞郝接过来,两眼放光地打开,先就赞叹式哇了一声,然后□□地吃起来,当然也没忘了自己的承诺。   “说吧,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等我回宫帮你物色一个,回头让你们见一面!”   “你在宫里当差吗?”   “嗯……那个……”宝儿转了半天眼珠,讪笑,“我说我是内廷侍卫,你信吗?”   郑琦笑而摇头,宝儿也笑,“么我是太监,你信不信?”   郑琦的笑容慢慢凝固,随即轻拍宝儿的肩,“你是什么都无妨,朋友贵在意气相投,只是你小小年纪就在宫里当差,很不容易吧?”   “没……没有太难,你看我不是能轻易出宫吗?说明我还是有点权势的,所以才敢许口帮你啊!说吧,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美女?”   郑琦想了想,“活泼可爱,率性坦诚。”   “嗯!回头我请全公公查一查,有这种类型的就安排你们见面!”   “全公公负责此事吗?”   “不是……只负责此事,还负责别的……”   “那他可能帮不了我……”   “怎么可能?本来该我负责这事儿的,但我在忙别的事,所以全公公是替我负责,总之你放心,会帮你物色到合适的美女。”   “还是算了吧!如果因此给你们添麻烦就不好了!”   “没有麻烦,我是凤……奉旨办这事的,对,我就是奉旨秘密查访最佳人选,好让美女们配到最好的夫婿,现在我选中你了,一定会给你找个最好的媳妇,所以你安心等着就行!”   宝儿义形于色,郑琦也不再推辞,另拿些地方特产招待宝儿,又说些风土人情给宝儿听。   宝儿可谓口福耳福双饱,听郑琦说到曾跟兄长遭遇狼群,宝儿一下就站起来,“糟了!你的仆人根本不知道我哥长什么样,甚至不知道我哥的名字,怎么可能带我哥来这儿?不行,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要不要!我哥不准我吃陌生人的东西,更别说我还跟你回家来了,刚才念着奶酥糖都忘了这茬,现在赶紧回去还能骗他说我去了茅房,所以你不要送我了,免得给他看出破绽!”   宝儿边说边往自己荷包里装糖,“这些是你招待我的,我就不客气了,你乖乖在这儿等着,改天我安排好了就带你进宫见美女,活泼可爱是吧?放心,包你满意!我走了!”   宝儿撒腿往外跑,郑琦追了两步便停下,唇角含起不明意味的笑。   相亲会场这边早就散场了,只有负责清扫的杂役在四处打扫,宝儿左右看,不见守义哥,急得要哭,突然看见礼部周逸从楼台上下来,忙奔上去拉住。   “你有看见守义哥吗?没有的话帮我找找!”   周逸愣了愣,“下官没看见,他有说去哪吗?”   “没有!刚才人多,可能走丢了!”宝儿抹泪。   周逸忍笑拍哄,“没事的,兴许先回宫了,下官也送君上回去,好吗?”   宝儿摇头,“我不能离开,他叫我原地等他,我只是中途离开一小会儿,回来他就不见了,那天他还说会场上可能会混进坏人,结果他自己就被诱拐了,我在这儿等着,你帮我报官好不好?不让你白跑,给你糖!”   宝儿从荷包里取出两块奶酥糖,咬咬牙,再加一块,郑重其事递了过去。   周逸哭笑不得,奈何凤麟君太郑重,他只好郑重接受,却微微愣了愣,“这是堋州的奶酥糖,京城并无售处,君上从何得来?”   “甜运坊有卖啊!你也喜欢的话,改天自己去买就是了,现在快帮我报官吧!守义哥肯定被坏人拐走了……”   “怎么可能?”周逸忍不住岔话,“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被拐骗……”   “怎么不可能?我们是乔装来的,我掩饰得很好,坏人没看出破绽,守义哥因为看见喜欢的人了,惊喜之下露出了大内高手的痕迹,一下就被坏人盯上了,坏人的目标是我,所以用一招声东击西把守义哥拐到了别处,回头来抓我才发现我也不见了,坏人恼羞成怒,一定会拿守义哥泄愤,你快点报官,守义哥可能坚持不住了!我有感觉,他现在很痛苦,坏人在折磨他……”   “折磨我的是你!”   “守义哥!”宝儿惊喜回头,奔上去拉住了上下打量,“怎么没有受过酷刑的样子?难道他们用内力打你?伤哪了?你怎么逃出来的?走得动吗?不然先回济善堂让修哥哥瞧瞧?”   “谁瞧都没用!你跑哪去了?”守义沉声低吼。   宝儿吓得不敢出声,周逸莫名尴尬,再怎么说,这小孩也是大凤的皇后啊!他作为大凤的一名官员,就这么看着皇后被他的侍卫责问,这怎么都让人看不下去吧?   “那个……回来就好,君上也累一天了,有什么都回宫再说……下官是说,皇上可能在等君上用膳,卢统领还是先送君上回宫比较好吧?”   周逸尴尬陪笑,守义沉沉叹一口气,上前拉起小孩,“走吧!”   宝儿乖乖点头,一路不敢出声,快进宫门时突然愣住,“周大人怎么知道你姓卢?那天姜嬷嬷说你是将军……”   “皇上设宴华宇殿,招待相亲而来的各方王爷,端王也在,你不一直想见他吗?”   守义明显打岔,小孩也果然好哄,一脸不满道:“才不要在那种场合偶遇,礼部的报名册上写着今天端王会上台相亲的,可我半途跟人吃……上茅房去了,回来就错过了端王的相亲展示……”   “你不应该错过,除非你在茅房一直呆到散场,而且你究竟去的哪个茅房?我几乎把相亲会场方圆三里的地皮都翻了一遍,你就是借用民居茅房我也不会找不到,所以你究竟去哪了?”   “我……我……”宝儿吞吐一阵,突然哭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上茅房也好,跟人回家吃糖也好,总之我会乖乖回来嘛!乱跑的是你好不好?到处都找不见你,又不敢大声喊,知道我有多焦急多担心吗?是,你武功好,可你没头脑啊!表面温和,骨子里宁折不弯,在坏人面前,你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我怕坏人一个不耐烦把你打死了怎么办?你还来凶我!明明是你不乖!”   宝儿边吼边哭,听宫门的值守低声笑,气得他狠狠瞪了一眼,然后拉起守义,“走吧,咱回家说,不给人看我们兄弟的笑话!”   “好。”守义任由宝儿拉着,此时没有宫规堪定,没有身份差别,他只是小孩的哥哥。   因为宝儿不想去华宇殿陪宴,所以两人直接回了凤栖宫,弄清楚宝儿中途离场的原因后,守义笑叹,“就算你是为了增长见识才跟人回家吃糖,那也不必撒谎说你去茅房啊!”   “本来不想撒谎的,可是我答应帮他物色合适的美女了,这个有徇私的嫌疑嘛,如果传出去,恐怕会形成贿赂之风,会有很多人来巴结奉承我,当然我不会理他们,但是不管在江湖还是在皇宫,都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情况嘛,不过之前跟你撒谎主要是怕你阻止我徇私,但是郑琦这个人真的很好,而且他要求不高,只想要个活泼可爱、率性坦诚的妻子就行了,咱们帮帮他好吗?”   “他叫郑琦,堋州人,别的情况没有了吗?”   “有啊,他长得很好,为人很大方,而且带了好多好吃的来……”   “不是这方面的情况,他家是做什么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具体住在堋州什么地方?”   宝儿笑,“又不是咱们嫁过去,这些情况了解了干吗?”   我担心他是坏人!守义好笑又好气,继续蒙小孩,“咱们是给人做媒,任何一个问起对方的情况,咱们总得有点说的才行!”   “也是哦,好像还得了解生辰八字、家中有钱无钱什么的,不然我们明天去找他问个清楚吧!这边也请全公公打探着合适的人,然后安排他们私下相个亲,弄成的话,也算功德一件!”   守义配合着嗯了一声,又问了郑琦现下的住址,转背就开始调查郑琦这个人,不管怎样,直觉告诉他,此人很可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0 章   郑琦,二十四岁,堋州望城人,祖上经营马帮货运,世代承袭此道,如今也算望城一大户,家中四世同堂,长者和蔼,小辈和谐,可谓温善人家,望城中人言之无不称赞,提及郑琦更是赞不绝口,都道此子温良有余、仁义有加,郑氏首屈一指的好儿郎。   以上,便是守义奏请皇上,借用一名影探查来的情报,但仍不能令他放心,凤天翼也不放心,“真是好人家的儿郎就不会拿糖哄小孩,你继续设法阻止宝宝去找他,朕会命人将他打发走,之后你再陪宝宝去周家老宅,只要让宝宝知道他是自己走的就行。”   守义迟疑不应,思量片刻才抱拳,道:“皇上,属下并非疑心影探所查,只是属下十一年前去过望城,当时事务所需,见过郑氏太爷,一同见到的还有郑家所有男性儿孙,属下不敢自夸记忆,但对郑琦此人确实没印象。”   凤天翼淡淡笑道:“若朕记得不错,你当年是为军务而去,郑氏作为地方望族代表而举家劳军,之后你继续领军北上,一举收复了被蛮邦侵占的城池,满弓连矢破贼胆,少年卸甲不予名,说的就是你吧?”   守义不应,唯叩首及地,凤天翼伸手扶起,轻拍其肩,“你不必惶恐,即便先帝也知你当年斩杀监军,并非出于私愤,只是所杀之人毕竟是王家子弟,先帝也有诸多不得己,否则不会将你拘入皇城琴心殿,你本该叱战疆野,成就军功无数,却被时局所制,一直到今日,也都委屈你了。”   “属下不委屈。”守义匆匆自辩,随即转言前事,道:“属下想亲自去一趟望城,求皇上准行。”   “不是朕不准,朕也希望由你亲自去查探虚实,堋州望城历来是个多端之地,大凤之前,曾隶属金蒙国,世居其间的人,尤其望族大户,纵然享受大凤恩泽,也难免有他国之心,何况现下金蒙蠢蠢欲动,已有密报奏明,确有金蒙奸细混入我朝,但都只在暗中行事,如此反容易掌控些,倒是堂皇而来的不易确认,譬如拿糖哄小孩的望族子弟,只怕是藏着獠牙的大尾狼,你早年常行边塞,必能追踪兽迹,只是你这一去,朕该编个什么话,哄得宝宝不疑不查?”   凤天翼说着就笑,守义则忍笑,抱拳道:“此事属下已请刑部肖大人帮忙部署,只要皇上准行,属下今晚会潜入济善堂制住单修,再由刑部以其绑架官家的罪名将其拘捕,而后直接判其漠北服刑,君上闻此消息必定寻法救之,属下便请命救人,如此,君上便不会生疑查问。”   凤天翼笑起来,“计是好计,但你老实告诉朕,果真不是趟着公务的船,趁机抱得美人归?”   守义窘色,随即叩首,“属下不敢欺瞒,的确有此打算,再则,单修聪颖多才,不乏江湖阅历,请与同行,善能益助属下欲行之事,求皇上恩准。”   “朕向来成人之美,只是你以刑判之名请他同行,朕怕你半路被他打死。”   凤天翼笑侃,守义则一脸毅然,“多谢皇上关心,属下不敢因私误公,没有把握的事,属下从来不做!”   凤天翼正色点头,“如此,你就放手去做,于公,朕赐你兵部通行令牌一块,于私,朕只有一个交待,不许你随他喜欢,就算死,你也要在上面!”   守义目瞪口呆,随即大窘,明显的,小孩因为不得在上面,所以把他那天的话讲给皇上知道了,现在被皇上当成正事还下了命令,除了叩首遵旨还能怎样?   翌日,守义如常陪小孩四处玩耍,原本要去别苑偶遇端王,半路遇到责骂宫人的燕太妃,所以停下来主持了一会儿公道。   听燕太妃说沁淑宫的二皇子又犯咳疾,于是两人亲自去太医院请了方太医去诊治,好容易哄得哭闹不休的奶娃吃了药睡着了,时辰已近午膳,只好先回凤栖宫。   本打算下午去别苑,谁知被天翼拉去御书房看折子,一个不小心就趴在桌上瞌睡到晚膳。   好吧,不说上午应了那么多事,就是下午那么久的午觉也睡得累啊!陪天翼泡泡澡、说说话、洞洞房,嗯,又累了,睡吧!   翌日卯时,天翼去上朝,宝儿赖床到天明,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一个恶梦惊醒,只记得梦里有一群凶恶的狼追着他咬,守义哥和修哥哥来救他,被狼咬死了,大声喊天翼才发现天翼早就被咬死了,太可怕!太伤心!   宝儿是哭着醒来,鞋也没穿就往外跑,周全急得又追又喊,守义闻声赶来,一把抱住疯跑的小孩,听小孩哭诉梦中恶况,又说要去找天翼,分明还有些梦魇不清。   守义将小孩抱回房中,好不容易才哄得小孩刹了泪,周全上前侍候梳洗更衣,完事呈上燕窝粥,宝儿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那个梦太可怕了,象真的一样,不,比真的还恐怖,虽说梦都是反的,但我觉得这是一个凶兆……”   “不是凶兆,只是小有不祥……”   “什么不祥?”宝儿满目惊恐,守义心下不忍,却只能顺势哄骗,“我清早就得到消息,昨天刑部拘了单修,以绑架官家的罪名,当即判行漠北……”   “去了吗?”   “昨日就去了……”   “追!我们现在去追!”宝儿说着就跑,守义一把拉住,“你不能去,这事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带回来!”   “可是……”   “你不能扔下皇上!”   “我没有……”   “听话!”   宝儿瘪嘴点头,追着守义到了宫门边才抹泪往回走,修哥哥是为了他才会去绑架,顾成都不追究了,刑部凭什么逮着不放?   宝儿气冲冲去了刑部,在门边遇到同样气冲冲的狼崽,“你来干什么?”   狼崽先是瞪着眼,随即转转眼珠,一下就扑到宝儿身上,一声声“哥哥”喊得泪雨淋淋,宝儿听得心酸,一边给狼崽抹泪,一边给自己抹,听狼崽说是来刑部要人,还说让刑部的人欺负了,宝儿义愤难平,拉起狼崽进了刑部。   “是哪个欺负我弟弟?”宝儿边走边喊,手上的狼崽一脸得意,从大门到公房的一路上,每见一个人都做足了鬼脸,进了公房马上变成委屈又可怜的小孩,畏缩缩躲在宝儿身后,小声哭诉,“哥哥我怕……”   “不怕,有哥在,哪个敢欺负你?”宝儿蹲下来拍哄狼崽,见狼崽一脸惊怕地看着案桌边的肖大人,宝儿明白了,就是这个看着好欺负实际不好惹的肖大人欺负了自家弟弟。   “你不要过来,说,你是怎么欺负我弟弟的?”宝儿纯属虚张声势,手上紧紧搂着狼崽,换来狼崽一声恶吼“你轻点!”,随即又变成委屈娃娃脸,“哥哥轻点,我疼。”   “哦。”宝儿微微放松,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起身左右看,“你们不要仗着人多就乱欺负人,我们是来讨公道的,给个人少点的地方好好谈谈,可以吗?”   “君上请。”肖大人指着左面房间,宝儿看了看,“你在前头!”   肖大人含笑领先,指引宝儿和狼崽坐下,亲自奉茶上前,“君上将就着些,这茶只是一般。”   “你是说公家给你们的茶不好喝?”宝儿终于逮到一个问罪的借口,狼崽在一边帮腔,“就是说嘛,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水……”   “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么象宗法大人家孙子的小孩。”肖大人歪头打量,唇角却是戏谑的笑。   狼崽一下就窜到宝儿膝上,“哥哥我怕!”   “不怕,哥也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又没做坏事,长得象坏人的孙子又不是你的错……哎哟,你掐我干吗?”   “我没掐,是哥哥自己掐的。”狼崽委屈地扑闪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   宝儿哦哦点头,“我大概太紧张了,再怎么说,这是刑部,稍有不慎就会被抓起来,哥遭过冤狱,心理有创伤,不然你跟他谈谈,哥先缓口气再说。”   “你干脆闭气好啦!”狼崽嘟咙,一脸指望不上你的表情,从宝儿膝上跳下来,坐到旁边椅上一付小大人的样,拎着杯盖轻撩水面茶叶,奶声奶气地颐指气使,“今天还是昨天那事,我大哥什么时候绑架官家了?大人莫名其妙抓人,今天皇后娘娘亲自来问话,你还不从实招来!”   肖大人不及答话,宝儿一口茶喷得堪比天女撒花,扭头埋怨狼崽,“谁是皇后娘娘?我是男人!”   “大哥说凤麟君就是皇帝的老婆,皇帝的老婆不是皇后吗?”   “那个不一样的!凤麟君和皇后都是宫位名分上的称呼,但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男人才能做凤麟君,皇后是女人!”   “可是不管男女,都是皇帝的老婆,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不一样的,反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你就是皇帝的老婆!”   “不是……不完全是……我是男人!”   “大哥说男人都是拿媳妇垫着睡,如果不是,那就是给人做媳妇儿的,你不承认是皇帝的老婆,么你是拿皇帝垫着睡吗?”   “不是……当然了,经常垫呢!”   “么皇帝是你老婆?”   “不是……你管我呢!这个关你什么事?赶紧办正事好吧!”宝儿气结郁闷,扭头见肖大人头脸上似有水渍,“你很热吗?出这么多汗?”   肖大人笑得风轻云淡,“回君上,下官不热,头脸乃至身上官服,都是被君上一口茶喷的,原该荣幸,只是官服乃官家威仪,即便君上也不可轻慢,大凤律法,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污作官家朝服,触法者,罚银三百,刑拘一年。”   宝儿目瞪口呆,慢慢扭头,希望狼崽帮他从中说合一下,谁知狼崽一脸不屑,“皇帝的老婆做到你这一步真是把皇帝的脸都丢尽了,以后别在人前说你认识我,我嫌丢人!”   宝儿整个都蒙了,这是狼崽吗?根本是修哥哥附体!宝儿从荷包里拿出奶酥糖,“呐,给你吃这个,帮我跟他谈谈,我是当事人,有些话不好说,他明显要害我进冤狱……”   “你是把人家官服弄脏了嘛,哪里冤了?乖乖交了罚金坐牢去,我是来替大哥声冤的,你别多事!”   狼崽说着就开始吃糖,然后愣了一下,嗯嗯点头,“好吃,你荷包里还有吧?全部给我!”   “给你可以,你要帮我说话!”   “麻烦!”狼崽解下宝儿的荷包拴在自己腰上,然后一脸无赖看着肖大人,“是我叫他喷你官服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小爷我走南闯北就没跟人低过头,有本事杀了我,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时灭你满门!”   肖大人忍俊不禁,宝儿瞠目结舌,“你……你……这……这是帮我说话吗?你害死我了!”   宝儿说着就抱起狼崽,简直冲锋陷阵一般往外冲,边跑边喊,“我们没来过!改天再来!”   逃命般跑出刑部,窜进一条小巷,宝儿累得大喘,轻戳狼崽额头,“你真是胆大妄为!那是刑部,抓人不偿命的地方,别说你原是流放逃犯,就是我犯了法,他们也毫不手软,今儿不是我,你死定了!”   “糖还有吗?”狼崽举着空空的荷包,亏他逃着命还能把一袋糖吃光,不过宝儿能理解,奶酥糖的诱惑,无人能挡!   “走吧,我知道哪儿有不花钱的糖,只是去了你要有礼貌,不要拿修哥哥那套江湖调子对付人家,祸从口出知道吗?”   “哪里有祸?我不那么吓唬你,你能脚不沾地带我逃出来?”   “你是吓唬我来的?”   “不然呢?大哥说了,人有无限潜能,不是生死关头发挥不出来,所以我免费激发你潜能呢!你得谢我知道吗?”   “这样啊……”宝儿恍然大悟,拉起狼崽,“带你吃免费的奶酥糖,算是谢你了吧?”   “勉强算吧!”   “那不然呢?”   “背我。”   “哈?哦。”   青石路面的小巷里,白衫少年背着他的弟弟,一般粉颊嫩颜,一般可爱……一般么?   背上的小孩狡黠笑,小小的虎牙白得发亮,却又眼角微红地贴在少年背上,这人,也是哥哥呢,虽然很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1 章   周家老宅里,宝儿领着狼崽大吃特吃,奶酥糖算什么?牛肉干、奶茶糕、酥油果点、奶心软炸……堋州民众勤劳智慧,草原风味美不胜收啊!   难民一般海吃一番后,两人都撑得瘫在椅上坐不直,宝儿冲郑琦竖拇指,“够朋友!改天弄个羊来,在院里边烤边吃,你会烤的吧?”   郑琦笑而点头,询问式看着另一个小孩,宝儿这才想起还没给人介绍呢,刚才一进门就吆喝吃的,简直当郑琦是酒楼小二。   宝儿羞惭笑道:“刚才受惊过度,没来得及跟你介绍我弟弟,他叫……话说你叫什么?”   狼崽嘟嘴,“哥哥又犯老生病了!”说着就冲郑琦乖巧一笑,“这位大哥叫我小狼吧,这是我小名,只有好朋友可以这么叫哦!还没请教大哥尊姓大名呢!可以告诉我吗?”   狼崽表现得乖巧又可爱,郑琦忍不住轻抚狼崽头顶,“真乖!我叫郑琦,小狼多大了?”   “八岁。”   “上私塾了吧?”   “没,家里穷,上不起。”   “不是请了先生吗?”宝儿惊诧,济善堂有专门的教书先生,其它一应事务都有专人打理,全都是出钱请来的啊!   狼崽小小地翻个白眼,嘀咕,“哥哥又健忘了,家里揭不开锅了,请先生的钱拿去买米了不是吗?”   “买米?”宝儿惊愕,济善堂是专款专用啊,朱小姐持家有方的样子,所以都交给她管了,难道没管好不说,还弄得一团糟了?   狼崽悄悄掐宝儿的腿,宝儿惊心于济善堂的事务竟没觉得疼,倒是郑琦沉声叹息,“原来这就是你净身入宫的缘故,想来家中一应开支都是你一力承担吧?”   “咦?”宝儿愣了一大下,突然想起之前说过自己是太监,还好郑琦太笨,竟然顺了狼崽扯的谎,这样也好,省得暴露了身份,到时郑琦就没这么放得开了。   “净身是什么意思啊?”狼崽一脸天真,宝儿异常尴尬,郑琦先是狐疑,随即恍悟,把宝儿拉到一边,悄声道:“你家里不知你净身的事吗?”   “哈?”宝儿愣一下就笑,“我不知他们知不知,但我会点武功,他们可能以为我是宫廷侍卫吧?”   “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没……没少人,一大帮呢!”   “都是你一个人撑着?”   “哪能呢?还有我哥。”   “你哥做什么营生的?”   “侍……似乎是给人当保镖。”   “应该是镖师吧?在哪家镖局?”   “没……没听说啊!”宝儿扯不下去了,略微不耐烦道:“你问这么多干吗?”   郑琦越发温和,道:“如果可以,我想帮帮你,小狼已经八岁了,不管怎么艰难,都要让他念书,请先生的钱,我来出,好吗?”   宝儿笑,“我怕你出不起。”   “为什么?”   “因为需要请先生的不止他一个。”   “那究竟有几个?”   “二十多个吧!”   “你有这么多弟弟?”郑琦匪夷所思。   宝儿还是笑,“弟弟的话就他一个,其他的都是我的小娃娃。”   “你的?”郑琦下意识看了宝儿的下*身一眼,宝儿下意识遮了一下,然后红了脸,“你不要小瞧我,我家从前很有钱的,花天酒地、挥金如土,而且妻妾成群,皇帝的儿女都没我多呢!”   “你几时净身入宫的?”   “没……没多久,怎么了嘛?”宝儿说着就推了郑琦一下,“你问那么多干吗?是朋友就别问,否则以后不找你玩了!”   “好吧!但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郑琦将宝儿带回桌边,给两个小孩都倒了水,狼崽乖巧称谢,郑琦问起宝儿刚才说的受惊过度是什么意思。   “就是受惊的意思啊!”宝儿觉得郑琦有点笨,狼崽嘀咕,“哥哥太没礼貌了,郑大哥是关心咱们,而且不是要你解释受惊的意思,是问咱们为什么受惊,哥哥好好答人家的话嘛,不要辜负人家的好意。”   “哦。”宝儿惭愧笑道:“我不知道你是问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去刑部走了一趟,不小心犯了点事,为了逃避罚金和刑拘,所以拼命逃了出来,不过你放心,一路我都很小心,没人知道我们来你这儿,所以不会连累你,如果有官差来问,你就说是被我们入室胁迫,抢了你不少好吃的,为了真实可信,等会儿我们会把剩下的都带走,所以你放心吧!”   宝儿一脸严肃,狼崽也在一边强调性点头,郑琦只是淡淡笑,起身拿了不曾开封的吃食放在桌上,意思很明白,何必带走剩余?   狼崽再次乖巧称谢,宝儿也乐不可支,又觉得连吃带拿不好意思,可是假装推辞太麻烦,不如还一份大礼吧!   “全公公已经帮你物色到合适的美女了,等会儿你跟我进宫瞧瞧去,满意的话,你就带她回家吧!”   宝儿自觉豪情,狼崽委屈嘀咕,“小狼也想进宫长长见识,哥哥都不带人家去,好可怜!”   “是你自己不去的,当初我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是你一个劲说我是你仇人,一见我就撕咬叫骂,跟只养不家的狼崽似的,我都怕死你了还带你进宫?”   狼崽瘪嘴再瘪嘴,扑到郑琦怀里,“哥哥凶我!哥哥不讲理!哥哥是坏蛋!一个人在皇宫享福,小狼在家里好可怜!娘!带我走!娘!”   狼崽是真的哭了,郑琦不停拍哄,宝儿也被狼崽一声声娘喊得酸了心、红了眼,一把抱过狼崽,“别哭了,哥错了,不该凶你,求你别哭了好吗?哥带你进宫,山珍海味随你吃,金珠宝贝随你选,不哭了好吗?”   “哥哥没有骗小狼吗?”狼崽紧贴在宝儿胸口,眼泪鼻涕抹了宝儿一前襟。   宝儿掏出丝帕给狼崽擦脸,“放心,哥从不骗人。”说着顿了一下,身后好像就站着一个被他骗得很惨的,可是不骗的话,又怕郑琦碍于他的身份而恪守规矩,那样就不好玩了,所以不是骗,善意的谎言而已。   “走吧,现在就进宫。”宝儿提起桌上的食盒,狼崽也跟着提了一些,郑琦却不动,“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郑琦笑了笑,“我已经遇到了合适的人。”   “哈?”宝儿呆滞,随即丧气地放下食盒,丧气地坐回椅上,“你就不能晚点遇到吗?为了帮你物色到合适人选,我看美女的资料比看折子还……那什么,你太让我失望了!”   宝儿严重失言,狼崽都懒得帮腔了,郑琦若有所思,道:“原来你是在御前奉职,平日里担了不少惊怕吧?”   还好郑琦是笨蛋!宝儿暗里庆幸,拍胸道:“吓死我……可不是吗?惊怕很多哎!不过皇上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只要不是谋反大罪,通常都能蒙过去……”   “那不是欺君吗?”   “大欺不可,小欺怡情!这不是我乱说,皇上的原话哦!”   “皇上宽怀御下,但你还是谨慎些才好。”   宝儿胡乱点头,回到主题,“你在啥地方遇到的呀?正经相亲没相到,突然就碰到了,不觉得太蹊跷吗?你带了这么多好吃的,难保对方不是冲着你这些好东西来,你又不会巧言掩饰,遇到什么人你都实言相告,她一听说你要找活泼可爱的,为了吃到你这些好东西,她岂止活泼可爱?活蹦乱跳都不成问题!一旦你没好东西了,或是她吃腻了,当面撞见了她都不认识你是谁,这不是我夸张,被人抛弃,我有经验,所以需要谨慎的是你,明白了吗?”   宝儿语重心长,郑琦含笑应诺,狼崽突然奶声撒娇,“咱回家吧哥哥,再待下去该吃晚饭了,嫂子每天都等你回家吃饭,你忘了吗?”   “嫂子?谁啊?”宝儿傻愣,狼崽一脸想死的表情,也果真拿额头不停撞桌面,“让我死让我死!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比死了还痛苦啊你知道吗?”   狼崽自虐至此,突然恶狠狠看着宝儿,“你不就一个老婆吗?我的嫂子是谁你倒来问我?刚在刑部你怎么说来着?给你垫着睡那个不就你老婆吗?你老婆不就我嫂子吗?他每天等你回家吃饭,你不回他就不吃,随时装哀怨扮弃妇弄得一大家子鸡飞狗跳不是吗?”   “谁……谁跟你说的这些?”   “大哥说的!你不服?”   “没……没不服啊,可你一小孩,修哥……大哥干吗跟你说这些啊?”   “你以为他想说?”狼崽突然红了眼眶,目光比刚才还凶狠,甚至跳上桌面揪了宝儿的领口,“你自己成器一点好不好?大哥是坐着那样的车子出的城门,都那样了,他还放心不下你,交待我,你要是回家来,叫我照顾你,跟你寸步不离,保护你,这才一天,你就把我弄得想死,叫我怎么照顾怎么保护啊?”   狼崽使劲捶宝儿胸口,看似发狠,实则怨愤而悲伤,宝儿无比羞愧,紧紧搂住狼崽,“对不起,哥错了,哥没用,但你别难过,守……那个哥会把这个哥带回来,咱们安心等着,不哭了好吗?”   “谁跟你似的动不动就哭?”狼崽推开宝儿,胡乱抹了一把脸,冲着郑琦乖巧一笑,“让郑大哥见笑了,还要麻烦郑大哥给我哥倒点洗脸水来好吗?哭得这么脏,回家路上人家会笑我哥的!”   郑琦含笑而去,狼崽一下就恢复凶相,“你说猪脑哥救大哥去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从不骗人!”   “那你干什么跑刑部?”   “我……我就生气了去的,也不干什么呀,你还不是去了?”   “我去有我的原因。”   “什么原因?”   “太复杂,说了你也不懂,还有,”狼崽往外看了一眼,“那个姓郑的不是好东西,以后离他远点!”   宝儿嗔目,然后笑起来,“你一小孩乱说什么?牙都没换全呢,就想学修哥哥为人处世?你有修哥哥那身武功吗?有他那么博学多才吗?有他那么多江湖阅历吗?”   “我没有,但是会有,总之大哥叫我照顾你保护你,如果你不服,你可以反问你自己,有人给过你类似的嘱托吗?不说大哥,猪脑哥走之前,可曾把什么人托付给你?”   宝儿咬唇摇头,狼崽学着单修的样,安抚式轻拍宝儿,“所以你要乖乖让我照顾让我保护,出宫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不要一个人乱跑,要是不小心让人怎么怎么了,你让我拿什么脸去见大哥?哥哥不要随便借钱啦,小狼不念书了,哥哥不要跟郑大哥借钱,不要……”   咦?宝儿摸摸狼崽的额头,小孩咋了?   “来洗脸吧!”郑琦一声喊,宝儿点头过去,很自然地接了郑琦拧好的帕子,回头招呼狼崽,“过来洗洗,你都哭昏头了……”   “还不是哥哥惹小狼哭的!都说家里穷,不能再借钱了,还不起的,而且小狼一点也不羡慕隔壁家念书的小孩,小狼也从来没有躲在私塾墙根下偷听,小狼不喜欢念书,一点儿不喜欢……”   “那怎么行?”郑琦拧了一帕给狼崽擦脸,“少时不学,老大无成,即便女娃也要学文识礼,小狼是聪明孩子,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功名才不辜负你哥所有的艰辛,你若真有志气,便不会害怕借钱念书,将来有能力了,多少债务都不是问题,所以明日就去上学吧,郑大哥会资助你,好吗?”   郑琦不待狼崽答复就给了宝儿一张银票,宝儿接不是推不是,狼崽怯生生拉拉宝儿的袖子,“哥哥还是收下吧,其实小狼想念书。”   “哦。”宝儿接了揣好,回身提了两手东西,狼崽也抱了一满怀,两人简直大获全胜的样子,满载而归啊!   郑琦站在门边目送,唇角笑意不减——活泼可爱的小太监,率性却不太坦诚的小人儿,就是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2 章   宝儿去御书房查阅地志图藉,从京城到漠北确实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守义哥是第二天才追去的,正常行程下,无论怎样都相差一天的路程,但是什么叫追人?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时刻不歇……呃,守义哥也是人,也会累,心急火燎的情况下,更容易疲倦吧?所以才会追了五天都没追上,可是有点离谱哎,大内高手没这么差劲吧?   宝儿疑惑又惆怅,凤天翼掷笔观望半晌,笑道:“也许他们趁机游山玩水去了?”   宝儿顿时两眼异彩,“对对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英雄救美,相见恨晚,情投意合,以身相许,总之是好机……不对啊,你都知道我愁什么了,可见早就知道修哥哥被刑部抓了,为什么不及时救他?修哥哥对我恩深义重,你为什么不救他?”   宝儿悲愤质问,凤天翼赶紧贴上去哄,“不是我不救他,一来他的案子还没严重到上折奏报,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二来即使一早就知道,我也不能公然救人,上行下效,难免蓄养枉法歪风,也会让正气官员寒心失望,刑部肖洛执法刚正、刑判严明,我不能徇私以伤,折损他的心性,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许守义去救人。”   宝儿羞惭点头,亲亲天翼表示歉意,看看案桌那边,“你已经够勤奋了,却每天都有那么多折子,还好皇帝是你,换了我,早就撂摊子走人了,所以你继续勤奋吧!我也该静下心来办大事了!”   “什么大事?”   “庆王和端王的事啊!”   “你还没玩够……我是说,差不多就行了吧!”   “差得多呢!不过你答应过的哦,帮我稳住沈哥哥,不许他为了那道手谕去跟端王好,总之咱们不找手谕了,你越在意,人家越捏得紧,你不当回事,对方早晚慌神,而且不敢乱来,因为做坏事的人都是心虚而多疑的,明明你说真话,他总要弄出一百种可能,还全都是错误的,总之心眼受心魔所碍,终生蒙蔽!”   宝儿简直痛心疾首,凤天翼倒真有些受益非浅,无限怜爱地吻抚宝宝,“去吧,不管你想做什么,尽你所能,凭你所想,因为你不仅是我爱的人,你还是凤麟君,更是一个俯仰无愧的真男子!”   “嗯嗯,这个我当得起,而且有你撑腰,我能肆无忌惮地俯仰无愧!么我去了,你乖乖批折子,晚膳不用等我了,想我就来济善堂找我!”   宝儿说着就跑,没几步又折回来,“你能不能再借我点银子?”   凤天翼愣一下就笑,“不是我不借,只是昨天才借你五百两,回头我才发现你借条上写的借方是济善堂,当然济善堂无法营利,一应开销都是或借或筹,但若一直这样下去,迟早关门……”   “不关!怎么都不关!他们都是我的小娃娃,你舍不得借钱就明说,就算乞讨我也会带着他们!”   “娃娃丐帮?”凤天翼笑侃,见宝儿红了眼眶,忙搂住拍抚,“不是我舍不得借,只是济善堂只出不进,一直筹借以度不是办法,就算你不停典卖我送你的那些东西,也不是长久之计……”   “你不要说了,等我有钱了,全部赎回来还给你!还是皇上呢,这么小气,不就一点金银玉器吗?不抵吃穿有什么用?你批折子吧!我走了!”   凤天翼搂住不放,拿袖口替宝儿抹泪,“傻宝宝,我何尝在意那些东西?只是不忍看你四处筹借,连宫门值守都捏着你的借据,你让我情何以堪?”   “那不然呢?”宝儿委屈嘟咙,“我又不会做生意,哪怕会点杂耍也能卖艺赚钱,现在才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也才知道当年管家哥哥为了生计何等艰辛,我跟值守们借钱你替我难堪,可是我还跟朝臣们借呢!他们多数都捏着我的借据,那你岂不是连上朝都不好意思了?”   宝儿红着眼眶翻白眼,凤天翼心疼又好笑,“我对他人从来不会不好意思,只有对你,看着你为济善堂各种奔忙筹措,我虽有妙计相助却耽于事务而疏于献计,只为这个,不好意思。”   “真的?”宝儿破涕为笑,“你有什么妙计快点说来!先前是我误会你了,其实你一点不小气,所以你是不是要把国库交给我?”   “我还想把皇位让给你呢!你做吗?”凤天翼轻捏宝儿鼻尖,“你也不想想我说的是妙计,不是实物,京城那么多豪绅大户你不去敲诈,逮些清塘小鱼毫无油水,那边有一份富豪名录,你瞅个最不顺眼的叫周全替你跑一趟,之后名录上的其他人会自觉跟进……”   “这是行贿吧?”   “不,这叫人事敬奉。”   “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   “那不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为智者所取。”   宝儿振振有词,凤天翼笑,“你想知其所以然就自己去办,但那势必会暴露你的身份,到时就不叫人事敬奉,而是你所谓的行贿。”   “全公公去办,人家也知道是我的意思啊!”   “知道也会假装不知道,所谓人事敬奉就是愿打愿挨,没机会挨打的还要钻头觅缝找机会,这种事你不明白也无妨,去瞅个不顺眼的,叫周全去办吧!”   “哦。”宝儿拿起名录细细看,笑道:“这是你写的嘛,所以肯定知道他们谁是为富不仁的,不如你瞅个最坏的有钱人,然后请福公公跑一趟,这样人家就不会怀疑是我的意思……”   “那就是我的意思喽?”   “本来就是你的意思嘛!主意是你出的不是吗?”   “我是为谁出的?”   “为你自己啊!否则你会对我不好意思啊,不是吗?”   “我……”凤天翼哭笑不得,压住宝儿狠劲亲,“你可能真的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我真是败给你了!”   “是我先败的,因为先爱上的人是我,不过我们都是败给爱,值得的嘛!”   “嗯,值得。”   “所以不要抱怨啦!抽空帮我敲诈最坏的有钱人,为表谢意,请你参加济善堂的野游烤食,不过要等守义哥和修哥哥回来了才开始,所以你耐心等,但是你已经被邀请了,高兴吧?”   不帮你敲诈你还会邀请我吗?凤天翼气结,面上也无奈,“我岂止高兴?我还莫名荣幸呢!”   “对啊,原本只有济善堂内部的人可以参加……”   “我是外部的人?”   “不是吗?”   “我出了那么多钱,我还在外部?”   “又不是你自愿出的,我都有写借条哎!”   “你……”凤天翼真恼了,东一张西一张翻出所有借据,张牙舞爪撕成几大片,“这样我算内部人了吧?”   宝儿郑重点头,上前抱住天翼,“欢迎你加入济善堂,我们很需要你这种爱心满满,敛财有方的全能人材,希望你尽快为济善堂筹到源源不断的资金,让更多的流浪小孩拥有一个温暖的家,让明天更加美好,一起努力,好吗?”   凤天翼无语望天,长长地呼一口气,恢复温润笑颜,“好,一起努力,现在我先批折子,你先逃到不管哪儿去玩,省得我白日宣淫,贻误国事,好吗?”   哪有时间答复,笨蛋才不加劲跑!还是皇帝呢,自己撕了借据加入济善堂,立马就反悔了要宣淫讨债,小气!   不过也很可爱呢,而且越来越帅了,他的天翼,他的呢!   宝儿满心冒着幸福的泡,一口气跑出宫门,站在护城河桥面上吹风,回望不远处的皇城,不讨厌了呢!   从前得到的爱有强制甚至拘禁的意味,现在天翼给他的,是自在而坦然的爱,是真实灵魂的付予,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要说,现在的天翼已经比盟主还完美,所以盟主不再是唯一符合他理想伴侣的人,所以……咦?那个是端王吧?   宝儿原本趴在桥栏上,此时赶紧直起身子,因为偶遇的机会来了!这几天都在暗处观察端王,一直没机会……好吧说实话啦,守义哥不在,一直没勇气站出去偶遇,今日老天相助,真正的偶遇啊!   “端王好!”宝儿笑眯眯打招呼。   端王也笑,顺着宝儿的口吻回应,“你好。”   说着要走,宝儿急忙追上去,“你不高兴看见我吗?”   端王明显一愣,继而笑道:“你是谁家的小孩?方才是特意在桥上等本王吧?可是有事?”   宝儿愣神摇头,端王宽和一笑,转身欲走,宝儿又忙追上去,“我找你请我吃饭……现在不到吃饭时辰,不然你请我喝茶也行,可以吗?”   端王又是一愣,随即失笑,“本王正想寻个清静茶楼坐坐,你若能荐个好地方,本王倒不介意带上你。”   “没问题,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包你喜欢!”宝儿拉了端王的手,感觉端王僵了一下,宝儿忙松开,“对不起啊,因为你是所有国姓王爷里长得最象天……皇上的人,所以我一见如故……”   “你是凤麟君?”端王明显诧异。   宝儿笑得羞赧,“你不要这样好吗?我知道自己没有半点凤麟君样子,你又是第一次奉诏回京,不然早就看惯我了,但我也不至于长得有碍观瞻吧?”   “那倒不是,只因小王远在堋州,本就是孤陋之人,君上又是微服出行,小王眼拙,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君上见谅。”   端王拱手欲拜,宝儿忙拦住,“咱们不守那些规矩好吗?而且你真的跟皇上长得好象哦,如果动不动就跪来拜去,我会觉得好别扭,所以咱们随意一些好吗?”   端王迟疑片刻,含笑应诺,任由宝儿拉了他的手,其实这也是让人别扭的事,好在牵他手的是个纤巧的小人儿,否则两个男子牵手过市,即便在民风开放的大凤,也不是令人悦目的事。   端王的身形渐渐僵硬,此时宝儿突然停步,“我们被人跟踪了,不如请他一起喝茶吧!”   端王良久不语,宝儿恍悟,“你带的钱不够,是不是?”   端王摇头,宝儿想了想,尴尬地笑,“你真正想请的人其实是他,对不对?”   端王苦笑,还是无语,宝儿郁闷极了,“你出声好不好?为什么不请庆王喝茶,或是根本就不想请,给个答复好吧?”   “不想。”这次是端王拉起宝儿,“你说的好地方在哪?”   “不远,我知道一条小路,咱们抄近道!”   宝儿带着端王岔进一条小巷,趴在巷口的墙边往外看,“咱们闪得太快,庆王跟丢了,只是真的不请他吗?”   “走吧!”端王拉起宝儿,淡漠的脸上不显任何情绪,宝儿却知道他心绪如洪,跟天翼心情烦躁的时候一样,端王此时也在冷着一张脸默默咬牙,仔细看,腮帮那儿一紧一紧的。   所以天翼怎么可能不是皇家血脉?除非端王也不是!他们是长得最相像的异母兄弟,有一半的相同血缘,有相似的性格表象,还有差不多的触觉呢!还差不多一样小气!   不就一杯茶吗?人家庆王也不差钱哪!巴巴地一路跟着,只是为了多看一眼喜欢的人,看人犯法吗?喜欢人有罪吗?   “他喜欢你,很喜欢。”宝儿喃喃出口。   端王停步,看着巷口斜对面,“你说的茶楼是那家吗?”   “嗯,是他家,可我刚才说的,你有听见吗?”   “走吧!”端王松开宝儿,径直往前去了。   宝儿苦笑,端王这一点,也跟从前的天翼很象呢,分明是霸道的言行,却故作温情,难怪庆王追不上,象天翼他们这种类型的人,必须拿出无赖作风再加点花痴可爱,否则死也追不上!   好吧,我先帮你追,顺便摆平你们要篡位的事,一举两得啊!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3 章   茶楼里,宝儿给自己要了喜欢的果点,也替端王选了自己认为不错的茶,半期待半紧张地看着端王浅抿一口,然而没什么特别反应,宝儿失落了。   “你不喜欢碧珠莹吗?难道只喝君山?”   “这两种虽无口感上的太大差异,但君山碧珠的色泽更为清亮,见之喜人,品之怡心。”   “哦。”宝儿闷了一阵,恍悟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不请庆王喝茶的缘故,你觉得他象碧珠莹,色泽不太清亮,可你不觉得君山碧珠有点世外仙家的感觉吗?价格昂贵,寻常人家哪喝得起?就是说凡尘中人可望不可及,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端王但笑不语,宝儿抱肩搓了搓,“你别这么笑,我真的有点别扭,本来几天前就想跟你搭话了,可是一直没勇气,因为你的脸太象皇上了,我下不了手……不是,我是说……”   宝儿寻思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所以不为难自己了,直说吧!   “你是为了得到沈哥哥才打算篡位,这就是我要表达的意思,正确与否,你一定要给个明确答复,而且不要辩解,只答是与不是,好吗?”   “不是。”端王面不改色,答得四平八稳。   宝儿越过桌面凑近些,定定看着端王的眼睛,看着看着苦了脸,“我好像没怎么长啊!你眼睛里照出来的我,感觉跟刚进太子府时差不多……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的眼神很坚定,但不一定诚恳,不过是我问得不好,才会让你钻了空子,现在重新问过,你先回答我,想不想得到沈哥哥?”   “不想。”端王声音平静,唇角甚至有笑意,是对无知小孩的宽容甚至宠溺那种笑。   宝儿却在发呆,然后丧气般趴在桌上,有一颗没一颗地吃着糖豌豆,嘟咙,“你太镇定了,我无处着手啊!而且不敢跟你对视,容易产生错觉,以为是在根究皇上篡不篡位,所以我之前不敢单独跟你见面的决定是正确的,只是现在不见都见了,我只好不看你,但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诉苦,只是侧面纠正一下你们从宁王那儿获知的某种谬误,这个不用我明说吧?”   “皇上不是皇家血脉,此事确实谬误。”   “嗯,你开始诚恳了,么我们继续。”宝儿讨好般给端王续上水,讨好般往前推了推,“你将就着喝,君山碧珠是贡茶,最好的茶楼都不可能有卖,我那儿还有一整盒,回头送给你,现在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起兵篡位?”   端王啜茶不语,宝儿想了想,干笑,“我是不是问得太直接了?也是哦,这种不可告人的事哪能随口就说呢?你很谨慎,我也该谨慎提问,所以换种问法,如果让你做皇帝,你能放过天翼和我以及我所有的朋友吗?”   端王顿了顿,放下茶杯,审视般看着宝儿,却依旧不语。   宝儿原本看着窗外,此时被端王的目光逼得对视,发现端王的眼里满是疑惑,宝儿明白了。   “你放心,我那个假设性的问题不是信口开河,前天我陪皇上看折子,不小心又睡着了,醒来发现皇上坐在榻边看着我,很悲伤歉意的样子,然后我才知道我把梦里的话喊出来了,所以皇上问我是不是想畅游天下,我说是,但必须跟皇上一起,然后他说可以,前提是让位给你之后,你不杀我们,所以你能放过我们吗?”   宝儿泪巴巴,满目纯质的期待,端王静静看了片刻,微微错开视线,“我不答假设性问题。”   “我不假设行吗?”宝儿拍案怒道:“让位给你是图个清闲自在,又不是为了活命!好像你不上位我们还求你似的!你搞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为了大家都开心如意地活着才双方都各退一步,你别丧心病狂篡位了,我们也不勉为其难住皇城,你想批折子呕心沥血英年早逝你就乖乖做皇帝,我们想挥鞭追风畅游天下就差个托付人,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庆王给你养的那些私兵全部吆进京城,十二个时辰都贴身保护你直到你顺利上位,只要你不疑心犯忌乱杀人,天翼不会动你一根汗毛,我不会带走皇城任何东西,包括我所喜欢的美食,我都不带,都说到这步了,你表个态吧!”   端王久不作声,优雅啜茶,优雅踱到窗边,目光眺望远处,轻声吟叹,“佛曰人生八大苦,其间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我今日午间至此时,轮尝此三苦,细想来,竟多年都是如此,原该习惯了,却每尝一遍都如初尝,何故?”   端王回头浅笑,目中水光生辉,宝儿微微走神,随即一个激灵,“你不要跟我谈佛论惮,这种话题容易让我走火入魔,至于你不习惯原该习惯的苦,那是因为放不下,道家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你紧捏着拳头说要给予,怎么给?就算打人,你也得先回一下肘吧?总之你的问题就是执念太重,凡事都有个度,远之不及,过之则不得,所以适度执着,适可而止,你说呢?”   端王慢慢眯眼,这个动作象极了天翼,宝儿又一个激灵,赶紧趴回桌上专心吃东西,突然感觉端王在慢慢靠近,吓得他一下就窜起来贴墙而站,然后才发现还顺手端了那碟糖豌豆,太机灵了不是吗?   “我有些吃撑了,所以站着吃,你坐啊!可惜你不喜欢糖茶,不然他家的八珍果茶香甜可口,对了,你的封地在堋州,我一朋友说,那儿有一种酥油茶,你吃过没?”   “吃过,并不喜欢。”端王说着就开门出去,很快亲手端了一杯茶进来,“过来喝吧,你喜欢的八珍果茶。”   “凉会儿再喝,你坐啊,不用管我,我喜欢站着。”   “你不用怕,过来坐吧,我不会对你怎样。”   “没事,我站着挺舒服,你也不用担心我怕你怎样,因为你再怎么担心都没用,我真的有点怕你,换个位置,你也会怕。”   “你怕我什么?”端王笑问,轻撩衣摆坐回原位。   宝儿明显舒一口气,把最后一颗糖豌豆吃掉,然后警惕地看着端王,“你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明明是坏人,却表现出百般无奈万般无辜,让人不自主地想找理由替你开解,但又觉得象是上刀山下火海,总之帮你也好,惩治你也罢,都让人难以下手,因为你真的无辜过,你也真的在做坏事。”   端王笑,“如你之前所说,你开始不诚恳了。”   “瞧吧,你还挺聪明,可我不正面回答你是因为有点丢人,幸亏我弟弟不在,否则让他知道我怕你怎么怎么我,还不被他笑死,不,会被他嘲笑讥讽至死。”   “你怕我怎么怎么你,具体指什么?”   “我哪知道?这是我弟弟的原话,但不管指什么,被人怎么怎么都不是好事吧?尤其你真的是坏人,而且是高深莫测的坏人,我哪猜得出你要怎么怎么我?”   “我说了,不会怎么你。”端王笑得真有些无辜。   宝儿小翻白眼,“你不会怎么我,刚才干吗悄悄靠近我?其实我知道的,你生气了,因为我说你放不下,实则是劝你放手,不要盯着高空的海市蜃楼,你身边有的是美景供你近身欣赏、触手可及,花开堪摘直须摘,莫待无花空摘枝,象你这般执念成怨,甚至怨念生祸,我怕你到头来一无所得,两手空空。”   “你在担心我?”端王微露诧异。   宝儿微露鄙夷,“你是天翼的二哥,我们也算一家人,我担心你不奇怪好吧?就算你不是我的家人,你也是大凤子民啊,我们是一国同胞,大凤滋养下的同族兄弟,相互关怀或担忧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宝儿说到此处顿住,淡淡笑了笑,“不过我也理解你,这些年你都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去了,能够经年累月伤春悲秋、风花雪月,说明你衣食无忧,如果你幼年丧父、家破人亡,甚至为度饥馑而食人活命,我相信你没那些闲情逸致去管什么爱憎求不得,也就不会奇怪我为什么担心你了,因为你会比较在意身边的人是否都活着,是否会在别后的某年某天偶然遇见,或把酒叙谈,或微笑而过,不论怎样,知道对方活着,便是上天赐予的得到,是共此天地、同此一生的拥有。”   宝儿说着就低头一笑,几分落寞几分自嘲,“我所说的,你可能不以为然,但我不是要你认同,不过你要知道类似刚才那些话,我连天翼都没说过,为什么跟你说,并不是因为你长得象天翼,我才拿你代替倾诉,而是因为我欣赏你的执着,为了心中所爱,矢志不渝的执着,不怕告诉你,我曾小小的对另一个人动过心,虽然很小,但毕竟动过,跟你比起来,我在这方面自惭形秽,所以希望你能正确地使用你的执着,不要舍本逐末,忘了你所有的执着都是为了所爱的人能幸福,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端王且不答话,伸手试试那杯果茶,“凉了,过来喝吧!”   宝儿愣了愣,然后笑,不可抑制般笑出了泪,胡乱伸手抹去,上前灌了一大口茶,拱手道:“多谢你请我吃茶点,下次再见,只能是怨憎会,说真的,你和庆王真让我操心,也让我伤心,真伤心!”   宝儿转身欲走,却被端王一把拉住,吓得他高声喊救命,甚至拳打脚踢,只差没抓扯撕咬,可惜端王手劲不小,害他挣扎半天还在对方钳制中。   此时门外一阵吵嚷兼凌乱脚步声,随即门被推,不,是被人一脚踢开,宝儿先是惊喜,随即觉得丢人,虽然自己没被端王怎么怎么,但又好像被怎么怎么了,还不知狼崽会怎么嘲笑他呢!   “你摸够了没有?够了就松手交费,不够继续,我会喊数计时,你慢慢摸,五十声以下收费五十两,超时便每声一百两,计时开始,五十一,五十二……”   狼崽闭眼数数,端王早就松了手,但他仍在数,宝儿轻拍提醒,“他没摸了……”   狼崽如梦初醒般睁开眼睛,嘟嘴嗔怪,“哥哥太不成器了,我才数到六十一……”   “可是你数到五十二的时候,他就没摸了的……”   “就是说,你让人摸这半天,咱只赚了二百五十两?”   宝儿点头,然后摇头,“不对,你应该从一数起……”   “我没从一百开始数就算便宜他了,之前没计时的时候,他不止把你从一摸到五十吧?我还没跟他算各种损失费呢!也不想想我这么可怜可爱的小孩是怎么进来的?衣衫褴褛,在楼下大门边遭了多少白眼,面黄肌瘦也没换来半点同情目光,跟人哭爹告娘只差没被打死,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进来合理收费,经受的屈辱和伤痛只有银子能抚平,但我跟他算了吗?”   宝儿使劲摇头,狼崽又询问式看着端王,对方只是笑,狼崽也笑,做足了谄媚样,甚至流了一丝口水在唇边,冲端王点头哈腰,“王爷是不是把帐结了比较好?区区三百两……”   “不是二百五十两吗?”宝儿疾声纠正。   狼崽笑得天真无邪,“哥哥放心,王爷才不在乎多加五十两,省得出去被人笑话他喝杯茶都喝个二百五,所以王爷很高兴付银三百两,对吧?”   端王不答,只在桌上留下一张银票,出门时,擦过宝儿身边,低语,“此时爱别离,怨憎求不得。”   宝儿愣睁,狼崽过去收了银票,往外走了两步不见宝儿跟来,气得跺脚吼,“还不走?小心他杀回马枪!”   宝儿忙疾步跟上,一路都在揣测端王临走时说的话,似乎没有敌意,反而有些莫测的暧*昧?   大概……也许……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4 章   宝儿觉得狼崽在生气,大概气他出宫第一件事不是去找他,而是跟人喝茶去了。   “不是哥小气,本来也想先去找你……”   “没事,我在宫门边布了眼线……”   “啥?”   “就是派人盯梢的意思,说了你也不懂,还有,刚才你说不小气的,所以这三百两,我想私用一点,你没意见吧?”   “没啊,你也敛财有方呢,只是你有什么私用?”   “给我爷爷烧点纸钱,怕他在下面没钱,遭人欺负。”   宝儿点头,喃喃,“下面没人……”   “被鬼欺负也不行!”狼崽吼得红了眼,宝儿歉意陪笑,陪着狼崽买了元宝蜡烛,狼崽的家早就抄没充公,宅院入口也被封死了,两人只好在后门墙根下悄悄烧祭。   “你别怨哥,哥必须跟你说实话,你爷爷的死真不关顾大人的事。”   “我知道,是刑部的肖洛判我爷爷死,仇人是他。”   “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怎么说呢?作法自毙,你懂吧?”   “不用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怎么说不听呢?真要报仇的话,你找我吧!”   “你不是罪魁祸首,道理我明白,但是杀人偿命,这也是道理。”   “那你找刽子手吧!动刀的是他!”宝儿怒吼,见狼崽一边烧纸一边咬牙忍泪,宝儿软了心,继续帮着撕开纸钱往火里扔,丧气般叹道:“算了,报仇也算一种信念,你甚至比我强多了,我小时候也是家破人亡,但我没想过报仇,否则我都做凤麟君了,当初那些欺害我的人,能尽情报复个够……”   “你为什么不报复?”狼崽疑惑中带了一丝鄙夷。   宝儿调皮地眨眨眼,“也许我已经报复了,守义哥曾说,一刀杀了对方太便宜,让对方惶惶不可终日才是惬意的报复,这大概是说死亡并不是唯一且最佳了结仇恨的方式,跟你比起来,我的仇人一大帮,全部杀了,说真的,有点造孽,不杀他们,让他们每日担心我哪天去报复,寝食难安,生死由天定,真是既不脏手,又不留后患的报复,对吧?”   狼崽横了宝儿一眼,“你真阴险!”   宝儿结舌,“我……我……我是劝导你来着!要论阴险,我比得上你吗?”   “我这个叫智谋!”   “阴谋!”   “智慧的阴谋!”   “吃人不吐骨头的伎俩罢了!”   “好过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谁被吃了?”   “你!”   “我什么时候……咦?咱只烧了这一堆吧?”   宝儿看着不远处凌空冒起的一大股黑烟,狼崽则把最后一张纸钱扔进火堆里,起身拍拍手,“走吧,你不光身量不象十七,脑子也最多六七,没听锣鼓急敲吗?那边走水了……”   “糟糕,那边好像是周家老宅!”   宝儿撒腿就跑,狼崽只好追随,可是正街巷口被人拦了不让进,两人只好绕到旁边巷子,费了吃奶的劲翻过两道土墙,看见周家老宅的大门了,里头果然窜出骇人的火光,救火的人都只能远远往里泼水。   宝儿抢一瓢水往头上一淋,打算冲进去,狼崽死死拖住,宝儿急得一把甩开,却听小孩疼呼一声,显然摔伤了,宝儿忙回身抱起,“哥不是故意的,伤哪了?”   “别……别管我了,我不怪你,你……”狼崽说着就头一歪,闭目瘫在宝儿怀里。   “小白眼!”宝儿痛声大喊,惊得救火的人都回了一下头,一个老者含一口水喷在狼崽脸上,竟然没动静,老者查看一番,安慰宝儿,“还有气,心还跳得挺快,没醒可能是吓坏了,抱他去那边歇着应该会醒。”   宝儿称谢点头,把狼崽抱到僻静处的墙根下,正想凑近些听听狼崽的心跳,突听狼崽一声恶吼,“你竟让人喷我一脸口水……”   “不是口水,是救火的水……咦?你醒了?”宝儿越发搂紧狼崽,简直悲喜交加,“你刚才死过去了,哥以为你真的死了,你吓死哥了……”   “你再不松手我真会被你勒死,还有我是装死的,而且不是说了吗?别叫我小白眼,快点松手……”   “我不松!我差点把你摔死了,就算你是装的,可是太逼真了,我害怕!还有小白眼是我给你的亲密称呼……”   “那你还是叫我白眼狼算了,快点松手……”   “我不……”   “小心后面!”   “什……”   好吧,昏迷前,宝儿再次为自己可怜的后颈默哀,依稀听狼崽吼了一声“郑琦你混……”,混什么不知道,但重点是,郑琦居然活着,那么大的火都没烧死他……不行了,好昏啊……   宝儿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天翼跟他回了老家,小桃开得满树妖娆,微风过处,漫天桃红迷眼,他在墙边的秋千上晃来荡去,天翼在他身后轻推轻摇……   “天翼用力嘛……”   “你做什么恶心的梦了?”   “咦?”宝儿猛地睁眼,然后笑,“你一小孩瞎说什么?我梦见荡秋……怎么还一摇一晃的,我没醒吗?”   “我倒希望我没醒。”狼崽扭扭身子,“你都连累我一起被坏人劫持上马车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松手了?”   “哦。”宝儿羞赧一笑,随即愣住,“你说我们被坏人劫持了?郑琦呢?”   “你小声点!”狼崽微挑车帘看了外面一眼,然后枕在宝儿腿上,低声道:“那家伙恐怕不叫郑琦,我听他们叫他三王子,他又自称来自堋州,即便他是昨天那个二百五的儿子,也应该是三小王爷……”   “只有一个人能承袭王位,就算老三承袭了,也不会把排行叫上,还有,二百……端王还不到三十,生不出郑琦那么大的儿子……呃,你别瞪我,接着说,然后呢?”   “然后我哪知道?”狼崽侧卧了,抱住宝儿的腰,“你不是自称天下第一聪明人吗?然后你推测一下,这个自称叫郑琦的三王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宝儿笑,“他不是东西,人怎么会是东西呢?还有不是我自称天下第一聪明,是我的掌门师尊亲口嘉许了哄我高兴的……别动呀,你头发乱糟糟的,又没梳子,我拿手指给你理理。”   “那你顺便给我挠挠吧!算起来,有三天没洗了,痒。”   “好。”宝儿给狼崽挠头,见狼崽微红了眼,不由跟着酸了心,嘴上却轻笑,“别难过,我虽没用,但会尽力带好你,而且天翼很快会发现我们失踪了,迟早会来救我们。”   “我没难过,只是觉得自己没用,认识郑琦那天,我就觉得他不是好东西,昨天就该拖住你,不让你去周家老宅,也就不会被他劫持,总之我没保护好你,没脸见大哥了!”   “对啊,修哥哥和守义哥知道我们出事了,也会来救我们!”   “重点是我没脸见大哥了好吧?”   “重点是我们不能死。”   “重点是我们不知道三王子是什么东西?”   “知道了也没用,他有可能是金蒙国的三王子,虽然金蒙国没有三王子。”   “什么意思?”狼崽坐起来,宝儿竖个食指在嘴上,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拿起发带给狼崽绑头发,同时悄声续言。   “金蒙国的王室慨况我大概知道一点,因为曾经答应了要帮一位公主逃婚,当时她被赐婚给金蒙国的二王子,我出主意让她跟心上人私奔,但我只敢保证天翼不会派兵追拿他们,不敢确定金蒙国那边会息事宁人,所以我大致了解了一下金蒙国的王室情况,也就知道他们没有三王子,又为什么会怀疑郑琦是金蒙国的三王子呢?因为那天他给你擦脸的时候,隐约露出了手肘上的印记,那是金蒙国王室子弟才能有的刺纹……”   “那你昨天还不要命地往火里冲?都怀疑他身份了,你不离他远点,还自己送上门?”   “呃……”宝儿笑得异常尴尬,“这事怎么说呢?你也知道,火会烧光一切,不止人,还有美食也会烧成灰烬……”   “让我死让我死!”狼崽抓头抱脑,宝儿空伸着手,不敢阻止小孩自虐,而且不良情绪及时发泄的好。   “我荷包里还有点吃的,你揪得差不多的时候,也来吃点……”   “你还吃?不许吃!全部给我!”狼崽抢过荷包,不管里面装了什么,通通往嘴里塞,泄愤般切齿嚼食,“你吃再多也不长个子不长脑子,我全部吃了才有力气想想怎么逃回去……”   “思谋之事靠精力,我没法想像你大力思谋会弄出个什么来……你怎么了?东西坏了吗?感觉你吃得有点恶心……”   “是你说得恶心!我在吃东西,你那说法感觉我在拉……算了,咽不下去了!”   “那就不必勉强,圣人吃半饱,养生之人七分饱,愚人才吃到冒汗,来我给你擦擦脸!”   宝儿掏出丝帕,狼崽先是翻着白眼凑上去,随即往后缩,“你说我是愚人?”   宝儿苦笑摇头,“你别动不动就炸毛竖刺,我们现在共同患难,兄弟一心,其利断金,所以我们需要更加团结,充分发挥我们的聪明才智,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狼崽重重点头,一脸热血豪情,把荷包递给宝儿,“你也要吃点东西才行,否则有机会逃跑的时候会没力气。”   “没关系,我是你哥,而且我有抗饥饿的经验……”   “不行,你必须吃!”狼崽直接掏出吃食凑到宝儿嘴边。   宝儿欣慰一笑,推回去,“还是你吃吧!你正在长身体,何况我吃了也是浪费……”   “谁说的?你赶紧吃,还没我壮实呢,吃!你全部吃掉!”   “不用……唔用……嗯……好吧!”宝儿一脸勉强咽下狼崽硬塞来的吃食,正要说话,又被狼崽强行喂食,没办法,弟弟太懂事,盛情难却啊!   宝儿带着类似感动、疑似兴奋的神情,吃光了荷包里的东西,兜底倒了倒,确实没有了,翻过荷包里子,把夹在缝隙里的渣都清扫干净,然后无比遗憾地轻叹一口气,抱肩蜷成一小团,打算睡觉的样子。   狼崽此时才觉得好像上当了,这个所谓的哥根本是个为了吃,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家伙,所以从他开始讲恶心话时,就已经展开吃食算计的第一步,之后一系列言行都是在演戏,什么同心协力共度难关,什么抗饥饿经验,全是假的!   “你有吃到冒汗吗?”狼崽明显讥讽。   宝儿嘿笑不答,狼崽冷笑,“你岂止阴险,你还卑鄙!”   “别生气了,修哥哥不单要你保护我,还要你照顾我,你忘了吗?”   “我……”狼崽一时语塞,许久才崩出一脸侠客式正气,“我不会忘了大哥的嘱托,而且你身体不好,我会尽量照顾你,现在你先睡一觉。”   “好,如果坏人送吃的来了,记得叫醒我。”   “除了吃你还……知道了,你睡吧!”   狼崽狠揪头发才压住怒火,倒也很认真地充当守护,几乎不眨眼地看着早就入睡的宝儿,一面在心里念叨大哥的嘱托,一面却觉得眼皮沉重,脑袋也有点昏沉不清,这种感觉,很象记忆中唯一一次生病发烧。   但是不可能,很没用的哥哥都没生病,他凭什么……好像是生病了……好像那次生病也是大热天闷在马车里……   但是不能病!狼崽坚持又坚持,最终咚地一声歪朝一边,吓得宝儿一下就坐直了,先是一个寒颤,随即抱住狼崽又摇又喊,半天不闻回应,也才觉得狼崽浑身发烫。   “停车!我弟弟病了!停车!”宝儿拍窗大喊。   很快地,车窗边驰来郑琦的身影,侧头笑问,“饿了吗?”   “小白……小狼病了!停车找大夫,快点!”   宝儿急得要哭,郑琦淡淡一笑,喝令人马加速前进,然后挥鞭往前驰去。   宝儿傻愣半天才明白对方没回应他的请求,但是没法再据理力争,看看怀里的小孩,宝儿只有无限歉意。   对不起,是哥哥害了你,但哥哥不是为了那些美食才冲去周家老宅,昨日御书房来了一道密报,端王有通敌嫌疑,而周家老宅的火灾来得太蹊跷,哥是为了这个才去的,却没想到连累了你,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5 章   病中的狼崽一声声喊娘,宝儿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他已经三拍三喊,坏人都不再理他,只在午间歇气时给过他一点吃喝,之后继续赶路。   宝儿把吃食留下来,把水分成两份,一份喂过狼崽,一份拿来湿帕子,不时给狼崽敷额头,但这只能暂缓狼崽的热烧,晚间时,狼崽已经不会偶尔回应他,而是彻底陷入昏迷……   “郑琦!我弟弟死了,你再不请大夫,我也活不成了,到时你就白忙一场,快点请大夫!算我求你!郑琦!郑琦!”   宝儿高声呼叫,他知道郑琦就在前面马队里,早一些的时候曾路过一个小村庄,赶车的坏人传达过郑琦的意思,说他可以把生病的狼崽留在村庄里,当时没答应是怕坏人转背就把狼崽杀了,现在则有些后悔,因为狼崽当时还有点清醒,只要有机会下车,应该有机会逃跑。   “停车!停车!”   咦?不是吧?真的停了?宝儿挑帘查看,正迎上郑琦那张丑陋无比的脸,亏他以前夸郑琦英俊帅气,怎么就没发现这人的心貌长得奇丑还流脓发臭?   “下车吧!这儿有家村店,住了一位高明的大夫,正好给小狼看病。”   郑琦伸手,显然要替宝儿抱狼崽,宝儿哪敢放给他?自己抱了狼崽跳下车,却因体力问题摔了个双膝跪,郑琦一把将两人抱在怀里,几乎咬着宝儿的耳垂嗤笑低语,“不用跪我,替你弟弟请医,你只以身相许就行。”   宝儿也不挣扎,且乖乖点头,“我会尽量配合你,只要小狼没事。”   “聪明。”郑琦亲亲宝儿的脸,也不叫人换手,就这么把两人抱进乡野小店。   大夫果然高明,也不把脉开方,扎一针,给了一颗药丸,半刻钟后,狼崽悠悠醒来,宝儿高兴得搂住了哭,却一下就止住,“还是这么烫啊!你是怎么治的?”   宝儿瞪着大夫,此时大夫正跟郑琦说话,听了宝儿的质问也不搭腔,得了郑琦的允许就退了出去。   “喂你站住!”   “他去煎药,小狼不惯车内暑闷,加之急程赶路略微累了点……”   “什么略微啊?他再壮实也是个小孩,你这么不要命的赶路谁受得了?”   “你呢?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有,多着呢!肚子饿死了,可是恶心,吃不下东西!”   宝儿甩个大大的白眼,趴回床边守着狼崽,郑琦淡淡一笑,出去拿了饭菜进来,宝儿头也不回,可是饭菜的香味不停往鼻子里钻,听郑琦叫他过去吃饭,而且端了一碗粥过来,显然是给狼崽准备的。   “他不饿!”宝儿伸手拦住,不准郑琦喂粥。   “我要吃粥。”狼崽嘟嘴,而且是跟郑琦撒娇,宝儿郁闷又自卑,但是不怪狼崽偏向坏人,他的确不是个象样的哥哥。   郑琦喂粥给狼崽吃,宝儿坐在饭桌边食不下咽,感觉全都堵在嗓眼里,瞟眼看那边,感觉亲兄弟似的和谐,唉,不愧是白眼狼,有奶才是娘啊!   “怎么不吃了?”郑琦在那边闲闲笑问。   宝儿放下碗筷,直接拿袖口抹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我外面走走去!”   宝儿起身到门边,拉开又关上,回头讪笑,“我都忘了还在被劫持呢!只是门边那两位吃过了没?眼神跟饿狼似的,你可不要忘了喂食,更不要喜新厌旧哦!”   宝儿说着就坐到窗边,右手支在腮边,顺便摸着耳朵上的玉珠,这样就能安心一点,天翼的左耳垂上也有耳洞呢,只是不方便戴那颗玉珠,但是晚膳后会特意戴上,一直到第二日上朝时才摘下来……   天翼,你现在正忙着找我吧?可我都失踪两天了,换了你失踪两天,我绝对……找不到,是的,怎么可能一下就找到?   坏人劫持之前没有一点征兆,就算早就发现了郑琦手肘上的刺纹,但是一直以为郑琦不会离开京城,虽然王室子弟呆在敌方大本营很不妥当,但是以身犯险而以身作则,可以鼓舞人心,将来大军杀进京城时,除了可以做内应,还可以趁机立个大功,说不定,还能趁乱杀了大王子,然后逼他老爹立他为储……   “想什么呢?”郑琦突然发问。   “我在想你干吗劫持我?留在京城才有机会继承王位,如果战事顺利,灭了大凤的话,你有可能当上皇帝哦!”   宝儿说着就全身都僵了一下,因为他现在才发现自己被郑琦圈在怀里,但是不能挣扎,在狼崽病愈之前,一定不能激怒对方。   “你希望我做皇帝?”郑琦亲吻宝儿的脸,不待宝儿答话就低声笑道:“我看中的人果然不错,之前我也打算留在京城行事,谁知遇到了你,如果进宫要人,我不认为大凤皇帝会慷慨允诺,如果事成之后再追人,我不确定你会不会等我,所以我决定带你走……”   “我又没同意跟你走,你凭什么决定?”   “不需要你同意,我决定就行。”郑琦说着霸道的话,语气却温和至温柔。   宝儿无端寒颤,见郑琦又要亲他,心里明白不能反抗,手却不听话,可是他只打了一耳光,为什么响了两声?   宝儿愣了愣,然后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疼,但是不想哭,反而想笑。   “不愧是王子,一点亏都吃不得,不就一耳光吗?而且我是大凤的凤麟君,你们金蒙是臣国,上至王室,下至平民百姓,我都能教诲或教训……你……你笑什么?”   宝儿怵惕,狼崽在那边捶床,一如既往表达着想死的心情,然后宝儿明白了,然后也很愤怒。   “不许笑了!小白眼也不许自虐!因为我不是失误而自暴身份,他应该早就知道我是凤麟君,而且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劫持我,相反,不论他有多喜欢,假如我不是凤麟君,他也喜欢不到哪儿去!”   宝儿说到此处无限得意,“怎么不笑了?你接着笑啊!继续用你自以为高贵的王室血统支撑你的假面,继续演你的多情公子颜如玉,哪怕假面被挑开,哪怕多情变冷血,你也要笑得从容自在,别轻易就露出真面亮出獠牙,那绝不是成大事者的气候,当然我不在乎你的成败,只是你的表现反差太大,前一刻温情款款地亲人,后一刻目露凶光地打人,接着又不甚熟练地故作高深,笑得人发碜,你自己说,恶不恶心?”   郑琦不语,只是笑意更深,宝儿恶心又寒颤,一下就窜狼崽那边,而且迅速钻进被窝,只露个脑袋在外面,见郑琦慢步走过来,吓得他抱住狼崽以求安心。   郑琦居高临下发话,“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我打你,是因为你不懂规矩,至于我笑你,甚至以后会骂你,都是希望你乖巧懂事,因为你是我的男宠,你以后就叫如宝,如获至宝的意思,听明白了吗?”   宝儿作呕吐状,其实真呕了几下,狼崽又推又吼,“你想勒死我啊还不松手?真吐被子上我今晚怎么睡?他就那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大哥教我识时务者为俊杰,还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现在就是屋檐下的人,所以房顶上的人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大哥还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男宠就男宠吧,如宝就如宝,你说是这个理吧,三王子?”   郑琦笑,“还是叫我郑大哥吧!”   “那怎么行?我哥不懂规矩,因为他来自民间,我不同啊!你大概也查过我的事儿吧?以我的出身,当然是看惯了各种巴结或卑贱的嘴脸,其实这就是规矩,我从前也沾着家族的光得过不少人的巴结,可是呆在家里,我就得装孙子,哪怕我真是那人的孙子,但我得做得象个龟孙子,因为我真正的娘是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奴婢,她平日里见了我都得恭敬地叫我一声小少爷,这个就是规矩,好比我哥本是凤麟君,但你掌握着我们的死活,为了活命,我们就得守你的规矩,只是我哥一时转不过弯,还请三王子给他点时间,多谢了!”   狼崽被宝儿箍着,无法拱手作揖,只能谄媚地笑,宝儿则点头,“对对对,给我一点时间,否则你叫如宝的时候我没反应,你还得气半天呢!所以让我适应一下再说,好不好?”   郑琦笑而不语,坐到一边喝了半盏茶,然后一语不发出去了,紧接着是那位大夫推门进来,手上是一碗汤药,宝儿忙接过来先尝一口,“这么苦,没下毒吧?”   “良药苦口。”   “么你也喝一口,当然不是怀疑你下毒,主要是让你亲自感受这种药的苦味,然后调制出美味一点的药,如果再能注重一下药的颜色以及气味,那么你的药就能达到色香味俱全的境界,哪怕你是庸医,不敢去大地方悬壶丢人,依旧窝在穷乡僻壤,也依然会有很多人冲着你美味的药而来,到时你有美味药丸、美味药膳,美味药汤,说真的,想不发财都难,你说呢?”   宝儿笑眯眯,大夫依旧一张死人脸,实在的喜怒不形于色,目光只在药碗上,狼崽也盯着药碗不放,“我不怕他下毒,再说你都喝过了也没事,快点给我喝吧!男子汉病秧秧躺着很难看!”   “肠穿肚烂七窍流血更难看!我跟他杂七杂八扯那么些是有缘故的,我在等一个感觉,虽说我百毒不侵,体内能自行化毒,但是一化毒小肚子就会叽哩骨碌地疼……”   “那是饿了!不然就拉肚子!”狼崽捶床吼。   宝儿翻个白眼,“我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人,饿了,我会头晕眼花心情郁闷,拉肚子,我会捧腹忍耐直到可以脱裤……呃,时限到,小肚子没有叽哩骨碌疼,可以喝药了!”   宝儿献宝般捧上药碗,狼崽翻着白眼喝个干净,苦得泪花乱闪,嘴边却凑来一颗奶酥糖,慌忙叼进嘴里,差点咬到宝儿的指头。   兄弟俩听到一声门响才知道大夫收了药碗出去了,先是对视一下,然后互掐了脖子。   “你为什么讨好坏人?”   “你把奶酥糖藏哪了?”   “咦?”宝儿愣一下就笑,“你以为我会把吃的全部装在荷包里?如果荷包掉了怎么办?所以我全身上下都有装美食的秘囊……”   “等等!”狼崽上下打量宝儿,“我不问别的,只问你把奶酥糖藏哪?敢说是鞋里,我……”   狼崽捂嘴欲吐,宝儿拍抚,“放心放心,我不会在恶心的地方藏吃的,其实除了荷包,我只剩袖袋里能装吃的,所以才没地方装银两或别的什么啥,否则等你病好些了,咱们可以拿银子打点一两个坏人,请他们帮我们逃跑……”   “我有二百五给的银票啊!但是打点这一套我见过也玩过,从前有人为了讨好我爷爷,拿大把银票打点过我,要我替他怎么怎么,转背我就拿那些银票去打点各房的下人们,要他们替我照顾我娘,结果不论我还是那个人,都没得到各自想要的,所以打点这一套根本没用。”   狼崽一脸沮丧,宝儿想了想,笑道:“原来你讨好坏人是擒贼先擒王的意思,让对方以为你顺从了,以此放松他的戒备,然后趁机逃跑,对不对?”   “嗯,大哥教过,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虽然他本人好像做不到,但他有资本只伸不屈,而我现在还不行,所以要学会在困境中先屈后伸,只是要委屈你配合一下,乖乖做他的男宠……”   “你知道男宠是什么意思吗?或者你配合一下给我做个示范?”   “他又不要我,如果要,我会为了大局牺牲……”   “我不会,但我有办法让他放你走……”   “我不走!大哥要我照顾你保护你……”   “你必须走!否则我真会被他怎么怎么……”   “只是做男宠!”   “他要拿我垫着睡。”   “那就配合……”狼崽顿住,愣了半天才捶床怒骂,“屁的王子!什么狗□□光?敢睡大凤的皇后,衣冠禽兽!”   宝儿点头表示同意,但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说服狼崽。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走的,我会保护你……”   “你会成为我的软肋,软肋的意思懂吗?”   狼崽摇头,宝儿点头,“你不懂就对了,否则你不会这么拗,至于软肋的意思,就象你曾经各种龟孙子,各种打点,各种说不出口的屈辱与悲愤,都是因为你娘就是你的软肋……”   “别说了!”狼崽倒头翻过身去,拿被子蒙了头,被面微微颤抖,许久才发出嗡声嗡气的声音,“你设法让我走,我找人来救你。”   “好。”宝儿轻拍被面,哄孩子似的小声哼歌,没哼两句就被狼崽吼上了床。   小白眼变成了小红眼,一直讨厌被人紧搂的小恶人,变成了一个劲往人怀里钻的撒娇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6 章   马队一路向北,尽管狼崽病着,尽管宝儿一再反对,但是哥俩为鱼肉,抗争过激绝没好下场,为这事,宝儿吃了不少耳光,最后是狼崽主动请求赶路。   三日后,马队进入金蒙国界内,风土人情便不是大凤的韵味,而是粗犷至粗鄙,但也另具风情,可惜宝儿无心赏叹,狼崽的病时好时坏,原来壮实又机灵的小孩,现在跟只脱毛的鸡崽似的……   “你才鸡崽。”   “别说话了,省点精神喘气……”   “我又不是要死了!”狼崽凶了一下眼,立刻蔫得烧茄子似的,见宝儿不再跟他说笑打趣,又转着眼打量一下周遭,“这是豪华大客栈吧?我刚才睡着了,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   “当然是哥背你进来的,不这样,咱还能一个房间吗?这也不是什么大客栈,外面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全都是坏人的手下,我估计这个小城镇就是坏人的战事指挥所……”   “你估计?”狼崽一脸不屑,这么没用的哥能估计出什么呀!   宝儿笑,“好吧,不是我估计,是坏人自己说的,但是从这一点,咱们可以确定很多东西,比如不用再奔波了,比如可以给你请个好大夫,比如能吃上异域风情的美食……”   “你掐死我吧!”狼崽拉被子蒙了头,显然不想听没用的哥废话。   宝儿尴尬地挠挠头,见狼崽似乎又睡着了,于是悄声出去,悄声关上门,笑眯眯跟门边的守卫拱拱手,“这位大哥辛苦了,还要麻烦大哥告诉我,上哪找郑琦……”   守卫瞪眼,宝儿忙陪笑改口,“对不起啊,我还没适应他的新称呼,但我真有急事找琦王子殿下……”   “如宝找我什么事?”春风一般温和的声音响起,郑琦人随声至。   宝儿愣了半天才说得出话,“你还是扮成郑琦的样子顺眼一点,突然从一个青衫儒商变成奇装异服的……其实也不难看,你别又打我,我真的适应不了同一个人忽羊忽狼的变化,而且我是有正事才找你,小白眼还病着的,你给他请个好大夫,然后我夸你帅,好不好?”   郑琦默了一下,拎起宝儿进了屋,直接将宝儿压在地上,“你可以口没遮拦,但只限于在床上取悦我之后,允许一两句,其他时候你必须恭顺谦卑,听懂了吗?”   宝儿点头,双手推在郑琦的胸口上,“你太重了,我会被你压死……对不起,忘了恭顺谦卑,重新来过!”   宝儿清清嗓子,“琦王子殿下真是健硕魁梧,贱奴我实在是不堪重负……”   “你不是贱奴,你是如宝。”郑琦稍稍支空身体,亲了宝儿一下。   宝儿明显一个寒颤,顺口嘟咙,“我哪是如宝?比狗还不如……”   后面的话被耳光打断,宝儿都懒得捂脸自抚了,甚至懒得痛,现在最重要的是给狼崽请大夫。   “我错了,我比狗强多了,你不要生气,想想看,我们曾经是朋友对吧?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就算路人求助也会令人侧目,何况曾经的友人?哪怕你的身份是尊贵的王子,但是皇帝都有穷亲戚呢!我就相当于你的穷旧识,现在我人生地疏,求助无门,你当是日行一善,替我弟弟请个大夫,来日我若腾达,必会报你今日的大恩!”   郑琦冷笑,一个耳光把宝儿搧到墙脚,“你想怎么腾达?不过是个男宠,莫非想爬上父王的床?可惜父王不好男色,否则送你一程倒也于我有益,纵然我真有些喜欢你,但若验证之后发现你不论在床上,还是对我将做的大事,都是无用之人,那么……”   郑琦上前捏起宝儿的下巴,“你的下场只会生不如死。”   宝儿乖巧点头,乖巧的笑,“你放心,我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我很有用的,刚才是我说错话了,你消消气,先替我弟弟请大夫,然后我们坐下来商量一下将来的事,总之你会发现我很有才,否则就我这长相,要没点真本事怎么做凤麟君,你说是吧?”   郑琦淡淡一笑,倒也松了手,命人去请大夫,然后把宝儿拎到另一个房间,“坐下来,但不是商量,而是展示你所谓的才。”   宝儿转转眼珠,试探道:“琦王子殿下喜欢书法吗?”   郑琦皱眉,宝儿忙陪笑,“没关系,连大凤的丞相都不喜欢书法,可见这东西没多少用,么你喜欢听歌吗?我会唱完整的凤歌……别动手,我还疼着呢,再打我就成包子脸了!不喜欢听歌就听书,我会背很多书,对了,我还背你们金蒙国的疆域概况,从前你们金蒙也算大国呢!连堋州那块也是你们的,后来子孙不成器,治国无方,御下又文不成、武不就,搞得国内民不聊生,对外又不停割地赔款,生生地把一个草疆大国缩成了牧民弱土……呃,我就事论事,你别生气哦!”   郑琦笑而点头,“你说得不错,我自然不生气,依你看来,要让我金蒙重振大国雄风,第一步该怎么做?”   “哈?”宝儿愣睁,脸上不轻不重挨了一下,然后回神了,捂脸笑道:“你不要随便打我好吗?我就疑问性哼那么一声没多大错吧?任谁听了你的问题都会奇怪,金蒙的振国大志又不是心血来潮的提议,好比我曾差点饿死冻死,七岁时就发下宏愿,今后要不用辛苦而衣食无忧,所以一直朝这方面努力着,金蒙的振国之事也一样啊,努力到今天也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吧?可你问我第一步该怎么做,很让我怀疑你所谓的第一步不是为了振国,而是窃国,呃不,你是王子,所以是窃位,所以你想让你的父兄回老家种桃花,你留下来壮大家业,对不对?”   郑琦轻抚宝儿脸颊,“这样就不疼了,接着说。”   宝儿推拒闪躲,“你别摸我,否则我怎么说?倒不是我恶心你,主要是你不摸才不疼,不疼才有精力说话,而且我都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   “怎样让他们回老家?接着说。”   “说……说这个有什么好处?”宝儿问着就双手捂脸,自然是怕挨打,心思却转了方向,想起第一次跟天翼见面时,天翼要带他回太子府,当时他也是问有什么好处,天翼反问他要什么好处……   “你敢问我要好处?”郑琦冷笑。   宝儿使劲摇头,“不是那意思,说笑的啦!熟人嘛,要什么好处?只要你不打我就是好处了!如果小白眼病好了之后,你能放他回家,那就是天大的好处,吃人一席,还人三餐,所以我会尽力帮你送他们回老家,你看行不行?”   郑琦冷笑道:“你是君子院最出色的学生,大凤皇帝拿你的师门作威胁,让你助他窃国成王,如今我只是拿你一个并无血缘的兄弟当筹码,要你助我成大事,你却虚言诈语,看来,你只想做个纯粹的男宠,我便如你所愿!”   郑琦一把撕开宝儿的衣襟,宝儿急得又踢又咬,可惜力不如人,终被压制在地,感觉裤子要被扒掉了,急得他又哭又吼,“天翼救我!天翼大笨蛋!”   郑琦冷笑两声正要行事,门外传来通报,消息令他震惊,也令地上的宝儿惊惶,他只是顺口喊天翼来救他,天翼果然就来了吗?有这么灵?果然的话,以后就不能谈神论鬼了,不对,重点是天翼为什么会来?堂堂皇帝深入敌方内部,绝不是刺探敌情来的,那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不是口误,吃那么多耳光,能不红吗?而且人家坏人还算手下留情了,最少比修哥哥的义姐打得轻,那个女人前世绝对是被他搧耳光搧死的,郑琦这个坏人则是被他打了一耳光就气死的,就这么点气量还想成大事?甚至连自己的父兄都容不下,这种人,天诛地灭!   咦?什么时候来到城墙上的?明明还在屋里跟坏人作斗争,衣服都撕破了,现在也还破着,可是斗争场地已经转移,而且斗争形势大转,城墙下站着的可不是天翼吗?所以不再是一对一,而是两个好人对一个坏人,输了才见鬼!   “天翼!我在这儿!你好帅!我好想你!”宝儿又跳又喊,果然活泼可爱。   郑琦冲着墙下冷笑,“你想鱼目混珠吗,堋州端王?”   墙下人但笑不语,挺拔身姿屹立风中,白衣衬着一头青丝,凌乱的却是心,凝住的是目光——墙头上那个小小的人儿,那张不停呼喊的小嘴儿,那付有点小臭屁又有点小伤感的,小样儿……   略微收回目光,虽是抬头仰视,但不减损半丝威仪,唇边含了轻蔑的笑,“我是凤天翼,不再是大凤皇帝,此来,只为与心爱之人甘苦与共!”   说着,目光转向小人儿,“此人曾共我一城浮华,我承诺许他一世温华,所谓温华,实则两心相偎,祸福与共,然我做得不好,从前他两番有难,我都假手他人,事不过三,这一次,我必须亲自来,最好斥退你的弓箭手,活捉我,对你有益无害。”   “天翼!天翼……”宝儿哽咽难言,感动得一塌糊涂。   郑琦默了半晌,叫过亲从耳语一番,须臾便有一小队骑兵叱马出城,沿路泼撒石碴。   郑琦冲墙下冷笑,“不论你以何种身份进城,都要跪行而入,不然就转身离去,我可以放你一马。”   “不要!不准跪!你敢跪,我就不做凤麟君了,不要你了……”   “我要你!只有不做皇帝的凤天翼才能全心全意要他的宝宝,所以宝宝也不做凤麟君了,只做我的宝宝,好吗?”   “好!可是不准跪!你敢跪我就从这儿跳下去!”宝儿撩起衣襟要跳,可惜被郑琦一把揪住,气得他又抓又咬,累得气喘吁吁才发现天翼已经跪行入城,身后拖着两条殷红血迹……   宝儿紧紧闭了一下眼,睁开时,冷静而凛然地看着郑琦,“你找最好的大夫给天翼治伤,安排大点儿的房间给我和天翼以及小白眼,我们要住在一起,平日的饮食茶点都要很好的那种,天翼挎了一个包裹,里头应该有换洗衣物,所以不要你准备这个了,等有需要了再跟你说,不要瞪我,更不要打我,如你所说,我的才能会助你成就惊天伟业,所以我是以你的谋国军师在跟你提条件,如果你仍一意孤行当我是你的智慧型男宠,那我不妨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是君子院第一能人,无它,只因我会一种逆天神术,可以篡改天命,让一个国家在半年内彻底毁灭,代价是,我的命,所以要不要答应我的条件,你看着办,现在我要去扶我家天翼,麻烦你让一下!”   郑琦目瞪口呆,回过神才发现宝儿已经跟那人抱在一起,很是刺眼的情景,但是不能阻止,与其养个不肯献计的男宠,不如暂顺其意,何况大凤的前皇帝已经落入手中,比起那个狡诈的小孩,凤天翼更适合做筹码,而且凤天翼自投罗网的蠢行也证明了两日前得到的消息,堋州端王不费一兵一卒成功上位,看似顺利,国中却必有内乱,这于金蒙国是再好不过的事。   郑琦思量再三,答应了宝儿的条件,只有一样让宝儿不满,怎么没给天翼请最好的大夫?就算军防边城人才匮乏,但是最糟的军医也比这个穷乡僻壤的庸医强一百倍!   “不要他治,他连脉都不会把,而且他的药治标不治本,小白眼吃他一碗汤药貌似好了,之后就病情反复,把个狼崽弄成了鸡崽……”   “你才鸡崽!”狼崽掀开床帘回嘴,面色已不似先前,可见病势大好转。   宝儿激动得两眼放光,“谁给小白眼瞧的病?也让他给天翼瞧瞧!”   穷乡僻壤的庸医上前,宝儿拦住,却听狼崽低声笑,满是嘲讽意味,宝儿愣一下就明白了,迅速弯腰作请,然后兔子似的跳到天翼身边,两手拄在床沿上托着腮,满心欢喜看着他的天翼,看着看着就酸了心……   他的天翼啊,居然为他抛弃了皇位,居然不计生死来找他,居然为他跪行成伤,众目睽睽之下不计荣辱,仿佛跪行的不是他,两膝的伤也不觉痛,面上清雅淡笑,目中柔情似水,只为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7 章   宝儿强忍泪水,大夫裹伤出去后,他才忍不住大哭,太感动太伤心,先好好哭一场再说。   凤天翼也不劝止,只是将宝儿拥在怀里,一手在宝儿背心轻拍轻抚,感觉小人儿哭得差不多了,捧起小人儿的脸,“让我瞧瞧可有梨花带泪的美感,你也好好瞧瞧,我耳上这颗玉珠可有戴错?”   “没……没错啊!跟我这只是一……一对的。”宝儿抽泣答话,倒似个小结巴。   凤天翼轻笑,吻去宝儿脸上的泪,退开来,定定看着宝儿,眼中却渐浸湿意,再吻吻宝儿的唇,一滴泪水夺眶而出,微抖了声音喃喃,“宝宝……我的宝宝……”   “天翼……我的天翼……”   两人相拥互唤,万千言语尽在其中,无限情意相融相许。   “麻烦你们换换词儿,别害我竖起耳朵偷听半天就这么枯燥无味的两句,有意思吗?”狼崽嗡声抗议。   宝儿红着眼睛显摆得意,“我们可有意思啦!只是不告诉你有什么意思,总之我的天翼来了,谁都别想再欺负我!”   “你少得意,他都不是皇帝了……”狼崽打住,冷哼一声翻过身去,心里则惊惶不已,果然是做过皇帝的人,很随便地瞟人一眼都让人害怕,如果象大哥那样放冷光,还不直接把人刺死!   狼崽安静了,宝儿更是得意,只是担心碰着天翼的伤,所以很小心地蜷在天翼怀里,拿丝帕擦天翼额上的汗,“伤口很疼吧?没关系,你可以哼哼或是哭,小白眼是自己人,不丢脸的。”   “不疼,倒是真想哭,却不是伤心,而是感激。”   “感激什么?”   “你没死,你活着,你已在我怀里。”   “哦。”宝儿羞窘地笑,“我也很感激,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你又为我出宫了,又是请靖王和飞飞他们帮忙的吧?”   “这次请的是端王,只是应该叫皇上了……”   “他篡位成功了?怎么篡的?什么时候起的兵?沈哥哥呢?”宝儿一连串问题,眼里满是惊疑。   凤天翼轻抚安慰,“别担心,一切都很顺利,文玉也跟柳岩在一起,我让他们提前失踪了,之后写了一道让位诏书,首先征询靖王的意思,谁知这家伙一听要他做皇帝,竟连夜带着小果子不知跑哪去了,我又征询天翔和天飞,两人宁死也不接手,我只好直接写上端王的名字,管他愿不愿意,反正我是不干了,既然你没死,我为什么要拿国事累死自己?所以把诏书扔给端王我就来找你了,他还有脸一路追我,要不是他谎报你的死讯,我能拖这么久才来找你?”   “我没死啊!他怎么乱说呢?绝对是报复!那天在茶楼我劝他放弃沈哥哥,我还说了好多肺腑之言,都是为他好的,他装聋装傻就算了,居然谎称我死了,这哪是报复?根本是诅咒!”   “也不尽然,周家老宅里确实有四具烧焦的尸体,我叫人细细查验,也查取了诸多证据,甚至有众多人证,每一样都证明你那日的确在场,的确冲进火场没再出来……”   “我还没进去就把小白眼摔死了,然后他是装死的,接着我们就被坏人劫持了,我还以为不出三天你就能找到我,谁知你认为我死了,但这不重要,你刚才说端王一路追你,他要杀你还是你卷走了什么宝贝东西?”   宝儿瞟了案桌上的包裹一眼,凤天翼觉得好笑,“里面就几件衣服,还有一点你喜欢的吃食……”   “难怪他要追你,那天我说了你让位给他之后,我们绝不带走宫里的东西,包括我喜欢的美食,只是他也太小气了,不就一点吃的吗?又不是把玉玺带走了……”   “我若带走玉玺,他也不会追我,只是你怎么知道我会让位给他?”凤天翼故作肃然,实则逗趣。   宝儿却一脸奇怪,“我哪知道你会让位给他?当时我是假设性那么一说,谁知事实如此,真是一语成畿啊!可他好像不太乐意似的,为什么?”   “文玉不在朝中,他就无心皇位了吧?谁知道呢?谁又管他!”凤天翼掀开宝儿的衣襟,“只是撕破了衣服,里面应该没事,脸上挨了打,丢了几分面子,受了诸多委屈,吃了不少苦,其他还有吗?”   宝儿笑,“天翼又在算帐了!可是咱们都在坏人手里,即便要报复,也等逃出去再说好吧?”   “不好,你知道的,我记性差,有火当场发,有气及时撒,有仇赶早报,份量只多不少。”   “好厉害哦!好帅!”宝儿花痴样地亲了亲天翼,蜷回天翼怀中,梦话般喃喃,“我这几天都在心里念叨,如果你亲自来救我,我就不计较坏人欺负我的事了,以此感激上苍,酬谢诸方庇佑的神灵,现在我还要加上一样,希望天下苍生不受战乱之苦,纵有疆国之分,也无高下之差,都是天地滋养的一家人,如此的话,我愿折寿十年,以此弥你轻抛天下之过……”   “我无愧天下,只有负于你,若真要以寿数为酬,我只祈求后你而死,比你多活十日,葬你在你所愿,自葬在你坟侧,皮肉入土,白骨化灰,共你一方尘地,护你一梦醒转是来生。”   “来生我们也要在一起!”宝儿感动得眼泪哗啦,圈着天翼的脖子不停索吻。   之后的几天里,宝儿都竭尽所能照顾天翼,狼崽的病早就好了,也不知天翼用了什么法子,总之把狼崽收拾得服服帖帖,除了单修,天翼是狼崽又一个崇拜对象,甚至在天翼的勒令下,狼崽开始专心致志地习文识字。   “写好了,请哥夫检查。”   “抗议!”宝儿夺过狼崽递来的字帖,“我严正抗议!我的书法是天下第一,为什么不请我教?还有天翼的称呼,都说叫他凤大哥了,哥夫太难听!”   “姐夫好听,你愿意吗?”狼崽抢回字帖,双手捧给凤天翼。   “嗯,今儿比昨日好些,那边桌上有付残棋,自己去玩,顺便休息一下。”   “是!”狼崽满脸欢喜去了。   宝儿嘟咙,“难怪他喜欢自虐,我对他多好啊,他一点不买帐,你冷着个脸偶尔还打他两下,他乐得俯首帖耳,果然是天生的受虐癖!”   “不是受虐,而是血性的上进,他喜欢强者,不屑弱者……”   “我是弱者吗?之前病的是谁?跟坏人各种周旋的是谁?让坏人给我们好吃好喝的是谁?他喜欢修哥哥,却不知修哥哥是有勇无谋,他喜欢你,却不知你是色厉内荏,只有我是真正聪明智巧的强者!”   “岂止?你还会一种逆天神术,还毛遂自荐做了坏人的谋国军师……”   “那是蒙他的!”宝儿羞恼,一头钻进天翼怀里,笑得撒娇又赖皮,“你帮我想想办法,他可能当真了,每天都派人来叫我过去,我推说你的伤一天不好,我就没心思管别的,虽是实情,但无能替他谋国也是实情,只是他不知道罢了,本想继续拿你的伤作借口,但那个庸医太高明了,咱们蒙不了多久的,所以你想个办法蒙得久些,好不好?”   “好,蒙他三五十年够了吧?”   “那么久啊?万一他活不够三五十年呢?你瞧他那气量度量,说不定一次小小的挫折就把他气死了!”   “不要小量他,若能被点挫折挫死,他也不会隐匿郑氏二十余年,于一年前才自请回归金蒙国王室。”   “对啊,我就说金蒙国没有三王子嘛,你说他隐匿郑氏,难道跟我猜的一样?他是金蒙国王的私生子?”   “差不多吧!”凤天翼笑,宝儿奇怪,“你笑什么?”   “我笑你跟单修的说法一样,守义回报郑琦的身世时,单修说郑琦是私生子,其实金蒙王曾于十四年前大肆寻查过郑琦的母亲,可见对其母何等执着,郑琦一年前以王子身份请归,金蒙王查验他身上果然有王室血统天生自带的纹案,当下就令郑琦认祖归宗,是当着金蒙王后的面认了这个儿子,如果金蒙国没有立长为储的规矩,以金蒙王对郑琦之母的爱恋,应该会立郑琦为王储。”   “哦。”宝儿对郑琦的事不感兴趣,闷闷道:“你说守义哥回报郑琦的身世什么的,还说修哥哥当时也在场,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去漠北,而是结伴去堋州调查郑琦这个人,也就是说,我被你们骗了,就是说,你们看我焦头烂额各种担心,觉得挺好玩,是不是?”   宝儿红着眼眶眯眯笑,凤天翼心疼又着急,搂住宝儿不停道歉,“不是我的意思,都是守义的主意,本来我不同意,就是担心你各种焦愁,可他说不单是为了调查坏人的情况,还想趁机俘获单修的心,你知道的,我向来成人之美,虽然还是不忍你为他们担心,但是经不住他跪求,你也知道我色厉内荏,最后我都没答应,只是默许,所以不要怪我,其实不关我的事,你说呢?”   凤天翼故作委屈,甚至用了宝儿的惯常语气,甚至微微嘟嘴。   宝儿愣了又愣,双手捧住天翼的脸,“百看不厌啊!你真的好帅好帅!虽然端王长得象你,但是近看区别挺大,从他眼里看到的我,跟个傻瓜似的,从你眼里看到的我,跟个幸福的傻瓜似的,真好啊!”   “嗯。”凤天翼忍笑,暗里则感慨,从前总觉得宝宝傻傻的,其实宝宝的傻话里蕴含了诸多真语,只是无心之人不懂领悟罢了,譬如宝宝方才的话似乎离题千里,然而一句幸福的傻瓜,便是原谅了骗他的人。   “宝宝……宝宝……”凤天翼拥吻不停,宝儿乖了一小会儿突然不干了,“你还没告诉我,要怎么蒙坏人呢!明天一早他肯定还派人来叫我过去,但我其实很怕他,真的很怕,怕得要死……”   “不怕,有我呢!”凤天翼亲吻拍抚,低语,“之前有密报说端王通敌叛国,其实是郑琦的诡计,倒真有一个叛国的人一直跟他暗通消息,此人是宁王,我并非皇室血统的消息就是宁王通给郑琦的,如此便使得郑琦越发相信你是助我成就大业的惊世之才,否则他不会信你懂什么逆天神术……”   凤天翼说着就笑,“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编出这么离谱的事,但他信了,所以这种神术就成了你的安全保障,如此我也能放心与他周旋,明日他再来请你,我们一起去,你可以随性言谈,我会让他知道,除了那种神术,你并无其他才能,而我能够窃国成功则是靠的自己,这样一来,他的注意力会转移到我这边,我会成为他的谋国军师,如此的话,我们就是他的座上宾。”   宝儿嗯嗯点头,“我觉得还可以加上一点,就是那种神术我已经传授给你了,还有小白眼也传授了,这样我们都有安全保障了不是吗?”   凤天翼不及答话,狼崽在那边嘀咕,“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哥啊?明明是瞎编的神术还传给这个传给那个,要不要传给郑琦啊?不传也行,杀了我或者哥夫,看你传不传?所以你行行好,自个儿神术去,千万别传给哥夫和我,那是怀璧之罪。”   宝儿愣睁,然后委屈地看着天翼,谁知天翼冲狼崽点头,“怀璧之罪用得好,晚饭后再教你几个典故,另外,你大哥给你带了一段内功心法,我已死记硬背下来,不经意间倒也领悟了其中的一些神妙,发现这段内功心法也有些神术的意思,只是你好像对神术没兴趣,那没办法,不传给你了!”   “哥夫!”狼崽一个箭步跑来,一下就跪在凤天翼脚边,小狗似的趴在凤天翼膝上,“请哥夫传给我,以后我再也不嫌我哥笨……”   “嫌?”凤天翼挑眉。   狼崽立刻领会,“不是嫌,因为我哥从来不笨,他只是不爱炫耀才华,只有真正无能的人才喜欢显摆卖弄,所以我哥不笨,是君子院第一能人,我从他身上也学到好多东西,终身受益。”   宝儿嗯嗯点头,神气又得意,凤天翼宠溺一笑,从袖里摸出一张重重折叠的纸,“拿去吧,这是你大哥口述了,我写下来的内功心法,有不懂的地方也不要问我,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身,你自己领悟去!”   “是!”狼崽郑重接过,跑到一边领悟去了。   宝儿悄声笑,贴在天翼耳边,“其实你也不懂那套心法,对吧?”   “宝宝好聪明!只是不能给他知道,保密!”   “嗯!我不会出卖你!”   “但你好久没满足我了!”凤天翼把宝儿的手牵引至某处,“这儿好可怜……”   “不行的,小白眼……”   “那套心法太复杂,他没空偷看偷听!”   “不行,我会忍不住叫出声,他会听到……”   “他听不到!”凤天翼抱起宝儿进了卧房,边走边下令,“大人办事,小孩不许听!”   “是!”狼崽捂着耳朵答话,眼睛仍盯着纸上的功法,果然无心别事。   宝儿放心了,又依稀觉得哪儿不对劲,但是很快也无心其他了,洞房很享受,天翼的温柔,溺人欲仙欲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8 章   一切如凤天翼所料,郑琦开始怀疑宝儿除了那种神术,别无是处,不需其他验证,只论言谈间凤宝二人天壤之别的差异,即便傻瓜也分辨得出真正的智者是谁,强者是谁。   但是郑琦不愿主动提出要凤天翼替他谋国,这有损他的尊严,哪怕跟曾是皇帝的凤天翼请教事务,他也觉得丢面子,易地而处,如果他从皇位上掉下来,必定痛苦万状,但也必定佯装无谓,就象凤天翼如今表现的这样,打落牙齿和血吞。   “你已不是皇帝,甚至寄人篱下,还望你今后学会恭顺谦卑。”郑琦趾高气扬,意在激怒对方。   凤天翼则在招呼宝儿,“别站着了,过来我抱你。”   “不,我屁股疼,还有我们要学会恭顺谦卑,你也站着算了,而且站着比较提神,刚才你跟他论述金蒙跟大凤开战的胜负分成,我开始还好好听,后来瞌睡了一下,没听到咱大凤有几成获胜的把握,究竟有几成啊?”   “五五分成。”凤天翼过去抱起宝儿,然后回到位置上,轻抚宝儿微嘟的嘴,“不高兴了?”   “怎么会高兴?我还以为是四六分,因为天下第一聪明的我和天下第一大好人的你,有我们这种无故组合怎么可能五五分?”   “你们如今都在我的网罗中,还想替故国争个六分胜算?”郑琦忿然切齿。   宝儿愣了一下,哈哈笑道:“我说的六分是给金蒙国的,本来想给你们七分,可是大凤有好多厉害的文臣武将,还有练兵奇才,比如庆王,还有卸职但仍忠于国事的谋略高人,比如沈哥哥,对了,还有武功第二人品第一,朋友遍天下的峻大叔,不要因为他无官职就小瞧他哦,他可是黑白两道都能呼应的人,只要他振臂一呼,很快能组合一支官匪一家的奇兵部队,你不要撇嘴啊!你以为他们是乌合之众吗?错,他们在原先的阵营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国难当头,他们同仇敌忾,当然现在还没开战,只要你们喊打,他们一夜之间就能集结起来,不信你试试?”   “你这些都是假设,况且一群江湖草莽,妄想在我金蒙正规军队的铁蹄下讨到半分便宜!”   “讨不到吗?”宝儿委屈地看着天翼,换来天翼点头笑,“是有讨不到的可能,两国开战虽是国难,却也是国事,持政之人会从各方面维护权利,即便亡国也不会允许平民参战,甚至忌讳才能过高的人,因为这等人难以掌控,即便配用军中也会难以调度,皆因他们多是英雄热血,而非忠君之事。”   “可是他们爱国啊!”   “国,也是皇帝的国,比起爱国者,皇帝更喜欢忠君的人,因为忠君者恭顺谦卑,爱国者易生祸心……”   “不会的!爱国的人怎么会有祸心?”   “或许没有,但在上位者看来,所谓爱国,也可以是觊觎皇位。”   “我没有啊!我爱国!我没想当皇帝!光是看着你当皇帝我就快累死了,那天你说把皇位让给我的时候,我当时有点激动,因为当皇帝可以把天下所有的美食都搬到皇宫来,所以激动啊!但我很快就识破你的阴谋,你根本是嫉妒我每天跑出宫去好吃好玩,而你每天都得上朝批折子见大臣,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当皇帝不如死掉算了!”   宝儿义正辞严,凤天翼大笑,郑琦则一脸厌弃,亏他曾以为凤麟君是何等高深睿智的人,在周家老宅那些憨傻表现也是掩人耳目的智巧之术,谁知竟是愚笨拙劣之极,甚至放过了能做皇帝的大好机会,但也泄露了另一个重要情况——   凤天翼似乎不是内斗失利,而是失了凤麟君才无心皇位,一个随口就能把皇位许给男宠的人,倒也印证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佳话,可惜这个所谓的美人只是个清秀的男孩罢了,除去会一种神术之外,一无是处!   “你喜欢吃喝玩乐也无可厚非,只是你已不是凤麟君,此处由不得你白吃白喝!”郑琦故作厉色,实则意有所指。   凤天翼不及说话,宝儿先急了,“我哪里白吃白喝了?再说我是被你劫持来的,而且你大赚了,因为我在你这儿,所以我家天翼都追过来了,你把大凤国宝级的两个人都卷到你身边了还想怎样?居然说我白吃白喝,我家天翼难道是白给你出谋划策的?他可是天纵奇才,从小就跟各种各样的恐怖敌人斗智斗勇,从来没败过,你要是有他一半聪明,早该当上国王了,现在他为了我,跑到你这边来了,你应该高兴得睡不着,给他最好的待遇,让他能给我和小白眼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样他才高兴帮你,否则他早晚带着我和小白眼跑掉!”   郑琦恼羞成怒,但是宝儿的话无疑是个契机,如果凤天翼应承下来,他便拥有了一个虽不可靠,但绝对有用的智囊!   凤天翼暗里好笑,面上故作为难,“我家宝宝虽这样说,但我恐怕无能相助,到时别说养家糊口,只怕一家子性命都成问题,所以琦王子还当我们是被劫之人就行。”   “不行!”宝儿嘟咙,“我们为什么要被劫?人往高处走,阶下囚和座上宾,傻瓜都会选后者,而且小白眼正在长身体,每天的饭量跟猪似的,少了荤菜还不高兴,骗我说他被修哥哥的素食弄成什么肉痨症了,鬼信他啊!明明跟我一样娇生惯养吃不得苦,所以天翼不要谦虚了嘛,不说在他这儿混个军师什么的,最少当个稍微有用的食客,他最怕的就是我们没用,所以你不要吓唬他,你明明是最有用的人……”   “不是。”凤天翼轻抚宝儿的脸,“你只知我有谋国才略,却不知我所有的谋略都建立在对各种情况的真实把握上,现下境况有别,即便倾尽所能也是皮毛之论,皆因我原是大凤皇帝,纵然弃位出走,也只是为了美人不要江山,并非叛国出逃,又怎会益助敌国,这是琦王子不便言于口,却藏于心的猜忌,介于此,他不会把重大且关键的情报告知我,那么我所谓的谋划便是无稽之谈,当然我不是怕他失望,而是怕你,因为你讨厌不负责的言行,所以我不敢随便答应他,知道了吗?”   宝儿点头,很抱歉地看着郑琦,“对不起啊,我们帮不了你,其实我真心想帮你的,因为刚认识那会儿,你对我还不错,虽然后来经常打我,但我理解你,因为动不动就打人的家伙也算直性子,比起一昧笑着悄悄动心思的人,你好那么一点点,还有我猜你小时候经常挨打,跟庆王一样,你们都是独个儿忍耐又忍耐,时间长了,终于憋成了病,某天形势大转时,你们是迫不及待地暴发,就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天翼我怕,他又要打我了!”   宝儿整个儿蜷在天翼怀里,两手蒙着眼睛,不敢看突然站起来的郑琦,那几天的挨打经验告诉他,郑琦站起来时的表情就是要打人的意思!   “他不敢再打你了,我在这儿呢,乖!”凤天翼轻抚笑哄。   郑琦骤然上前,手已经扬了起来,凤天翼微瞟一眼,冷笑,“金蒙王后把她的外侄女配给你,其间各种利害诡算,你是心知肚明却敢怒不敢言,如今那位准王妃正在来嫁的路上,带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铁甲骑兵作陪嫁,你是打算拜堂成亲做个傀儡将领么?”   郑琦惊怒不已,手却慢慢放下,人也退回座上,羞恼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刚才吓着我的宝宝了,我很心疼。”凤天翼答非所问。   郑琦愠恼不堪,最终咬着牙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凤天翼侧头,表示没听清,谁知他的笨宝宝嗯嗯点头,“没关系啦,我只是吓了一小跳,因为天翼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所以你不必十分愧疚,而且你问天翼的那个问题,我都可以答哎!天翼原来是多么勤奋的皇帝啊,别说臣国的王家大事,就是臣国小百姓的鸡毛蒜皮他都了如指掌!”   “那倒没有。”凤天翼呵呵笑,宠溺地抚摩怀中的吹牛小孩,见小孩舒服得闭着眼,于是低头笑问,“困了么?”   “不是困,我只是在思考你怎么知道他要当傀儡将领的事,难道我被他劫持后,你又接到有关金蒙国的密报了?”   凤天翼笑,“你虽猜对了,但那也算军务机密,好在我不做皇帝了,旁边也没有大凤的臣子,否则你刚才那话可以小小的算个通敌罪,我都保不了你。”   “没这么严重吧!”宝儿嗔叹,“算了,亏我还教小白眼祸从口出,我都忘了谨言慎行,其实你没来的时候我做得挺好,你一来我就肆无忌惮了,所以我要是捅了娄子,你就帮我收拾干净,好不好?”   “你该命令我,而不是征询。”   “是!”宝儿学狼崽挺胸作答,然后正色道:“你是我的天翼,你有责任收我所有的烂摊子,知道了吗?”   “是。”凤天翼含笑作答,爱死宝宝的臭屁样了。   郑琦此时才是敢怒不敢言,面前这两人简直当他不存在,搞这半天,正事一件没谈成,反而不大不小地出了一点丑,不多不少地丢了一点面子,所有忍耐都只为骗得一个曾经窃国成功的人才,若非他手下都是些无谋武夫,他岂会求贤若渴到忍辱负重的地步?   “我可以给你最好的待遇,但你必须名符其实……”   凤天翼抬手止住郑琦,“你虽是金蒙王室子弟,受的却是大凤的礼仪教养,据我所知,你母亲可算知书达礼、博闻强记的才女,她虽不幸早逝,但你却是受她开蒙教化,按照大凤的启蒙教养,她应该教过你忠孝礼义廉耻,也给你讲过不少先贤圣行,因此你该知道有求于人必谦恭,拜人为上宾亦如拜师,就算金蒙国的人拜请谋士时,都要奉送金银,你却连个搭手礼都没有,就你这么一点点诚意,我纵是应了,所付出的也只是那么一点点,否则怎配得上你那少得可怜的诚意?”   郑琦愕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恼难堪半天才拱手上前,“请助我,来日事成,必不亏你!”   凤天翼掏耳不语,郑琦咬牙半晌,终半跪抱拳,“请助我成大事,来日……你要什么都行!”   凤天翼玩着宝宝耳垂上的玉珠心不在焉,郑琦咬牙又咬牙,把另一只膝盖也放到了地上,可惜极度的屈辱已令他说不出话。   宝儿拉拉天翼的袖子,“你叫他起来吧!我那天就说了不计较他欺负我的事,也许不能原谅他,但不代表我想报复,所以你也不要计较了好吗?你瞧他都快哭了!他原来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啊!为了求得你的帮助,他都从大恶狼变成了小绵羊……他在瞪我,呐,又没瞪了,这么反复无常的表情说明他的心情该有多复杂?恐怕打他一顿,他都没这么难受,所以你不要折磨他的心了,好吗?”   “好啊,但你又忘了,应该命令我呀!”   “哦。”宝儿觉得天翼传染了狼崽的受虐癖,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应付郑琦,早点弄好,早点回去吃饭,肚子饿了呢!   “天翼叫他起来吧!除了帮他侵占大凤的城池,其他的事,你都瞧着情况帮帮他!”   “是。”凤天翼轻笑应答,抬手叫郑琦起来,“以后我们屋里不能缺少美味小食,回头你再送些金银珠宝来,我会把对付你那个准王妃的法子写给你,以后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郑琦咬牙点头,凤天翼抱起他的宝宝吃晚饭去喽!可爱的宝宝!饿得只差流口水的宝宝!依赖他、命令他、主宰他生死的宝宝!   什么江山天下皇位权势,及不上宝宝一星半点,那日闻知宝宝丧生于周家老宅的火灾时,作为皇帝的凤天翼也跟着死了,如今的凤天翼只是一个一心养家糊口的男人,不靠皇权,不靠威仪,只凭自身固有,同样让他的宝宝衣食无忧,最重要的是片刻不离,生死相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9 章   宝儿爱死现在的生活了,他的天翼每天都陪在他身边,而且没有太辛劳就挣了好多金银珠宝,还让坏人给他们单独拨了一个小院,可惜没有花种,不然可以栽些花在院里。   “你哪儿弄来的?”宝儿惊喜,天翼拿着一大把蓝莹莹的花。   “一个小丫头给我的,说是马钤草,我瞧花不错,所以带回来给你。”   凤天翼找个花瓶插上,宝儿托腮看了半天,郁闷了,“她为什么送你花?”   “那次在刑部大堂,你说喜欢花,不是吗?”凤天翼诧异,难道宝宝不喜欢花了?   “我是喜欢花啊!但这是别人送你的,为什么送你?你又不喜欢!”   宝儿气结,凤天翼越发纳闷,“我的确不喜欢花,但你喜欢啊!带回来给你,你不喜欢吗?”   “我喜欢的!可是你不喜欢为什么要带回来?”   “因为你喜欢啊!我想带回来给你喜欢。”   “你……”宝儿揪住天翼的领口,“你把我搞晕了,我都不知道气什么了!”   “那就冷静一下,总能想起气的是什么。”   “冷静只会让我忘记事情!”   “那就不冷静,生着气想。”   “不要你管!”宝儿扭朝一边,仇人般盯着瓶里的花。   凤天翼愣了愣,走到一边倒茶喝,见狼崽虽在临字,却是忍笑表情,于是轻敲桌面以作警示,狼崽赶紧崩出一脸端正,随即拉拉凤天翼的袖子,悄声道:“我哥喜欢花,但不高兴你跟别人乱来……”   “我何曾乱来?”   “你没乱来,我哥觉得你乱了,换成今天是他接了别人的花,你会怎么想?”   凤天翼愣住,思量道:“我不会想这种事,不管别人给他什么东西,都是应该的,亦如有人送我东西,也是应该的……”   “哥夫,你不是皇帝了,请用平民的脑子想事情好吗?”   “平民?”凤天翼想了想,笑道:“平民也是人,人分三六九等,或以智能高下为分,或以人品好坏为准,我纵是平民也不输于他人,享受他人的敬奉,理所当然。”   狼崽苦笑,“好吧,我换种说法,直接来讲,你不该接受别人的花,也许你什么都没做,但我哥会想像你跟别人眉来眼去……”   “我没有!”凤天翼愠怒,“宝宝想逛明日的集市,我今儿只是步行试试远近,回来就遇着个小丫头站在大门边,问我是不是要找花种,我没理她,她跑来塞一把草给我,我见上头花不错,所以拿回来了。”   “你也没问她为什么送你花?”   “我问这个干吗?”   “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女的送你花,不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即便花里藏了毒,宝宝百毒不侵,又或者送花是为某项阴谋作铺垫,但在不明情况的前提下,不妨受之以探……”   “如果她的阴谋是喜欢你,想追求你呢?”   “真那样的话,与我何干?”   “可你接受她的花了,一般说来,就是接受她追求的意思,跟你以前在宫里接受嫔妃们的示好不一样,你现在是平民了,不能拿皇帝那套过日子,我哥出身平民,以前他委屈自己,将就你,现在你得用平民的方式带他过日子,否则你们迟早出问题。”   狼崽一脸成人式肃然,凤天翼满目困惑,最终点头,“行吧,我不可能连平民的东西都学不会,现在我是不是先把花还回去?”   狼崽傻了一下,“我又没弄过这种事,不然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行,我自己掂量,明儿的集市你要不要跟着去,也自己掂量吧!”   “别呀,我就那么一说,当不得真,其实我正替你掂量着呢!以前有个小子想追我房里的丫头,三天两头送东西,但他们最终是搞在一起了,现在你是不想跟那丫头搞在一起,所以我没经验嘛!但我有一招妙法,不管事实怎样,认错总不会错。”   狼崽一脸得意,凤天翼则想起王福曾说民间夫妇会冷战,唯有一方先道歉才能赢得和平,现在小白眼也建议他认错,虽然他没错,但是认了就能让宝宝高兴,所以认吧!   宝儿在院里收衣服,因为不喜欢外人进进出出,所以没要侍候的人,一应家务都是三人自行打理,狼崽的主要任务是学文识字,饭后洗碗就行,其他家务主要是宝儿在做,不过凤天翼的学习能力很强,已经学会洗衣服,甚至会炒一两个菜了,总之三人的小日子过得充实而惬意。   凤天翼接过宝儿收好的衣服,跟着一起折叠收放,见宝宝脸色不难看,于是郑重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接受别人的花,以后再也不了,不要生气了好吗?”   宝儿愣一下,捶了天翼一拳,“你不要提醒我好吗?我都忘记这事了,听远处响闷雷,我赶紧出来收衣服,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没问你呢!那个小丫头是谁?”   “不知道。”   “人家送你花,你不知道人家是谁?”   “真不知道。”   “连名字都不知道?”   “你想知道?”   “我……”宝儿苦恼,“我为什么想知道她名字?我只是担心她误会了,一般说来,她是喜欢你才送你花,可你不喜欢她,你只是习惯受人敬奉才顺手接了她的花……”   “不是,如果那把草上没花,我不会要,从前只知道你喜欢桃花和梅花,不知道所有的花你都喜欢……”   “男人喜欢花是不是很丢人?”宝儿微红了脸。   凤天翼轻拍笑哄,“不丢人,我今天去探路,途中有好些野花,明儿赶集回来,咱多摘些插在瓶子里……”   “好!就怕瓶子不够!”   “没事,叫人多送些来就是了!”   凤天翼说着就走到院门边,门口站着两个名为守卫,实则是看守的家伙,不过被凤天翼当成了杂役跑腿,听凤天翼要花瓶,其中一人领命去了。   晚饭后,各色花瓶一一送到,宝儿挨个检视,指挥天翼放在合适的位置,狼崽洗好碗,从厨房出来就见着一屋子到处花瓶,“你们不觉得有点绕眼吗?明儿再插上花,还不把人脑袋都看晕!”   “你别看就是了,又不是插给你的!”宝儿小翻白眼,随即恍悟般愣一下,“不对,刚才被花瓶打岔了,就算你是因为我喜欢花才接受她的花,可她不知道呀,所以一定会误会你也喜欢她……”   “我不喜欢!”凤天翼烦不胜烦,一把抄起那把草,“我现在去还给她总行了吧?”   “不行!”宝儿抢了插回瓶里,“这花挺好看的,还有你已经接受了,而且已经转送给我了,并且这事的重点不是花,而是她的心意问题,所谓礼尚往来,明天咱在集市上买点什么回赠她,顺便交个朋友,让她知道你只有朋友这层意思……”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要我说多少遍?是她硬塞给我,如果只是草,没有花,我不会要,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送我花,那都是她的事,关我屁事!”   凤天翼说完就摔门出去,宝儿怔在地上,狼崽干笑两声,“那什么,我还有点功课,不然你去跟他道个歉……”   “我又没错。”   “有错没错反正闲着嘛,道歉又不花本钱,他以前是皇帝,为了你才变成了平民,昨天你不是教过我,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吗?他的情况比这个复杂多了,你应该是最理解他的人,所以去吧,好好道歉,否则他明天不带咱们赶集了!”   “对啊!”宝儿跑到院里,不见天翼的身影,问了门边的守卫才知道天翼出了院门,宝儿就这么一路问过去,终于在前院正堂的大门边找着了,不过天翼好像在等什么人,果然的,侧院那边过来一个女孩,一见天翼就笑得满脸红晕,宝儿莫名难受,怔在原地不知进退,前方的对话清晰在耳。   “凤公子找我什么事?”   “你为什么送花给我?”   “当然是喜欢你啊!”   “你喜欢我就可以送花给我吗?”   “当然!我们金蒙女子率性大方,喜欢谁就是谁,对方不接受没关系,我们会尽情追求,不象大凤女子那样扭捏做作,婚配也不完全听命父母媒妁,今天你接受了我的花,就是接受了我的心意,明天陪我去赶集,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对了,我叫乌古吉……”   “乌骨鸡?”宝儿哈哈笑,然后捂了嘴,可惜已经暴露了,又见天翼脸色不好,忙小跑上去拉着天翼的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她的!”凤天翼瞪了乌古吉一眼,谁知乌古吉朝宝儿行了一礼,“早就听说凤公子有个宝贝爱人,但是没关系,我不介意做小,而且你是男人,没法生儿育女,我们一起侍候凤公子就能两全其美,所以明天让他陪我赶集,后天跟我回王都见我父亲,在那边成完亲再回来,你没意见吧?”   宝儿完全傻眼,凤天翼则是故意沉默,甚至默许乌古吉靠近,默许乌古吉挽了他的胳膊。   “你干什么?”宝儿掀开乌古吉,伸开双臂站到天翼面前,“不许你碰他!他是我的!刚才你一个人瞎扯那么多,全都很荒唐好吧?你还好意思说喜欢他,根本没尊重他的意愿就一个人作了各种决定,这是喜欢吗?我看你是馋涎他的美色,纯粹的占有欲作祟!”   “对啊,他长得比我姐夫还好看,所以我要跟他成亲,从丈夫到孩子,我都要胜过我姐姐!”   这什么跟什么?宝儿彻底迷糊,凤天翼则是现在才知道这女人是琦王妃的妹妹,那么就是作为伴娘来的,她们的父亲是金蒙国的国师,实际职务相当于大凤的钦天监一类,只是这类职务在金蒙国是神圣而尊贵的存在,尤其国师,甚至比国王还受民众尊敬,也难怪他的子女会自以为是到令人捧腹的地步!   “咱回家吧!本来想叫她亲自去跟你道歉,现在没必要了,咱不能跟脑子有病的人计较,对吧宝宝?”   “嗯!”宝儿拉了天翼就走,小声埋怨,“你不该当面揭人短,也许她家里人一直瞒着她,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脑子有病,突然闻听这种消息,就是个浆糊脑子也会觉得五雷轰顶,不信你回头瞧,她绝对还僵在那儿!”   “谁管她!倒是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说了出院门要带上小白眼吗?”   “他不知道我出来,而且我是大人了,为什么出门得带个小孩当保镖?”   “不是保镖,是跑腿,给你使唤用的,而且正因是小孩,所以要多带他历练人事……”   “乌骨鸡还跟着呢!”   “什么?”   “你回头看呀!自愿给你做小的那个!”   “你管她干什么?我在跟你说话呢!以后别独自出门……”   “我知道了,你不用拐弯抹角说我笨,甚至还不如小白眼机灵,很伤我自尊的好吧?”   “嗯,我错了,为表歉意,今晚让你在上面。”   “你少来!我在上面跟下面有差吗?”宝儿甩开天翼,独个儿往前头去了。   凤天翼呵呵笑,突然回头眯眼又眯眼,唇角含着凉薄笑意,怔得乌古吉僵在原地,真正五雷轰顶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0 章   边城的集市没有想像中的热闹,甚至没有象样点的商铺,只是沿路摆了几个小摊,卖些土产山货。   最失望的人是狼崽,宝儿开始也有点失落,现在则在兴致勃勃买鸡蛋,付了钱,连着人家装鸡蛋的小篮一起买了,递给天翼提着,继续往前逛。   “你们逛吧,我回去了!”狼崽转身就走,凤天翼一把捞回来,顺便把鸡蛋递过去,“提着,前头有个茶面摊,听说有一种叫糖糊糊的东西卖,不想吃吗?”   “不想,明明说过买把剑给我的!”   “我只说会给你一把剑,没说买给你!”   “可我就是为了买剑才来赶集!”   “行吧,你去买,我们在茶面摊上等你。”凤天翼给了狼崽一锭银子,然后带着宝儿去了茶面摊。   宝儿要了糖糊糊,凤天翼什么都没要,只是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宝宝吃得舔嘴咂舌,吃到一半时,宝宝顿住了,“不对啊,他一小孩,你随便拿钱给他在陌生的地方瞎逛,遇到坏人怎么办?”   “无妨,一路都有人暗中保护咱们呢!”   “小黑黑?”宝儿下意识张望,凤天翼笑,“那是大凤皇帝的影卫,现在保护咱们的是琦王子的人。”   “不是保护,是怕咱们逃跑,可是好好的,为什么要逃跑?”   “觉得好好的人是我们,他不觉得好,他很惭愧,因为自身受到各种条件的限制,没法给我们提供优越的生活,别的不说,逛个街,简直象抚问难民地,这是他的辖治区,他无比羞愧,同时就会担心我们冲着繁华之都而去,何况他的大哥已经叫他送我们去王都做客,他问过我的意思,我说我家宝宝想赶集,然后就这样了。”   宝儿笑,“他以为我们是来巡视,其实我们真的只是出来散散,他接手这个地方还不到一年,何况这儿本就是贫瘠荒城,三五年都未必治理得好,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地方却什么都靠不上,就是逐兵屯田都没希望哎!”   “就算有希望也不行,金蒙国不允许军队垦荒开田,临近大凤边界的驻军还好些,共有三个互市,尚可易换所需,壤近西北那边的驻军就比较艰苦,时常遭受外域蛮邦的抢杀,边防军民皆是苦不堪言,若这边是难民地,那里便是人间地狱。”   “这么惨?”宝儿难以置信,卖茶面的老人哽声搭话,“只怕这边也快要成地狱了,听说互市的地方都已关闭,两位公子是大凤的人吧?还是尽早回去的好,再过几日,怕是入不了关了,听说王军部队正往各个边防地赶,要开战了……”   老人抹泪转过身去,宝儿心下酸涩,剩下的糖糊糊再也吃不下去,此时狼崽回来了,气冲冲把银子按在桌上,“这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别说买把剑,就是铁匠铺都没有!”   “被部队征用了吧?”宝儿喃喃猜测,狼崽把宝儿剩下的糖糊糊吃干净,“咱回吧,可能真的要打仗了,外城墙那边赶过去一大队人马,不是郑坏蛋的兵,连马身都披着黑甲,跟郑坏蛋的老婆带来的兵差不多,应该是老坏蛋派来的,对吧哥夫?”   “回去再说。”凤天翼提了鸡蛋,拉起宝儿,狼崽屁颠颠跟上,路过有花的小树林时,也异常乖巧地帮他爱花的哥哥摘花,甚至帮他的哥夫提了鸡蛋,方便哥夫讨好他的笨蛋哥哥。   凤天翼在宝儿的指令下东一朵西一朵,最后摘了一大抱,回到小院时,碰上了似乎在院门边等候多时的郑琦。   宝儿如常招呼人进门,凤天翼如常不准,宝儿嘟咙,“他明显有事找你,可是你要帮我插花,让他进去是为了两不耽误!快点吧,花都渴死了!”   宝儿当先进门,狼崽去厨房放鸡蛋,凤天翼去正屋抖理野花,郑琦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想了想,决定搭个手。   “别碰!”凤天翼理好一束插进瓶里,宝儿接过去灌水,放鸡蛋回来的狼崽则帮忙擦干瓶身,然后摆在笨蛋哥哥指定的地方。   三人就这么默契而开心地插着花,偶尔点评一下凤天翼的插花艺术,宝儿是指教的态度,狼崽是吹捧拍马。   郑琦越站越尴尬,试探着靠近凤天翼,小声道:“你前番给我出的主意见效了,父王果然给了我一支铁甲兵,王兄也没有阻止,但是随军而来的还有他的小舅子,分明是领军的意思。”   “这样可以吗?”凤天翼手上摆弄着花瓶,笑问宝儿,见宝儿嘿嘿点头,这才双手递过去,然后冷瞟郑琦一眼,“你不用跟我说别人的意思,说你的意思就行!”   郑琦十分难堪,后悔跑到这院来说事,还象往常那样请凤天翼过去就不会有其他听客,也就不会觉得屈辱难耐。   “我的意思是想亲自率领这支铁甲兵,但若杀了王兄的小舅子……”   “不可以!”宝儿说着就吐舌一笑,“我太心直口快了,忽略了你说的但若两个字,所以你不是要杀人,所以你继续说啊!”   郑琦皱眉又皱眉,沉声道:“我是想杀了他。”   “那我还是继续说不可以!”宝儿啪地丢下灌瓶的水瓢,忿然道:“虽然我不是你的谋士,但我一样有资格阻止你杀人,不是仗着我家天翼,而是凭我一腔正气,从前在京城时,你是温良君子,接人待物谦和可亲,纵然是假相,你也演得逼真切实,那是你在堋州郑家演练了二十多年的看家本事,我以为你会靠它自强自立,谁知你弃善从鄙,宁可做一只血腥抢食的豺狼,也不愿做一头呼啸成王的狮子,我真为你悲哀!”   郑琦张口欲言,宝儿叉腰大吼,“不许打岔!我还没说完!你以为我为什么让天翼帮你?要不是因为你母亲是大凤人,我们有半股同胞情分,我才不会对你抱半点希望!当然我也知道即便你做了金蒙国王也未必不跟大凤开战,但是至少可以延迟战乱,你现在迫不及待想领一支象样的兵,无非是想在即将开始的战场上建立军功,那你不如投奔你王兄帐下讨个副将来得快些,反正你的志向顶多是个将军,你见过冲杀上阵的王吗?”   狼崽轻扯宝儿衣袖,“哥,皇帝也会御驾亲征的!”   宝儿郁闷,“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那什么……天翼你也不说说他!”   凤天翼轻抚宝儿头顶,微微瞪了狼崽一眼,“以后不许片言谬论,你哥说的是没有冲杀上阵的王,皇帝御驾亲征也是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   “是。”狼崽抱拳点头,继续擦他的花瓶。   宝儿得意了,随即发愣,“我刚才说到哪了?”   “没有冲杀上阵的王。”   “哦。”宝儿接过天翼插好的花,一边往瓶里灌水,一边嘀咕,“我完全不记得最开始要说什么了,天翼记得吗?”   “你要阻止他杀人。”   “对!”宝儿嗖地起身,一手指着郑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杀人如麻,周家老宅那场火灾死了四个人,有三个是你我和小白眼的替身,还有一个是周老板的侄子,他可能是最无辜的一个,其他三个也很惨,你我就算了,小白眼的替身最可怜,那还是个小娃娃……”   “我不小了……”狼崽急速闭嘴,笑得歉意又乖巧。   凤天翼这才收回目光,继续专心插他的花,宝儿也继续追讨,“你已经背负了四条人命血债,今天还想加一条,你以为老天没长眼吗?多行不义必自毙!夫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知道什么意思吗?”   郑琦怔然不语,狼崽猛然抬头,却是看着凤天翼,“什么意思啊,哥夫?”   凤天翼温言淡笑,“你哥说的是老子德经中的一句,全章本是论述兵者的不祥之处,大意是说,兵革之器不为大道者所用,实在不得己而用之,应该恬静淡然为止,战胜了也不要以此为喜,凡是以杀人为乐的人,都不会得志于天下,不会成功,所以上古制律,吉庆的事居左,凶丧居右,因此军中才会让偏将军在左,上将军在右,正是用凶丧的仪式来对待战事。”   狼崽受教点头,稚气的脸上若有所思一般,神色渐渐凝重。   郑琦则有些不耐烦,来回踱步,道:“我今日不杀他,他早晚也会杀我,再说我领兵不是为了军功,我只是想打下一片自己的江山!”   宝儿撇嘴,“就那么一支铁甲兵,当山贼还差不多!”   “你……”郑琦的手已经扬了起来,又立刻放下去,朝凤天翼干涩一笑,“我失态了,不是有意吓他。”   “你无意吓他,只是有意打他,也使我无心再教授你东西,这几日,除去替你图谋实务,我还好心传道授业,跟宝宝一样,我也想让一个拥有一半大凤血脉的人称王金蒙国,因此教你不少御人治世之道,你也似乎小有心得,今日却一再露底,心胸气量没有丝毫长进,教你,我也没有丝毫成就感……”   “我错了,你不要失望,我只是一时失态,加上王兄再三催我送你过去,我怕你离开……我只是……我……”   郑琦嗫嚅难言,脸色乍红乍白,凤天翼则在专心摆弄最后一把……呃,这个不能说花了吧?   “不要了行吗?花都掉完了,插一把草……”   “草也要插!”宝儿夺过来亲自插放,“你辛辛苦苦摘的,我要全部插上!从前在皇宫有那么多花,可你没功夫赏,唯一带我去过一次青玉苑,那还是前年的事了,现在你不但有功夫,你还亲自摘花插瓶,虽是讨我喜欢,但我看你活得象个人,我更喜欢!”   凤天翼哭笑不得,“怎么我以前不象人吗?”   “我不是说你的样子,我是说你的日子过得不象人,实在要形容的话,皇帝的生活,真的猪狗不如!”   凤天翼大笑,狼崽直接跑出门去了,不是觉得好笑,而是觉得太丢人,这么离谱的哥,居然做过大凤的皇后,哥夫,我为你悲哀!   狼崽在院里揪发自虐,宝儿在屋里欣赏他的野花插瓶,凤天翼收拾残局,完事才见郑琦还忤在地上,正想吼他出去,又听宝宝要笔墨,忙准备了送上去。   宝儿从案桌下拿出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了搬进小院后的日常点滴,现在自然是添上赶集和摘野花插瓶的事,说实话,宝宝的文笔一点不象君子院出来的人,只有字写得十分漂亮,不过凤天翼全都欣赏,宝宝每写一句,他就称赞式嗯一声。   终于写好了,宝儿自己看了一遍,嘀咕,“好像不够详细,应该描写一下卖鸡蛋的老奶奶和卖茶面的老爷爷,他们都是好人,应该描写,对吧天翼?”   “呃……对,不过先把早饭做来吃了再描写,好吗?”   “天翼饿了吗?”   “我不饿,但你的肚子叫了。”   “那我肯定饿了,只是不想做饭,昨天的剩饭还有,叫小白眼炒个蛋饭来吃吧!但你不许搭手,否则会很难吃,鸡蛋也会很伤心……”   “鸡蛋伤什么心?”   “因为它不能变成小鸡就够伤心了,再被你炒得乌漆吗黑更伤心!”   “我……知道了。”凤天翼真有些委屈,但也有些不甘心,不就一个蛋炒饭吗?宝宝不是小瞧他,而是暗示他还不如暗盟的疯子能干,那个疯子炒过一碗蛋饭给十三吃,可惜没问十三味道如何,其实不过尔尔吧?   凤天翼闷闷出去,屋里便只剩下宝儿和郑琦,感觉身边有人靠近的时候,宝儿吓了一跳,“呀,你怎么还在?一直不出声,我还以为你回去吃饭了,不然跟我们一起吃蛋炒饭吧!”   “你有何德何能,竟能让他为你抛弃江山天下?莫非你以那种神术为要挟,他是为了家国不被神术所毁,才会忍受你百般折辱?”   宝儿愣一下就笑,“你想多了,我们只是两情相悦……”   “你根本不爱他!否则不会让他抛弃皇位!”   宝儿笑起来,“你不要凶巴巴的讲笑话好吗?虽然他是为了我才抛弃皇位,但是你不劫持我,我会在皇宫陪他一辈子,只从表象评判的话,逼得他抛弃皇位的人是你,如果这就是爱他与否的标准,那么也只验证一个不需要验证的事实,你又不爱他……”   “我爱……不爱谁,与你何干?”   “么我爱不爱他又关你屁事!奉劝你别惹我,我一饿了就会生气,气得受不了我会咬人,小心我把你咬死掉!你这个纵火杀人的坏蛋!你还害得天翼伤心欲绝,说我折辱他,是谁逼他跪行入城?给他瞧伤的庸医说了,他之前就气血不足,不用问他我就知道,听说我被火烧死的时候,他绝对气急呕血了!如果不是要对大凤的子民负责,他不会撑着理那几天国事,早就抱着那具不知是谁的尸体自赴黄泉了,那样的话我会发挥所有才能让你称王,因为杀了你都不解恨,我要慢慢报复你,折磨你,让你做个生不如死的王,这不是吓你,大凤的凤麟君有何德何能,只有他的皇帝知道!对吧,天翼?”   宝儿冲着门口调皮一笑,郑琦惊惶回头,被凤天翼一个眼神吓得倒抽冷气,随即连声告退,夺门而逃。   “天翼……我是吓他的,主要是气他害你那样伤心……你那时呕血了吧?”   “呕死也活该!这么好的宝宝,他不好好带着,每天上朝批折子见大臣,没好好陪过他的宝宝一天,猪狗不如!”   凤天翼说着就笑,宝儿也笑,两人都笑出了泪,又都拿丝帕给对方擦着,一块边角绣竹,一块边角绣梅,同样旧物,珍怀至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1 章   狼崽如愿以偿,得到了一把漂亮的宝剑,每天都长拖拖挂在腰上,走哪儿都不解下,晚上就抱在怀里睡,做功课时也写不上两个字就要摸上好一阵。   厨房里,宝儿在揉面,今天是狼崽的生辰,他打算做长寿面,天翼在一边仔细观摩并学习,差不多的时候,就接手揉,主要是舍不得宝宝辛劳。   宝儿洗了手,坐到小凳上吃瓜子,笑眯眯看他的天翼做得有模有样,却很快就苦了脸。   “我一直希望小白眼从文,可他喜欢宝剑胜过笔墨,又不能强扭他,本来想他将来好好考个功名,你再指点一下,我去帮他打点一下,给他谋个清闲又自在的美差,这样就能不用辛劳而衣食无忧,可他现在这样子,感觉将来要去闯江湖似的,都说养儿方知父母苦,我算是尝到其中滋味了,真的很愁苦哎!”   宝儿长声叹气,凤天翼笑,“你既想他从文,何苦巴巴地给他找什么宝剑?”   “他每天念叨嘛,再不真的给他找一把,院里的树杈迟早被他折光,他还威胁我,说不给他找宝剑,他要练菜刀大法了,这都不吓人,关键他每天都跟院门边的两个守卫眉来眼去,人家不理他,他有本事坐门槛边盯着人家腰上的剑看几个时辰不眨一下眼,简直走火入魔了!哎行了,别揉了!”   凤天翼得令住手,宝儿拿了擀面杖,一边摊擀面团,一边细心解说,凤天翼用心领悟,又想起之前宝宝的话,笑道:“其实不在乎文武,品性为要。”   “我就是这意思啊!”宝儿嘟咙,“你都不知道他那颗鸡蛋大点的心,藏了南瓜那么大的仇恨,以前说我是他仇人,后来认定是顾成,再后来说是刑部肖洛判他爷爷死,还说什么杀人偿命,那他将来不也要杀人吗?九岁的小孩,满脑子都是杀人,品性不成问题才怪!所以才希望他习文识理,不要被魔道邪念侵了心性,你要不要试试?”   “好。”凤天翼接过擀面杖,虽笨拙,倒也有点模样,宝儿满意地笑,踮脚亲了天翼一下,“你好聪明哦,凡事一点就通,所以也明白我那些话的意思吧?”   凤天翼回吻一下,笑道:“明白,但你也说不可强扭,否则适得其反,若说他九岁便满心仇恨不是好事,那我自懂事以来便唯有仇恨相伴,品性不曾坏到哪去吧?”   “已经够坏了好吧?”宝儿说着就笑,“我是说你们的情况不可比拟,修哥哥都说只有比坏人更坏才能对付坏人,所以你怎么坏都是必须的,小白眼不同啊,甚至他家破人亡之后才进入一个全是好人的世界,以前他在家里得装龟孙子,不能侍奉生母,耳濡目染的都是些卑劣人事,所以换个角度看,家破人亡是好事啊!”   “你觉得好你怎么不家破人亡?”狼崽一声恶吼,红着眼眶站在门边,右手甚至放在了剑柄上。   凤天翼眯眼,宝儿讪笑,“那什么,你功课写好了?”   “关你屁事!老子以后再也不写狗屁功课,练好剑法早晚杀了你们!”   狼崽骂完就跑,宝儿拔腿就追,被凤天翼拉住,“随他去,他若一心向魔,漫天神佛也拉不回,他若本性存善,想通了,自己会回来。”   “他还是小孩,没个善导自己能想通什么?”宝儿还要追。   凤天翼搂住笑哄,“你以为是去善导,实则是纵容,又或者以此验他一次,你不见他说要杀了我们时,脸上掉泪了?是真心仇恨的悲愤,还是失态下口不择言的自恨,咱就验他一次吧!”   “可他是哭着跑出去的,万一真恼了离家出走,甚至遇到坏人怎么办?”   “那就打个赌,我赌他会自己回来,输了的话,今晚让你真正的在上面,赢了的话,你今后不许再提上面的话,敢么?”   “有什么不敢?赌就赌!但你不许耍赖!”   “我好歹做过皇帝,至今仍一言九鼎!”   “好,耍赖是小狗!”   “嗯,小狗。”凤天翼亲亲宝儿的嘴,继续擀面切丝,宝儿在一边做配菜,一切都妥当后,两人洗手去正屋吃茶。   “太阳快下山了,小白眼还不回来,我赢定了!”宝儿嘿嘿笑,突然愣住,“不对啊,咱得定个时限,天黑的时候谁都怕鬼,谁都会回家,那我不是输定了?”   “小白眼不怕鬼。”   “你耍赖,我都怕,他更怕,所以要定时限!”   “好,我赌他戊时回来。”   “你怎么知道?”宝儿诧异又狐疑。   凤天翼笑而摇头,“我不知道,我在赌而已。”   “那他要是戊时之后才回来呢?也算我赢对不对?”宝儿喜滋滋。   凤天翼呵呵笑,“宝宝才是耍赖,但也无妨,君子言必信,哪怕赌言。”   宝儿嗯嗯点头,带了一丝羞惭,又不愿承认耍赖,于是岔言别事。   “那天我去前院找宝剑,听你跟郑琦说那个舅子的事,可是我一进去你们就不说了,是不是在密谋杀人啊?”   “杀人诛心,愚人所为。”   “嗯,他想领那支兵就不能擅动杀伐,否则军心所背,兵士也不会为他所用,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但他太急功近利了,跟他在郑家磨练出来的耐性不吻合,我猜是王都那边出大事了吧?”   “宝宝好聪明!”凤天翼搂人在怀,轻笑道:“你那日说他长时隐忍憋出了疯狗病,因此急功近利与此相符,如今金蒙王卧病月余,王室动荡不安,有人提议让大王子及早上位以安人心,同时赐配国师之女给琦王子,这是为了安抚金蒙王偏宠幼子的私心,好令他及早让位,王后本不乐意,但为了亲子能上位,只能妥协一步,可是婚事之后,金蒙王并未让位,反而把大王子御下的一支铁甲兵赐予幼子,王命不可违,大王子便让他舅子领兵而来,看似顺从王命,实则也是警示琦王子,若安分守己便无事,若有异动,这支兵便是大王子的杀令,因此琦王子急于收兵自用,同时再三请见金蒙王,可惜未得回音,也可见王都内部何等混乱异常,但他拘困于此,不得明确,故而心急。”   宝儿点头,“这么说来,金蒙王有可能被王后和大王子控制住了,他们在逼宫,对不对?”   “还不到那步,金蒙王一天不交付所有兵权,大王子就不敢妄动,甚至王命一下,反而会夺了他的兵,亦如他奉了王命把自己的铁甲兵拨一只给琦王子那样,可惜他不知道这是金蒙王对他的试探,因此走错了一步,派自己的舅子领兵,无疑是两面示威,警示琦王子,阳奉阴违了金蒙王,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至于会不会满盘皆输,咱们旁观着看着热闹就行。”   “你不是旁观者啊,你要帮郑琦得王位不是吗?”   “曾经是,但你那天说,他之志向只是占山为王,我虽因无聊暂时作他的谋士,但我终究是听命于你的,所以我在努力帮他做山大王啊!”   凤天翼表现得无辜还有点委屈,宝儿愣了又愣,“我那天是以骂人的方式激励他,希望他志向再远大些,不要想着战场立功,应该努力坐上王位!”   “宝宝果然爱国。”凤天翼轻咬宝儿唇瓣,滑到宝儿耳边,“宝宝是惟恐金蒙国不天下大乱,希望他们在窝里斗得不可开交,如此便无暇边战,也让大凤新上位的皇帝得到一个平稳的过度期,之后金蒙要如何开战都好整以暇,甚至有能力不战而屈人之兵,宝宝真是深谋远虑!”   “那是你吧?我哪有谋虑什么?单纯地帮帮他罢了,他以前对我还不错,还给过济善堂资助呢!有恩必报不是吗?”   “有仇也必报,不是么?”   “我只是有点记仇,不报仇的!”   “你不报我报!”狼崽突如其来一声,吓得宝儿跳离天翼的怀抱,先是愣一下,随即冲上去抱住狼崽,“你跑哪去了?哥就说了什么不对,你好好辩驳就行,至于离家出走吗?这儿又是异国他乡,外头遇到坏人咋办?哥当初拼死枉法也要让你免于流刑,可不是为了让你活着让坏人害死的,哥把你当亲弟弟,你就真恼了,杀了哥,哥也不怪你……”   “我饿了!”   “咦?”宝儿眨巴泪眼,哦哦点头,跑到厨房下面炒菜,一托盘端了上来,“快快快,今儿你生辰,长寿面是特意为你做的,天翼和我都沾光了,赶紧吃啊!你不是饿了吗?”   狼崽拎着筷子红了眼,闷了小半天,端起碗来狼吞虎咽,宝儿长舒一口气,一面给狼崽搛菜,一面跟天翼也吃起来,突然想起打赌的事,偷眼看堂桌上的钟漏,嗯嗯,戊时,天翼没骗他,小白眼准时回来了,没真正离家出走,没遇到坏人,没被鬼抓去,真好……哎不对啊,小白眼准时回来,我不就输了吗?   “天翼,钟漏坏掉……”   “我吃好了,先去洗澡,等会儿来收碗!”狼崽起身,宝儿笑着挥挥手,“去吧,今儿你生辰,不用洗碗了!”   狼崽已经走到门边,身子顿了顿,嗡声道:“长寿面很好吃,谢谢哥哥,谢谢哥夫,对不起,我错了。”   宝儿无限欣慰,可惜小白眼说完就走,害他差点一抱扑在门上,听天翼在身后低声笑,这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打赌得胜的得意,但他得意得太早了!   宝儿回头瞪着天翼,“你不要高兴,钟漏坏掉了,真的不骗你,坏好几天了,本来想叫你换个新的,可是觉得你赚钱养家很辛苦,所以我就将就着用。”   “是么?”凤天翼上前查看,嘀咕,“不象坏掉的样子……”   “它真的坏了,你以前是皇帝,所以不懂很多日常家居的事情,连时辰都是别人报给你的……”   “那我会不会连钟点都看不懂?”   “有可能啊!”   “那就糟了!”   “没事没事!”宝儿轻拍天翼的肩,“不就偶尔输一次吗?你输得起,而且你放心,我会很温柔很温柔,让你很享受很享受。”   “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可我又看不懂钟点,宝宝告诉我好吗?”   “现在是戊……戊时过了,过很多了,马上就要睡觉了,今晚我在上面哦!干脆不洗碗了,我们现在去洞房!”   宝儿拉起天翼,却听天翼苦恼啧叹,“都怪我连钟点都看不懂,误了大事啊!”   “什么大事?”宝儿不由跟着担忧,因为天翼的神色很凝重。   “也罢,只好跟小白眼道歉了,之前听他想练剑,说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单修也说过他是练武奇才,所以让我带了相符的内功心法来,几天前,单修又传消息,说已经叫人送剑法来了,今天戊时就能到,叫我准时去约定的地方收取,早上我都跟小白眼说过了,原是想着他生辰给他个高兴,谁知我竟误了时辰,送剑法的人早就走了吧,小白眼要空欢喜了!”   “不会的!”宝儿把天翼往外推,“你快去呀!时辰正好呢!”   “晚了,人家约的是戊时,现在戊时都过很多了……”   “没有!谁说过了?”   “宝宝刚才说的呀!”   “我是乱……那什么,你先去拿剑法!”   “时辰过了,去了也无聊,还是洞房吧!”凤天翼贴在宝儿耳边,“我是第一次在下面,宝宝要温柔点哦,其实我有点害羞……”   “你害鬼的羞!去拿剑法啦!我输了还不行吗?”   “可是戊时都过……”   “没过没过没过!之前是我耍赖的,天翼快去帮小白眼拿剑法吧!以后我再也不说上面的话了,而且再也不耍赖,要做个输得起的大丈夫,所以天翼快去吧!”   宝儿直接把天翼带出门边,不看天翼的表情,跑回屋里收了碗去洗,弄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猛然醒悟一个事。   天翼所谓的赌局根本是个骗局,他一早就跟小白眼说了戊时会得到剑法的事,所以小白眼绝对会乖乖回家收授剑法,所以他根本是被天翼骗了!   难怪小白眼说他笨,他真的有点笨哎!   但是生气吗?   一点儿也不!因为笨给天翼他乐意!这才叫天下第一聪明,原因嘛……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2 章   小院的生活很惬意,宝儿跟卖鸡蛋的老奶奶预订了几只鸡崽,院里便多了九个小毛团,之前在院墙边辟了一小块菜地,虽然三人都不懂栽种,但是院门边的看守之一竟然是行家,请他指导之后,菜地里渐渐绿茵起来。   宝儿在给菜地做篱笆,免得菜秧被小鸡啄食,狼崽在一边搭手,不时朝院门边看。   “哥夫怎么还不回来?”   “听说王都那边又来消息了,大概有点麻烦吧?不过天翼会解决的,你累了就去歇着……”   “递几根树杈有什么累的?我是有问题想请教……”   “请教我也是一样的啊!”   “你能跟哥夫比吗?”   “我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你再小瞧我,当心我跟天翼告你!”   “是啊,我好怕啊,所以你不要告我的状。”狼崽说得漫不经心,眼睛还是盯着院门。   宝儿夺过狼崽手上的枝条,“你差点戳着我眼睛了知道吗?做事要专心,请教人的时候态度要诚恳,说吧,有什么问题?”   “不劳烦你了,我等哥夫回来再说。”狼崽拉起宝儿,“你回屋休息一会儿,剩下的我会做。”   “我不累……”   “哥夫说了,他不在家时,我要合理安排你的劳作和休息时间,现在我觉得你需要休息,进屋喝点水,然后睡个午觉……”   “我干吗要听你的?”宝儿继续做篱笆,狼崽顿了顿,进屋倒一杯茶出来,宝儿满怀欣慰喝了,笑叹,“长兄如父啊!”   “你省省吧!就算大哥不在这儿,我还有哥夫呢!如父也是他,你顶多如母,可惜连针线都不会,不要求你会刺绣,简单缝补总该会点吧?那天哥夫的袖口破了还是那个乌骨鸡给缝上的,你连女人都不如,还好意思如父!”   狼崽说完还加个冷笑,宝儿尴尬又委屈,强笑道:“人无完人嘛,我虽不会缝补,但我写得一手好字啊!看一个人要多看他的长处……”   “我又不是揭你的短,但你明知乌骨鸡是冲着哥夫来的,你还准她给哥夫补衣服,你让哥夫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衣服破了,恰好有人会补,请她补好,这个要怎么想?”   “笨死你算了!”狼崽进屋放好茶杯,出来也不搭手帮忙,盯着宝儿看了好半天,苦恼道:“你是生来就胸无大志,还是曾经受过什么打击?去年你跟哥夫出宫巡游时,我远远看着你,跟着夹道相迎的城民们一起欢呼请寿,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真心喊出君上千岁,我觉得一个长得一般的男人能做凤麟君,必定有惊世绝才,我还知道,若遇战事,凤麟君能替天子出征,所以我以为你是文武双绝的奇才,我还立志要做凤麟君的征战将军,大哥让我保护你的时候我很骄傲,但你让我一次次想死,现在也是,窝在异邦荒城种菜养鸡,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狼崽说完还附带一声苍凉的叹息,配着稚气的脸庞却让人不敢小觑,宝儿完全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最终只能讪笑,“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不然晚上给你加个荤菜?”   “你……”狼崽气得扬起了手,宝儿先是吓一跳,随即拉住狼崽的手,“你太心急了,练一手血泡不疼吗?剑法也讲究循序渐进的嘛,剑招更重领悟……”   “你连剑都没拿过,跟我谈什么剑法剑招?”狼崽抽回手来,下狠道:“我要练就一身好武功,谁敢再打你,我一剑杀了他!”   “那你刚才还想打我咧!”   “我吓唬你的!谁叫你没一点志气!”狼崽很无奈地翻个白眼,“算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流放的路上,何况我还有大哥的嘱托,哥夫也对我有信托,所以我会尽全力保护好你,哪怕你一辈子都是废物……”   “我是废物?”宝儿指着自己的鼻子,见狼崽重重点头,那好吧,“废物就废物,你去找颗针来,血泡得挑掉,再找布来我给你裹好,练剑的时候……”   “不用了,练武之人的手掌就是要有茧子……”   “那是一天天长起来的,不是装饰性弄几个在手上作样子……你别瞪我呀,叫你护好手掌是为了更好地练剑,之前就说了,做事要专心,手上疼了还怎么专心练剑?早上我瞧你练得龇牙咧嘴,好几招都走错了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狼崽下意识按着胸口,里面装着大哥带给他的剑谱。   宝儿笑,“你以为我偷你剑谱吗?我只是偷看,但不是为了偷学,哥好歹是读书人嘛,见着书本就会翻阅,这是惯性,知道你走错招了,只是因为哥太聪明,过目不忘而已。”   “碰巧罢了!”狼崽嗤笑,听院门响,是哥夫回来了,本想上前问候,谁知跟着来的还有五六个杂役似的人,只是都侍命似的站在门边。   凤天翼把宝儿和狼崽带进屋里,“大王子再三请我们去王都做客,今日又送一封请柬来,所以我来问问你们的意思,想不想去王都玩玩?”   “不想玩,只是去长见识。”狼崽拱手答话,果然是尊兄如父的意思。   凤天翼含笑点头,然后看着宝儿,“宝宝呢,想去吗?”   宝儿愁眉苦脸,“我倒不在乎去哪儿,可是我的鸡崽和菜园怎么办?还有茶面爷爷答应下次赶集给我带花种,如果去王都做客,谁去集市拿花种?还有……”   “我又想死了,哥!”狼崽抱头蹲到地上,宝儿顿了顿,求助般看着天翼,狼崽则是别样求助的目光。   凤天翼笑道:“小狼想去,宝宝不想去,那么我和宝宝留下,由小狼代表我们去……”   “不行!”宝儿揪了天翼的领口,“你让他一小孩深入虎穴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是。”凤天翼含笑作答,拍抚宝儿,道:“小狼想去长见识,咱就陪他去,鸡崽和菜地让院门看守代为照料,花种也吩咐他们去拿,门外已备好宽敞马车,宝宝想带些什么东西,指挥门口那些人一一搬上马车……”   “一辆马车不够吧?我想把家里的东西全部带上……”   “哥,咱是去做客,不是搬家!”   “也许是呢?”宝儿看着天翼,狼崽不由跟着看,谁知哥夫说了四个字,“搬家也行。”   狼崽一个激灵,“哥夫,咱是不是去做人质?”   “陪你长见识而已!”凤天翼说着就出门吩咐人搬家,又找了两辆马车来,这样就把厨房和两个卧房布置成了走动型,狼崽感叹,哥夫还是学不会平民的方式,这是搬家,不是皇帝出巡,三辆大马车,还分内外两厢,太招摇了!   一切弄好准备出发,宝儿却站在院里发呆,凤天翼轻抚笑问,“舍不得离开吗?”   宝儿摇头,“男儿四海为家,没有舍不得,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办法把菜地搬走?”   凤天翼整个愣了一下,随即开始皱眉思索,一边的狼崽简直匪夷所思,“哥夫,你不会真帮我哥搬菜地吧?”   “也不是没有办法……”凤天翼沉吟道:“稍许大点的敞厢马车两辆……不,三辆,命人做上下两层支架,铺以车板垫土,从上至下用绢纱围护,以防行程中风色侵害作物……”   “哥夫,我不去王都长见识了行吗?”狼崽是真的要哭了。   宝儿笑嗔,“那不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些阅历更能丰满志向……”   “那你能不能不要搬菜地了?”   “你长见识跟我搬菜地有关系?”宝儿愣睁,狼崽望天长叹,“老天,你收了我吧!”   “严重了严重了!”宝儿轻拍狼崽,“如果菜地让你烦恼,那么不搬就是了,咱是一家人,什么都好商量的嘛,对不对?”   狼崽话都懒得说了,随手抱拳谢过,出门先上了马车,宝儿拉起天翼,“走吧,小白眼讨厌菜地,咱们再舍不得也只能放弃,天翼不要难过了好吗?”   “好,我不难过,到了王都,宝宝还想做菜园的话,咱们再做,所以宝宝也不要难过了,好吗?”   “嗯。”宝儿瘪瘪嘴,回头看看他的菜园,多好的篱笆啊,一根根插得那么整齐,刚做好的,新的,可惜了……   满怀惆怅离了惬意的小院,五辆马车辚辚上路,为什么是五辆?说来郁闷,一辆载了乌骨鸡,一辆装着郑坏蛋,前者是回家,后者是送客入都,也是凤天翼给他出的主意,让他以此为名,亲赴王都了解实况。   在宝儿的强烈要求下,狼崽的马车里添了一个庸医,事实证明,这是宝儿的明智之举,行程第二日,狼崽开始不舒服,宝儿称之为“闷车病”,不过这次有庸医相随,再叫天翼命令车队缓慢行驶,如此便能且玩且行且让小白眼舒服些。   第三日路过一片水草地,漫眼绿野,远处竟有蓝色水波,宝儿兴奋得拍窗叫停,凤天翼即刻命令全队就地休息,郑琦十分配合,叫人铺了毡毯方便停坐,另有人烧火做饭。   宝儿要去水边玩,凤天翼牵了马来,郑琦和乌骨鸡也厚脸皮地跟上,狼崽挣扎着也要跟,庸医只好牵马带骑,六人五骑向水边驰去。   到了水边,宝儿说起盟主给他搭小凉蓬的事,凤天翼闷了一阵,低吼,“这儿没有树林,有的话,我也会搭!”   宝儿嗯嗯点头,拉了狼崽去追水鸟,庸医被迫跟随,三人在不远处玩得不亦乐乎,乌骨鸡不知啥时摘了一把野花来,满脸堆笑递给凤天翼,“送你的!”   “滚!”凤天翼吼完这声却顿了一下,搭不成小凉蓬,可以摘花给宝宝啊!   乌骨鸡遭了冷遇,坐到水边去抹泪,郑琦则在帮凤天翼摘花,虽然也遭了拒绝,但他不在乎,对方是谁?大凤的前皇帝啊!俊美无双、惊才绝艳的这么一个男子,谁不想靠近?谁又不为之倾倒?   狼崽瞟着远处,扯扯宝儿的袖子,“你没有危机感吗?”   “什么危机……别动,你身后有只好漂亮的鸟儿,别惊了它,咱们把它哄过来玩!”   “哥!”狼崽大喊一声,鸟儿飞了,宝儿望空惋叹,“不是我的呢,怎么都要飞走!若是我的,喊一声就来!”说着调皮一笑,扭头大喊天翼,惊起身后一群栖鸟,乱翅闪过后,那地上站着的便是俊颜带笑的捧花之人。   宝儿奔扑上前,顺便跟狼崽做了个得意表情,狼崽怔在地上,心里蒙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笨蛋哥哥只有一样不笨,知道乌骨鸡甚至郑坏蛋都想得到哥夫,但是笨蛋有杀手锏,自己则是瞎操心,想想也是,哥夫连皇位都不稀罕,别的人又算得什么?   水边的乌骨鸡则是另一番打算,此时得不到的人,入了王都便可不择手段得到!   郑琦也在心里盘算,只要哄好那两个无知的小孩,凤天翼便会为他所用,将来谋国成功,设法除掉两个小孩,凤天翼便会是他一个人的,无心皇位好啊,如此才貌双全的人,正好做金蒙国的凤辚君!   水边人心各异,如风过原上,拂动一汪蓝波,皱起,复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3 章   王都到了,大王子派人在都城门迎接,马车直接驶进大王子府邸,后堂内院里早就备了一方小院,从修筑风格到内中各屋摆设都是大凤的韵味,大王子盼客待客之诚意可见一斑。   郑琦在王都没有府宅,因此倒是托了凤天翼他们的福,一同入住了小院,此时大王子尚在王宫侍奉卧病的金蒙王,因此只派管家看顾客人,管家殷勤作陪,又言贵客车马劳累暂请休息,晚间王子会在前厅设宴接风,恭请客人赴宴,又说了些客套奉承话,请退而去。   管家一走,凤天翼就忙着去找宝儿,之前一进小院,宝宝就撒欢到处跑,他因为要应付管家才没能跟随,现在只能跟大王子派到这院的下人打听宝宝的去处,听下人说宝公子在鱼塘边,凤天翼急忙赶去,担心宝宝贪玩出事。   出事的不是宝儿,而是郑琦,因为制订了讨好方案,所以配合宝儿的抓鱼计划,谁知滑入水中差点淹死,凤天翼赶到的时候,宝儿正在猛捶郑琦的胸口,看郑琦反应不大,宝儿急得一脚踩在郑琦肚子上,果然听郑琦咔咔吐水,宝儿长声舒气,继续踩,人命关天哪,不能停!   凤天翼看得好笑,又嫌郑琦一身狼狈污了宝宝的鞋底,于是上前拉开宝宝,宝儿此时才知道天翼来了,“你都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幸亏我奋力救他,是吧琦王子?”   宝儿回头征询,郑琦勉强笑应,捂着肚子挣扎起身,宝儿要去扶,凤天翼习惯性喊一声“来人”,果然有侍从上前,扶了郑琦下去更衣。   宝儿愣了愣,拍自己的脑门,“我真有点笨!刚才应该叫人嘛!”   凤天翼呵呵笑,贴在宝儿耳边,“宝宝又打又踢,可稍微解气了?”   “我那是救人,你要不乱说哦!”宝儿调皮眨眼,拉天翼坐到水边,“里面有好多鱼,只是太小了,明儿弄几条象样的扔进去,啥时想吃啥时捞,还有要喂几只鸭子,叫它们下蛋,可以做咸鸭蛋吃,我的鸡崽也要找地方喂好,长大了也会下蛋,偶尔来个鸡鸭鱼宴席,很享受对不对?”   “嗯。”凤天翼轻笑,“宝宝不是贪图享受,而是做出长久居住的样子,好让大王子少些戒心,果然第一聪明人不同凡响。”   宝儿翻白眼,“你不要以己度人,我没那么多心思,进门三天不为客,主人家也就头几日殷勤些,时间长了,多少都会有些不耐烦,甚至供给怠慢,我是以防不济才自理生产,哪里是为了削人戒心?”   “嗯,是我小人之心了。”凤天翼抿嘴笑,拉了宝宝去净身,完事小睡片刻,醒来就去赴大王子的接风宴。   大王子曾代表金蒙国去过一次大凤,当时是以臣子身份叩见凤天翼,今日则是主家待客,但也不敢丝毫懈怠,甚至提前恭候门边,见着凤天翼来了,忙上前见礼问候,倒似故友重逢一般,十分亲切友好。   入席后,狼崽跟宝儿悄语,“这个坏人倒比郑坏蛋讨喜。”   “当然了,他生来就是王储,谁敢给他气受?所以没憋出毛病嘛,不过虚伪得紧!这道手抓羊肉不错,多吃点!”   狼崽点头,跟着宝儿大吃特吃,大王子那边敬完凤天翼的酒,接着就敬宝儿,凤天翼代饮了,大王子又命人去请他的王弟,郑琦来了之后,席面气氛变得有些怪异,总的来说,就是虚伪的更虚伪,憋病的继续憋。   当然宝儿和狼崽的精力主要放在美食上,场面上的事都由凤天翼应付,只是听大王子说到客房简陋、待客不周时,宝儿纳闷了。   “你已经很用心了好吧?简单客套是礼貌,过分客套就是逼着客人说感谢的话,那样会抹煞你待客的诚意,还会让我们觉得你在提醒我们的客居身份,从而不能宾至如归,这一点,你要跟琦王子学习,他可是一到他地盘上就露出凶相,半点适应时间都没给我们,使得我们迅速投入新生活,很快就混得几辈子仇人似的熟悉起来,或打或骂,再也没有不适感,对吧琦王子?”   郑琦讷讷无语,脸色复杂得精彩,大王子也微微错愕,之前虽打探过凤麟君的情况,只说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如今看来,天真不假,可爱未必。   场面有点尴尬,宝儿反客为主,“你们接着聊啊,只是不要客套虚应了,说点实在的吧!比如讨论一下菜色的味道,或者交流一下两国的酒文化,不然就研究一下这道膻味有点重的肉汤是不是可以稍微好闻点?”   两位王子愕然,狼崽第一次觉得笨蛋哥哥有点帅,话虽说得离谱,但是打哑了坏人,爽!   凤天翼更离谱,直接叫人撤了那道肉汤,甚至吩咐了几道膳后甜点及养胃清汤,然后看着大王子,“殿下没意见吧?”   大王子谦笑摆手,甚至亲身下去吩咐,宝儿乐呵呵目送,扭回头冲郑琦做鬼脸,“你就学着点儿吧!刚才是给你面子,其实他才是你学习的典范,不怪人家是王储,装个风度气量都装得那么真,不象你,只在京城时稍微象样,离了大凤的土地就面目全非,要说你是入乡随俗都没个理由,因为你王兄的表现就是反驳,还有啊,以后别说你有一半大凤血脉,我们嫌丢人!”   郑琦愠怒不堪,却只能继续忍耐、继续憋。大王子亲自送了新做的汤食上来,再次邀客食用,斟酒陪席,果然不再客套,当然话题也不可能是宝儿提议的那些,却是真正实在的内容,甚至再一次体现了奉客为友的诚意,直接谈到了王上的病势。   凤天翼只是偶尔嗯那么两声,表示自己在听,郑琦则是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丝,但也谨遵凤天翼之前的教诲,再心急也不主动搭话,即使大王子问及意见,也绝不多言其他,一昧附从其意。   “这么说,王弟也觉得父王病势不好,难怪之前会再三请见了,只是父王不忍王弟伤心,所以不令相见,王弟今番入都倒是机会,明日同我一道去王宫可好?”   郑琦怔然,“这恐怕不妥,父王不曾允许,我若去了,怕会连累王兄受训,还是遵从王命的好。”   大王子笑而点头,亲手给在座的添汤搛菜,换了些闲常话题娱乐宾客,又一巡酒后,听宝儿嚷嚷困了,于是询问是否罢宴,凤天翼含笑应了,首次正言谢过大王子的招待,带着宝儿和狼崽回去休息,身后跟着明显丧气的郑琦。   回到小院后,宝儿不困了,跑去泡了醒酒茶,“天翼快喝!那个大王子存心灌醉你,其心可诛!”   “嗯,他是坏人。”凤天翼喝了醒酒茶,抬眼见郑琦还站在一边,不由恼道:“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亏得宝宝曾说你是温良公子,那便是认可了你在郑家的苦心修为,虽然宝宝不知道你能在望城博得那般美名都是出于你身边那个奴仆的教授,但你在他多年教导下也该自身有些具备了,却一昧靠人谋略,又不能度势而行,那你最少遵循谋从都不行吗?”   郑琦呆了一下,“我……我遵循的啊,你让我多听少说,非说不可的话,也附和他的意思……”   “你附和了吗?”凤天翼冷笑,转向一边椅上擦剑的狼崽,“小狼教教他,应该怎么应付大王子那话?”   “是!”狼崽起身抱拳,然后转向郑琦,“听好了,我只教一遍,当时大王子问你明日跟他一道去王宫可好,你应该说,一切但凭王兄作主,不要说什么父王怎样,王命怎样,你若去了又怎样,现下你人都在他手心里,他把你杀了,你又能怎样?”   郑琦羞愤无语,狼崽翻个大白眼,回身讨哥夫示下,得到赞许的目光和可以回房的许可后,抱着他的漂亮宝剑睡觉去了。   凤天翼状似头疼地揉着眉心,宝儿忙凑上去适度按抚,见天翼一脸欣慰而享受,宝儿高兴又骄傲,又见郑琦还一脸懊恼站着,于是一面认真做着按抚,一面好言相劝。   “你别自责了,话已出口,不可回收,今后注意点就是了,又或许你在气你还不如一个小孩,但是人各有长,所以扬长避短才是关键,而且你也不是错得很离谱啊,因为换了我被他那样问,可能答得跟你差不多,然后也会被天翼批评……”   “不会。”凤天翼握住宝儿的手,不舍得宝宝再出力,笑道:“你若那般答话,我自会替你圆场……”   “那你怎么不帮他圆一下?他现在跟咱们算是一个屋檐下的,而且有那么一点儿同胞情分,偶尔还是要照顾一下他的心情嘛!”   “我若不照顾,便不会批驳他,替你圆场只因你是我爱的人,替他的话,反是不顾情分,只会令大王子更生猜忌,情急之下,甚至会悄悄杀了他。”   宝儿受教点头,其实已经趴在天翼怀里打起了瞌睡。   郑琦则惊得瞪圆了眼,“我该怎么办?”   凤天翼不语,轻抚他的瞌睡宝宝,半晌才冷笑道:“你该吃斋念佛,看老天会不会让你的谋士奴仆死而重生,当初你以为得到宝宝便不需要其他人,所以让他替你死于那场火灾,以他之愚忠,必定笑而从之,但又未必不是笑你太愚蠢,我若猜得不错,一年前,是他建议你认归王室,因此他心中必有全盘谋位计划,你若留他下来,他必能为你谋划无遗胜过我!”   “他……他不过是个稍有头脑的奴仆。”郑琦微露鄙夷。   凤天翼呵呵笑,抱起他的瞌睡宝宝,越过郑琦身边时停了一下,“你所谓的奴仆,曾是你父王万金也未能求得,甚至未能见上一面的谋术奇才。”   郑琦呆滞,整个如遭雷击般僵在地上,满目惶惑,却是满心悔痛。   夜半时,下起一场暴雨,天色微明时,大王子入王宫侍病,午间时,管家给小院送来金玉玩物,另附王都小吃无数,还有适合小孩佩带的宝剑一把。   狼崽得到哥夫的允许后,很高兴地收了宝剑,跑到院里试剑去了,宝儿则在一一品尝小吃,又跟管家说了他的鸡鸭鱼计划,管家一一笑诺,并很快就以予满足,但也带了一张国师的请柬来,而后退下。   宝儿盯着请柬发呆,凤天翼好笑,“上面有花?”   “有啊,马铃草!”宝儿同样笑侃,寓意这张请柬是乌骨鸡的意思,当然,也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醋意。   凤天翼暗里大笑,面上故作糊涂,“哪里有草?”   “你少装!小白眼都看出乌骨鸡要来抢你,她那天还明说了要给你做小,当然你不会抛弃我,但你招蜂惹蝶总是事实吧?”   “非我所愿,但我会处理好。”凤天翼正色答话,这种事可不能拿来说笑。   “么我们去不去她家赴宴?”这才是宝儿关注的重点。   “你想去,我们就去,不想,我一个人去。”   “如果我不想你去呢?”   “我听你的。”   “什么都听吗?”   “除了你要在上面。”   “我也是一言九鼎的好吧?说了再也不提上面就永远不提,我只是想让小白眼回去,他还小,不该呆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他什么都听你的,所以你让他乖乖回去,等我们办完大事也就回的,因为他在这儿,我始终不放心。”   宝儿异常严肃,凤天翼苦笑,“你比他晚了一步,来的路上,他就跟我说了绝不会走,我已答应了,只是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们是来办大事。”   “好像是我说漏嘴的,又好像不是。”宝儿忆想片刻,“对了,是我说漏的,那天他骂我胸无大志,说我让他失望了,当时我没跟他理论,昨天进城的时候,他说王都易守难攻,我说小菜一碟,这个是说漏了吧?”   “确实说漏了,但也漏晚了一步,除非他是进城后才跟我请求绝不离开。”   凤天翼说着就笑,宝儿羞恼,“我漏晚了,么就是你漏早了!”   “也许吧,又或许是他自己领悟到的,那天你说希望天下苍生不受战乱之苦,之后还明言过,郑琦若为王,便能延迟战争,当然我也说漏过,他曾问我为何不带你回大凤,我说你有壮志未酬,你之壮志,便是我之雄心,所以我们都说漏了吧?”   “嗯,两个笨蛋!”宝儿郑重定论,凤天翼大笑认同,   门外的狼崽得意冷笑,笨蛋哥哥想支走他,门都没有!他可是哥夫认可的帮手,能被哥夫认可的人,屈指可数,凡被认可者,必成大器,到时就能更好地照顾笨蛋哥哥,让他真正的不用辛劳而衣食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4 章   凤天翼把国师的请柬推给了大王子,管他要怎么应对呢,总之不能让宝宝为这事闹心!   乌骨鸡等不到凤天翼上门,只好三天两头往大王子的府邸跑,虽然每次都碰一鼻子灰,但是不曾气馁,反而越挫越勇。   这天,凤天翼受大王子邀请,一起拜访王都某个元老去了,宝儿昨晚没睡好,所以乖乖在家补瞌睡,一觉醒来就听外间有人声,仔细听,然后郁闷了,这个乌骨鸡真是教而不化,什么道理都跟她说了,什么样的拒绝都弄过了,正常人都会放弃吧?她不正常,撞死南墙不回头,掉进棺材也不掉泪,精神可嘉!   往常都是天翼出面应付这女人,今天天翼不在,他就代为应付吧!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见女子就寒颤的笨蛋,一个乌骨鸡算什么,皇宫那么多国色天香、才艺绝佳的嫔妃,最后都被他击败了,可谓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啊!   宝儿斥退送茶点的下人,坐到乌骨鸡对面,把茶点往那边让了让,笑道:“你又是来找天翼的吧?一则他不在家,二则,他无数次叫你滚,换了我,绝不滚,因为我爱他,你也没滚,但不是因为爱,你只是虚荣而已,我说的对吗?”   “不对,我爱他,所以你别插手,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还有你别劝我了,我非他不嫁!”   “嫁一个不爱你的人,有意思吗?”   “有啊,他长得美,还做过皇帝,如果跟我成亲,我能让他成为金蒙的下任国师,到时受万民景仰,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而且我跟他的孩子也会是最聪明美丽的,反正我的一切都会胜过我姐姐!”   “这样啊……”宝儿想了想,笑道:“我觉得你很有志向,但不够大啊!反正你又在乎爱不爱,所以你应该嫁给大王子才对……”   “他又没有凤公子长得美,甚至没我姐夫好看,而且王上也不那么喜欢他,尤其我姐夫归国后,王上想改立王储,成了的话,大王子就什么都不是了,我姐夫就会变成金蒙的王,我姐姐就是王后,但同样比不过我,因为我的丈夫是国师,而且比她的丈夫好看,我的孩子也比她的漂亮,也会比她的有本事,所以我一定要嫁给凤公子!”   乌骨鸡信誓旦旦,宝儿投以同情目光,“你病得不轻啊!么我就不劝你了,只是以你的婚配原则而言,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长相配不上天翼……”   “你这样的他都能要,我比你好吧?而且我是女人!”   宝儿笑,“你有没有想过,天翼可能不喜欢女人……”   “不可能!他做皇帝时也是三宫六院的,除了你,后宫里都是女人!”   “那为什么只有我一个男人呢?”   “因为你是凤麟君啊!”   “我为什么会是凤麟君呢?”   “他封的啊!”   “他为什么封我?”   乌骨鸡哑口,随即羞恼,“就算他真的爱你才封你做凤麟君,但我不在乎啊,我只是想嫁一个他那样的男人,从小到大,我什么地方都比姐姐强,唯独输了一次,就是她嫁给了可能会做上王位的王子,我是因为那天有事不在家,否则怎么会让她抢到王妃的位置?不过老天都是向着我的,因为有更好的男人在等着我!”   “如果有比天翼更好的男人,你怎么办?”   “不可能!从小到大,有无数男的追着我跑,所以我是阅人无数,从来没见过比凤公子还好的男人……”   “他的好再好,却不对你好,有什么用?”宝儿是真替乌骨鸡急。   “对我好的男人数不胜数,可我不想嫁,凤公子只是现在对我不怎么好,他以后会对我好,所以我嫁给他,不会错!”   是啊,你没错,是我错,跟个脑子有病的人有什么好说?宝儿起身伸伸懒腰,“我外头走走去,你自个儿病着吧!”   “等等!”乌骨鸡指了椅子一下,“你坐好,趁着凤公子没回来,我问你点事儿,你也不要自私,反正以后是一家人了,所以你大方一点告诉我,凤公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宝儿恍了一下神,当初在宫里卖宫训时,也是被人问了相同的问题,而且问话的人也是金蒙国的女子,也不知那位金碧贵人现在怎样了?   “我问你话呢!你聋了?”乌骨鸡戳了宝儿一下。   宝儿如梦初醒,无端红了一下脸,“我没聋,只是你不要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金蒙没那些臭规矩!快点告诉我,凤公子喜欢什么?”   “喜欢我啊,特别喜欢!”宝儿不是炫耀,真正的实话实说。   乌骨鸡撇嘴,“你又不是东西,我问的是吃食玩物之类的,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叫大王子撵你出去,叫你没地方住!”   瞧,病得不轻吧这女人!宝儿苦叹,“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我也是睡昏了头才跟你搭话,但是后悔无用,再说你都立下宏愿了,非天翼不嫁,我对忠贞不二的人向来钦佩,所以帮帮你吧!”   “还算你没傻到家,只要你真心帮我,将来我也给你在金蒙国求个官位……”   “这个就免了,我胸无大志,还有你别跟天翼说什么让他做下任国师的话,他连大凤的皇帝都不做了,哪会稀罕什么臣国的官职?”   “国师不是一般的官,甚至可以修改国法典章,现在王上就是希望我父亲能帮他想想办法,最好说成是天神的旨意,然后改立我姐夫做王储,本来我父亲是高兴这样的,但我母亲不高兴,所以我父亲也不敢做。”   “哦。”宝儿懒懒应一声,然后正色道:“不管怎样,你不要跟天翼说官职的事,还有你父亲怎样,你母亲又怎样的事,也不要跟他说,因为他没兴趣,甚至会觉得你在暗示他一些东西,比如你希望他能象你父亲对你母亲那样,什么都听你……”   “我是这样希望啊!因为是我让他做了国师,就象我母亲让我父亲做了国师一样,接受了别人的恩赐,难道不该事事听从吗?”   宝儿愣眼,“我错了,你脑子没病,纯粹的家教问题。”   “你的家教才有问题!我是国师的女儿,我外公是前任国师,我姨妈是当今王后,用你们大凤的说法,我是贵族家的千金小姐,我甚至比公主还尊贵,如果早点知道凤公子是这么好的男人,当初和亲而去的就是我了,听说她在大凤的皇宫里只得到个小小封位,换了我,早就当皇后了!”   宝儿再次愣眼,干笑两声,“你没法低估自己不要紧,但是不要忽略实情好吗?和亲公主要坐到妃位都难,更遑论皇后?再有就是,说了你别生气,你真的没有金碧贵人漂亮……”   “你说什么?”乌骨鸡拍了案桌一下。   宝儿缩缩肩,笑道:“都叫你别生气了嘛,当然相貌不是唯一条件,如你所说,我这长相也就一般,但天翼只要我一个,说明天翼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更注重人品性情,你别瞪我呀,我在帮你呢,你不是问我天翼喜欢什么吗?说实话,对于身外之物,他真没特定的喜恶,但是对人,他有堪定的标准,因为他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所以他喜欢善良的人……”   “我不善良吗?”乌骨鸡横眉瞪眼,“我每月都去天神庙祭拜,每次都供奉不少金银……”   “你那个连善事都算不上好吧?”   “那是最大的善事!而且我还会扔钱给要饭的,不过也有给脸不要脸的贱人,要不是看他长得有点好,我才不会扔金子给他,他居然有胆子不要……”   “人家那是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有时,予人尊重,胜过黄金万两……”   “你少教训我!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吗?你原先是个乡下穷小子,凤公子把你从一家破烂书院解救出来,之后你就一直靠凤公子养活,凤公子当上皇帝之后把你撵出门去,你自己又不要脸地跑到皇宫去做男宠,还把凤公子的原配都害死了,然后你就坐了皇后的位置,一直到现在,你都还死皮赖脸霸着凤公子,说什么他爱你,其实只是因为他太善良了,你也说他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所以他才没有扔掉你这个胸无大志的废物!”   咦?怎么还有这种版本吗?听起来也不错哎,最重要的是不再说我媚惑邀宠,而是天翼太善良才会养着我,嗯,这个说法稍好些。   宝儿傻笑,乌骨鸡一脸得胜的惬意,“没话说了吧?所以你最好老实点,乖乖帮我有你的好处,等我跟凤公子成亲后,也不撵你出去,因为我也是大好人,但是不准你再混吃骗喝,你可以做杂役……”   “哈?”宝儿愣个大张嘴,苦笑道:“我不能做杂役,我是读书人,我有尊严和底限的,再不济,我也能做个帐房先生吧?”   “你想得美!让你做杂役已经是恩赐了,否则专门让你做脏活粗活,你试试看!”   宝儿使劲摇头,“我才不试!我从小娇生惯养,最困窘的时候都没做过粗活,帐房先生不行的话,我可以做回本行,原先我是天翼的侍读,就是在书房里侍候的人,后来我做了御书房常侍,都是上等文职,总之我吃不得苦,当然也不要求很享受,衣食无忧即可。”   “不行!你只能做杂役,其他想都别想!想了也是妄想!”   妄想?宝儿愣了又愣,笑起来,“我觉得妄想的是你,而且还把我也带进去了,搞得你已经跟天翼成亲了似的,而我正在为我的职位作抗争……”   “你抗争也没用!甚至你不帮我都没关系,父亲向来宠我多一些,再加上我母亲不高兴我姐夫做王储,我也不高兴,父亲绝对不敢违抗,所以王上想改立王储的事也会落空,只等王上一咽气,大王子就会坐上王位,我姐姐想做王后的美梦就落空了,而我是新任国师的妻子,到时把我姐夫派到前沿去打仗,哪儿最难打,就让他打哪儿,最好死在战场上,我姐就成了寡妇,最后只能灰溜溜回娘家,到时家里已经是我做主了,不过我是好人,可以让她做个仆役什么的,先说好啊,不许你帮她!”   “哈?”宝儿傻愣加寒颤,“关我什么事?”   “你是杂役,你们都在下人房里,我姐最喜欢装可怜,很多人都被她骗到,到时你瞧她可怜就帮她干活,我绝不允许,听到了吗?”   “哦。”宝儿已经懒得多话,这女人根本是疯子一个,臆病入骨啊!   晚间天翼回来后,宝儿把白天的事作了交代,甚至把乌骨鸡的话原样学了一遍。   凤天翼笑得前仰后合,搂着宝儿摩抚搓揉,“宝宝辛苦了,当时也把肚子笑疼了吧?”   “我才没笑,她病入膏肓而不自知,恐怕她家里人也一直瞒着她,我若笑了,她乍乍灵醒悟出点什么来,岂非辜负了她家里人这些年的苦心?你也别笑了,她虽疯话连天,但未必全疯。”   “嗯,全疯的人是金蒙王,为了让喜爱的儿子上位,不惜挑起边战,目的是让大王子征战失败,以此为由,贬斥出位,联系今日乌骨鸡泄露的诸多情报,可知边战一事已被搁置,应是王后以金蒙王欠安为由,让大王子留都侍病,金蒙王急于易储,才会希望国师以天神名义助他喜爱的儿子成王,可惜国师惧内,恐怕也是惧于大王子的某种淫威,还有王后,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因此郑琦想为王,难。”   “难就难吧,咱们的目的是阻止战乱,现在他们搁置战事了,原因是金蒙王生病了,乌骨鸡说现在只等他咽气,就是说金蒙王快死了,边战是他主张的,所以他之后不管是谁做了王,都不会再打仗了,对不对?”   “不一定,金蒙国一直馋涎堋州那块地盘,一直认为那应该是他们的国土,虽然曾经是,但他们忘了,若非大凤仁义礼让,从堋州到他们王都这片,都会是大凤的疆域!”   “对啊,而且我觉得他们到现在也还属于大凤,当年太*祖开疆辟土,征战建国,那时哪有什么金蒙国啊?就一个小小的部落族长带着一队人马跟太*祖混吃骗喝,太*祖气他们不成器,划片疆域让他们自力更生,谁知养了一群白眼狼,偶尔反咬养主不说,脸皮还够厚,遭外族欺负了,又跟养主哭诉求救,遭天灾荒年了,跑去养主那儿要粮要钱,吃得肥肠满脑又开始噬主辜恩,简直是养不家的白眼狼典范!”   宝儿义愤填膺,凤天翼轻柔拍抚,“宝宝不必气恼,既是养不家的白眼狼,那就不养为好。”   “对,以后不照顾他们了,天灾人祸都让他们自己面对去,要是再想跟大凤开战,那没商量了,金蒙国到此为止,纳入大凤疆域划成两个州,金州和蒙州,还不错吧?”   “好。”凤天翼笑抚宝儿,目光手法一般温柔,很快便听小人儿发出难耐之声,撩人情动,催情至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5 章   对于胸无大志的人而言,在哪生活都一样,但对志向远大的人来说,平淡安逸只会令他烦躁,郑琦快要憋疯了。   “你说过会让我见到父王的,可是小半月了,王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到底还要我等多久?”   郑琦是真的疯了,否则不敢跟凤天翼吼,当然,吼得再凶也没用,凤天翼在给他的宝宝梳头,之前在鱼塘边玩得开心,溅湿了衣服弄乱了发,现下要好好收拾一番,然后去逛街,今天是宝宝生辰,王都的夜市也算繁华,他要陪宝宝买好东西,这是三年前就承诺过的事。   郑琦等不到答复开始生气,但也只是坐到一边生闷气,宝儿斜瞄一眼,笑道:“你别怨天尤人了,命中只合八斗米,挣到归期不满升,何况你真的不象个做王的人……”   “谁是生来就象?况我只是时运不济,若我母亲活着,只凭她一人便可让我坐上王位!”   “然后呢?”宝儿撇嘴冷笑,“你比乌骨鸡还糟糕!她再怎么疯狂臆想也是亲自去努力实现,你却总想依靠别人,纵使你母亲还活着,纵使天翼依然屈尊做你的谋士,然后你也如愿当了王,但也只是个傀儡王罢了,而且是你自愿的,因为你从来没有自己的主张,有也是瞎主张,好比你刚才说想见你父王,但你为此作过努力吗?你只等着天翼为你周旋安排好,别的不说,我从来没见你主动去跟大王子请安什么的……”   “我为什么要去?他恨不得我死,我也只望他短命!”   “你真的没救了,心智还不如一个九岁孩童,小白眼当初在家里装尽各种龟孙子,为的是韬光养晦强大自己,将来孝善自己的生母,你呢?为了自己的愿望都不能隐忍行事,纵使你母亲活着也会被你气死掉!对吧天翼?”   “嗯。”凤天翼放下梳子,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虽然只是梳个简单发髻,但这是他亲自为宝宝梳的,也是不做皇帝后才开始训练并具备的一项技能,如今一一回想,所谓皇帝,实则另类残废,身心健全却不能自理生活的怪物罢了。   凤天翼带着宝儿出了小院,郑琦一直跟在后头,狼崽也追了来,之前以保镖的名义想同去,被拒绝后也在生闷气,现在有郑坏蛋作借口,他当然也要去。   凤天翼目光驱逐两人,郑琦愠色不动,狼崽变身委屈小孩嘟了嘴,宝儿心软了,“那就一起去吧!其实人多也热闹……”   “那么也不介意多我一个喽?”大王子突然现身,亲切笑容带了几分逗趣。   凤天翼微皱眉,其实他极少表露真实情绪,但今天不一样,宝宝的生辰只有他能陪伴玩耍,多出来的人都该死!   宝儿尴尬地笑,“天翼别生气好吗?他们也是好意嘛,庆贺生辰可不就是要人多吗?所以带他们一起吧!”   宝宝的话就是圣旨,凤天翼按下怒气,一行人出了大门,王都最繁华的夜市在城西,不过多属花街柳巷,那种污秽之地绝不作考虑,所以凤天翼带宝儿去城东,市面虽清淡,好在也有不少小吃及稀奇摊面。   宝儿在面具摊上逗留,狼崽也很感兴趣,凤天翼只等着付钱,大王子近前笑道:“宝公子拿着的是司雨神的面具,她原是天神的女儿,后来爱上凡间男子,天神震怒,把她拘在望雨台,她终日以泪洗面,泪水便是凡间雨水……”   “那岂不是要闹洪灾了?”宝儿放下面具,另拿了一个,大王子又笑,“这个是我们金蒙的致雷尊,是司雨神的哥哥,传说是位脾气暴躁的神……”   “你适合哎!”宝儿把面具递给郑琦,郑琦嗔目,被凤天翼的目光镇住,但仍不愿接受,宝儿也不强他,笑问摊主,“哪个是天神的面具?”   摊主惊了一下,讷讷摇头,求饶般看着大王子,宝儿不解,凤天翼笑道:“他们的天神至高无上,天神庙里也只供奉名牌,因为没人见过天神的模样。”   宝儿点头,有些丧气地离了面具摊,没走几步就停住,“一点不好玩,还没有小城的集市有趣,我听说城西有吃花酒的地方,不如去那儿吧!”   “不行!”凤天翼断然否决,见宝儿嘟了嘴,忙悄声解释,“不是不带你去,而是小狼也跟着不合适,突然叫他回去,他必定不依。”   宝儿看了狼崽一眼,挽起天翼的胳膊,“那就回吧,以后生辰也不出门玩耍了,其实每年的今日都是我娘的忌日,爹和管家都怕我伤心,尽着各种法子哄我高兴,我也骗自己高兴,但我其实很难受,因为我好想知道我娘长什么样,可是连张画像都没有,我也只祭奉我娘的名牌,我娘简直跟天神一样,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了。”   宝儿脸上带笑,眼里有泪,凤天翼竟无语劝慰,只因他也是每逢生辰便遇生母忌日,宫中虽有母妃画像,他却不敢瞻拜,少时看过一次,不敢相信那般绝色曼妙的女人竟能狠毒到无数次残害腹中之子,但他不恨,他只忘却。   生辰的主角没了兴致,众人也都怏怏跟从,回府后,大王子亲自送了生辰礼来小院,宝儿启开盒子看了一眼,很失望,“怎么是一方砚台?还以为是好吃的。”   大王子错愕,狼崽投以同情目光,“不怪殿下疑惑,我哥虽写得一手好字,但不代表爱好墨宝,除了哥夫,我哥只爱吃的……”   “谁说的?我爱世间一切美好!”宝儿说着就冲大王子歉意地笑,“你别难过,虽然你送的礼我真的不喜欢,但你的心意很好,为表谢意,我给你写幅字吧!”   “求之不得!不胜荣幸!”大王子亲自研墨铺纸,几近谄媚。   宝儿得意极了,提笔笑道:“我在君子院时,每年的春联都是我写,不过对子是师兄们提供的,所以你也说吧,要我给你写什么?”   “宝公子随意即可。”   “我倒想写生辰快乐,但不对你的景啊!”宝儿想了想,在纸上写了“大国者下流”五个字,笑问大王子,“喜欢吗?”   大王子怔然,见宝儿嘟了嘴,忙笑颜谢过,捧着字帖离去时仍一脸疑惑。   狼崽也疑惑,“哥你什么意思?咱大凤是大国,你吃他几天饭食就骂自己的故国来讨好他吗?”   宝儿翻白眼,“怎么可能?我是骂他们来着!”   “你少蒙我,大小两个字我都不识吗?你写的是大国者下流,真骂他们,你该写小国者下流!”   “那就不是骂,反而是激励或者夸奖,哎对了,要不要我也给你写一幅?”   宝儿再次提笔,狼崽气得夺过来写下叛徒两个字,宝儿一脸惊赞,“不错啊,居然能写笔划复杂的字了,一般的幼学孩童远远比不上你啊,当然字还是奇丑无比……”   “总比你骂自己的故国好一万倍!”狼崽说着还习惯性把手扣在了剑上。   宝儿做个大大的鬼脸,然后兔子般躲到天翼身后,狼崽气得张牙舞爪,哥夫不主持公道也罢,居然扣了他的手腕还朝他放冷气,狼崽气得跺脚,“哥夫太纵容他了!今儿他能写字讨好坏人,明儿就能卖国!”   “那么复杂而艰巨的事,你哥做不来。”凤天翼说着又觉不对,回头冲宝儿笑,“我是说一切复杂艰巨的事都由我来做。”   “当然了,你说过要养我一辈子的!”宝儿嘻嘻笑,狼崽气得抓头自虐,再次被凤天翼扣了手。   “你要拔光头发我都没意见,但你不该疑心你哥的爱国情怀,他所写的大国者下流并非自贬,原句出自道经,此下流非彼下流,而是谦下的意思,全句是说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全文的大体意思是说,大国要谦下地对待小国,这样能取信小国,小国也要自谦自下,才能得到大国的滋养捐助,如此才能各成所愿,相安其民。”   狼崽怔然不解,闷闷地想了半天,脸色渐渐好转,“就是说,我哥其实是警告他们,咱大凤对小国已经够好了,小国要是不听话,别怪咱们手下无情,对吧?”   “差不多。”凤天翼轻拍以示嘉许,狼崽却不高兴,“根本不用警告他们,直接灭了就行!”   “我没意见,但你哥不准。”凤天翼说得小声,狼崽也悄声询问原因,宝儿却已经听到了,顺手把吃剩的果核扔了过去,“你们少在那儿鬼鬼祟祟密谋战乱!我虽胸无大志,但那是因为我胸怀天下,大道无形,大音稀声,真正的大志也是无形无色!”   狼崽撇嘴以示不屑,凤天翼则诺诺点头,“宝宝说得对,而且宝宝才是真正爱国的人,无民不成国,战乱一起,民生遭难,死伤虽有国别之分,却一样是生灵涂炭,若能警言以示,令其悔改,未尝不是好事。”   “那么莫名其妙的警言,谁懂啊?”狼崽冷哼,宝儿愣了愣,委屈地看着天翼。   “正是要他不懂才好,若他帐下的幕僚也不懂,那就不关咱们的事了,反正已经友好地给过警告,他们自个儿不收敛,惹怒了大凤皇帝,一切后果自负!”   凤天翼微笑作答,狼崽奸笑点头,宝儿也点头,“他会懂的,而且不用请教幕僚,他的管家很有才的,那天我去找他要银子,发现他在看咱们大凤的书……”   “等等!”凤天翼苦恼道:“不提大王子奉送的金银,光是之前琦王子给的咱也没用过吧?宝宝为什么还找别人要银子?”   “因为他赌输了啊!”   “赌?”   “是啊,他给我找了小鸭子来喂,我说不能一来就放水里,他说鸭子不用学游水,然后我们就打赌,后来果然有一只鸭子淹死了……”   “哥,鸭子不会淹死,这道理我都懂,是你故意弄死的吧?”   “怎么可能?那么可爱的小东西,我怎么可能残忍地把它弄死?等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死在水里还飘起来了,我是忍着悲痛去要赌金,那种心情无法言喻,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能体会!”   宝儿叉腰吼完,果真一脸悲痛去了卧房,狼崽目光征询哥夫的意见,凤天翼叹息,“明天要补上一只鸭子!”   狼崽绝倒,近墨者黑啊,天纵奇才的哥夫也抓不住事情的重点了,只望遇到大事不要一昧向着他的笨蛋哥哥才好,狼崽暗里叹息着睡觉去了。   凤天翼瞥了门边一眼,“你王兄早就走了,你一直躲着不肯出来,现下也不肯睡,难不成是给我家宝宝送礼来的?”   郑琦顿在门边,半天才嗫嚅出声,“我……我不知今日是宝公子生辰,否则必会备礼庆贺,明年吧,明年一定!”   鬼稀罕你的礼物!凤天翼冷笑,“你若活不到明年呢?”   郑琦惊惶抬头,却被凤天翼的笑颜怔住,哪怕是冷笑,也依然令人倾心,纵然将来真的只能做个傀儡王,但若操控者是眼前这人,那便无所不从。   “天……凤公子能不能去我房里说话?”郑琦低头低语,微有扭捏。   “你能不能象个男人一样地说话?”凤天翼负手走到门边,冷瞟郑琦一眼,叹道:“我本无心助你,依着我的本心,你该死!”   “我知道,当日我让你跪行……”   “我跪的是我家宝宝,与你无关!”凤天翼说着又觉恼火,“你真想死么?早说了我不再是皇帝,你不用唯唯诺诺,宝宝不准我凶你,说你是病人需要照顾,但我看你不象心智缺失,倒似做贼心虚,否则你脸红个屁!”   郑琦的脸更红了,“我……我就是心急,父王久不召见,我怀疑父王已经……已经……”   “快死了,近日多是昏迷不醒,左不过两三日的时间了吧!”   郑琦倒抽冷气,“你怎么知道?”   “你若肯多见你王兄,你也会知道,我刚才就说了无心助你,就算宝宝也知道你不堪为王,你王兄比你强十倍,但他不安本分,妄图侵占堋州,继而蚕食大凤,你则是贪恋虚名,眼高手低,十足的幼稚心态作祟,以为成了金蒙的王,就能跑回望城郑家去报复那些当年欺负你的人,但你忘了,他们是大凤的子民,就算臣国的王也妄想动他们一根汗毛,那不是私人恩怨,那会是两国交锋!”   郑琦急得摇头摆手,“不是的,我早就没那么想了,在边城那几日,你跟我……不,你教了我那么多东西,我真的受益非浅,而且我原本对王位没多少兴趣,但那奴仆说我应该回来争取……”   “所以他死得也不冤,因为他根本是利用你而已,他喜欢的女人被金蒙王纳入王宫,不到半年就死于宫斗,纵然你是扶不起的阿斗,他也乐得把你送入夺位之战,而且必须成功,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要毁掉金蒙国,你的才能足以让金蒙国民不聊生,届时大批难民或贼或匪或叛逃,大凤怎忍臣国祸乱如此?虽不想接手这烂摊子,但念太*祖昔年情怀吧,收回这片广袤原野,安抚民生要紧。”   凤天翼说着,果然给了一个安抚式的微笑,郑琦讷讷,只觉后背幽凉,无端的阴森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6 章   王宫传来好消息,金蒙王病情好转,听闻大凤前皇帝屈尊来国,特命大王子请入王宫赴宴。   阴谋!一定是阴谋!宝儿不准天翼去,还让狼崽全副武装在门外守着,“谁敢进来,给我砍死他!”   “好!”狼崽回头呼应,随即纠正道:“我使的是剑,不是刀,所以是刺死,不是砍死!”   “我不管!弄死就行!”宝儿紧紧抱着天翼,“你是我的!谁都带不走!”   “好。”凤天翼轻笑拍抚,门外的大王子哭笑不得,“我是奉了王命来请凤公子,宝公子行个方便可好?”   “不好!你们有阴谋,天翼去了就回不来了!”   “宝公子说笑……”   “我没说笑,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们没有阴谋,为什么不连着我请?”   “宝公子见谅,的确是疏忽了……”   “不是疏忽,根本是阴谋破绽!你们知道我聪明绝顶,应对机巧,所以不敢请我去,我家天翼是大好人,心地善良又单纯,你们觉得他比三岁孩童还好骗……”   “哥你别这么说好吗?哥夫很没面子哎!”狼崽回头抱怨,面目稍许狰狞。   宝儿更狰狞,双腿环在天翼腰上,单手圈着天翼的脖子,一手指着狼崽,“你给我专心点!不许回头不许插嘴!幸亏坏人够笨,否则你已经露了好几次破绽,每次都足以让你一招落败!”   狼崽惊了一下,越发正了身姿,甚至拔剑出鞘摆好姿势,随时准备接招。   大王子苦笑作揖,“凤公子说句话吧!我有王命在身,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不许跟他说话!不许被他骗到!抱紧我!我保护你!”宝儿紧勒着天翼,很满意天翼也紧紧抱着他。   大王子急得只差跪求,不停抬袖抹汗,一直在用目光跟凤天翼求助,凤天翼则在专心安抚宝儿,好容易才哄得宝宝稍微松手,脖子不受禁锢才能正常说话不是吗?   “殿下也看到了,非是我不去,而是我家宝宝不准我去,他不准的事,我不会做,因此只能委屈殿下去王宫领罪受罚了!”   大王子愕然失措,身后的管家上前悄语一番,大王子恍悟点头,拱手道:“宝公子若疑心此是阴谋,我便将小儿留在此处作人质,待凤公子赴宴归来,宝公子再放了小儿如何?”   “那不是很卑鄙吗?我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可挟人作质?不过我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听说违背王命会很惨,你父王又好像不怎么喜欢你,要是以此废了你的储位我就不好意思了,所以你若真有诚意,把你真正的宝贝交给我,然后我让天翼陪你去一趟,他平安回来了,我还你的宝贝,他要是掉了一根汗毛,你的宝贝也完了,同意吗?”   大王子莫名点头,随即疑惑,“宝公子说的是什么宝贝?”   “你好笨啊!”宝儿嗔叹,“我都懒得跟你说了,让小白眼告诉你吧!”   狼崽正色点头,“听好了,你真正的宝贝就是你府上兵器库的钥匙……”   “错了!”宝儿简直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乱说呢?他真正的宝贝是兵符!可以调兵遣将,就算你这种小孩拿在手里都能指挥千军万马作战,你不是想当征战将军吗?所以兵器库的钥匙和兵符,自己选一个吧!”   “兵符!”狼崽狠声恶气,一剑指在大王子身上,“把你的兵符交出来,哥夫立刻陪你去王宫,或者不交,让你父王以此为由废掉你,自己选一个吧!”   大王子整个儿呆傻,这哪是两个小孩?根本两个小魔鬼!   身后的管家也有些愣神犯傻,但也在暗里点头,不愧是大凤前皇帝选中的凤麟君,看似顽皮不堪,实则……也很恶劣啊!   大王子这边失措难决,凤天翼呵呵笑,“殿下不必为难,我家宝宝只是随口说说,兵符岂能轻予他人?若被你父王知晓,你一样少不了受罚,但不会重过请不到我入宫赴宴的罪责,因此殿下不必再耽搁,去王宫言明此间事才是要紧!”   大王子豫色满面,又听宝儿在那边怪责,“天翼怎么也乱说?我是认真的,因为你也是我真正的宝贝,本来他拿命作抵押我都不会让你去,但是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我不想为难他才退而求其次,他舍不得真正的宝贝就算了,关键还试出他真的要害你哎!否则你赴宴回来,我就还他的兵符,这么简便的事他怎么不敢答应?所以绝对有鬼!对吧小白眼?”   “肯定对啊!把兵符交给我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孩他都不敢,岂止心里有鬼?根本是对我人品的歹猜!虽然我武功高强、剑术高明,但我从不恃强夺人,只要哥夫平安回来,我绝不会仗着武艺不还他兵符,可他显然怕了我的剑法……”   “小白眼,你难得跑题一次,哥本来想夸你,但你自吹自擂,弄得哥一身鸡皮疙瘩,所以你能不能绕回主题啊?”   “我剑术高明也是主题!”狼崽回头恶吼,然后不耐烦地瞪着大王子,“废话少说,要我哥夫随你进王宫,拿你的兵符作抵押,你若不放心,叫你的管家呆这儿看着,你们一回来,我就还你兵符,否则你自己掂量一下,我哥那么笨的人都知道你请不到我哥夫有可能会被废储,比起兵符暂时不在身边的不安,随时会被废掉的恐惧应该更大一些吧!”   大王子错愕,这小孩绝对是魔鬼,自家儿子与他一般年纪却是做不出他这般言行,看来该让儿子多来这边走动,他能有这般超越年纪的修为,必定出自大凤前皇帝与凤麟君的教导,果然明师出高徒啊!   大王子暗里点头,吩咐管家把儿子带了来,然后把兵符放在儿子身上,再把儿子往小魔鬼面前一推,这是把两个宝贝都交出去了!   狼崽来者不拒,揪了粉嘟嘟又泪巴巴的小少爷进屋,朝哥夫请示性抱拳,凤天翼含笑点头,亲亲宝宝的脸,“乖,我很快就回来。”   “嗯!记得给我打包宴席上的美食!”   “好。”凤天翼再次亲亲宝儿,偕大王子赴宴去也。   大王子的小少爷一直在哭,宝儿用了各种办法都哄不乖,狼崽本来在院里练剑,实在听不起了,提剑进屋吼了一声,“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小少爷立刻收声止泪,甚至挣出乖巧的笑,狼崽给个白眼继续去院里练剑,小少爷拿起宝儿给的果子坐到门槛边,适时地鼓掌喝彩,宝儿也坐到门槛边欣赏狼崽的剑法,嗯嗯,一把合适的剑很重要哎!之前那把太长了,大王子送这把才合适,小白眼的剑法越来越有看头了!   “不错!再来一遍!”宝儿含着一嘴糖欢呼,旁边的小少爷则把手里的果子捧给狼崽,“给你吃,我叫金成,六岁了,你呢?”   “我是你爷爷!”狼崽一剑刺来,叉了金成手里的果子,取出来,不无挑衅地狠咬一口。   金成白了一张小脸,抖着小嘴要哭不哭的样,宝儿瞪了狼崽一眼,拍哄小孩,“别怕……”   “不要你管!”金成扭开身子,一脸讨好地看着狼崽,“你教我练剑好不好?我拜你为师……”   “磕头吧!”狼崽把果核一扔,正好打在金成的脑门上,宝儿觉得自家小孩太过分,正想劝戒,谁知金成一步上去跪下,正正规规磕了一个头,“师父!”   “叫错了!”狼崽冷笑。   金成傻傻地愣住,狼崽蹲到金成面前,拍拍金成的脸,“乖孙,你爷爷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奴颜屈膝的谄媚小人……”   “小白眼!”宝儿生气了,把金成拉在身后,拎住狼崽的领口,“你不要以大欺小,更不要恃强凌弱,更更不要言而无信,小金子说拜你为师,你叫他磕头他也磕了,你不该出尔反尔,丧失信誉……”   “跟金蒙国的小野狗讲什么信誉?”狼崽甩开宝儿,同时不无杀意瞪了金成一眼。   金成呆在地上,宝儿也被狼崽充满杀意的目光怔住,心头却涌上激愤,双手扶在狼崽肩上,“你忘了大国者下流吗?做人也是一样的!武功再好,剑术再高明,如果没有武德,顶多是个凶残的杀人犯,难道你的剑术不是为了保护弱者,而是为了伤害他人?习武之人最重什么,你知道吗?”   狼崽嗔目不语,宝儿笑叹,“不知道就虚心请教嘛!我知你一直瞧不起我,但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不耻下问才是真丈夫,习武之人最重侠义,行侠仗义不分国界,不分族别,所以武德至上的剑客往往也是美名天下的真君子、大丈夫!你以后也会是!”   宝儿笑颜嘉许,然后回头招呼金成,“过来呀,你已磕头拜师,以后就是我们大凤新一代名流剑客的开门弟子了,记住哦,我们大凤的规矩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门重于一切,师尊胜于高堂,不明白高堂的意思吧?就是你的父母都没有你师父重要,所以你首先要遵从敬奉小白……你的小狼师父,听明白了吗?”   金成使劲点头,首次给了宝儿一个笑脸,一边的狼崽却有些尴尬,“我刚才是胡乱应的,谁要收他做徒弟了?我自己都还没练成个什么呢!不过他刚才给我磕了个头,虽然要我磕一个还他不可能,但我可以跟他道个歉!”   狼崽说着就冲金成抱拳,“对不起,之前不该戏弄你,算我欠你一次,日后你若有难,带信给我,我必会倾力相救!现在,把你身上的兵符给我哥瞧瞧,他眼馋很久了!”   金成乖乖照办,宝儿嘿笑接过,冲两个小孩挥挥手,“你们乖乖玩吧!我就在屋里,有事别叫我哈!”   金成愣一下,怀疑听错了,狼崽觉得丢人,正色道:“我哥是叫你乖乖听我的话,别惹出什么事来!”   “他不叫我,我也会听你的话。”金成嘻嘻笑,很小心地拉了狼崽的手,“我经常跑来偷看你练剑,如果我能象你这样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所以教我好不好?”   “不好,我练的是大凤最厉害的剑法,你是金蒙国的人,以后我们可能会在战场上过招,教你的话,我才是真的养了个白眼狼!”   “那你教我别的剑法吧!”   “我不会……什么样的都不会教你,而且你不是练武的料,看见我的手了吧?你再看看你的手,女娃都没这么嫩!你想练武,下辈子都不可能!”   金成点头,委屈地瘪了瘪嘴,然后又笑了,“你不教我练剑,交我做朋友可以的吧?”   狼崽愣了愣,嘀咕,“朋友我还真没交过,但你是金蒙国的人,将来两国开战,我居然跟你是朋友,那我岂不是通敌了?”   “通敌是什么意思?”   “就是跟敌人交朋友的意思。”   “我们不做敌人就可以了!”   “这又不是你说了算!”   “那你说!”金成双手抱了狼崽的胳膊,“你这么厉害,你说了肯定算!”   “我再厉害也作不了这个主!等我哥夫回来再说吧!”   狼崽甩开金成,又在院里练起了剑法,金成也继续坐在门槛上鼓掌喝彩,微斜的日头倾了一院金黄,夏末晚风,徐徐幽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7 章   大王子没骗宝儿,晚间时果然扶了半醉的凤天翼回府,宝儿也信守承诺,把大王子的两个宝贝还了回去,可惜其中一个死活不愿回归,哭眼抹泪抱着狼崽的胳膊不放,狼崽的杀气眼神一放再放都失效,最后只能拖着这个活宝回自己的房间。   宝儿朝大王子歉意地笑,“小孩意气相投,殿下别着急,等他们睡着了再抱回去也是一样的。”   “不用了,小儿自来怕生,今日才算交到适龄的朋友,只是要麻烦宝公子了!”   大王子拱手谢过,宝儿连连摆手,匆匆送客后就跑去看天翼,谁知天翼眼神清明地在看他临摹的兵符字样。   “你不是醉了吗?”   “怕你等急了我才醉的。”凤天翼搂过宝儿,“你无事描人家兵符字样干吗?”   “就是无事才描的啊!可惜喳喳师兄不在,否则他能仿制一个呢!”   “兵符不是寻常物,仿制得再真也不合用。”   “谁要用了?只是仿一个收藏一下,算作王都纪念,总比摊上的面具强吧?”   凤天翼笑,“若说最好的纪念,莫过于金蒙的王印,宝宝想要吗?”   “我要那个干吗?”宝儿翻个白眼,随即愣住,“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凤天翼的笑容凝住,最终凝成肃然面色,目光从宝儿脸上移开,落到兵符字样上,声音低沉而冷冽。   “金蒙王祸心不死,预备边战年余而不敢妄动,皆因忌惮于我,当日闻知你丧身火场,我虽无心独活,但也决意灭了金蒙才随你而去……”   “那场火不关金蒙的事……”   “郑琦是金蒙王偏爱的王子,就算郑琦是天下第一草包,金蒙王也视若珍宝,不管郑琦做什么,金蒙王都默许甚至暗中给予援助,否则就凭郑琦一人,怎能在周家老宅放了那场火还骗过了我的眼睛?换言之,劫持你的人是金蒙王,假如你乖乖做郑琦的谋士,金蒙王乐见其成,否则便以你为质,胁迫我割让堋州,这就是金蒙王为什么暗传消息,告诉我你没死的原因……”   “那他不是出卖郑琦了吗?不怕你带兵把郑琦杀了啊?”   “你在他手里,我不敢妄动,甚至不敢泄露你的行踪,那样会引起朝中哗动,大凤的凤麟君为他国所擒,这会是两国交战的导火索,而且大凤是受制的一方,就算打赢了也是输。”   “我明白了,所以那天你才说你无愧于天下,因为你只是抛弃皇位,但你依然对大凤的子民负责,你不做皇帝,我也不再是凤麟君,所以他们得到的只是两个平民,而且是两个自愿在异国生活的人,这样就让金蒙王没了点火的引线,但他依然会想方设法开战,你也说他馋涎堋州那块地盘,还说他偏爱郑琦,所以他其实是为郑琦抢夺地盘,因为郑琦在堋州首府望城生活了二十多年,大概被人欺负过吧?所以金蒙王要替郑琦报复那些人,对吧?”   “差不多是这样,但不论他是因为什么而起了祸心,我都已经容不得金蒙的存在,之前我给了守义一道兵部的通行令牌,原是方便他在堋州调查郑琦时以备兵需之用,当日决意灭了金蒙时,我便让他凭令牌领了堋州的兵,后来知道你活着,我便让他驻守边防,安排好朝中事务后,我便让位端王,另将一份密诏交予王福,这份密诏在我进入边城那日就会交到端王手中,密诏详述了灭掉金蒙的部署计划,这是端王高兴看到的事,所以他会努力配合我们……”   “不是我们!是你!”宝儿忿然,却愣了一下,“端王为什么高兴灭掉金蒙?”   “因为他要替一个人报仇。”凤天翼笑得诡异。   宝儿气得掐了天翼的脸,“不许故弄玄虚!再不老实交待,小心我把你揪成包子脸!”   “宝宝饶命!”凤天翼拱手作揖,继而圈人入怀,笑道:“你曾说端王在茶楼跟你装聋装傻,后来他跟我概述了那日之事,其实他给你的答复都是真话,而我同样对他误解颇多,一直以为他是为了得到文玉才密谋篡位,其实他只是附从庆王的步调,换言之,他早就对文玉死了心,转而爱上了暗中追随他多年的庆王,却又以为庆王帮他篡位是希望当他上皇帝后,能够灭了金蒙国,为老庆王报仇……”   “不对啊,当初决定对付庆王的时候,我查过他的事,老庆王是在金蒙国的西北边界战死的,原是奉了先帝的旨意,帮助金蒙国抵御外域蛮邦的侵占,所以要报仇的话,咱们应该灭了那个蛮邦……”   “蛮邦已被老庆王所灭,之后代表先帝接受金蒙王的拜谢,然后在王都稍作休整,期间救了一位自称是难民的女子,其实是金蒙王新封的夫人,逃出王宫是为了跟心上人私奔,老庆王有心成人之美,金蒙王不给面子,派人暗杀了老庆王,此是真相,报回大凤的消息则是老庆王居功自傲,企图奸污金蒙王宠爱的夫人,反被夫人误手刺死,如此一来,金蒙王反成了受辱之人,先帝碍于各种原因,只能把老庆王之死说成战死边场,虽然之后查明了真相,但已无力讨伐,不过在病榻上说过,金蒙三年。”   “什么意思?”   “不论谁登基为帝,都要在三年内灭掉金蒙国。”   “这个算遗诏吗?”   “遗愿而已。”凤天翼淡淡一笑,眼中却隐隐哀凄。   宝儿闷了一阵,小心翼翼道:“有没有不用打仗就灭掉金蒙的法子?因为打仗会死人……我是说,害死老庆王的是金蒙王一个人,当然了,先帝说的是金蒙三年,不是金蒙王三年,可是……我是说,金蒙的百姓也是人,就象边城集市的鸡蛋奶奶和茶面爷爷那样,他们都害怕打仗,都喜欢和平,都是好人……我是说……我觉得……我……”   宝儿吞吐难言,眼里蓄着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泪,凤天翼紧闭一下眼,伸手将宝儿按在怀中,不让自己看到宝儿的泪颜,否则会软了心。   “金蒙非灭不可,只有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   怀中人微微挣扎,而后有湿意浸进胸口,再后是渐渐加深的痛感——咬吧宝宝,用力咬,你为无辜百姓之痛,胜过我此时所承受,但若有其他法子让端王替我执政,我绝不会强你所愿,唯有灭掉金蒙,替他所爱之人雪耻复仇,他才会正式上位,否则咱们终究要再困皇城,即便你愿共我浮华,我却不想再猪狗不如了……   凤天翼暗里苦笑,感觉胸口的疼痛渐缓,微微侧头一看,差点笑出声——咬人泄愤的宝宝,竟然咬到睡着,唇角是甜香梦涎,颊边却是清泪一颗……   翌日大晴,却只是天气,宝儿早起就阴着一张脸,见谁都没有好脸色,凤天翼一昧陪笑讨好也不见半点起色,狼崽听哥夫说了大致事由,觉得笨蛋哥哥纯属妇人之仁。   “不管你如何不高兴,哥夫所行的是大道正义,不许你添乱添堵,乖乖听哥夫的话,否则哥夫迟早嫌弃你!抛弃你!”   狼崽下狠威胁,宝儿懒懒地撒着鸡食,懒懒点头,“嫌弃吧,抛弃吧,爱咋就咋吧……喂你抢我鸡食干吗?”   宝儿一下就跳起来,狼崽白眼冷笑,“装啊!继续装哀怨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有本事你装一辈子可怜,这都五天了,哥夫还要怎么哄着你你才高兴?自己没点抱负志向,还不许别人替天行道,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   “讲理就讲理,鸡食还我!”宝儿夺过来,继续蹲了撒食,轻叹,“真可爱啊,一个个精神饱满的!为人为畜都不要长大的好,小时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而觉一切美好,长大了,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做得再好都要死,人也一样,四季辛劳,上贡纳税,养家糊口,规规矩矩只图个家和人安,哪想到再本分也是任人宰割的命?所以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都是百姓在垫底啊!何其无辜?何其无奈?何其……”   “你有完没完?”狼崽真想踢上一脚,身后却传来金成的呼寻声,很快地,粉颜带笑的小孩蹦跳而来,“小狼哥哥在这儿啊!我找你好半天……”   “滚!”狼崽甩手掀开,金成一屁股摔地上,不敢哭,咬着嘴唇挣笑脸。   宝儿冲小孩挥手,“你还是滚吧!你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因为他想灭你们金蒙国……”   “哥!”狼崽怒目咆哮,真的踢了宝儿一脚,金成也奔上去补了一下,“不许你乱说小狼哥哥!”   宝儿坐在地上哈哈笑,狼崽无端羞恼,搧了金成一下,“谁准你动我哥了?再有下次,杀了你!”   “可是他乱说你!”   “他没……关你屁事!”狼崽一手揪了金成的领子,一手指在金成脸上,“你敢把刚才的事说出去,我绝对会杀了你,听清楚了吗?”   金成点头,然后一脸迷糊,“刚才的什么事?”   “就是我们要灭……”狼崽顿住,听笨蛋哥哥还在笑,气得他甩手就跑,动作太快,金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的小狼哥哥。   “过来我陪你玩!”宝儿笑颜招呼,金成掘着小嘴不动,紧紧捏着手上的荷包,之前所受的委屈终于泛滥,抽泣倾诉,“我想请小狼哥哥吃糖,他对我那么好……”   “什么糖?”宝儿上前笑哄,“也分我吃点,然后我带你去找他,我还教你怎么哄他高兴,好吗?”   金成紧捏荷包不松手,盯着宝儿看了半天,越发嘟了嘴,“你是坏人,才不要信你!”   “哈?”宝儿简直不可思议,“我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喜欢的第一聪明人,你居然说我是坏人!别以为我脾气好就不会发火,要不是看你诚心诚意拿了糖来,我绝对会打你……”   “我才不怕!小狼哥哥会保护我!糖也不是给你的,除了小狼哥哥,不分别人!”   金成把荷包捂在胸口,宝儿无所谓地笑笑,“没事,不分就不分,只是你也不要给他吃,因为他不喜欢吃糖,甚至不能吃。”   金成吓了一跳,“为什么?”   “不告诉你,反正我是坏人!”   宝儿得意一笑,往鱼塘边走,金成小跑了跟上,蹲到宝儿身边,手里的荷包递了上去,“你吃吧,反正小狼哥哥不喜欢吃,只是你要告诉我小狼哥哥为什么不能吃糖。”   宝儿嗯嗯点头,打开荷包笑得眯了眼,拈一块美*美地吃着,含糊发问,“这是什么糖啊?”   “牛腩杂糖,军队里吃的,我好不容易才要了来分小狼哥哥,可他不能吃,为什么啊?”   因为天翼不准啊!说是保护牙齿嘛!不过小白眼也觉得吃糖幼稚,其实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宝儿在心里笑得打滚,脸上故作沉肃,“你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关于他不吃糖,那有一个伤心的缘故,是一个不能轻易说出来的悲伤故事,很久以前,他因为接受了别人的糖,然后害死了他的爷爷,所以再也不吃糖,糖是他的仇人。”   是的,这是一个真实而悲伤的故事,宝儿伤感一叹,继续享受着从没吃过的糖,嗯嗯,好吃,扭头看看明显蒙了的小孩,宝儿轻拍其肩,“别难过了,虽然他不吃糖的原因很悲伤,但他在我面前会吃,只在我面前。”   对不起啊修哥哥,套用了你的故事,但你也希望我在小孩面前建立威信,所以不会怪我的,对吧?   金成依旧蒙着,却突然凶了小脸,“是你拿糖给小狼哥哥,然后害死了他的爷爷,对吗?”   宝儿呆傻,威信没建成,反被诬蔑了!   “你乱说什么啊?都说糖是仇人啦!如果仇人是我,小白眼干吗当我面才会吃糖?你什么脑子啊?活该当亡国奴!”   “你才亡国奴,你是坏人,永远亡国奴!”   金成骂着还推了宝儿一下,宝儿哭笑不得,“你知道亡国奴什么意思吗?跟着瞎说!”   “我没瞎说!亡国奴是坏人!”   金成说着就跑,宝儿一把拉住,“乖乖的不要闹了!也不想想如果我是坏人,你小狼哥哥为什么贴身保护我?还有你刚才当他面踢我,他气得要杀你,如果我是他的仇人,他应该高兴我挨打,而不是护着我,所以你要他喜欢你,就得对我好,只要我高兴了,他就会喜欢你,明白了吗?”   金成呆呆地想了半天,点头,却又皱着小眉头,“可是表姑说你是坏人!”   表姑谁啊?宝儿想了想,“你表姑是乌骨鸡吧?你们是亲戚,所以你相信她,那么我就是坏人吧,以后你不要来坏人的院里,也不要找坏人的弟弟玩……”   “我不!”金成抱了宝儿胳膊,“你是小狼哥哥的哥哥,所以你不是坏人,我喜欢你!”   这还差不多!宝儿把荷包还给小孩,“去吧!小白眼在做下午的功课,记得不要跟他说糖的事,还要记得下次再给我带牛腩杂糖!”   小孩已经跑远了,听到最后一句时,突然摔了一跤,宝儿赶紧抬头望天,真蓝啊,太阳真好!牛腩杂糖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8 章   郑琦终于获准入王宫,回来后就喜形于色,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当然不敢在凤天翼面前有所表露,所以专程跑去跟宝儿炫耀。   宝儿这几日都在跟凤天翼怄气,心情原本就一团糟了,郑琦的聒噪无疑火上浇油!   “你以为天翼为什么帮你?因为你蠢,正合当亡国君!”   “那又怎样?”郑琦笑得梦魇一般,“若是亡在他手里,怎样都好。”   宝儿傻了一下,愤慨道:“你不管金蒙百姓的死活了吗?”   “我只想当王……”   “你当来干什么?不为百姓福祉,你就是天王老子也是罪大恶极!”   “善恶有什么打紧?我要的不是百姓的赞颂。”   “那你要什么?堋州那块地盘吗?”   “曾经是。”   “现在呢?”   “不能告诉你,否则我便要不成了!”郑琦诡秘一笑。   宝儿无端恶寒,把剩下的糕点扔给水里的鱼儿,起身去找天翼,这几日都在冷战,想想觉得没意思,天翼之前就说了,金蒙王一心改立郑琦,金蒙子民在这家伙的手里绝对没有幸福可言,那不如灭掉算了,回归大凤的怀抱才是正确的选择。   凤天翼在教狼崽做功课,一见宝儿忙上前讨好,心里已经作了遭白眼的准备,谁知竟被宝宝拉了手,于是奴才般跟着进了卧房。   “宝宝不怪我了?”凤天翼搂抚小人儿,没遭到抗拒,也就知道得了肯定答复。   宝儿静静呆在天翼怀里,莫名的愧疚压过了莫名的委屈,抬头凝视天翼的眼睛,“我爱你,但你要灭金蒙,我就不要你了,这几天我都在这么想,可是想不定,倒是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先帝为什么要你杀我,因为他在心里封我做了第一大善人,而且预知到你会被我左右,他那道遗诏开篇就是四海不宁,你也说他的遗愿是金蒙三年,所以他不但希望你补好大凤这件华袍破了的地方,还要你把这袍子做得更大更华丽,所以不希望你受私情干扰,所以要你杀我,不过我说的这些,你其实早就想明白了,对吧?”   凤天翼点头,见宝儿微皱了眉,正想劝解,却听宝儿笑道:“你总喜欢瞒着我干坏事,但你知道吗?我也瞒过你一件事。”   “无妨。”   “我对盟主动过心。”   “无……你说什么?”   “那时候真想死,但是更想你,可是一想你就会又爱又恨,痛苦得想死,又不敢死,怕你后悔了来接我,却再也接不到,然后连累你生不如死,总之就是这么周而复始地循环着想,很痛苦,如果不是盟主对我的各种好,我恐怕早就死了,所以我不够忠贞,我真的对他动过心,却为什么不跟他?那是因为我没动情,但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个,你知道原因吗?”   “知道。”凤天翼不敢看宝儿的眼睛,“如果是他想灭金蒙,而你说不行,那么他会放弃。”   “对啊!他会放弃,你却宁可冒着失去我的风险也要做下去,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他会放弃,那是因为他跟你一样,只是动心,没有动情,所以他一昧宠你,而我,更注重爱的责任,哄人一时开心很容易,与人一世相守却非易事,其间有诸多不得己,也会有诸多不如意,但若不为情之所困,不负爱之责任,也就不会有烦难甚至风险。”   “好吧,你赢了!”宝儿长吁一口气,“这下我不用矛盾纠结了,但不表示我跟你一个立场,总之我是反战派的,守义哥他们跟你是同样立场吧?”   凤天翼讪笑点头,宝儿叹气,“我成孤家寡人了!”   “你可以通敌啊!那样就不孤了!”狼崽冷哼进来,冷眼一个,转向凤天翼时便是恭敬神色,双手递上写好的功课。   凤天翼拿到一边去审阅,狼崽恭敬候着,不时朝宝儿甩冷眼,宝儿则是做鬼脸,气得狼崽攥拳又攥拳,终于火在宝儿扮猪相的动作里,一步上去挥拳就要打,却被哥夫从身后扣了手,气得他顿足恶吼,“哥夫太纵容他了!迟早纵出个卖国贼!”   “弟子入则孝,出则悌,他还是你的重生恩人,昔有浪人得人一饭而活命,后于敌军中再见恩人,宁负叛贼恶名,也不负那人当日活命之恩,当众放走恩人,赴死于自家军中,后世多予美传,为何?”   凤天翼淡淡看着狼崽,狼崽渐渐低了头,却是闷声不响,凤天翼也不苛责,坐回桌边继续检阅小孩的功课。   宝儿则有些尴尬,上前拍拍狼崽,“别闷着了,哥也是望弟成龙嘛!想着你性子这么火,脾气这么躁,自家人面前倒罢了,遇到坏人也是焦躁易怒的不吃亏才怪!”   “那是你好吧?我在坏人面前从来都沉稳机巧,正因你是自家人,我才不跟你来虚的,但你刚才说立场不同,往日不管你多离谱,我都可以忍耐,唯独这事,我忍不下去,但也不该跟你动手,不管怎样,你是我哥,来日你若真的叛国通敌,我会把你揪回来,不让你走歪路,或者你现在就发誓,不做反战派!”   宝儿笑,“我保持中立可以了吧?”   狼崽冷笑,“当日在边城,哥夫还没来的时候,我虽病着也在努力跟郑坏蛋周旋,你不知我百般示弱的用意也罢,有天居然说我是山中竹笋,说郑坏蛋是墙上芦苇,当时不知道你的意思,后来我问了哥夫才知道你竟是骂我来的……”   “天翼挑拨我们兄弟关系呢!”   “你少来!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哥夫都教过我了,但我不是跟你算旧帐,而是你说要保持中立,那我就送你一句俗语,墙头草,两边倒,满意吗?”   狼崽一脸得意的冷笑,宝儿则一脸感慨,双手扶在狼崽肩上,“别人是少年老成,你是幼年急速老成,哥虽高兴你有这般超龄的见地,却怕你急于成长,错失了童真的乐趣……”   “你爱乐趣独个乐去!别误了哥夫的大事就行!”   “什么是大事?”宝儿笑了笑,“有人跟我说过,人生除去生死无大事……”   “那人也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你所谓的废物是修哥哥的老大……”   “不可能!大哥的老大是暗盟的盟主!呼风唤雨的大人物,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可能是在乎生死的懦夫?”   “是啊,所以他那话之后还有一句,得一欣悦之人,可死生不计,知道令他欣悦的人是谁吗?”   狼崽摇头,凤天翼沉声喝令,“小狼你出去!”   “是!”狼崽很干脆地抱拳离去,宝儿也说要出去玩,凤天翼疾步上去抱住,“如果我也放弃,你能不能停止对他动心?”   “早就停了啊!”   “没有!”凤天翼沉叹,“你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我却没有理由耿耿于怀,哪怕我悔痛终生也抹不掉曾经的错,凡我所能也难弥此恨,若真有能令时光倒流的神,我会祈求倒流至听闻你做了暗盟夫人时不去接你,由你随他而去,我纵是行尸走肉也不过三年时光,最终一杯鸩酒而去,不为遵从先帝遗命,只用一死罚我弃你之过,他因得你而死生不计,我因失你而不复生趣,现在也可以的,你去,我也去!”   “我不去!我只要你!”宝儿大哭,使劲捶着天翼,“你为什么要这么坏?明知我是故意要你吃醋才提起盟主,你随便应付一下就过去了,我也就泄了心里的火不再气你要干那样的大事,可你偏偏要说那么伤心的话来惹我更伤心,但我早就没对他动心了你还揪着不放,存心要我愧对你还怎么道歉都没用吗?”   “不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宝宝别哭了,我说那些不是要你负愧,而是怕你离开,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你不要离开我,否则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如此丢脸的话,凤天翼却说得很认真,宝儿一下就笑出声,配着之前的一脸泪,看来甚是滑稽,看在凤天翼眼里,却是雨过天晴,谁知宝宝下一刻又嘟了嘴,“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家国战事才胡乱泄愤吗?我才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呢!莫名其妙提起盟主,那是因为莫名其妙出了一个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情敌!虽然知道你不会喜欢他,但我就是生气!因为他太龌龊、太卑劣、太无耻、太可恨,总之就算一只狗被他喜欢上,都会气死掉!”   凤天翼重重点头,用异常沉肃的表情附从宝宝的意见,用杀人般的语气附和宝宝的论调,“我也快被气死了!但又觉得为那样的人不值得,大事落定那天,她若还是不知悔改,那就是自寻死路了,怪不得咱们,对吧宝宝?”   “对,到时要狠狠地打他一顿,然后把他关在闹鬼的屋子里,用最难喝的汤灌他,还要把他捆起来,叫他滚得头晕眼花,叫他撞门,把脑袋撞破,反正比我那时候还惨!”   “好。”凤天翼正色作答,手上轻抚宝宝,心内无限愧痛,当日宝宝被魏佳敏那般绑害,事后,他竟不曾用心抚慰,以致宝宝心存阴影,认为那样便是很惨的事,当然,他的宝宝便是掉根头发他也心疼,更别说被乌骨鸡气成这样,他必定要以真正的惨事回报才行!   然而凤天翼不知道宝儿说的情敌是郑琦,同样的,宝儿也不知凤天翼说的是乌骨鸡,所以说,两情相悦的人也未必同心所向,亦如灭不灭金蒙,宝儿选择了中立,凤天翼主战,虽是没有分歧的立场,但是不在同一阵线便已是分歧……   金蒙天顺十三年九月初五,金蒙王于房事中喷血昏厥,施救三日才醒转,急召国师入宫议事,两日后,一纸王命送到大王子府邸,却是比开边征战还艰巨的王命,或者说比废位王书还令人恐惧——   父王哪是要他保媒?根本是要他的命!谁不知大凤的前皇帝曾为凤麟君遣散皇宫?别说臣国国师的女儿,就是天神的仙女公主,在大凤前皇帝看来,也比不上那个贪吃却瘦弱的小孩……,不,小魔鬼!   大王子攥着王书一筹莫展,受召而来的谋士们纷纷献计,可惜都不尽人意,甚至有提议杀了凤麟君的,简直草率而鲁莽,大王子气得当众哄撵。   谋士们愧色退下,一直默守门边的管家近前悄语,“此时烦难,何不请教于琦王子?”   大王子先时疑惑,随即豁然,请教他的草包王弟,就等于请教大凤前皇帝,凤天翼定会完美解决此事,否则那个小孩不炸毛才怪!   “不必请他过来,把这个拿给他看就行了!”   大王子递过王命书,管家弓身接了退下,去到小院郑琦的房间时,听说琦王子刚睡下,管家请人在门边带话,只说大王子有文书请琦王子阅览。   郑琦不耐烦地叫他放在书案上,他才没空看什么文书,白日里难得跟凤天翼单独相处,只有夜晚能够纵情遐想,闭眼便能看见那张俊美无瑕的脸,想着那付俊逸的身姿,不停套*弄自身某处,念着那个白日里不敢出口的名字,很快便能达到身心皆爽的极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9 章   宝儿不知道金蒙王要大王子保媒的事,凤天翼严禁此类消息传到宝儿耳边,狼崽谨遵哥夫命令,每天寻着新鲜玩法带他的笨蛋哥哥出门玩耍,当然也拖着个甩不掉的活宝。   确定宝宝被狼崽带出门后,凤天翼把郑琦叫了来,真想一脚踹死这个草包混蛋!   “你父王再度卧病那天我不是交待过你,绝对不要跟你王兄私下接触,可你居然接了他送来的文书,你是存心想往自己身上引火吗?”   “不是,当时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跟平常一样是些示好的东西……”郑琦说到此处慌忙缄口。   凤天翼眯眼冷笑,“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我也不曾对你抱半丝希望,往日诸多麻烦我都会耐着替你圆泛,今番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我把文书退回去,只当不知道行吗?”   “随便。”   “你会娶乌古吉吗?”   “你想死?”凤天翼淡淡一笑,眼中寒流阵阵。   郑琦不怕死地痴痴看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打了个寒颤,讪笑道:“我知道不该过问你的心思,但我担心你拗不过王命……”   “你该担心今番这把火烧得你灰都不剩!”   “不会的,父王只命王兄保媒,与我无关。”   “你之愚蠢天下无双!”凤天翼拎茶微啜一口,冷笑道:“大王子让你看文书,并不是讨教完事的法子,只是稍许走个过场,你把文书还回去,他即刻就会进王宫复命,只说是你不高兴这桩婚事,并非他办事不利,这样一来,非但讨好了你父王,还阻止了你父王借此发飙,一时寻不到废储的理由……”   “你是说,我父王不是真心给你做媒,而是以此为难王兄?”   郑琦疑惑的同时已是懊悔神色,凤天翼呵呵笑,“你父王死命拉弓,你则拼命放弦,难怪他辗转策划这么久都易不了储,竟是你在一个劲拖他后腿,又或是天意使然,你若为王,羞煞老天!”   郑琦愠怒而不敢反驳,讷讷道:“我若为王,愿做你手中傀儡。”   凤天翼冷眼淡笑,“我纵是木偶师,手中所控的都是精英之才,哪怕小丑傀儡也是头脑灵活的忠诚勇者,你这般的……”凤天翼淡瞟一眼,“废渣都比你强!”   郑琦恼羞成怒,“我纵是万般不入你的眼,可是我愿将金蒙拱手相送,如同你当日抛弃皇位,我也是……我只想留住你。”   凤天翼微觉异样,随即了然,“你曾跟你表妹提亲,但她立誓嫁予王候之家,所以你一心为王,却也自知无能,因此想留我替你执政,你则如愿娶到你表妹,既如此,你何不再娶国师之女?之前娶那个是国师前妻所生,于你益处不大,你父王要保媒的这个则是真正的权势所出,娶了她,国师一家都会保你上位……”   “你呢?会留下来吗?”   “最后说一遍,不许过问我的事。”凤天翼挥挥手,“去吧,告诉你王兄,你要娶乌骨鸡,请他替你保媒。”   “他不愿呢?”   “那你就准备做王储吧!”   “啊?”郑琦呆傻,凤天翼冷眼恶吼,“滚去照我说的办!”   “你别生气,我马上去!”郑琦慌忙退下,甚至在门边摔了跤,凤天翼给个冷笑,踱到院中去看宝宝的鸡崽,已经退去绒毛稍大了些,只是等不到打鸣下蛋了,不过无妨,之后想喂多少都行。   翌日,王宫传来消息,金蒙王再度昏迷,却有一纸王命送到郑琦手中,要他准备迎娶乌古吉,另有王命特指大王子代为操办,可见凤天翼所料不错,大王子不敢不保媒,只是亲自为对手增强实力,心内必是急火难耐,各方形势也是危急万分,应该很快就会狗急跳墙,王宫那边,王后也应该做了助乱的准备,只是乱得也太慢了,这帮该死的白眼狼!   凤天翼心内嗤笑,手上温柔替他的宝宝换好衣服,狼崽已经候在门边,三人打算去吃夜市小摊,路过前院时,小活宝追了过来,狼崽依旧恶狠狠甩开,凤天翼只催着宝儿出大门,谁知宝儿执意带上小活宝,狼崽眼神请示哥夫,凤天翼淡淡一笑,准了。   四人步行到了城东小吃摊上,宝儿和小活宝各自要了喜欢的吃食埋头大吃,凤天翼和狼崽陪坐一边,前者一昧欣赏自家宝宝的吃相,后者则警惕地扫视周遭。   终于吃好后,小活宝提议去看街头杂耍,宝儿一反常态急着回去,凤天翼和狼崽则同意了小活宝的建议,宝儿拍了小活宝一下,“你再不回去就永远回不去了!”   小活宝愣睁不解,狼崽只是瞪着他的笨蛋哥哥,心里却首次犯疑,小摊上的吃食有醒脑作用吗?笨蛋哥哥只吃一碗就仿佛不那么笨了……   宝儿骂完小活宝就瞪着凤天翼,凤天翼但笑不语,眼中略有歉意,伸手拉了宝儿,“走吧,不想看杂耍,那边有家不错的茶楼,背街的窗口正对着小活宝家那条街……”   “别说了!”宝儿蹲到金成面前,“喝茶还是回家,你自己选。”   “小狼哥哥去哪,我去哪!”金成跑去拉了狼崽的手,虽然被甩开,但仍一拉再拉,直到不被甩掉为止。   宝儿郁闷,任由天翼拉了他的手,四人去了那家茶楼,要了顶层的雅间,开窗灌入凉风,秋意浓,月兔东升,没入夜幕层云。   小活宝摸出两个兵士玩偶,狼崽难得好兴致地陪了玩,窗口那边,宝儿极目远望,凭感觉接了天翼倒来的茶,浅抿一口,低叹,“我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啊!却在出门时才知道今晚要出事,往常你都不阻止小白眼带小活宝玩,刚才你明显不带他一起,其实你是宁可他跟家人死在一起,好过家破人亡而独活,对吧?”   凤天翼惭愧,揽了宝宝的肩,“对不起,辱了你给的天下第一大好人美称,我不想带他一起,只因不想留后患。”   宝儿久不作声,回头看了看正玩得开心的小活宝,微皱眉,然后横了天翼一眼,“你要斩草除根我不怪你,但是既然已经带出来了,你答应我,留他一命。”   凤天翼轻吻宝儿眉心,“好。”   语毕,温柔一笑,抚上宝儿脸颊,无限珍惜无限情,亦是无限愧疚道不出一个抱歉——我留他,别人未必肯留。   宝儿得了小活宝活命的承诺便不再纠结,靠在天翼怀里,闲话一般问道:“是你的人还是郑琦的?”   “大凤的。”凤天翼不敢再欺瞒,老实交待,道:“我们一离开边城,那份密诏的计划便开始启动,守义他们当夜就兵不血刃占了边城,柳岩和文玉负责其他边镇,都是智取并秘密统辖,柳峻负责大王子所属的预战区,只待王都这边一乱,那边就开战,到时其他已归降的地方便会换上大凤的战旗以作呼应……”   “什么到时啊?明明就是今晚好不好?”宝儿掐了天翼一下,冷笑道:“你不要太得意,金蒙王虽荒淫,但手下还是有些强将狠兵的,再把拨给大王子的另一半召集起来,你未必打得赢!”   “所以在他召集之前,我已经收归己用了……”   “不可能!没有兵符鬼听你的!”   “你的喳喳师兄不是会仿制吗?”   “就算仿制也用不了!”   “所以我把仿制的给了大王子,小白眼再叫小活宝取了真的来,那一半兵力就归郑琦所用了,郑琦不会用兵,我让柳峻帮他用一下……”   “你根本是连我也用进去了!难怪你让我在兵符字样后头加以详细描述,我还以为你也想仿制个纪念品,谁知你拿去掉包人家的真东西!喳喳师兄也是的,居然会帮你做这种灭人家国的坏事!以后不理他了!叫叽叽师兄休了他!”   宝儿怒语泄愤,凤天翼忍笑装负罪样,又听宝儿问起今晚的计划,不由愣了一下,“宝宝不是都知察了吗?”   “我知察什么?我又不擅长阴谋诡计,而且大王子在乖乖给郑琦布置新房,难道突然派一队兵去把人家杀了?”   “不是杀,是意外走水,传到王宫的消息则是两位王子起了争执,追打中不慎撞翻烛火,在金蒙王听来,则是大王子为了阻止王弟的婚事而起了杀意,这正好给他提供了废储的理由,此时王后会紧密关注金蒙王的意向,一旦金蒙王敢叫人撰写废储文书,她就敢调集人马逼王让位……”   “她哪来的人马?”   凤天翼但笑不语,宝儿慢慢瞪圆了眼,“你给她的?”   “我一介平民哪来人马送人?是大王子的管家太能干,在我们进王都那天就开始秘密招募穷困的江湖高人,很快就组合了一只艺高胆大的王后护卫队,联合之前收买的王宫廷卫,不少的人马呢,足够控制王宫。”   “么他们逼得金蒙王把王位让给大王子了,你的大事怎么办?”   “他们真正的任务是控制王宫,不是逼王让位。”   宝儿傻眼,随即嘟了嘴,“我真有些笨,之前就觉得小活宝要家破人亡了,居然还问你这么多傻问题,其实金蒙国已经有大半在你手中了,还说大王子打算从堋州开始蚕食大凤,其实你才是从边城开始蚕食,然后钻到人家的心窝里开始啃咬,两头一起吃,还悄不声息地不让人家觉得痛,醒过神才发现已经被你吃到肚子里了,你简直是天下第一大坏……”   宝儿顿住,指着远处,“起火了,我的小鸡小鸭小鱼,我的美味糖果糕点,我的日常点滴小册子……”   “在这儿呢!”凤天翼从怀中取出来,宝儿一把夺了捂在胸口,“还好剩一样宝贝……”说着瞪了天翼,“你都记得拿小册子了,怎么不记得小鸡小鸭小鱼?那些都是宝贝!你瞧那么大的火,它们该有多害怕!我真是不称职的主人,有什么资格养他们?没有……再也不养了……我不配……”   宝儿哽咽,凤天翼的心陡然下沉,“宝宝别难过……”   “别说话,让我静会儿。”宝儿装好小册子,托腮看着远处的火光,听着远处传来的警示锣声,心头跟着一阵阵紧,脑袋慢慢靠向天翼的胸口,“尽量兵不血刃,严禁屠城,求你。”   “好。”凤天翼温柔搂抚,眺望远处火光,心内却浮上淡淡阴云,转眸看着怀中的小人儿,顿时惊了一下心,一向善良可爱的宝宝竟会笑看远处血火之灾,难道……   “此间事了,我们回舒州好吗?”凤天翼问得小心,宝儿若有似无嗯了一声,然后皱眉,“你抓疼我了!”   “我怕抓不住。”凤天翼莫名哽咽。   宝儿翻个白眼,“我又不是要跳楼!”   我怕你飞走……凤天翼松了手劲,目不转睛看着身侧的人,怎么也看不够,仿佛怎么也看不住,看进心里,刻进魂髓,怎样都觉虚空……   但这是最后一次,今后再不违你所愿,再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0 章   金蒙天顺十三年九月十一,拂晓,王都王宫内謦钟长鸣,金蒙王薨,与此同时,王都城门为人所破,涌入大队黑甲兵,时辰尚早,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铁蹄急踏的回响声。   日出东山时,整个王都已被举着大凤战旗的黑甲兵所控,王宫则被清一色的黑衣面罩人所占,金蒙王的寝宫内,王后自刎一旁,床上是早已咽气的金蒙王。   入城的黑甲兵在临近王宫的路上遇到了同样黑甲,不过打着金蒙王战旗的一支强悍部队,两军迅速投入激战,战时不长,战况却异常惨烈,金蒙王的黑甲兵无一逃战,全军覆没,尸首漫街,血流成河。   午时,凤天翼在柳峻的陪同下前往王宫,接受金蒙国师代国奉上的归降书,宝儿不愿同去,赖在使臣驿馆的大床上睡得流口水,凤天翼不忍叫醒,留下一队兵士作护卫,又嘱咐狼崽贴身守护,然后带着柳峻去了王宫。   凤天翼一走,宝儿就醒了,揉着眼睛问小活宝的去向,狼崽一夜没睡本就困得慌,因此懒懒答话,“在别屋睡着,你也接着睡,我会保护你。”   宝儿点头,随即跳起来穿衣穿鞋,“快点快点,小活宝跑了!”   “跑哪去?他家都烧成一堆灰了……你站住!”   狼崽揪住宝儿,“哥夫吩咐我看着你,要是饿了……”   “我不饿,你快松手,小心我又把你摔死!”宝儿挣了几下,居然挣不开,也才发现小白眼好像长高些了,手劲也不小,还不知打哪儿找了一付黑甲护腕戴手上,可惜跟腰上那个荷包不衬……   “这是小活宝送你的吧?里头装了糖吗?”   “装了牛肉干,因为我不吃糖,只有在你面前我会吃!”狼崽揶揄地笑。   宝儿嘿笑,然后正了脸色,“小活宝真的跑了,现在外头还很乱,要是遇到坏人就糟了,陪我去找他,快点!”   “我说了他在睡觉!”狼崽把宝儿往床边带,宝儿按住狼崽的肩,“你信我一次,来这之前你腰上还没这荷包,肯定是他去睡觉的时候送你的,那就是在跟你告别……”   “你瞎想些什……”狼崽顿住,神色渐渐凝重,翻开荷包一看,里头除了牛肉干,还有一付平安锁,原该在金成脖子上挂着,现在……   “信了吧?赶紧走!”宝儿往外冲,狼崽疾步跟上,来到大街上时,两人都怔住了。   不是和平攻城吗?怎么街上有横七竖八的尸首?而且有不少是平民,甚至有妇孺躺在血泊中……   “尽量兵不血刃,严禁屠城……”   “好。”   如斯对话清晰在耳,血腥事实却在眼前,天翼,这就是你说的好?   宝儿抬头望天,紧紧闭了一下眼,喉头涌上刺心的酸痛,眼中却干涩无泪,睁开眼,冲狼崽笑了笑,“没事,未必是我们的人做的,城陷异乱,难保自抢逃生,现在先去找小活宝,只怕别处还有敌军哄抢出城,咱们快些吧!”   宝儿快步奔跑,狼崽紧随其后,很快便到了大王子的府邸,无暇慨叹满目残垣,两人四下寻着金成的身影,巡查半晌不见踪迹,街口却涌来一群惊恐逃奔的百姓,只说城东那边有一只不分敌我,见人就杀的黑甲兵。   宝儿揪住一人询问那队兵士的旗号,回说没有旗号,另一人回说是大王子领的兵,想要突破城东门。   “他们带了一个小孩吗?”宝儿急声追问,对方却急于逃命,跟着同伴匆匆跑了。   宝儿决定去城东那边看看,狼崽坚决反对,“哥夫叫我保护你,那边的人都逃到这边了,你还想往那边去……”   “我得确定小活宝没事!”   “不准去!”狼崽揪住宝儿,“不管他有没有跟他老爹会合,总之会没事……”   “一路跑过来见了不少死在路上的无辜人,你敢说他绝对没事?如果没跟他老爹会合,而是被杀死在路边了,最少给他收个尸,最好他只是被杀伤,我们快些找过去,他也许还能活命,平日我一欺负他,他就说他的小狼哥哥会保护他,所以你说吧!要不要去找他?只要你说不去,我也不去了,只望你将来不恨你自己就好!”   宝儿说着就只是盯着狼崽腰上的荷包,狼崽下意识伸手按住,咬了咬唇,“我一个人去,你回驿馆!”   “我没有武功,一个人回去,路上很危险,跟着你,你还能保护我。”   宝儿说得煞有介事,狼崽不再反对,拉起宝儿往城东门跑,一路都是迎面而来的人,只说城东门被大王子突破了,又有人说大王子战死了,宝儿吓一跳,扯起狼崽疯跑。   两人赶到城门时,战事似乎已平息,却有一队士兵催马出城,宝儿拉住一个官兵询问,人家不理他,狼崽出示了哥夫给的令牌,官兵立刻恭敬回话,只说大王子负伤出逃,他们已派兵追拿。   “大王子带了一个小孩没有?”   官兵点头,宝儿急了,“快给我一匹马,还有叫你的人不要伤害那小孩……”   “这可不行,上头有命令,一律杀无赦!”   “你乱说!谁会下这样的命令!”宝儿抢过狼崽手里的令牌,几乎伸到官兵脸上,“给我一匹马,否则我叫天翼杀了你!我是大凤的凤麟君,你给我马!”   宝儿哭吼,官兵愣了一下,即刻牵了马来,宝儿跃上马背,感觉身后多了一人,竟是狼崽,此时无暇问小孩是怎么跳上来的,再不快点,小活宝就完蛋了!   奔出城门,宝儿不知该往哪追,狼崽指了一个方向,“那儿灰腾腾的,肯定是追兵的马在跑!”   宝儿依向催鞭,很快便赶上了缉杀的追兵,却也看见了穷途末路的大王子,胸口插了一支箭,流了满襟的血,身后只剩他的管家,同样血污满身,怀里却抱着咬唇不哭,然泪流满面的金成。   追兵齐齐举起弓箭,宝儿叱马上前,“全都不许动!谁敢放箭,杀无赦!”   领队的军官冷笑扬手,显然要连宝儿一起射杀,宝儿吓得抽冷气,同时感觉身后空了一下,然后眼前又花了一下,再看,军官的咽喉处正对着一把剑,宝儿乐了,“小白眼好样的!稳住啊!等哥跟他们谈判……”   “不必谈了!”狼崽冷冷盯着军官,“你的手敢放下来,我的剑就会刺进去,或者你下令放箭,瞧瞧是我的剑快,还是你死得更快?”   军官怔然不动,宝儿觉得尴尬,因为小白眼那说法是一样的,不过蒙人的多吧?虽然没看清小白眼是怎么出的剑,但是人家的箭更多呢!   “小白……”   “你闭嘴!”   “我是你哥!”   “你还是凤麟君,作为你的近身护卫,我之前已领了你的命令,现在已经确定你要找的人还活着,另外两个却非死不可……”   “小狼哥哥,求你不要杀我父王,你那次说了欠我一次的,我拿它换我父王不死,你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金成在管家怀里哭求,宝儿转身要安慰,却被大王子举剑止住,“我早就想到你们是为了灭我金蒙而来,只是没想到你们的动作这么快,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若是凤天翼追来,我引颈而待,现下来的是你,我愿叩首一求,当日你送我大国者下流五字,可见你希望两国交好无有战乱,如今虽引兵灭我家国,我却依然信你脸上泪痕有一两滴是为我金蒙子民而流,因此只以为人父亲的身份求你护我小儿一命,自今日起,小儿不再是金蒙国大王子的儿子,只是一个跟随叔父逃难的寻常百姓,还求凤麟君开恩放行,我,以命谢过!”   “不要!”宝儿痛声疾呼,大王子却已引剑自刎,管家蒙了金成的眼睛,却蒙不住小孩脸上不断的泪水,没有哭出一声,咬破了唇的忍耐,放松时喃喃了七个字,而后昏厥。   宝儿也是咬牙忍耐,不让自己掉泪,转身看着一众兵士,“金蒙国大王子已被你们围困至死,抬他的尸首回去领功吧!这儿已经没有可杀之人,我的近身护卫会跟你们回去复命……”   “哥……”   “跟他们去吧!否则他们不好交差,哥在这儿等你,你快些回来!”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马儿留给这对叔侄逃命吧!哥在这儿等你,你找人来接我,快去快回哈,我饿了!”   宝儿说着就从袖里摸出糖来吃,狼崽翻白眼,果然是个随身携带吃食的笨蛋哥哥!   狼崽跟着兵士复命而去,宝儿冲管家拱手,“对不起,害死了你家大王子,其实他胸口上那一箭已经是要害,撑到刚才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也不容易,浑身是血还能站这么久,那边有片小树林,你带小活宝进去歇歇,把你的外衫脱给我,看我干什么?脱啊,等会儿还会有追兵,你瞧着他们跑过去了,你再选另一个方向跑……”   “你要装成我引开他们,可是他们会放箭……”   “你管我呢!快点照我说的做,以后要照顾好小活宝,教他做个好人,给他娶个贤惠的媳妇,生个可爱无敌的女儿,抱她上街买好东西,到处都是别人羡慕的目光……告诉他,我很抱歉……好了,衣服给我,去吧,照顾好他!”   宝儿披了管家的外衫,见管家还看着他,不由恶吼,“你倒是走啊!小活宝都家破人亡了,就剩你一个管家了,以后就你跟他相依为命,你不许随便就生病死掉!吃糠咽菜还是把豆腐切成肉丁,你都要好好带着他,听到没有!”   管家重重点头,含泪的眼中谢意无限,抱着他的小主人踉跄而去,不多时,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宝儿也赶紧上马催鞭,听身后呼声不止,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当然是管家的啦,可惜奔跑中听不清楚,不过声音很耳熟哎,峻大叔还是守义哥呢?   宝儿回头一看,同时却觉后背一阵刺痛,又仿佛被人狠推了一掌,身子跟着前倾,幸亏骑术不错才没摔下马去,可是嘴里甜腥甜腥的……是血……中箭了……   但这不是重点,因为还不够远,要努力再跑远些,否则管家带着伤也逃不远,也许该带他们回去见天翼,可是城里死的那些平民不是假相,举着金蒙战旗死在其中的所谓敌军……其实只是抵御外侵的……什么呢?   脑子有点不清醒了,不过有一点很清楚——你骗了我,你说兵不血刃,你说不屠城,你说留小活宝一条命……为什么骗我?   但是不怪你,因为先行骗的人是我,说你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我是骗你的!   欺人者,必自欺……   自欺欺人者,死不足惜……   到了最后我又骗了你一回哦,中箭堕江的不是管家,是我哦!   天翼……对不起……让你爱上我,对不起……   始乱终弃你了……对不起……   舒州老家,我回不去了……你去……   江水湍急咆哮,浊浪翻飞,呜咽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章   阳春三月,丹青一般的水乡之家,小桥流水,青砖绿瓦,妖艳桃红漫天飞霞……   绿藤院墙内一片朗朗读书声,后院寂静小屋中,竹桌竹椅竹席床,靠窗一握竹筒,中有四五白花蓝朵,微风吹过,孱孱摇曳,侧耳屋外凤竹响……   闲居春困,辜负了大好春光,斜靠床边的少年懒懒地叹口气,瞟一眼窗边的花束,想到什么似的微微一笑,眼圈却也微微红……   前院的读书声渐渐息止,不多时,屋外响起脚步声,继而是隔壁房门的开启声,少年嘟了嘴,隔壁的两个家伙回来了,又要听他们聒噪不停,叽叽喳喳地,吵死人了!   “你今日多是讲解,嗓子可还受得住?”温润却也硬朗的声音,满是关怀兼宠溺。   “没那么娇气,倒是肩有些酸,给我揉揉。”嗔怪的语气,尾音拖出疲懒的呻*吟。   “舒服吗?”   “嗯,再使点劲……哎你轻点!嗯,这样还差不多,对了,今天又有人来求见门主,你猜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要我怎么猜?”   “他曾驻守北防,金蒙纳入我朝改为金蒙两州之后,他统领两州军务机要,提示给你了,再猜不到,你今晚睡别屋去!”   “我猜他是威胜将军青锋。”   “对啊,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虽然近三年都是这类人前来求见,但是第一次来的人叫柳岩,做过御前侍卫,身边跟着一个叫沈文玉的,做过丞相哎!之后来的人有的做过凤麟君的侍卫队长,有的是江湖大派数一数二的人物,以我的推断,接下来应该是那人哭号求见,怎么来了个边防将军?感觉主线抛远了!”   “主线本就远在金州努澜江边,据说三年来不曾离开半步。”   “他怎么不跳江算了?哟,隔壁怎么了?”   “想是东西没放稳,撞翻了吧?你奇怪那人不跳江,其实跳过,还为此残了一双腿,呃,隔壁东西又没放稳,对了,那人还一夜就白了一头青丝,哟,隔壁东西……”   随着一阵急促脚步,隔壁的人过来了,进屋就揪了较为高大的一个,“你说他的腿怎么了?”   “谁啊?”   “就是天……那个……你们刚才说那人!”   “哦,那人啊,你不认识的……”   “谁说我不……我就是随便问问,快点说啦,不然我通宵唱凤歌,叫你们洞房不清静!”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说,那人三年前失了心上人,据说是连人带马都中了箭,然后也连人带马掉进江去了,那人本不知遇难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可是在江边掉了一本小册子,有人送了上去,那人一看就知道是心上人的东西,所以发疯似的赶到江边就往下跳,运气不好,砸到江石上,一双腿就那么废了……”   “怎么可能?修哥……随便叫个厉害点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们骗我的不是?”   “你又不认识那人,骗你作甚?”   “你……我……我告门主去!”   “宝儿别急……”   “别拉我,还有我不叫宝儿,总之你们欺负我,我要叫门主把你们分开,不准你们住一个屋!”   “好吧不欺负你了,那人的腿虽然治好了,但的确算废人一个。”   “为什么?”   “因为他的心残了,失去所爱之人,了无生趣,多次寻死都被身边的人救回来,为了防止他再寻死,朋友们决定骗他,哄说他所爱的人没死,而是回了故居,只是不肯原谅他犯的一些错,所以不想见他,为了防止他寻人上门,朋友们骗他说,所爱之人说了,他敢出现在他面前,他非杀了他不可……”   “我没那样说……我是说……他……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快死了吧……”   “怎么可能?不是已经骗得他不寻死了吗?”   “时常莫名呕血,所有厉害的大夫都查不出原因……”   “那肯定没好好查!叫最最厉害的大夫给他治,一定能治好!”   “好不了了,心上破了一个大洞,唯有所爱之人能补上,之所以没死,只是被谎言哄着,今日前来求见的青将军就是专程来说这事,门主要保持他的宠宝形象,所以我们只能继续演被人讨厌的角色,但是宝儿,今日这出戏是最后一次,不管你原谅与否,今后我跟你喳喳师兄都不会再提谈那人的事,人死如灯灭,多说无益。”   “不准死!我不准他死!”宝儿揪了叽叽师兄的领口,“带我去找他!我要骑你的汗血宝马去找他!喳喳师兄给我飞鸽传书!他敢死我就永远不原谅他!快带我找他!他要死了!”   宝儿哭吼揪扯,两位师兄对视一眼,一人拍抚哄劝,一人出了门。   叽叽师兄将宝儿带回他自己的房间,只说喳喳师兄飞鸽传书去了,又说自己也要去准备马匹,叫宝儿乖乖等着。   叽叽师兄一走,宝儿就急忙收东西,东找西翻乱了好半天却什么也没收好,天翼要死了,他要马不停蹄赶去补他心上的洞,所以什么都不用带了,如果天翼等不到他赶去就死了,那么他也不需要再用什么东西……   门外传来轻微脚步声,一定是两位师兄来叫他了,宝儿一边开了门,一边转回床边去拿他的小册子,这是离开天翼后的日常点滴记录,只有这个有携带的价值。   “走吧!”宝儿揣好小册子,左右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带给天翼,好象没有了,那就……   宝儿怔住,使劲眨眼又眨眼,随即往后退了一大步,“你……你怎么……来不及了吗?我正要赶去见你,可是你已经……我白日见鬼了吗?”   宝儿奔上去把天翼的鬼魂拉到床上,扯被子从头蒙到脚,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紧紧抱着天翼的鬼魂,“你别怕,我知道你怕光,但是不怕,我会保护你……我不要你死!你不要死!”   静静地,只有宝儿的痛哭声,还有一只温厚的手掌轻拍宝儿背心,另一手则紧搂不放,越搂越紧,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伴着如鲠在喉的哽咽,“宝宝……我的……宝宝……”   宝儿泣不成声,只能使劲点头表示回应,听天翼的鬼魂似乎在哭,又感觉被天翼的鬼魂勒得很疼,但是很舒服。   “再使点劲,直接勒死我,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快点勒死我!”宝儿甚至自己掐了脖子,咔得伸舌大咳,却被一袭温热堵住,吮*吸*舔*咬,霸道的温柔……   “唔等……等等……”宝儿撑开来,定定看着眼前的鬼魂,依旧是珍珑糕一样美的脸,只有黑白掺杂的发丝很陌生,不过手感味道吻觉,样样都是熟悉而温馨,但是重点是……   “你是热的,新鲜鬼魂都这样吗?”宝儿抚上鬼魂的脸,抹去鬼魂的泪,自己的泪也下来了,却被鬼魂抹去。   “宝宝别哭,我没死……”   “不可能!青将军说你快死了!而且你远在金蒙国……金州那边,怎么可能一下就跑到舒州来?”   凤天翼轻抚宝儿脸颊,视线却微微错开,“十日前,我的确快死了,你一直不肯原谅我,不肯见我,我生不如死……”   “我又不是独独不见你,守义他们我一个都不见,再说不见你们我也没快活到哪去!况且我不是怪你们灭了金蒙国,我只是……”   宝儿咬唇顿住,凤天翼愧色续言,“你只是不能原谅自己,如果你坚决反对,我必定会放弃,但你没有,因为你不想强我所愿,但是破城当日的所见所闻又让你自责自恨,你怨我骗了你……”   “别说了,门主早就跟我剖析过当日情状,你虽是大局掌控者,但是局部的异变也不受你控制,我早就不怪你了的,包括小活宝那事也不是你的意思,实在要怪的话,只怪我不相信你,或者怪你太相信我,不然也不会跳进江里还寻死觅活,其实你告诉我喳喳师兄仿制兵符的时候,我就知道门主一定会叫小剑剑赶过去瞧着我,所以我才敢装成管家引开追兵,只是没想到搞得那么惨,掉进江里时我以为真的没命了,本来伤一好我就想去找你,可是出门的所见所闻都是亡国子民的凄惶样,虽然不是我造成的,但我的确能阻止而没阻止,所以我就跑回来赎罪,罚我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本来我想罚我不吃美食的,可是跟美食比起来,我更喜欢你,所以我就不见你了,所以你回去吧!”   宝儿起身,凤天翼从背后搂住,“我说过的,不要离开我,否则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若一定要我死了,你才肯跟我的鬼魂相守,那么我会死,只求我死后,你好好活着……”   “我不活!但也不准你死!”宝儿说着就转身紧紧抱住天翼,“我不要你死!我也不想分开,这三年来我也是生不如死,每时每刻都想去找你,每天听叽叽喳喳说你们的事,可是从来不提你,一直等到今天,才听他们说你快死了,你为什么要死?还把腿弄残废过,还把头发气白了,十天前还真的要死了,你明知我没死,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因为十天前我听他们说这三年来是骗我的,其实你早就死了,所以我活不了,后来才知道我只听了上半段,但又疑心他们依旧是骗我的,所以我决定亲自来看看……”   “么你看过了,所以回去吧!”宝儿话虽如此,人却紧紧偎在天翼怀里,三年的生离,亦如三年死别。   “宝宝别撵我,刚才我已经拜见过门主,蒙门主不弃,收我为君子院门生,所以我是你的师弟啊!门主分配我跟你住一屋,以后还要麻烦宝宝师兄多多照顾!”   凤天翼不是作揖拜谢,而是以吻见礼,宝儿早就呆滞,感觉嘴唇被吻住才一个激灵,兔子似的跳离天翼的怀抱,拉门就跑,“我不要你当师弟!门主才不会喜欢你!我是门主唯一的宠宝……门主!有人欺负我!门主……”   喊声渐闻渐远,凤天翼含泪带笑,捡起宝宝遗落的小册子,翻开来,一字一句都是爱,点点滴滴,魂牵梦萦……   但是结束了,从今后,不要思念,只要厮守!   竹制小桌上摊着一本翻开的小册子,翻看的人却已离开,等不及看完册中的思念,他要去找他的一生至宝,至宝一生!   自此,君子院迎来一位做过皇帝的门生,而门主那个曾经三年不见欢颜的宠宝弟子,也在新门生的呵护疼爱下,痛快地结束了自罚生涯,不为别的,只因太幸福!却是值得这般幸福!   天道酬勤,不负一切奔波劳苦;天意公然,不枉一切艰辛磨难!   两情相悦者两相扶持,爱之力量,极道无限!   幸福,理所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至此完结,谢谢一直追文的朋友,因为你们的支持,《宝儿》非常没有夭折,还激发了后续新篇《一磕一世》的生机,讲述小白眼和小活宝的故事,鄙人文笔拙劣,不敢续求支持,还是那句话,只要有一人在看,我都会坚持写下去,再次谢谢你们!   ╔梅勒°冰凌══W╦R════════════╗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者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